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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唐阿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4 14:37:49  作者:唐阿茶【完结+番外】
  她记得他撒娇时像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眼,记得他总爱生气,但总能不让她多操心,自己把自己哄好,从不耽误正事,去边塞打仗时,还会记得给她带新鲜玩意.....
  可在今时今日,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黄粱一梦终是化为了虚无。
  李兰舟仰头遥看苍天,在无声发问:父皇母后,若是你们在天有灵,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何让女儿唯一信任的亲人也离开女儿,让女儿孤苦存活在这世间?
  您们定也不愿将大夏的江山拱手送人,让大权旁落。
  都说人什么时候成长得最快——父母亲去世之后。
  从前她是玄宗帝和孝淑皇后的玉掌明珠,她是肆意自由的小公主,是带兵独闯敌营的女将军,是骑马游街惩治豪强的巾帼女侠,后来玄宗帝和孝淑皇后成了这世间至亲至疏夫妻,相看两生厌,她切身入了樊笼。
  再后来孝淑皇后和玄宗帝先后离世,这世间再无人为她遮风挡雨,她终于直面政治斗争的残酷,直面人心险恶,一步一步行至今天。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与她视为唯一的亲人的李锦书相依为命到今日。
  可这一切,全都是南柯一梦。
  这是李锦书精心编织维护的美梦,也同样是李兰舟的。
  如今,梦都碎了。
  *
  若冰端着茶水进殿时,只见李兰舟正无声地流泪,好似要把此生的泪都流干了。
  她那清绝的面容泪光莹莹,悲痛欲绝,似嗤笑似讥讽,失望与茫然缠绕着她。
  若冰急忙上前,想要将李兰舟扶起身:“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见眼前的若冰,李兰舟涣散的瞳仁慢慢聚焦,那双透亮的眸子终于有了光影,她回过神,猛地抓住若冰的手腕:“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
  “殿,殿下。”若冰目瞪口呆,她闪了闪眸子,弱弱地问了一句:“您....都知道了?”
  “本宫一直都知道你是李锦书放在本宫身边的,也知道你爱慕他。”李兰舟忽视她慌乱的眸子,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不容她退缩半分,语气咄咄逼人,“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若冰满心满眼看着如此悲伤的李兰舟,也跟着流下两行清泪:“殿下,奴婢...是爱慕陛下,但奴婢从来没有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李兰舟攥着她细嫩的手腕,眸如火炬,逼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若冰沉默犹豫了几息,思绪激烈挣扎,终是交代:“殿下.....您还是去看看远居城郊的鸣亿吧,就是从前白术侍卫的知己好友,您去蜀地之后,他就被陛下赶出宫去了。”她顿了顿,虚虚看着李兰舟的面色,继续道,“适才我在御花园偷听到,骠骑将军身边的副将魏怀光知其身死真相,被围追至京郊,是鸣亿收留了他.....刚才陛下已经急匆匆出宫去了。”
  曾几何时,白术与若冰一起服侍李兰舟,若冰渐渐也知道了常常来找白术的那个小太监叫鸣亿,知道这个喜怒皆表现在脸上的小太监有一段时间总爱和人炫耀,炫耀他已经攒够了钱在京郊买了一小进属于自己的宅子。
  那时宫女太监都聚在一起,都发言调笑调侃他。
  不绝于耳、高低婉转起伏的笑声犹在耳畔,哪知竟有这样的巧合,天意弄人啊!
  若冰将茶盘放下,双膝下跪,对李兰舟弱弱哭吟道:“殿下,在奴婢的心中您早就已经是奴婢唯一的主子了,奴婢誓死效忠您!如果您气不过,让奴婢去死奴婢也绝不会多说一个不字!还请殿下保重自己的身子啊,莫要气坏了贵体!”
  李兰舟盯看着面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贴身丫鬟,有那么一瞬间,恶毒的念头就像利箭直插心口,快如闪电而她被击中了,她想要脱口而出就让她去死。
  毕竟她奉李锦书的命令在她的身边监视她,知晓众多真相,却眼睁睁看着她被蒙蔽,看着她一日一日昏昏沉沉过下去。
  可几个字堵在了喉间,李兰舟看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子,最终还是恢复往日的果决,动作伶俐起身向宫门而去,留下一个衔着风的背影。
  “带本宫去找鸣亿后,你就走吧,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第72章 败露
  风贴着脖颈和耳垂刮擦而过,风在这一刻有了形状和温度,风声萧瑟皆迎面拍来,阻止着她们前行。
  耳边的声音冗余喧嚣,嘈嘈切切的马蹄声,鞭子抽打着马匹时划破半空的凄厉声,春吹过树林的丛丛细细簌簌声,全都混在了一起,争先恐后要往人的耳朵里塞去。
  可李兰舟望着前方颠簸摇晃的道路,脑子却格外清醒,扬起马鞭的动作也越发不留余力。
  还是晚了。
  春夏交接的好时节,草木葳蕤,一派盛景,风呼呼吹过,悠然自得吹起在场所有人的衣袍一角,化了蝶翩翩起舞。
  坐落在树林中的小宅子安静又安详,穿过半人高毫无遮蔽作用的镂空篱笆,那露天的院子里种着几小块菜园子,青菜还未成熟但长势极好,丛丛青黄随风滚动,勃发的生机令人心旷神怡,屋檐下做工还算工整的木笼子里关着两只鸡,不知是不是闹了矛盾正在窄小的笼子里互相咬戳攀打,闹出了好大动静,体格小的那只被撕咬得叽叽喳喳惨叫个不停。
  可无论鸡笼子内的动静再大,无论整个笼子是不是快要被拆卸了,都无人理会。
  不算宽大的院子栽种了花木和青菜,丛丛站了一堆人之后更显狭小,那些人他们各个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周身气息肃杀,各个高高在上,却全都在低头凝望地上虚弱仅仅残留着一口气的瘦弱人儿,他们身边的另一具尸体已经彻底没了声息发僵了。
  风止了。
  “皇,皇姐。”李锦书手上还提着染血的剑,偏头看小院门口马上的李兰舟。
  他的嘴唇抖个不停,目光全是惊恐,手上的剑乒乓掉落在地,激起一层尘土。
  还是晚了。
  李兰舟的面容沉静极了,似江潮退却留下一地的宁静,似四月清风过桃林,漫天飞舞的桃花迷了人眼,最终沉寂下来化作了一地狼藉。冷艳的五官疏远至极,神情冷淡到了一种地步,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如何面对。
  四肢五骇全失去气力,五脏六腑互相搅动,人,在这一刻与自己的身体深深切切融合为一体,所有的感官好像都被放到了最大,又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混乱,冷刀割肉的铁腥,耳鸣目眩.....
  “皇姐你,你听我解释.....”李锦书倾着身子,神不附体挪着步子上前。
  李兰舟没有看李锦书一眼,独自翻身下马,擦着他的胸膛而过,来到鸣亿身前。
  其实在几天前,雨纷纷的清明时节,他们曾见过。
  李兰舟从前就认识鸣亿,但仅仅止步于白术的好友,不曾深入其他。
  几天前的清明时节,她去祭拜白术,曾在皇家陵园前见过这个小太监,一别多时,再见已是沧海桑田,曾经的小太监脱下了统一的宫装,对着她行叩拜大礼,对着她一下又一下磕头,恳请她准许他进去祭拜白术。
  眼前的回忆消散,回忆中的面容也消散,现在在她眼前的是仅仅只剩了一口气的鸣亿。
  李兰舟蹲下身想为他续住心气,想带他回去找宫中最好的御医,想救他想让他的血不再流,可.....李兰舟垂眸看他胸腹处还在泂泂流着血的窟窿,连伸手碰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如同一捧流沙消逝在手心,沙砾渗透指缝留下轻微的摩挲触感,越想要得到越想要挽留越想要掌握,就越得不到、越失去、越留不住。
  躺在地上身材娇小又瘦弱的男人已没有力气再动弹半分,哪怕是动动小手指、转一转眼珠子。他的眼睁着,目光虚浮,聚不了睛,如琥珀一般的眼珠映照着悠然树影和斑驳光影,如果不是胸腔还在微弱地起伏,旁人毫不怀疑,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木然睁着的眼好像看到了李兰舟的身影,唇瓣动了动,气若游丝:“殿,殿下.....是殿下来了吗?”
  李兰舟连连点头,低下身子凑近他:“是,本宫来了。”顿了顿,她轻声说,“本宫来晚了。”
  鸣亿的鼻息急切地喘息了刹那。
  李兰舟柔下声:“你还要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吗?”
  “白...白术,他一生....忠诚于殿下.....”
  李兰舟狠狠点头,安抚他:“本宫知道。”
  鸣亿又说:“是,是陛下...陛下杀了骠,骠骑将军。”
  李兰舟吸了一口气,红了眼眶,压下胸腔中的那堵气,缓言说:“本宫也知道了。”
  鸣亿心满意足地扯了扯唇角,却是做不到,眸光虚虚看着苍天与树影,语气轻松了许多:“请殿下,将白郎君的坟迁出....皇陵吧....他一个人在那....会孤单的。”
  “请殿下将....我们一齐...一齐葬在....在这院中,也好.....做个伴......”本就虚弱的声音低下去,尾音消弭融入了清风,彻底没了声。
  “本宫答应你。”李兰舟闭下眼,压下眼中的泪意,再睁眼时,缓缓伸出手从上到下从鸣亿的眼拂过,轻轻说,“本宫答应你,你且安心去吧。”
  原本温热的皮肉失去了温度,失去了柔软的触感,手心下,这具尸体的温度在慢慢消退,从外到里,上下到上,变冷变僵。
  灵魂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远去了,只留下这具冷硬的躯壳,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生蛆,就会流黄水,彻底成为朽木腐肉。
  李锦术期期艾艾跟到了李兰舟身后,适才那些话他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他心底惊诧于李兰舟为何会知晓,但更大、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席卷了他。
  从前只因为他私自杀了世家的人,她冷淡他,他都受不了!他又气又恼,恨不得一头抢地,摔砸东西用剪刀剪龙袍,更惶论现在?!
  兰舟,兰舟她已经知道了....她知道了他杀了魏瑾。
  寸寸心肺如被密密麻麻的针戳着,数不清的蚂蚁爬上了他的躯体,肝胆俱裂,吓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敢用力睁着眼看李兰舟的每一个动作,小心翼翼望着她不敢移开分毫,目光凄惶恐惧胆怯。和从前不同,这次不是伪装,是真真实实湿漉漉的眼,真的胆小怯弱了。
  他见李兰舟已经从鸣亿的尸体前站起身,于是颤颤巍巍走上前:“皇,皇姐.....”他想要如同从前千百次一样,犯了错就下跪认错,他想要取得她的原谅。
  可还没来得及跪下,背对着他的李兰舟忽然回身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力道狠辣,一声清脆的声吓得在场的侍卫各个瑟缩,忙不迭跪下伏身,胆战心惊被迫围观。
  真是毫不留情、不留余力的一巴掌,连其他人纷纷都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发疼的力度。肉眼可见的,切切实实挨了一巴掌的李锦书那张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了殷红的指印。
  “冒身顶替、谋害原主、杀害嫔妃皇嗣、对魏瑾和魏怀光赶尽杀绝、囚禁魏谦,你还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
  她的话字字珠玑,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迎头盖脸的一棒,痛击他,他的伪装、他从前的温润、他的无辜全都被击得粉身碎骨,他的脸一霎那失去了血色。
  原形毕露,他在她的面前已如无所遁形。
  鸡笼里的那两只鸡消停了一会,又开始互相撕咬攻击,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打得难舍难分,要将鸡笼给拆了一般不得消停,发出些尖锐的鸣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若是平常肯定会有人抱怨谩骂这两只鸡太吵,可这小宅的主人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院子里的人,跪在地上的大气都不敢喘,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加无人去管。
  李锦书的一侧嘴角溢出些血腥,往日高大的身形在她的面前佝偻了,他红了眼,俊秀的面容凄惶哀苦,仓皇又狼狈,惊惧交加到连话都说不连贯。
  “皇,皇姐!我能解释的,我能解释的!”他手足无措地下跪,怕被拒绝一般飞快抓住她的袖子,力道巨大,抓着她的袖子好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凄凄凉哭着,那张漂亮清俊的脸蛋就算如此,也不失如玉风貌。
  这张脸看上去真是让人什么都能原谅的漂亮无辜,惹人垂爱。
  他卑微跪在地上,常服裹入尘土,仰起头饱含祈求惊惧地仰望她时,泪水打湿了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的睫毛挂着扑闪的泪珠,顺着面颊两侧轮廓向下流的泪淌进了他青筋叠起、白皙染着绯红的脖颈,融进了华服。
  哭到鼻音厚重,语无伦次。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李兰舟。
  一身素白身形笔直的女子孤立,李兰舟冷眼漠视地上卑微如此的他,淡淡问:“苦衷?杀魏瑾,堵魏怀光,囚魏谦,你有何苦衷?你怕他功高震主?怕民心所向他而疏远你?怕丑事败露,所以需要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掩盖罪行、粉饰太平、掩盖真相?”
第73章 表白
  李锦书狼狈地跪在地上,双眼水汪汪仰头哀求看她,闻言茫然地连连摇头,口中直呢喃:“不是,不是这样的....”
  一代国君如此,毫无一丝对别人时雷厉风行的模样,让其他目睹此幕的人大为震惊,纷纷被吓得闭上了眼,恨不得眼瞎心盲。
  “这些事不是你干的吗?”李兰舟低头看他。
  李锦书嗫喏着唇,却是语塞答不出一个字。
  李兰舟不想再看见他如此表情模样,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废话,冷声打断他:“够了,本宫不想再听,做过的事就如泼出去的水,水覆再难收。”她扫看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叫你的人,好好安置他们,魏怀光乃为国征战的忠勇之士,送其归乡厚葬,鸣亿也是性情中人,就照着他的遗愿,将其葬于此院中。”
  “诺诺,皇姐我这就去.....”他急匆匆转身吩咐跪在他身后的人,“还愣着作甚?!没听到皇姐吩咐吗?”
  他话音还未落,李兰舟已转身拾起那把掉落在尘泥中蒙尘的宝剑,毫不犹豫翻身上马。
  李锦书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急忙也跟着上了自己来时骑的马。
  看见李兰舟欲策马离去,他也想跟着一道,李兰舟见状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拿剑的手猛地抬剑指着他,色厉内荏:“休要跟来!”
  李锦书就这样看着李兰舟毫不犹豫打马而去,一骑绝尘,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了林道里,连带着奔腾的马蹄声,也渐渐远去。
  他怅然若失,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致,令手脚都没了力气的恐慌萦绕着他,他的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他事情,满心满眼都是李兰舟的脸。
  回想着她刚才那失望厌恶的眼神,回想着她拿剑对着他的场景......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同李兰舟一道来的若冰,若冰察觉到他阴鸷的目光,吓得急忙跪下请罪。
  李锦书下了马,急速过去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肩颈:“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皇姐的?!”他的面容狰狞,说着一边就去抢侍卫手里的武器,想要了结眼前这个女人。
  若冰被重重踹倒在地,哭叫着手脚并用向后爬:“皇上饶命!不是奴婢!皇上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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