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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唐阿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4 14:37:49  作者:唐阿茶【完结+番外】
  “卑职无事。”
  黑衣精瘦,跪在地上的男人不再发一言。
  罢了。
  李兰舟让他起身:“把袍子掀起来。”
  白术愣了一瞬,李兰舟冷下声来:“本宫的话难道你要当耳旁风?”
  昨日在勤政殿跪了三个时辰,昨晚又彻夜守在鸣亿身旁衣不解带照顾,膝盖上的淤青如今越发骇人。
  “怎么回事?”李兰舟从榻上起身来到他身前,细细打量看起来十分恐怖的伤口。
  她的声音已是惊怒:“是谁伤了你?”
  在这大明宫,居然有人敢伤白术?他武艺高强,究竟是何人竟伤得了他?
  白术面露难色:“殿下,还是不要再问了。”
  李兰舟从小和白术一起长大,从前玄宗帝和孝淑皇后还带着她一起打天下时,白术就已经跟在她的身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稍稍一动脑筋,便猜想得出来这是何人所为。
  “皇弟弄的?”李兰舟问他:“除了这处,可有其他?”
  白术摇头。
  他总是这般沉默,李兰舟叹气,后又道:“你去坐那。”
  她所示意的方向便是她刚刚起身的贵妃榻,白术急忙回拒:“殿下这不和规矩!”
  “本宫让你坐你就坐。”李兰舟态度强硬,见白术战战兢兢坐下,便到屏风后取出一个小瓷瓶。
  她十分清楚李锦书不喜白术这个事实,她能感受到李锦书对白术莫名的敌意。
  可这两人总是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她之前就不该听从李锦书的建议,将白术调离昭华宫。
  白术惊觉李兰舟的意图,从贵妃榻上起身,局促后退:“殿下,这不合规矩!”
  见李兰舟眼里的不悦,他手足无措,在李兰舟严肃的眼神注视下,他才不得已期期艾艾坐回那张馨香柔软的小榻上,任由李兰舟掀起他的衣袍,撩起他的裤腿。
  冰冰凉凉的膏体覆盖在紫黑的伤口上,伴着青葱玉指柔柔打转划开。
  感受到这具躯体打颤哆嗦,李兰舟抬头看向白术,少年双手紧紧拽着衣袍,局促不安极了。
  “痛吗?”
  少年摇头。
  “白术,这么些年你一直跟着本宫,为本宫出生入死,如今大势未定,本宫还需要你。”
  药上完了,白术急忙起身,慌忙间又要下跪。
  “你要是此时下跪,那本宫的药可就全浪费了。”
  李兰舟拿过一旁的丝帕擦手,莹白纤细上的荧光被丝帕一一擦净,更加光洁。
  白术只好站着躬身作揖:“愿听从殿下吩咐。”
  “过几日陛下将带着本宫微服出巡,白术,本宫想你一同前往。”李兰舟也随他一同站着,她身量要比他矮一截,此时只能仰头视他:“听闻洛阳都城胡姬酒肆赫赫有名,届时本宫需要你做一件事。”
  *
  李锦书登基半年,从前他所有的本事都是李兰舟教导的,论治国李兰舟在他之上,况且李锦书还未弱冠,如今朝政大权尽数掌握在李兰舟手中。
  新皇帝尚未及冠,由昭华长公主垂帘听政协同监国,理所应当。
  夏国人人皆叹惋昭华长公主生做了女儿身,由有经纬之才的长公主监国无人不服,况且是女子就会有嫁人生子的一天,这也是那些顽固大臣深知之后才愿做的妥协。
  宰相制度废除,三省六部的折子源源不断输送至昭华宫,虽有李锦书帮扶,却还是每天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折子。
  若冰见她紧皱着眉头,便大着胆子相劝道:“殿下,御花园里的春花都开了,殿下日日为朝政操劳,莫不如今日暂且歇一歇?出去走走?”
  当下并无打紧之务,仔细一想确实也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李兰舟抬头看若冰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就随了她的心意应一声:“也好。”
  李锦书站在铜镜前换了好几套衣物,中途昭华宫来了人,说是长公主殿下今日有事,让他不必去昭华宫了,需他批的折子已送至勤政殿。
  李兰舟这些年与李锦书最为亲密,外界谁人不知夏国皇室昭华长公主与小皇帝姐弟情深,如今她有什么事?他居然不知晓?
  攸然,李锦书的心仿佛被放在锅里煎烤,还是不放油的那种,密密麻麻的痒和焦灼。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宫女前来回禀:“若冰姐姐让奴婢给陛下传一言:长公主殿下去了御花园。”
  昭华长公主并不是一个贪恋春光的人,从不爱出门的她今日却撇下他去闲逛了,真是太阳打西天出来了?
  李锦书眸光一亮,正是春光灿烂时,若是能在万花丛中与皇姐相约,岂不美哉?
  左右文元文宝越发猜不准皇帝脾性了,一大早上完朝兴冲冲又试了好几套衣物,其后又带着他们直奔御花园,若只是单纯的赏花,怎会如此匆忙?像是赶着见心仪女子似的。
  细细想来,陛下每次去见长公主殿下每次都是这么盛装出席,当真是感情好。
  陛下还说了什么:“朕前几日经过御花园时不是丢了本书?今日难得有空前去找找。”
  可是《战国策》丢了这事不是在上月就发生的了吗?如此这般只怕不过是欲盖弥彰。
  李锦书兴致冲冲地带着文元文宝向御花园赶去,近园情怯,忽地停下再三理了衣领襟袍:“朕这身可妥当?”
  文元习以为常,谄媚地笑着:“陛下天资卓越,自然气质非凡!”
  李锦书这才心满意足向那抹倾世身影赶去,远远的,只见李兰舟正背对着他和一个男人说话,二人相谈甚欢,笑意连连。
  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居然私闯后宫!
  李锦书气冲冲疾步而去,那男子见皇帝前来,便携一众仆从行礼,李兰舟也转过身来恭敬行礼。
  李锦书压住脸上的怒意,扯着嘴角微笑,亲自将李兰舟扶起来,一边目光不善看向那边的魏谦:“魏世子如何在这?”
  听着李锦书这样不客气的语气,李兰舟皱眉,却不多说。
  魏谦倒是不以为意,好似不知道小皇帝不善的语气,依旧恭敬保持行礼的姿态:“臣弟不日便将班师回朝,今日臣身负臣弟所托进宫,特意前来拜访长公主殿下,碰巧在此遇到。”
  魏家家主早在随先皇玄宗帝夺得天下后便被封为魏博节度使,更是被先皇封为异姓王,手握重兵簪缨世家,如今显庆元年,更有魏小郎君魏瑾也就是魏谦的亲弟弟为国出征凯旋,这份荣耀无人能及。
  魏家两个嫡子,嫡长子魏谦从政是个文官,嫡次子魏瑾从武是个将军,兄弟二人皆是人中龙凤。
  李锦书同这样的人说话,怎么也该注意些,李兰舟越俎代庖,让魏谦快起来。
  魏谦顺着昭华长公主的意起身,一身白衣清风霁月,并不见局促,周身清隽。
  李锦书脸上没有怒气,但一双丹凤眼暗自瞪着这个魏谦快要冒出火来,这是个什么意思?皇姐居然主动让这个男人起来?莫不是除了魏瑾,魏谦也喜欢皇姐?
  “魏大人与本宫多时未见,不如随本宫回昭华宫一叙?”
  即便此时李兰舟知道李锦书的不悦,但她选择忽视,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她的错,平日就不该惯着他。
  魏谦没有拒绝,眼底雀跃不已,弯着唇温柔地笑着回应:“愿听从长公主吩咐。”
  魏谦话音未落,李锦书重重哼了一声便甩袖离去。
  明黄龙袍慢悠悠离去,文元文宝簇拥着他离开,一大堆人没了。李兰舟没什么反应,魏谦难得开了口:“陛下这是......”
  “无事,魏大人随本宫走吧。”
  *
  李兰舟意识到李锦书生气了是在好几日之后,她终日忙于朝政,实在难有闲心参顾其他,还是若冰提了一嘴:“殿下,陛下好几日没来昭华宫了,刚刚勤政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病了。”
  是有几日了吧。
  李兰舟听了进去,可今早上朝时她没见李锦书有身体不适的模样啊。
  李家的江山还需要李锦书,怎能登基不到半载就病倒了?
  “让太医院的太医去勤政殿给陛下诊脉,如有情况即刻来报。”
  没过半晌李锦书提着龙袍赶来昭华宫,一进门便挥退宫娥,眼巴巴坐到李兰舟对面,欲言又止:“皇姐还是心疼锦书的,听闻锦书病了,便立即遣了太医来。”
  李兰舟见他如此模样,便知晓他根本无病。
  “陛下此举为何?”
  李锦书并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皇帝,他一直温润有礼,李兰舟便也想听听他的说辞。
  “皇姐,锦书很生气,这些天一直在勤政殿闷着,想着皇姐只要来见我一次,我就原谅皇姐......如今皇姐亲自派了太医去瞧我,此刻见到皇姐,锦书不生气了。”
  李兰舟:“......陛下不生气便好。”
  李锦书又凑近了些,生生要凑到李兰舟面前:“锦书几日未见到皇姐,如今见了却又愤郁难止,我与皇姐一同长大,如今皇姐为了魏家长子,就不要锦书了吗?”
  李兰舟皱眉呵斥:“昏话!陛下贵为我大夏天子,应该谨言慎行,如此胡言乱语,如何成大统?”
  白皙的手腕被李锦书抓握住,稚气未消的少年天子死死拽着她的手,一双丹凤眼沾染湿气:“锦书时时刻刻将皇姐之训记在心间不敢怠慢,如今贵为天子受了委屈,又如何言说?皇姐真就不心疼锦书吗?”
  一腔怒意与嫉妒在熊熊燃烧,可面上却还是可怜地用眼衔着泪,直逼着她要说些什么来哄哄他这位小皇帝。
  想他登基至今,胡搅蛮缠的本领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李兰舟知晓和他讲道理无用,但见他如此楚楚可怜,也生不出怒意来,僵持良久,只能长叹一声,随意哄道:“本宫自然是心疼陛下的。”
  她想抽回手继续看奏折,可手腕上的手还是抓的死死的,下面还压着折子,她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在本宫心中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那只手终于松开,李兰舟心疼地抚了抚白纸上的褶子。
  李锦书心满意足移了座位坐到李兰舟身边,深知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软着声说:“我来陪皇姐一起吧!”
  深宫大院,不过三尺天空。
  春意盎然,昭华宫处处都被种上四季花卉,正殿外桃花徐徐,粉嫩娇贵,铺落满地绚烂,随风起舞。
  李兰舟的生活不过就这几方天地,她看向门外屋檐啼叫的鸟儿,长舒一口气。
  总是要有个念想的。
第6章 出宫
  春意绵绵,雨丝细软。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一夜几天细雨阴湿,是一个昭示秋季好收成的好兆头。
  放晴之夜,也到了微服出游时。
  “殿下,到了。”
  若冰的声音在轿帘外响起,李锦书忙先掀帘子下马车,随后殷勤地承着李兰舟的手扶她下马车。
  “陛下不必如此。”
  在李锦书还未登基时他一直如此,只是如今今非昔比,还是不得僭越为好。
  未等李锦书开口辩驳,李兰舟便又转了头对若冰道:“你未曾同我一齐出宫,如今在宫外,该改口了称本宫为‘小姐’。”
  “是。”若冰乖巧应答,一边为昭华长公主殿下戴上帷帽,轻纱纯白,松松软软,将佳人隔绝于间,从外面看只看得到窈窕起伏的曲线。
  见李兰舟不欲多言,李锦书未再开口,安分跟在她身边。
  这次出宫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自从坐上龙椅这半年以来,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他们之间不再只是姐弟,还有君臣。
  他与她之间的规矩越发多了,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时、时时处在昭华宫,不能再随意喊她阿姐,而她也不爱笑了,时时教导他要恪守君王礼仪、为君之道。
  李锦书偏头看帷帽下的她,阵阵微风吹拂,轻纱划出条条好看的纹路,街头人间烟火温柔暖黄,烛光映照下,帷帽下的曲线柔美缱绻,美人面孔闪着莹莹的光。
  天上的月亮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皇帝要携长公主殿下出游,倒是辛苦了大内高手。李锦书和李兰舟游走观看在前,若冰白术文元文宝一众近仆护卫跟随在后。
  神都西市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杂耍的,卖酒的,接客的,人声起伏跌宕。
  “阿姐,我们今日去哪?”他们已经深入西市,李锦书便好奇地问道。
  李兰舟停住脚步,隔着帷帽看他,微微勾唇:“胡姬酒肆。”
  在李锦书诧异的目光下,李兰舟补充道:“昔闻‘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此日常昏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对酒但知饮,逢人莫牵强,依炉便得睡,横翁足堪眠。有客须教饮,无钱可别沽。来时常道贳,惭愧酒家胡。’”
  她抿唇笑着:“锦书往年随本宫出来,未曾去过这传说中的胡肆,百闻不如一见,既然要做到统领天下,自然应该将宫外的腌臜也知晓清楚。”
  李锦书闻言恭敬作揖:“是,谨遵长姐教诲。”
  隔着一众人,李兰舟让在队伍最后面的白术近前来,耳语片刻后,问他:“可记清楚了?”
  白术的耳尖滴血般红润,面上却仍然冷若冰霜,持剑拱手应答,随后一身黑衣消失在人群中。
  李锦书顿感心中不快,却不敢过多表示,只是问:“长姐派白大人去做何?”
  “等会你自会知晓。”见李锦书薄唇微张,李兰舟皱眉:“自明日起,白术便回昭华宫,不必再去办宫里的差事了。”
  李锦书悻悻望着李兰舟发问:“阿姐为何忽然.......”
  李兰舟的目光隔着轻纱淡淡扫过他的面颊,不语,李锦书心虚地收了声。
  神都胡肆奢靡异常,漆红硕柱映烛光,大红灯笼当头排排高挂,丝竹悦耳,歌舞曼妙,锦屏暖帐春意动,春宵苦短值千金。
  文元文宝是会安排事的,早早便寻了掌事的老妈子带着李锦书和李兰舟上了上好的包间厢房。
  文元文宝若冰一众人候在门口,屋中只余李兰舟和李锦书二人,李锦书在桌前下坐,见李兰舟寻了另一侧的矮窗打开,弯着腰就要探出头去,李锦书忙上前阻止道:“皇姐这是要去哪?”
  帷帽被掀起一边,李兰舟回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压着声:“慎言!静声! 稍等本宫回来。”
  她的态度如此明确,要他留在这里等她。
  李锦书心中此时又急又气,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小心护着她从矮窗翻出去,矮窗虽不高,但女装行动多有不便,要是磕着碰着该多不好!
  今日他们出游只跟了少许人,锦袍华丽纹路低调,管事的老妈子只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来消遣寻开心的,便安排了胡姬和佳丽来给二位贵人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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