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眉头紧紧皱着,“二爷生辰不是在冬天吗?”
“是在冬天没错,不过王后娘娘说她给二爷卜了一卦,说今年得提前过才好,这不才有了这些…”
莲香似乎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这回听说得来许多人呢,就连许久不问世的江家都要过来,到时候得好好热闹了…”
云朵却没看出开心模样,只是又问:“那、那裴小姐呢?裴小姐也会来?”
莲香点头:“往年二爷生辰裴小姐都到了的,今年又二爷弱冠之礼,想必也不会缺席。”
第38章
沈誉的生辰原本是在隆冬时节,忽然的提前让云朵有些措手不及。
除娘亲外,她没送过别人生辰礼,也不知像沈誉这样的身份,想必什么稀罕珍贵的东西都见过了,她又能拿得出什么呢。
她越想越拿不定主意,打算找纸笔写下来,忙叫莲香去取来。
莲香应声出去了,云朵便一个人坐在梳妆台边发呆。
刚过来住时梳妆台还空荡荡的,这才几日不见,就被莲香摆了好些她的东西。
目光在上面扫了一圈,停在一边的木盒上。
这东西不是她的,也没见过。
木盒做得很漂亮,外面的雕刻栩栩如生,上着层油亮的漆,手感细腻温润。
是上好的陈木做的,有些沉,云朵挪到面前,揭开古朴盒盖,里面摆着一罐罐五颜六色的琉璃小碗。
是她那天和沈誉一起看的那些胭脂。
云朵盯着满目琳琅看了半响,那天铺子的掌柜拢共搬了两个提盒,里面的东西全都在这里。
她迟疑地取出一个,指尖在晶莹剔透的胭脂里沾上一点,再涂在唇上,浅浅的红在唇边晕开,如同一朵绽放的鲜花。
红色还残留了一些在指腹,她忽然想到什么,用舌尖轻轻尝了尝…
果然是甜的。
很快,那抹红就从指尖悄悄攀上了脸颊。
莲香回来时,看见云朵趴在桌上,望着面前的木盒发呆,时不时又痴痴发笑的模样,也跟着笑起来,“姨娘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笑得这样开心?”
云朵忙回神,慌忙又小心的将盒子盖好,回头道:“我要的东西拿来了?”
“姨娘交代怎么敢怠慢了,自然是要拿来的…”莲香将纸笔放在桌面铺好,看她脸红红的,不禁打趣道,“才一天没见,姨娘就要给二爷写信了?”
“什、什么写信?”云朵急忙否认,“我不过是…不过是…”
她有些羞于启齿,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一直在二爷身边照顾,可知道二爷他…他有没有缺的少的?”
莲香边给她研磨边疑惑道:“二爷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好的,不曾缺过少过呀?”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我是说…别的呢?”云朵有些期待地看着身边的丫鬟,“他有没有什么心愿或是想要的东西?”
她问得这样清楚,莲香便不难猜到她的目的。
“难道姨娘是想给二爷准备生辰礼?”
云朵只好承认,“正如你所说,二爷他吃的用的都应有尽有,我还能送什么给他呢?”
“这…”莲香也困扰起来,“以前生辰宴都是王后娘娘一手安排的,生辰礼送的什么都有,大到庭院楼阁,小到玉石收藏都有,二爷无论大小贵重都照单全收着,不过奴婢总觉得二爷好像都不怎么喜欢…”
“若我再送那些东西,不是就和他以往收的没区别?”
云朵愈发苦恼起来,手中握着的毛笔许久没有落笔,墨汁汇集成而下,不堪重负地落在洁白宣纸上,洇出一朵黑色的花。
莲香将纸换了新的,忽然想到什么,道:“绥地的姑娘自懂事起,就会织汗巾,从十岁起,每年织一段,用的是自己前一年诃子上剪出来的料子,待出嫁时再送给夫君…不如姨娘也…”
“这…”云朵耳朵一热,“会不会不太妥当?”
她不是沈誉的正妻,这样的东西不该由她送。
“这有什么不妥的。”莲香认真道,“姨娘若想送,二爷难道不收?”
云朵脸更红了,“可那诃子什么的也太…”
“定情信物罢了,也不见得哪个男人当真拿出来用的,何况…”
莲香狡猾地笑了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云朵臊得作势要生气,“你这坏丫头!净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羞!”
莲香吐了吐舌头,“可依奴婢看,姨娘若真送这个,二爷一定会开心呢。”
云朵不由得认真考虑起来,“可我今年开始做,不是得等好几年才…”
“大不了就多剪几件诃子就是了,反正二爷给姨娘做的衣裳穿也穿不完!”
“好了,你别说了!”
…
生辰礼已定好,云朵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有事做,日子过得也飞快。
她没做过汗巾,绥地这边的针法也原先也不会,一切都得现学,眼见着沈誉的生辰宴就在眼前,还差了一大截。
只好夜里挑着灯绣,一不防备手就被戳破,连续几天下来,十指都被扎得不能看了。
这天夜里,莲香忙活完后回到屋里,见她还在等下织绣,不由得心疼道:“早知姨娘这般刻苦,奴婢那日就不该提议做这劳什子汗巾,您好歹也心疼心疼自个儿。”
“是我技艺不精才慢了…”云朵苦笑,“若换了别的姑娘,想必早就做好了。”
莲香安慰道:“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就算晚几天再给二爷也不打紧。”
云朵不以为然,“既然是生辰礼,就该生辰当天送出去,怎么能晚呢。”
莲香知道劝不动她。只好作罢,“那等二爷回来了,奴婢得好好跟他说您是如何辛苦的,让他也心疼心疼您!”
云朵手上动作慢下来,“二爷哪天回,你问清了没?”
“问清了,芸儿姐姐说是生辰宴当日,也就是后天回来!不过…”莲香说到一半有些犹疑起来,“奴婢还听说了,二爷似乎要和裴小姐一起回来呢。”
“裴—”
云朵指尖一顿,尖利的针倏的刺进指腹,本就没好的指头迅速渗出红色血滴。
她来不及喊疼,急急忙将手指移开,唯恐染在汗巾上。
莲香连忙用手绢给她按住指头,“姨娘这般玲珑心思,若是以后裴小姐进门了,您…”
莲香的话不忍说完,云朵却明白其中意思。
道理她也明白,可是一想到沈誉以后会和裴小姐做那些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甚至…
前些日子的甜蜜,竟让她飘然间已忘了,沈誉本就是喜欢裴小姐的。
眼眶有些酸胀,云朵苦涩地抬起头来,目光望向头顶,又不禁想到,也许过两日,她就该从这承宜宫搬回去了。
越想心中愈发酸楚,云朵干脆连手中针线也不做了,起身将自己摔进床铺里,直说自己乏了想睡。
莲香本欲劝说,见她决绝模样再不好开口,只得轻叹一声退下。
.
转眼便到了沈誉生辰宴这天。
王子生辰是大事,喜乐从前一天就响起,到今日就更欢腾。
后宫也装点得分外喜庆,四处都系着红色寿带,宫人们来来往往,忙碌的布置着前殿的会堂。
云朵去不了大王的大殿,却还是起了个大早。她也没什么事做,只好在承宜宫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打扮乱了没。
雨季刚过,日头又热起来,没走多久身上就出了汗,云朵又嫌身上汗臭要沐浴。
莲香知她心中忐忑,照吩咐帮她沐浴梳洗完后才劝道:“二爷在大王面前应酬,得晚上才能回屋里来呢,姨娘不如好好休息,您昨晚一直忙着汗巾的事儿都没怎么睡呢。”
说起汗巾,云朵又不放心起来,“你仔细看过了,那些阵脚我没收错罢?还有上面的绣花,也是对了的?”
她十分后悔前天夜里因着醋意早早睡了,昨天起来又急急忙忙地赶工,万一哪里做得不好也太不像话。
莲香安慰道:“姨娘的女工做的很好,不必如此担忧。”
即便被夸赞,云朵还是不自觉多想,“那…那些料子会不会太硬?我没有茜香罗那样的珍贵物,二爷看了会不会嫌弃?”
莲香噗嗤一笑,忍不住揶揄她,“只要是您给的,别说没有茜香罗,哪怕是件破烂布条,二爷也断不会嫌弃的!您就不要担心这么多有的没的了,有那心思,不如想想今晚二爷回来后的事罢!”
云朵被说得面红耳赤,总算安分起来。
没多久又好奇道:“二爷的加冠礼是什么时候行?”
“世子加冠时是正午,约莫也差不多…”莲香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眼下正好赶上,姨娘想不想去瞧瞧?”
云朵眼睛亮起来,又很快暗下去,“可我只是个妾,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到不难!”莲香神秘道,“文华殿后有间小屋子,下人们送东西常常会在那间等候,姨娘若想看二爷,奴婢可以领着您去哪里。”
云朵登时就站起来,“好莲香,快带我去!”
二人说着便悄悄出了承宜宫,今日宫中忙碌,一路上也未遇着什么阻碍,很快就到了莲香说的那间屋子。
里面果然有很多宫人正端着各种菜肴,等着前面传唤就立即呈上。
云朵不好打扰,便找了个角落,用头上簪子在窗纸上轻轻破了个小洞,瞪着眼睛在殿上逡巡半天才找着坐在人群中的沈誉。
他身边坐着个胡须花白的长辈,正和蔼的看着他,沈誉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笑起来。
看见他唇边的笑,云朵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男人好几天不见,似乎被晒得黑了些。
可他今日又和平常很不一样。
男人以前一直是半束着头发的,有时候甚至束也不束,只用一根手指粗的发带随意绑着,风一吹,发丝就如瀑布般轻盈飘荡。
云朵还记得那些发丝的触感,是柔软的。
而现在,那些散在脑后的头发都被干净整齐的梳在头顶,再被一只发冠固定。
隔得有些远,云朵看不清那发冠的样式,只能凭借上面的光泽和过往的见闻猜想那发冠的样子。
等晚上见着沈誉,她定要好好瞧瞧。
她越想,脸越热,仓皇的将注意力分散到别处,打量起其他人来。
大殿正上方坐着个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虽是笑着,却自带几分威严,想必就是广南王罢。
广南王旁边坐着王后。今日也是盛装出席,正和身边的世子说着话。
殿上男的女的都有,可除此以外,云朵再不认识其他人。
不对…
世子身子一转,忽然露出身后的娇俏小姐。
正是许久不见的裴小姐。
她今日穿得甚好看,粉红的裙子,精致的妆容,款款如画的身形,再不似以前的出家形态。
裴宁宁手上端着只酒樽,站在大王和王后面前,恭敬地说了什么,上方二人连连点头,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欣慰的神情。
云朵心情有些低落起来,将视线移回到沈誉身上。
沈誉面前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将他围在中间,一群人说说笑笑,惹得周围的人频频投来目光。
男人似乎被人打趣了什么,摆摆手推拒起来,却被一个男子拉着不让,幸得世子解围,兄弟二人才得以逃脱。
云朵目光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来往宾客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她有些泄气,不禁抱怨起来,心中默念着快些让开,可面前的人刚走开,又立即来了另一个。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也没再次看见沈誉。云朵急的流汗,取下簪子犹豫着要不要将窗纸划得更大些。
就在这时,面前的人终于移开,云朵也终于看见了站在世子身边的沈誉。
同时殿内静了下来,众人齐齐望向正上方。
云朵朝着沈誉的视线看过去。
广南王已经站起来,举杯道:“承蒙诸位赏面到来,本王十分欣慰。今年战事险峻,外敌频繁来犯,幸得裴将军屡见其功,裴中卫更是勇探敌营取下敌军将领项上人头。
本王有一次子沈誉,唯愿其能有裴中卫半分英勇,可叹吾教子无方,任其恣意放纵了二十年也一事无成,实在愧对祖先。”
云朵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见着裴中卫,也不多探究,继续看回沈誉。
只见方才还谈笑风生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笑意尽失,双唇紧紧抿着,眉头紧拧着,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兴许是当着众人的面被父亲这样呵责难免不好意思罢?
云朵这样想着,不禁觉得好笑,看向男人的眼神也不自觉可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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