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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唐阿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4 14:37:49  作者:唐阿茶【完结+番外】
  一切都是错的!
  从头到尾,从大皇子到如今坐在龙椅宝座的皇帝,都是假的。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冒充顶替的贱奴。
第70章 真相
  李璟义怯懦地坐在地上,避闪着眸子还想狡辩:“那,那我毕竟是你的主子嘛......”
  李锦书一步一步靠近他,脚上的翘头履光泽粼粼,软底如踩云端,每一个落在地毯上的脚步都悄然无声,每一步李锦书都走得缓慢却稳当。
  缓慢却坚定,步步紧逼。
  他站在如今胆小如鼠的李璟义身前,居高临下俯视地上软弱又愚蠢的男人,深沉的黑眸如炬如鹰,眸中是极致的平静,也是极致的疯狂,让人无法闪躲。
  他说:“好好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李璟义,你自私、虚伪、愚蠢、贪婪、软弱、愚蠢,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如今出现在这,无非是看中了我身下的位置,若是从前,你敢来洛阳吗?你不敢。”
  “你知道的,如果你回来,你怕先皇和先皇后会迁怒你,或者等先皇有了亲生皇子,一定会让自己的亲生皇子即位,到时候新的皇帝一定会杀掉这个异父异母却有名分与自己争权夺利的人,就算后来皇姐掌了权,你还是不敢来,你害怕昭华长公主的威名,你怕皇姐治罪于你。”
  “只有现在,你来了,现在天下在我的手中,你眼热了,你开始想,为什么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不是你?明明我是顶着你的身份入京的。”
  李锦书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悄然一步步逼近,李璟义手脚并用向后爬退。
  魏谦忽然上前一只手横在李锦书胸膛前,隔绝他继续靠近李璟义。
  李锦书手上还握着刚刚杀完人的宝剑,他偏过头看向魏谦,脸色阴沉恐怖极了,低呵一声:“让开!”
  李璟义趁机向魏谦求救:“大人救我!”
  李锦书呼吸急促,胸膛急切起伏,下一瞬他略微偏头一个眼神,身后的部下得其意,上前一左一右将魏谦钳制住。
  魏谦一届文臣,怎能与多年训练且上过战场的武将相比,没费什么功夫就被折了手臂压制在旁。
  “大人——”双瑞护主心切,想要上前却也被卫兵压跪下。
  “李锦书!一错再错!何必再错!?”魏谦痛呼。
  神情顿了一下,仅仅只是顿了一下,李锦书说:“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也不想回头。
  他的身手如豹敏捷,动作快如闪电,一手抓住地上李璟义的肩,一手握着雕花宝剑狠狠捅入了李璟义的身体。
  拔出又捅入,拔出又捅入,如此反复。
  亲眼瞧着、看着瞪大着眼死不瞑目的李璟义,瞧着他瞳仁渐渐失去光彩,看着他口吐注注鲜血,欣赏恐惧在他青灰的面庞上蔓延。
  李锦书的脸上露出纯纯笑容,眼中翻滚着疯狂嗜血的快意。
  尘埃落定了。
  李锦书颓懒地撒了手,从尸体的腹腔中抽出闪着红光的剑身,任尸体倒地。
  他慢慢转身面向魏谦,走近了他,将这把染着淋漓血色的剑架上了他的脖子:“魏谦,朕念你是教导朕多年的太傅,对朕有教导之恩,朕虽然很想杀你,现在却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姑且暂留你一命。”
  魏谦抬眸,眼眶充血冒着红血丝,直视李锦书:“一条性命而已,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他一字一句道,“只要有我魏谦在世一日,便不会容你这个赝品欺师灭祖,篡权夺位!”
  李锦书面无表情回视他,对视良久,终是收回了自己架着剑的手,移开了目光。
  他不想再多在这里纠缠,他要回宫去了,他要多去他的兰舟面前露露脸,多陪陪兰舟。
  是啊,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回头。
  若是没有当年杀害李璟义和奶嬷嬷一事,他又怎么会有机会能够入京,进入大明宫成为玄宗帝和孝淑皇后的义子,成为兰舟的弟弟,能与兰舟结识?
  天下人皆负了他,他变成这样怪所有人,怪要打杀他的李璟义,怪飞扬跋扈的梁氏,怪玄宗帝和孝淑皇后的无情利用,却不怪李兰舟。
  皇姐是最好的皇姐,兰舟是最好的兰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当然也只有坐拥天下权倾朝野的他才配站在她的身边,才配拥有她。
  李锦书在给自己编制着一个美梦,却不知梦也有醒时。
  此后李锦书派人把守太傅府,不准一只苍蝇进出,就连魏谦上朝时,也有甲士寸步不离跟着,可见李锦书对魏谦严防死守,不准他有一丝机会向李兰舟传递信息。
  可李锦书到底还是低估了魏谦作为儒学才子之首的影响力,军中有人也曾受过魏谦的恩惠和教诲,儒家崇尚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魏谦有求,受惠之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谦连夜写下密信,让双瑞送进宫中。
  “太傅府被围得水泄不通,想来宫中李锦书应该没多加派人把手,你还记得从前我入宫去见长公主的那条短道吗?到时候你用赵将军的牌子入宫,速速抄了短道去见长公主!切记入了宫门不可多停留,速去昭华宫,迟则生变,李锦书一定会察觉!”魏谦语速飞快嘱咐着。
  双瑞红着眼应着:“主子,奴才一定不完成任务势不归!”
  “李锦书为人心狠手辣,你务必要小心,若是生变,保全性命要紧。”
  双瑞连连点头。
  魏谦转身又对身边身穿铁甲的男人行了一礼:“赵将军今日此举!乃是为国为民大义之举!”
  赵敏之急忙将他扶起:“太傅大人何出此言?!昔日臣出征之时老母病弱,若不是大人多加照拂,恐怕老母早已不在人世!”
  他环视一圈周围,急忙说道:“大人请进屋吧,时间再拖延下去恐怕会被人怀疑!”
  魏谦点头,临别之际,用郑重的目光远远送别双瑞闪身出了角门。
  成败在此一举了,只希望深宫中的李兰舟能知晓李锦书的真实面目,知晓他的真实身世,不可被其乖巧纯良外表所蒙骗!
  *
  “呵。”李锦书将书信慢慢打开,慢慢细致地将内容看完了。
  “魏谦还真是贼心不死。”他将书信随意丢在书案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一面问文元:“你说该怎么杀了太傅才不让皇姐察觉呢?”
  李兰舟从前就喜欢时不时找魏谦下棋,近来不曾有,不然他还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哄过慧眼如炬心思细腻的李兰舟。
  哄骗一次也就罢了,若是人真被他杀了,几次三番的李兰舟一定会怀疑,一定会刨根问底。
  李锦书低垂下眸子看桌上的书信,漠然凝视着书信上火急火燎的词句,食指一下一下敲点着纸张。
  魏谦到头来还是低估了他对李兰舟的痴迷在意程度,莫说小道,就是从前他们何时见的面、见了多长时间、见之后干了些什么、见完面之后李兰舟的心情如何诸如此等细枝末节之处,每每李锦书都会打探得一清二楚。
  文元大惊,一时踌躇不知如何应答。
  李锦书摇头:“罢了。”他转而问起文宝,语气倒是充满期冀,“今早皇姐没请朕去一道用早膳吗?”
  文宝低垂下脸,尴尬地小声答道:“回陛下....并无。”
  李锦书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失望,皱眉不耐道:“你们退下吧。”
  文元犹豫了片刻,问起:“陛下,那赵敏之和双瑞那个奴才该如何处置?”
  李锦书一动不动坐在上首,维持着失望的神情,心里想着李兰舟,面上不假思索回道:“杀了。”
  他心情烦躁,连带着看面前这张纸也烦厌,于是叫住正要退下的文元文宝:“把这个也拿下去,朕不想再看到它一眼,哪怕化成灰,也不要灰飞烟灭在大明宫。”
  文元文宝躬身:“诺。”
  正是春花灿烂时,李锦书思来想去,想着闹市里的话本子,素来男主人公都是以赠花表达爱慕之情的,于是也动了身去御花园寻找开得最好最盛的花,想采摘了赠予李兰舟。
  其实采花这种事,他从前也是天天干的,甚至有些时候昭华宫花瓶里每一株鲜花都是由他亲自摘的。
  但今日到底不同,得找些机会借口多亲近亲近兰舟。
  他正用剪刀剪下海棠花枝,一不小心刀口太快,在左手拇指上留下了一条血丝。
  “哎呀!陛下您流血了!”文宝惊叫着上前来。
  李锦书抬手,示意他闭嘴,他兀自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这条血线,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升起股股燥郁。
  这时哥舒泰突然步履匆匆到了御花园寻李锦书,他们二人向来聚在一起都是些谋财害命的事,只需一个眼神,李锦书便明白过来。
  哥舒泰少见的皱眉,神情凝重道:“魏瑾身边有一副将,名叫魏怀光,你应该知道。”见李锦书点头,他又接着说:“那日魏瑾怎么死的,他看到了。”
  李锦书的脸色骤然阴云密布,一把丢下剪刀,恨不得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人呢?!”
  “他受了重伤,不敌我,这段时间一直东躲西藏流窜,我一直在找他......”哥舒泰低下声。
  *
  昭华宫。
  纤纤玉手变了形状,指甲被人为外力所折断,素白的华袍失去了光泽颜色。宫门外的天灰暗,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博山炉里缕缕青烟升起又消散,融进了虚空。
  手中的书信俨然因太过用力而变得褶皱扭曲,李兰舟的面容神情堪称天崩地裂,她的呼吸好似断了节奏,心跳也乱了序,不然她怎么好似喘不过气来,连这纸上的字也看不清了?!
  一座大山轰隆隆将她的身骨镇压住,她无法动弹,耳畔的琉璃步摇也跟着摇摇欲坠。
  大殿中央,主位之下,文元抄手而立,今日他垂老的背脊格外笔直。
  “老奴受命于先皇后伺候陛下,从陛下入宫开始便一直跟在陛下身边,老奴感念陛下多年知遇重用之恩,但也铭记先皇后临终使命,那就是保护殿下。”
第71章 山崩
  “老奴跟随陛下这么多年,知晓他性情乖戾,做过很多违背世俗违背纲常伦理的事,但从始至终,陛下都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过殿下您。”
  “所以老奴为虎作伥,一直姑息养奸,直到今日,知其真正身世,知晓他并非真正天命之子,此事涉及李氏江山稳固,老奴不得不来报殿下!还望殿下定夺。”
  山崩地裂,翻江倒海。
  李兰舟听着这些话,突然很想吐,呕心怄气胸闷气短,双耳尖锐轰隆,震耳到让她简直就要听不清文元在说什么。
  还有魏谦的亲笔书信也是,为什么每一个字她都认得,连起来她却好像读不懂。
  李兰舟将那一张薄薄的信纸攥进了手心,未染丹寇的指尖用力地穿透了这张薄薄的纸,十指的指尖都用力到发白,更有指甲折断于掌心。
  这小小的一张纸,那么轻又那么重。几经辗转,经过了多少条人命,才来到她的手中。
  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没有这个东西出现。
  宛如晴天霹雳,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猝不及防。
  谁能想到呢?谁能预料到呢?一手教养长大、向来乖巧的皇弟,竟然不是她的弟弟,还如此心狠手辣?如此阳奉阴违?!
  眼前凭空漂浮出斑斑点点,乌泱泱的黑云遮蔽了她的视线一般,她看不清了。
  她站起身努力睁大眼,强逼着自己去听去看,扶着书案堪堪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荒唐!荒唐!”
  没意识的,泪水滚落,她咬牙吸气:“他杀本宫的亲皇弟、杀王显王维庸、杀几大世家官员,是为权,那魏瑾呢?魏瑾何其无辜?”
  那个魏家的小将军,为了他的皇位坐得稳、为大夏的江山百姓戎马沙场,不曾弄权,不曾妨碍过他什么,为何竟要派人围追堵截?害得魏瑾死无全尸,死的不明不白!
  她怀疑过世家残余,怀疑过突厥人怀恨在心,却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李锦书,从未怀疑过自己亲手教导的皇弟——她最信任的皇弟。
  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甚至她在看到这份书信的时候,第一刻怀疑的是,是谁伪造魏谦的笔迹对他们姐弟二人挑拨离间?毕竟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父皇母后崩逝后,他们一同面对突厥扰边的困境,一同应对王显在时朝堂的波谲云诡,一同对抗世家弄权欺主,他们一同.......
  李兰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偏偏眉眼情绪浓烈,被泪水打湿过的睫毛还挂着水渍,她冷笑:“下一步呢?他是不是还想杀了本宫这个皇姐,好少了一个挡道的人?”
  文元缓缓摇了摇头:“非也,殿下您或许还没晓悟过来,陛下他对您...和对其他女人不一样。”
  面对李兰舟陡然惊异涣散的瞳孔,文元定定看了她一会,话并没有说绝:“陛下为何迟迟不纳后妃?为何迟迟不立皇后?为何后来放世家之女归家?为何.....这后宫一直就只有您一位主子?”
  李兰舟清润的眸子颤动,惊疑不定,脑中浮现往日二人相处的画面,此时此刻记忆中李锦书不同寻常之处被无限放大,每一个细枝末节之处,每一个从前不会多想的举止言语,都因文元的话而得到了特别注意,也因为特别注意而得到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为何李锦书总是很抗拒她为他寻妃嫔女子,为何他会亲手为他折花,为何他会说要为她梳妆,为何她总是爱粘着她,她去蜀地他为她准备一应吃床用度,她从前爱吃宫外的糕点他亲去请人入宫,甚至为何会半夜三更出现在她的寝宫.....
  李锦书笑意盈盈的眉眼重现面前.....她好像在这一刻发现了什么。
  她的气息急促,急于否认:“荒谬!本宫乃是大夏的昭华大长公主,是他的皇姐,他岂会有这种违背人伦的不轨之心!?”她甩袖偏转过身子,强调,“简直一派胡言,荒谬至极!”
  “骠骑将军之死——”文元缓缓说道,“殿下会明白老奴所说的话的。”
  他不再多言,将要告退之前,躬下身虔诚地行了一礼:“今日过后,还望长公主能保全文宝,文宝心性纯善,秉性忠厚,曾在幼年时救老奴出掖挺,是老奴一生的恩人,望殿下看在老奴今日孤身前来昭华宫的份上,多加照拂一二。”
  他的语气平静泰然,这些藏在心底的秘密再现于人前,他心里的包袱一下就轻了,好似无牵无挂了,好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随和。
  文元走了,离开的背影萧索孤独,消失在了昭华宫门口的宫墙转角。
  大殿内独留下李兰舟一人。
  她独自站在高座之上,茫然抬眼眺望大殿门外的那一小方天地。那一小方天地,蔚蓝春日正熹盛灿烂,宫墙头花开满了枝头,垂花枝桠总是随着清风跃跃欲试出墙头,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宫阙万间留人遐想,只露出一小角,是岁月无恙,也是一成不变。
  此时此刻,那一小方天与地,全都变成了虚空虚无。
  眼前浮现出来的脸是李锦书,她所认识的李锦书从小就勤学好问,天资聪颖,为人还算仁德,虽然在处理世家官员问题上过于粗暴,但这么多年以来,他御驾亲征,励精图治,她有目共睹,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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