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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唐阿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4 14:37:49  作者:唐阿茶【完结+番外】
  “王家女娘王氏前几日写了书信告知我等,圣上纳后妃,不过是为了牵制我等,其实质是陛下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忘却了从前我等与先帝的情分!不给我等留活路!”
  他们各个眼神犀利,义正言辞:“还请陛下放臣的女儿归家!恢复原本的举荐制!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区区寒门怎可与我等平起平坐!?”
  李锦书神情一如既往宽厚,笑得仁慈无害,好似面对的不是这些几近逼宫的臣子,而是什么良师益友。
  “若是朕不允呢?”
  “那就别怪微臣为臣不敬了!微臣们受封于先帝,功劳荫蔽子孙后代,替陛下和长公主治理各地,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与长公主却丝毫不遵从先帝旨意善待我等,是为不仁不孝!臣等家中地位威望虽浅薄,但事到如今,行路至此,也只能与陛下和长公主殊死一搏了!”
  外表言语感言肺腑字字泣血,行为举止虚伪至极。
  李锦书还在笑,眼底冰寒:“你们在威胁朕和皇姐?”
  李兰舟端坐,神色淡漠:“殊死一搏?光威胁无用,大部分兵马分散在各地,短时间可赶不到洛阳。”
  “即便兵马到,也要有命差遣调动才好。”李锦书附和。
  “陛下这是何意?”下面的人脸色大变。
  李锦书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来人!拿下!”
  “私带武器入殿形同谋逆!”
  “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有人不服:“李锦书!老夫的人马就在城门外!你当真敢动老夫——”
  李锦书笑道:“人在城门外又如何?你们客栈的家眷和宫中的亲女如今已尽在朕和皇姐手中!”
  李兰舟俯视下面乱糟糟的场面,缓缓站起身:“本宫知晓尔等不服皇弟和本宫已久,如今难得放下嫌隙结伴前来,想以小部分的兵马和本家的本部军队威慑皇弟和本宫,是料定皇弟和本宫一定会因忌惮尔等而屈从吗?”
  她面无表情挑唇,朱唇启合:“尔等不过如此。”
  王嫣偷偷传出去的书信、京城客栈各个世家的异动、军队的虎符调令,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她唯一的疏漏,就是那天离洛阳城不过二十里的地方,那场箭雨,把白术永远留在了那。
第66章 嫌隙
  显庆三年末,长公主和陛下的丰功伟绩流传开,被百姓津津乐道。
  显庆三年圣上冠礼时,圣上以一己仁心收服了各大世家,大人们都被陛下的仁德所折服,深深知晓陛下为边地战事所困扰,于是是为夏国为百姓为臣民,各大世家都将虎符兵权重新交回到了皇帝手中。
  夏国一举出兵,由大夏的战神骠骑将军领兵,向盘踞西北边境多时的突厥队伍发动,此战不仅仅一战击退敌军,打得敌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彻底再无与大夏作对的底气;还让突厥可汗哥舒拓按照中原的习俗,派臣下主将跪地膝行求和,最终以突厥割地两百里赔款十万两黄金为补偿结束,除此之外,突厥如从前玄宗帝还在时归服夏国,夏国也会按照约定宽宥赦免俘虏,准许俘虏归乡。
  大地银装素裹时,这场持续三载的交缠纠葛,终于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夕颜宫,屋前的雪已堆积得挡住了去路,却是无人扫。
  老旧的宫院破损了,即便是墙体屋角有损也无人修缮,寂寥荒芜鸦雀无声。
  李锦书走进这破败不堪、完全看不出还有人居住的冷宫时,正听见那个叫璎珞的宫女正和王嫣说话:“才人,奴婢刚才去烧水换的,您捂一捂.....”
  王嫣缩在被子里,犹被冻得瑟瑟发抖,声音发着颤:“璎珞,我还是冷....我想兄长了....还有父亲.....”
  璎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焦急道:“才人,已经把全部被子都给您盖上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已经站在屏风旁的李锦书,她瞪大眼,一时间连行礼都忘记了:“皇上......”
  听到璎珞这一声,王嫣从层层叠叠堆盖的被子里探出脑袋,一眼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李锦书,确认是真的,不是她的眼因为冬日太冷而起了雾气眼花。
  她回过神,咬牙在璎珞的搀扶下从被子里撑坐起身,勾唇笑道:“如今我这副模样,陛下亲眼见到了,可满意了?”
  站在屏风旁的天子一身耀眼明黄,翘头靴缝制手艺精良,挂着颗粒分明还未消融的小雪珠,名贵的绸缎光泽依旧,祥云龙纹刺绣针针精细,团团锦簇的白狐绒毛包裹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在往上,面如冠玉五官明晰精致,神情漫不经心,狭长的丹凤眼漠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他听了她挑衅的言语,勾唇笑了笑:“朕确实不满意。”
  王嫣冷笑,回过脸看向床尾的纱帐:“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天下兵权在手,节度使再无下一任,我的母家太原王氏也因我倍受牵连,遭受陛下灭顶打压,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忽地,她弯起眼笑,回眸看他:“是啊,还有一件东西,陛下还没得到呢。”她笑嘻嘻说着,“如果长公主知晓自己一手栽培的弟弟,其实对她有不伦之心......”
  李锦书暴怒,那副高高在上淡漠的样子消失,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前去掐死她:“你找死!”
  事到如今,王嫣没什么可怕的了,为了欣赏他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嘴脸,她还坐在床上特意转了个身面对他,毫无畏惧地继续笑道:“西北战事结束,想必用不了多久魏家小将军就会班师回朝了吧?他一回到京城,就会按照约定与长公主完婚.....”
  李锦书已经冲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掐住一只小鸡的脖子,轻轻松松容易至极,将垂垂无力的她从床榻上揪起来。
  王嫣却还是不闭嘴,带着胜利者的目光,勾唇笑着:“倘若长公主知道,陛下为权势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纵容害死了有自己亲生骨....骨肉的...嫔.....妃......”
  李锦书青筋股股凸起的大掌在发力,面容堪称狰狞地低头瞧着手掌下挣扎的女人,女人终于不敢再用那种嚣张无畏的眼神神情看他,他又猛地撒了手将她丢开。
  他回过身,背对王嫣,恢复平静,幽幽道:“王才人不是最贪生怕死?”
  他偏过头,嘲讽道:“当初你的兄长王维庸背叛了王显,如今你又背叛了王维庸,又何尝不是一种天理昭昭因果报应呢?路是王才人自己选的,为何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却责怪起朕来了?”
  王嫣狼狈地趴在床上,咳嗽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她的目光血丝泛滥,语调苍凉:“到了此时此刻,又何谈什么贪生怕死呢?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无望无爱的未来,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她坐在床上直起身,背脊如青松屹立:“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好一个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李锦书赞叹,皮笑面不笑道,“朕之前和皇姐说了准许你此生幽居夕颜宫,不得踏出此宫一步。”
  “所以呢?陛下今日来是想警告我管好自己的嘴巴吗?怕长公主知晓真正的陛下实际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疯子?”
  李锦书看着她:“朕今日来送王才人一程。”
  文元捧着白绫朝前几步。
  王嫣痴痴笑出了声,笑出了泪花:“陛下,我就算死了,也会睁着眼看着,你被厌弃、被抛弃,我等着那一天。”
  *
  显庆四年开春,冬雪还未化。
  文宝亲自到了昭华殿来请,说是陛下邀李兰舟一道用午膳。
  这将近一年以来,李兰舟都没再多管朝政,也是亲眼看着李锦书如今有了真正天子的模样。
  李兰舟心下欣慰,笑着回文宝:“本宫一会便过去。”
  文宝笑得见牙不见眼:“诺,陛下说了,如今路滑,化雪的时候又是最容易寒气侵身时候,让老奴嘱咐殿下等会过去的时候让抬轿的奴才脚步担心些,仔细惊到殿下。”
  李兰舟点点头:“皇弟有心了。”
  文宝躬身讨好笑着:“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大殿又只剩下正在侍弄梅花的李兰舟和侍候在一旁的素蝉,红梅开得娇艳傲骨,在这个时候最是难寻上开得好的几枝,这些都是今日起了个大早李兰舟亲自去御花园中采摘的。
  素蝉笑道:“殿下,大军准备班师回朝的消息都传遍了,不日骠骑将军就该回来了.....”
  见李兰舟修剪红梅的手不停,素蝉笑得讨喜:“殿下是否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大事了?殿下的嫁衣喜欢什么款式?是不是也该让钦天监挑着日子了?”
  李兰舟回看她一眼,眸光柔和,打趣道:“素蝉是不是想嫁人了?”
  “奴婢没有!”素蝉赶紧摇头,“奴婢这不是在为殿下打算嘛!”
  文宝出去没多久,若冰脚步匆匆进了昭华殿中来,瞥见了一眼李兰舟和素蝉两个人主仆融洽的场景,她垂下头行了礼,欲言又止。
  李兰舟问:“发生了何事?”
  若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素蝉,李兰舟明白她的意思,将最后一只红梅花枝插进花瓶中,只道:“无事,你说吧。”
  素蝉垂头将花瓶拿下去放置,若冰收回目光,眨了眨眼平息了片刻,才对李兰舟说:“王才人去了。”
  李兰舟目光一怔:“何时的事?”
  “前几天晚上,悬梁自尽了。”
  李兰舟沉默片刻,低下头看桌子上的残枝败叶,目光有些怔然:“本宫记得她,从前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她叹息了一口气,“——她向来心气高。”
  李兰舟只以为是王嫣如今失势,受不了在冷宫中度过余生,于是选择自尽。
  素蝉将装满梅花的花瓶放置在了床前,回来时接口感叹道:“宫门口那些白绫花车都是为王才人布置的吗?陛下当真是看重王才人啊。”
  李兰舟皱眉:“什么白绫花车?”
  火烧眉毛,若冰当时就慌乱了一瞬,暗暗瞪了素蝉一眼,素蝉被她这么要吃人的一眼给吓住,也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
  虽然只乱了那么一瞬,但都被李兰舟看进了眼里,她正色起来,直直看着若冰:“说话。”
  反正李兰舟早晚都会知道的,于是若冰心一横说道:“陛下将几位世家的大人处死了,那些白绫花车......是各个世家的本家来接走尸体的.....”
  “什么?!”李兰舟紧紧蹙眉。
  当初冠礼一事,那些世家大人交出了虎符兵权,李锦书于是下令全部出兵西北,这才能狠狠痛击突厥人,让突厥俯首称臣,让夏国得以凯旋。
  可这几个月以来,这些世家的大人都不再住京城的客栈,连带着夫人家眷一应都被李锦书接到了大明宫中与各自家族中送来的妃嫔女儿住在一起。
  为什么现在李锦书突然将他们全部杀了?!
  见李兰舟气势汹汹出了昭华殿,若冰急忙上前问:“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李兰舟面色严峻:“去紫宸殿。”
  本来就要去紫宸殿,宫人早早就备好了轿子。
  若冰随身跟在李兰舟身后,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素蝉,那一个眼神,令素蝉后背汗毛倒立。
  李兰舟进紫宸殿时,李锦书正在桌前查看午膳菜品,见李兰舟进来,直起身子乖巧笑道:“皇姐来了!这些都是我让下人准备的,全都是皇姐爱吃的......”
  见李兰舟面色不善,李锦书心中约莫有了个底,面上却还是笑得无害无辜,恍若什么都不知:“皇姐这是怎么了?”
  他转了眸子,看向李兰舟身后的若冰,眸中的笑意阴森森:“是谁惹皇姐不开心了?”
  若冰恨不得把头勾到脖子里。
  文元见此情形,急忙招待所有下人退下,将门关上。
  屋内,李兰舟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俊逸的五官长开了,面容更加丰神俊朗,他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了,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身材健硕撑得起身上的龙袍。
  看这个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弟,也看着这个如今天下权柄在握的皇帝。
  如今他脸上的笑容和面对人时的行为举止越发训练得炉火纯青,面对任何人任何情形都得心应手,李兰舟恍然发觉,自己真的没有好好打量过他了。
  “跪下。”李兰舟冷声道。
  李锦书一愣,仍低眉顺眼乖乖跪下。
  “他们犯了何错?以至陛下要如此赶尽杀绝?”
  李锦书仰头看她,静默了片刻,脸上讨好的笑容慢慢褪去,似是想起了那些人他的眼底涌出乖戾,神情固执,答道:“朕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他们以下犯上,就是死罪。”
  李兰舟蹙眉,声音轻了又轻:“人命关天,岂能因为一时意气而胡乱杀人?陛下此状,只会让世家记恨、让天下百姓畏惧!”
  李锦书不敢看她,可心中气血上涌,难以控制情绪,他偏过头盯着绣着团团花团花纹的桌布,一字一句说:“记恨?畏惧?那又怎样?皇姐就是因为这些条条框框才多年无法收服世家!无法统一大夏!”
  他回过头来,跪在地上身姿卑微,仰望李兰舟,目光多了几分濡湿,软下声:“世家没了世袭权力和兵权,再也不会有节度使,就算他们记恨,也不会再有翻身之日,斩草要除根,这还是皇姐你教我的,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
  “够了!”李兰舟看他如此冥顽不化的顽固模样,只觉得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十分陌生,她难以置信李锦书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她的目光震惊又失望,看着李锦书连连后退,回身打开门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李锦书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皇姐!皇姐!皇姐——”
  她离开的背影是如此决绝,素白的华袍融入冰雪中,万物肃杀时,绝世而独立。
第67章 谋夺
  李兰舟出了紫宸殿,亲自去登上城楼看众大人遗体归乡。
  白纱包裹黑色的棺木,一车一车,如一串斑驳的珠子,井然有序向那道门涌入,缟素漫天,丛丛单衣妻女相互搀着,手扶棺木步履蹒跚出了宫门,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显凄凉。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被抄了家收回了权力,世家已不再是从前兵权和政权在手的世家,如今只能靠族中后辈科举,如同寒门学士一般,为自己和家族某个好前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雄踞各地的世家就此消弭,那些峥嵘战乱时刻,都成了历史,一本书翻了页。
  如同落在指尖的那一粒末雪,终是融于指尖,渗透进了皮肉肌理,在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抓不住,看不清。
  ——看不清前路,也不看请到底是对是错。
  李兰舟收回手,抬眸远眺。
  大地苍茫一片,朱红的宫门大大敞开,两道卫兵一动不动肃立,铁甲冰寒冒着冷酷寒光,再远些的地方,稀稀疏疏几个小太监正躬着身奋力挥舞手中的扫帚,清扫城楼台阶上的污雪。
  李锦书当日午后到昭华宫前求见,李兰舟心绪纷乱,让若冰去回了李锦书,李锦书只得先悻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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