自己身上的重担有多重,这段日子贺繁州越来越能感知到。
说到这,江凝突然停住捶肩的手,顿下脚步看向他道:“贺公子,你受累了。”
说到底,当初贺繁州只是想找机会回到京州城与永安候和岚清长公主相认,并未想过要从赵家人手中夺过燕齐江山,他无疑是被江奉玺他们推上这个位置的。
他们只看到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却没想过也许他心中是想有另一番作为的。
贺繁州怔了怔,很快转移话头道:“不说这个了,你阿哥既然已经成了亲,接下来是不是该考虑你和世子的事了?”
“我?”
江凝张了张口,眉眼间难得露出丝不知所措。
“是啊,其实我们都是明白人,只是你们不明说,我们也便跟着装糊涂。”
贺繁州笑道。
“再,再说吧。”
江凝含糊过去,紧接着快步回了自个的芙蓉院。
“姑娘,热水都备好了。”
见到江凝回来,采荷上前道。
“好。”
江凝飞快应下,看也不看她一眼。
“姑娘这是怎么了?”
采荷小声嘀咕着。
等泡到烟袅的热水中,江凝的心绪才慢慢沉静下来。
她眼下最担忧的倒不是自己和谢沉胥的亲事,而是他回到北椋的处境。
算起来,这时候他也该回到北椋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心病
谢沉胥快马加鞭赶在段云骁和赵启宁来到北椋前,回到了北椋都城。
他的世子府外到处是北椋帝布下的眼线,只要人一出现立刻擒获,他只能来到魏向贤的王府上。
魏向贤在水榭中负手站着,静静等候他的到来。
听到脚步声,他终于回过头。
“世子。”
水面上还升腾着雾气,魏向贤已经在此等候他大半日。
珠帘被人放下,谢沉胥朝他稍稍行礼,随即便坐下问道:“王爷,段云骁和赵启宁已经朝北椋赶来。”
“那看来,不久后将会有一场恶战。”
魏向贤仿佛已经嗅到半个月后的北椋会落入何种境地。
“不错,魏明绪已经成不了事,便是有赵启骁在一旁帮衬,他们恐怕也不是段云骁和赵启宁的对手。”
谢沉胥与魏向贤保持通气,知道如今的北椋是个什么情况。
“本王听说,陛下为魏明绪寻了位名医医治他的手脚,好像已经略有起色。”
沉着片刻,魏向贤忽然开口道。
北椋帝瞒得厉害,魏向贤有好几次想要派人到魏明绪的寝殿内一探究竟都无法得逞,是以他倒是不知他如今的境况。
“不过是他放出的烟雾弹罢了,若真有那么玄乎,他还会瞒得那么紧么?”
谢沉胥哼笑。
北椋帝只有魏明绪这么一位皇子,巴不得他一有点起色就在诸人面前露面,又何必还藏得那么紧?
“可万一,他便是以此来迷惑我们呢?”
谢沉胥想得到的,魏向贤未必想不到。
“那咱们就要做好万足的准备,让他们两伙人斗得两败俱伤。”
谢沉胥冷静眉宇间浮现出丝丝狠戾。
无论如何,这回他都不会让魏明绪活下来。
“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出路。”
魏向贤沉着点头。
随即,俩人又碰头商量了此次夺权谋划的诸多细节,魏向贤才想起来开口道:“对了,平阳在后院等你许久了。”
谢沉胥自离开后,平阳表面上都显得极为乖巧,但每日都在盼着他回来。
“好。”
谢沉胥没再多坐,很快起身离开。
平阳的身上披着锦儿盖上来的厚重斗篷,如今虽然已是二月,可天气还是冷得很,平阳的身子不好,锦儿生怕她又恶疾复发。
她在后院门口站了大半日,便是在等谢沉胥。
“郡主,要不您回屋里等吧,奴婢守在这,一见到世子奴婢便叫您。”
见她冻得脸色发红,锦儿生怕她捱不住。
“不打紧,我还能撑得住。”
平阳盼了好些日子,便是等着谢沉胥回来,此刻她说什么都不愿挪开脚步。
锦儿没了法子,只能守在她身旁,跟她一块候着。
院门口是在风口上,冷风一阵阵吹过来,让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么冷,怎么不到屋里去等?”
就在她低头之际,忽听见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眼帘也映入他的玄色锦靴。
“阿胥!”
平阳高兴地抬起头,便是身上有再多不适此刻也已随着他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快点进屋去。”
谢沉胥抓住她手腕,带着她往里走。
她点点头,努力跟上他脚步。
见到平阳终于进屋,锦儿兀自松了口气。
屋内暖烘烘的,与外面寒冷的天儿相比相差甚大。
进了屋,谢沉胥帮她脱下身上斗篷,替她捋好额前被冷风吹乱的碎发。
“阿胥,这回你回来要待多久?”
与他分离了太多次,每次平阳都会先问他这个。
“很久。”
谢沉胥柔声回她。
“真的?”
平阳灰暗的眼珠子都亮了亮。
“不骗你。”
谢沉胥带她坐到炭火盆前,想让她的身子尽快变得暖和。
“那太好了。”
平阳高兴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般。
“你的身子怎么样?”
谢沉胥想,她在魏向贤的府上养了那么多日,应当恢复一些了。
“挺好的。”
平阳表现出一副轻松模样。
听她这么说,谢沉胥才稍放下心。
“这回,六姑娘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便是心里再如何难受,平阳都知道谢沉胥和江凝的关系已成既定事实。
“还不到时候。”
怕她心里难受,谢沉胥并不想多谈。
“倘若她到了北椋,我还可以带她四处逛逛。”
平阳面色欢快道,好似真的接受了江凝的存在。
恰巧这时,锦儿端了平阳的药过来,谢沉胥亲自喂着她喝下。
一整日都相安无事,谢沉胥也就以为平阳真的恢复了大半。
直到夜半子时,她屋中突然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
谢沉胥闻声赶来,只见到锦儿在收拾地上的茶盏碎片,平阳倚靠在床沿边上,神情孱弱,但却并无大碍,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
谢沉胥开口问锦儿。
“郡主不小心打碎了茶盏,是奴婢没递好。”
锦儿主动承认下过错。
“不关她的事,是我一时手抖了。”
平阳笑着解释。
尽管她们俩人配合得极好,可谢沉胥还是看出了不对劲。
他缓缓走到平阳面前,倏然扼住她手腕,掀起她衣袖,霎时间,只见到她手腕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口。
随即,他想要掀起另一只手的衣袖,平阳带着哭腔恳求他:“别看——”
谢沉胥不听,用力扯开衣袖,发现两只手上的伤痕竟相差无几。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双目满是震惊,甚至带着怒气。
“是奴婢没看好郡主,是奴婢的错!”
锦儿与方才一般,将身子俯得极低,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
谢沉胥几乎是咬着牙叱问。
锦儿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可谢沉胥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锦儿战战兢兢抖动身子,就是不愿开口说话。
“锦儿姑娘,世子的耐性可是有限的,何况你将实话说出来,方能治好郡主的病。”
翟墨站在一旁提点她。
锦儿稍稍抬起头,见到平阳痛苦万状的模样,才终于决定将事实说出来。
锦儿咬唇,嗫嚅着:“宫里来的太医说,郡主患了心病。”
“心病?”
谢沉胥狠狠瞪她。
“在她回到北椋后不久,每天夜里都会控制不住自残,不是拿刀便是拿剪刀划破自己肌肤。”
锦儿啜泣道。
第两百六十七章 虐
“宫里太医就没有可医治的法子?”
谢沉胥双目震惊,越看那些伤口越觉触目惊心。
按理说他回了京州城那么久,既然太医查出来是心病,若是能治也该有所缓解了,何以还会发病这般频繁?
“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是以奴婢也每日都在盼着世子回来,想着等世子回来郡主的病应当能有所缓和。”
这些都是锦儿自个揣摩的,她知道平阳由来听谢沉胥的话,只有谢沉胥回来,才能让她情绪变得稳定下来。
谢沉胥沉下眸光,未再言语。
他安抚下平阳的心绪后,帮她上药包扎伤口,并嘱咐锦儿把所有可能让平阳伤害自己的东西收起来。
平阳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与他有不可磨灭的关系。
“阿胥,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
看到自己又给谢沉胥添麻烦,平阳心里很是难受。
“没事,对我不用说这些,将你照顾好本就是我该做的,是我没照顾好你。”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时常将她扔在北椋不管不顾,她这回受到魏明绪这样的迫害,又将她一个人扔在这贤王府上,谢沉胥亦是觉得惭愧。
平阳却是摇摇头,抱歉地道:“若不是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你也不会连世子府都回不去。”
这段日子平阳并不都是乖乖待在院子里养病,她知道谢沉胥将她放在这里的目的,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北椋帝如今将谢沉胥视为眼中钉,恨不得将他送上刑台,他能回来北椋看自己已是十分不易。
“别想这么多,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清月确实已爬到柳梢头,平阳听话地迫使自己闭上双眸。
听见她发出浅浅的呼吸声,谢沉胥才起身走出她屋子。
“世子,郡主的病想来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今夜发生的事亦是叫翟墨十分震惊,平阳向来心怀善念,想不到对自己竟做出那般残忍的事。
“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她的病。”
谢沉胥微微攥紧双拳,他从未有感到这么无力的时候,此刻便是让他杀了魏明绪,他亦不觉得解气。
翟墨稍稍点头,并未再多言。
随即,他将段云骁和赵启宁他们赶路的进度禀告给谢沉胥,方轻手轻脚退下去。
彼时的北椋皇宫内,赵启骁正站在魏明绪身前,他的四肢上都缠着厚重的药包,整座寝殿内都弥漫着一股浓郁药味,令人有些不适。
“听说,谢奉淮回来了?”
魏明绪在北椋都城内的眼线遍布各处,消息很快传到他耳中。
想到赵启骁是燕齐人,随即又冷哼道:“不对,你们应该更习惯叫他谢沉胥。”
赵启骁稍一点头,“他今日确实回到了八王爷府上。”
“八王爷,仗着先帝给的那一点点权力就敢在北椋护着谢沉胥——”
从魏向贤处处袒护谢沉胥那一刻起,魏明绪便知道他们俩人之间交情不浅。
“太子殿下,如今咱们还得靠着他找出军械营地,人还不能动,只能密切盯着。”
赵启骁见他情绪激动,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误判的错误。
“说来也怪,北椋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怎么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
说到这个魏明绪更是恼怒,亏自己还是这北椋的太子,就连个世子都对付不了。
“本王想,会不会与谢昀有关?”
来到北椋后,赵启骁便在魏明绪的协助下,飞快熟悉谢沉胥盘踞在北椋的势力。
这些势力他们虽未一一击破,可早已派人混进去,就是找不到谢沉胥从匈奴南部带回来的军械营地。
赵启骁思来想去,也唯有谢昀身上还能做做文章。
“谢昀都死了十多年了,他并未给谢沉胥留下什么。”
谢昀生前是北椋有名的战北候,他的那点底细魏明绪早已叫人查得一清二楚,他想不通赵启骁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人。
“他是死了十多年,可他生前立下的战功想必殿下比本王更清楚,那么功勋显赫的人,难道不会给自个儿子留下些东西么?”
赵启骁是万万不信。
“他身边以前是有许多亲信,可咱们不是都查出来了么?”
魏明绪躺着不能动,待久了身子也有些发麻,蹲在他身边的侍女察觉到他的不适,连忙帮他挪了挪身子,并将他四肢上的药包换下来。
看到他那已经溃烂的伤口,赵启骁几不可微皱了皱眉头,谢沉胥下的毒手可真是够重的。
“或许除了亲信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呢?”
这正是赵启骁怀疑的地方。
“看来,还是得盯着他。”
魏明绪沉了沉眸,眸光露出阵阵凶狠。
他的人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便说明谢沉胥将东西.藏.得极深。
“本王下去嘱咐。”
寝殿内传出的药味愈发浓郁,赵启骁有些憋不住,匆匆行过礼数便退了出去。
“殿下受苦了。”
相言见状,同往常一般给他递上块帕子,让他缓过神色。
“若非是为了姌姌和拂儿,本王还真不愿整日对着这么个病秧子。”
赵启骁话里话外透露出嫌恶意味。
“如今谢沉胥已回来,估计再过不久咱们便能回京州城了。”
相言摸不准他们还会在这待多久,只觉得谢沉胥回来便是个好征兆。
“但愿吧。”
赵启骁隐下眉目,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们却是不知,此时的段云骁和赵启宁已经领兵逼近北椋。
段云骁领的大秦兵是回到大秦时带过来的,赵启宁是让燕齐各州与他有关系的亲信给他准备的,兵力虽不比段云骁的足,可也能挡挡赵启骁和魏明绪的锐气。
他在燕齐各州所做的这些动作,除了曹贵妃命人竭力帮他瞒着外,还有谢沉胥派出去的人,也在帮他瞒着,便是怕靖桓帝收到风声。
唯有将靖桓帝蒙在鼓里,这场战火才能一触即发。
路上,萧歆雯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赵启宁他们将营地驻扎在离北椋都城还有一百里开外的地界时,萧歆雯见到了个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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