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江砚舟的升迁宴上。那时候，祖母为了让江砚舟升迁，将我许配给方家的大公子方辞礼。”
江凝与他娓娓道来，再说起这些事，她整个人已然平静许多。
孟承御眉头微皱，“怎么不见你在信上同我提起过？”
江凝看向他，毫不留情面道：“表哥远在宥阳，便是你能出手相救，可祖母他们岂会轻易罢休？方辞礼那样的登徒子，他们只会千方百计将我送入虎口。”
孟承御攥紧双拳，只恨自己没有那天大的权利，当初助江凝和她一家脱困，以至于让她迫不得已攀附上谢沉胥。
“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姑父姑母他们。”
心头苦涩，孟承御终于点头答应她。
“多谢你，表哥。”
江凝勾起唇角，满眼感激。
“我也没做什么。”
孟承御心中愧疚难耐，并未在她屋内多待，苦恼地起身离开。
“姑娘，表公子瞧着很是失落。”
采荷进来添炭火时，担忧地道。
“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总是拖着对他也不好。”
若非是前两日谢沉胥的提醒，江凝还做不下这个决定。
采荷抿紧唇，没再说话。
.
骁王府。
赵启骁处理完蕲州这几日耽搁的事，正要走出书房时，任褚突然上前道：“殿下，宁王殿下来了。”
“他？”
赵启骁皱皱眉头，随即让任褚将人带进来。
“三弟可真是公务繁忙啊，这么晚了还在处理蕲州事务。”
赵启宁从外边走进来，脱下身上松墨色玄袍，不等他相请坐到椅凳上。
“皇兄深夜到访，臣弟便是想歇只怕也歇不了了。”
赵启骁也给他面子，上前给他倒下一杯热茶。
“想想自从你去了蕲州后，咱们兄弟二人便极少见面，如今你好不容易从蕲州回来，皇兄自然要多来看看你。”
赵启宁边说着，边呷下一口热茶，驱去身上寒意。
“皇兄关照臣弟，还给臣弟指婚，臣弟很是感激。”
赵启骁也与他客气着。
“那今后，你可得多帮帮皇兄。”
赵启宁微微垂眸，暗示他。
赵启骁装傻般笑了笑，跟他打马虎眼，“皇兄有贵妃娘娘相帮，只怕臣弟插不上手。”
赵启宁神色变了变，“我们兄弟几个之中，当属三弟最有胆识魄力，不然当初也不会跟父皇请命到蕲州去，担任那州郡王。如今，你可是我们兄弟中功绩最高的，在父皇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既然如此，臣弟就更不能冒这个头。”
赵启骁拒绝他招揽的意思已然很明显。
赵启宁怔了怔，他对赵启骁了解不算深，可也没料想到他竟然会直言拒绝。
怔愣片刻后，他用笑意化解尴尬道：“三弟当初使尽手段坐上蕲州州郡王的位置，如今几年过去，竟也想要远离立储纷争了么？”
他那轻意间捅破窗户纸的话，让赵启骁心头微紧，可面上仍旧保持镇定看向他：“没有证据的话，皇兄可不要乱说。”
话说到这份上，赵启宁也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他噙眉道：“当年杨淮禹一家遇难前，曾有人看见三弟身边的侍从出现在蕲州，三弟可别说这是巧合。”
赵启骁眼底阴鸷顿现，不过他掩饰情绪的功夫十分厉害，没让赵启宁瞧出来，转而笑了笑，“看来皇兄今晚是有备而来。”
赵启宁因为占了上风而沾沾自喜，并未搭腔。
赵启骁隐忍着心中阴狠，与他娓娓道来：“如今能与皇兄争储的唯有大皇兄一人，皇兄吃亏便吃亏在当初九皇叔一事，那件事过后，难道皇兄就不疑惑兵权落到了谁手中？”
“是在赵启戎手里——”
此事，赵启宁已经命人查得一清二楚。
赵启骁眯了眯眼：“皇兄若是信得过臣弟，便让臣弟替皇兄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好——”
赵启宁眼中阴狠顿现。
送走赵启宁，赵启骁抬起脸，阴鸷面庞布满杀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祸劫
元宵节过后，江家的热闹依旧不减。
江雪晴和赵启骁的亲事定了下来，阖府上下都在忙着江雪晴的亲事。
自宫里来了圣旨后，柳姨娘和江雪晴以为攀附上了皇室，便不再来芙蓉院。
江凝谨记谢沉胥说的话，与皇室的其他人也不要走得太近。
如今江雪柔和江雪晴都是跟皇室沾边的人，江凝便更要提防她们。
江尧年和江稚虽然没有官职，可每日也闲不下来，日日在东院里操练江家的护卫，丝毫不觉得倦怠。
孟氏与柳姨娘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是以江雪晴的亲事她也不会想着过去搭把手，每日都和江凝一块待屋里清算大房家财。
“阿凝，没想到你竟给爹娘攒了这么多银子。”
这一日，终于将账面清算完，不由得让孟氏面上生喜。她没想到大房库房的账面，竟比她被流放漠北前还要多。
这其中，除了有从江老夫人库房里搜刮回来的上万两白银，还有江凝这些年经营铺面的收入。
“阿娘，这都是您和阿爹挣的，女儿不过是沾了你们的光罢了。”
江凝朝她笑了笑。
“你啊你。”
孟氏宠溺地摸摸她后脑勺。
“母亲，妹妹，阿御要走了！”
就在俩人聊得热络时，江稚突然从东院跑进来，着急地叫唤她们。
“要走了？”
孟氏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站起身子，随江稚往外走。
江凝眼眸微敛，随后站起身。
虽然料到孟承御会提前回宥阳，可在孟氏他们面前，江凝还是得把戏做足。
几人追到府门口时，见到孟承御已经装好行李。
“阿御，你要提前走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孟氏走上前，关切询问他。
“姑母，阿御不过是回宥阳，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阿御不想再麻烦你们。”
孟承御憨厚笑着答话。
“傻孩子，这么快回去，是不是你爹他催你回去？！”
孟氏将他扯过一边，悄声问他。
孟遂宗替他说亲的事孟氏也略有耳闻，可架不住她实在喜欢孟承御，想让他成为自个女婿，便是以后江凝要嫁去宥阳，她也觉得比留在京州城这个是非之地要好上许多。
孟承御笑道：“没有，只是阿御觉得离家太久，阿星她又不让父亲省事，便想着早些回去帮父亲的忙。”
“母亲，您就让阿御回去罢，他说的没错，若我是他，也不好在外边待太久。”
同为家中长子，江稚最能感同身受孟承御的处境。
“你是向着哪一边的你？！”
孟氏恨铁不成钢瞪向江稚，江稚扭扭头，装作看不见她扫过来的眼刀子。
“阿娘，您就别让表哥为难了。”
江凝亦是来到孟氏身旁，拉回她的手劝说。
孟承御心中虽不是滋味，但还是憨厚地朝他们道别，翻身上马时，他悄悄看了江凝一眼，终是两脚夹紧马腹，扬鞭而去。
将孟氏送回东院，江稚悄悄把江凝拉到一边，问她：“阿御提早回宥阳，是不是跟你有关？”
“哥，你方才没听表哥说嘛，他是因为担忧家中才急着赶回去，怎又跟我扯上关系了？”
江凝拒不认账。
“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们俩人发生了什么，阿御来京州城便是想要多跟你相处，他做梦也想多待在这，怎会突然急着赶回去？”
别看江稚平日里虎头虎脑，到这种时候眼神就利索得很，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
江凝揪着丝帕，没有说话。
“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有些话，你早些同他说是对的。”
话锋一转，江稚的话又变得暖心起来。
“你也觉得我没有做错？”
江凝抬起眼眸，悄悄看他。
江稚点头，“嗯！不然母亲又从中搅混水，反倒让事情变得难办，如今他早些回去是对的。”
江凝没想到他竟会这般通透，不由得挽上他手臂亲昵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俩人之前因为分离多年而生的疏离感，顿时消失殆尽。
江稚捏捏她鼻尖，正随她一起走到东院门口，忽见守门的小厮跑过来道：“大公子，六姑娘，宫里来人了！要六姑娘您赶紧去接旨呢！”
“我？”
江凝眨了眨眼睫，心中惴惴。
可眼下由不得她多想，她让江稚去叫孟氏后，便随守门小厮到前厅去。
不一会儿，江尧年一家跪在前厅中接旨。
宣读圣旨的小太监当着江凝的面，读出靖桓帝的旨意，原来是赵玉瓒和赵启骁的亲事定了下来，只是在赵玉瓒出嫁到大秦前，燕齐得先派和亲使团过去，替赵玉瓒铺好和亲的路，让她无后顾之忧嫁过去。江凝和几位当朝贵女，便是和亲使团中的一员。
江凝心中有些慌神，可还是镇定自若接下圣旨。
谢沉胥帮她摆平了不必陪嫁一事，想不到赵玉瓒却还有后招。
“古往今来，公主和亲从未有和亲使团提早过去准备一说啊？”
孟氏给那小太监塞了袋金叶子后，悄声问他。
那小太监将金叶子收入袖中，捏着嗓音装腔作势道：“圣上固来宠爱五公主，是以替她开了这个先例，以示父女情深。”
如此，江凝等人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恭恭敬敬将那小太监送走。
“妹妹，大秦路途遥远，要不哥哥进宫面见圣上，让我替你去罢。”
江稚心中亦是忐忑得很，江凝这般娇弱的女儿家，如何能受得了那路途苦楚。
“哥哥不可。”
江凝拦住他，认真道：“你跟爹娘刚从漠北回来，还是不要给陛下出难题的好。”
“可你一个女儿家...”
江稚还是担忧得很。
江尧年和孟氏亦是愁容满面，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这才没多久，江凝便要远去大秦，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江凝笑着宽慰他们：“爹娘，你们别忘了，当初我可是只身去的漠北找的你们。”
“如今燕齐国力正盛，大秦确实不敢胡来，可你到了大秦也要万事小心。”
江尧年潜心叮嘱她。
“女儿知道。”
江凝重重点头，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此次祸劫。
第一百三十九章 醉酒
到了夜里，采荷忙着给江凝收拾行李。
靖桓帝这回下的旨意很快，和亲使团们要在两日内收拾好行李，前往大秦。
此次和亲使团由赵启宁带队，他是赵玉瓒的皇兄，由他带队倒是最为合适。
只是就在众人以为这是靖桓帝的意思时，赵启宁却找到赵启骁府上。
“今日多亏了三弟在父皇面前献计。”
赵启宁走进厅堂内，整个人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愉悦。他带领和亲使团去大秦，便支开了身。在他去大秦的这段日子，朝堂上有什么风云变幻靖桓帝都怀疑不到他身上。
“皇兄先喝茶。”
赵启骁备好热茶，递给他。
呷下一口茶水，赵启宁开口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赵启骁敛下眼眸，缓声开口道：“兵权被大皇兄握在手中那么久，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父皇疑心深重，只要臣弟再下剂猛药，保准他翻不了身。到时候皇兄便等着从大秦回来后，继任中宫之位罢。”
“本王当真是找了个好帮手！”
一番话，说得赵启宁喜上心头，面容上是控制不住的愉悦。
“既然今夜这么高兴，皇兄要不要喝点？”
见他兴致高涨，赵启骁试探着问他。
“莫非三弟藏着什么好酒？”
到了这份上，赵启宁自然是不会拒绝。
赵启骁挥了挥手，当即有侍女端着热好的美酒上来，倒给赵启宁。
觥筹交错间，赵启宁早已将他当成自己人，只是他不胜酒力，最后竟倒在茶几上。
赵启骁起身，掀起他腰间锦袍，扯下他身上不轻意示人的环形玉佩。
玉佩色泽通润，是上好的羊脂玉制成。
“将宁王送回府上。”
片刻后，他转身吩咐外面候着的侍从。
“是！”
立刻有侍从外面进来，把喝得不省人事的赵启宁往外扶。
隔日，赵启宁从床榻上醒来时，仍觉头脑昏胀。
“殿下可醒了？”
江雪柔拧紧手中汗巾，替他擦拭面容，好让他清醒得更快些。
“我昨夜喝醉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昏倒之前在同赵启骁喝酒。
“嗯，是跟骁王殿下在一起喝醉的。”
江雪柔告诉他。
随即又告诉他：“五公主来了，见您还未睡醒，先去找王妃了。”
“嗯。”
赵启宁轻声应着，并未多想。
梳洗完，他去到萧歆雯院子里。
“殿下，您可算醒了。”
自上回在皇极殿外与赵启骁解除误会后，也不知是不是对赵启宁有愧疚，萧歆雯待他的态度没有那么疏远了。
而赵玉瓒，虽是她主动过来找的赵启宁，可赵启宁在福宁宫里替江凝和孟氏解围的事她还记在心里，心中余气未消。
“还生皇兄的气呢？”
赵启宁略过萧歆雯，来到赵玉瓒身边，搂着她哄着。
赵玉瓒撇过脸，没有说话。
“你放心，这回皇兄一定帮你把之前受的气都讨回来。”
赵启宁哄声道。
“皇兄不会以为这回江凝被派去大秦，是你在父皇面前献计的功劳吧？”
赵玉瓒揶揄他。
“皇兄自然不会没皮没脸到那个地步，再说了你是我的亲妹妹，本王不帮你帮谁？”
赵启宁极力说着好话，才将赵玉瓒给哄高兴。
“这还差不多。”
赵玉瓒今日过来便想试试他的态度，如今未试他便主动表态，她自然不会再生疑。
在萧歆雯的院子里待了大半日，赵玉瓒才起身离开。
和亲使团们虽先动身去大秦，可她作为和亲的公主，加之靖桓帝重视，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屋内，顿时只剩下赵启宁和萧歆雯俩人。
空气陡然变得凝固，萧歆雯唤了凝霜将她备好的东西拿上来，开口道：“殿下此去大秦路途遥远，臣妾准备了些衣物和药材，明日会让杨湛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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