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彼时萧月音人在气头上,坚持要留下这一身。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她久居佛寺,习惯性节俭,这一身也是新做的,只要洗干净了,没什么不能穿的;
另一方面她不好说出口,她先前对纱郁等人态度那般差,如果再回去找她讨要新的衣衫,她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
衣衫拿回来,毓翘精心浆洗了好几遍,反复确认和新的无异,这才让萧月音试穿。
“公主,真不是奴婢违心夸赞,你穿上这一身,不仅半点也不比那些妖艳舞姬差,反而更是美若天仙,叫奴婢根本移不开眼!”韩嬷嬷一面上下打量,一面忍不住啧啧称奇。
“是啊是啊,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戴嬷嬷也两眼放光,随之附和着,
“对对,‘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①’!奴婢从前在先皇后读书时听到过这句,但一直都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子。时隔多年,今日终于从公主身上看到了!”
这两位嬷嬷年长,平日里做事俱是踏实稳重,更不会像小丫头那般卖口舌的乖巧,既然双双称赞,萧月音自信她们所说的,皆为事实。
今日午后,府衙里传来消息,说王子发了话,让那些为了处理冀州庶务的上下手足们晚饭之前散了,他自己也会在那时回到驿馆。萧月音便赶紧开始准备,沐浴焚香,扑粉描眉,在可以映照全身的铜镜前照了好几圈,才终于满意。
越是时辰临近,萧月音心头越是忐忑难掩,为了壮胆,她又特意喝了一点小酒。
酒液辛辣入喉,直冲脾胃,刺得她粉白的小脸染上酡红的云霞。微醺的静真居士在香烟缭绕的博山炉前刚刚坐好一阵,便听到了外面裴彦苏和戴嬷嬷的对话。
是他,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萧月音的心砰砰直跳,像是把自己这只小兔也揣在了怀里,等确认他进了内室、立即扑到他的胸膛时,那小白兔便堪堪撞在了他的铜墙铁壁之上,抖落满地的香软。
“冀北哥哥!”她的嗓音娇得像水,在他怀里抬起头后,她又娇娇糯糯地重复:“冀北哥哥!”
平日里很少这么唤他,每一次唤他,都有别样的深意。
此刻,裴彦苏那从来波澜不惊的墨绿色眸子里像是藏了一片海。
萧月音往后退了两步,微展着一双玉臂,缓缓地转了两圈。
柳腰上坠着的银铃还有余音作响,伴随着她轻快而婉转的疑问:
“真儿这样,好不好看?”
身材伟岸高大的男人仍旧不动如山,只有喉结在上下滚动。
小公主从自己夫君的神色和眼底都看不出任何回应,霎时懊丧起来,委屈巴巴地微微歪头,疑惑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难道,真的不好看?可是嬷嬷们都说好看……”
黛眉蹙着,她又指了指身后那不远处的铜镜:
“明明我自己也前后看了好几遍,是挺好看的呀……”
——“谁允许你穿成这样的?”裴彦苏忽然咬牙切齿问道。
“不需要谁允许,本公主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也许是带了点薄醉,萧月音的行为语言都大胆了不少,一面说一面还又碎步上前,直勾勾地环住了他的脖颈,脸上的笑意回潮:
“不仅要这么穿,我还要跳舞给你看。”
香气忽远忽近,裴彦苏的喉头又滚了滚,目光追随着面前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的小妻子,看她后退了几步。
萧月音只是在先前几次宴会上见过别的舞姬跳舞,嘴上放出豪言壮语,身体却是笨拙腼腆,只堪堪有些兴之所至的翩然。
无丝竹管弦配乐,房内便安静得只剩下她轻踩点地的动响,和腰间银铃的声声点点。
胡乱舞了几下,又觉不够尽兴,便忆着脑中残存的画面,原地旋转起来。
一圈,一圈,又一圈。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就落入了裴彦苏怀里的。
总之,等到她再次缓缓撑开眼帘时,人已经被他紧紧抱着,站在了那面可以照见全身的铜镜之前。
几圈旋转的眩晕混合薄醉,铜镜里的自己是有些模糊的,萧月音的呼吸仍未平复,耳边却萦绕他粗,重的喘,息像是隐忍了许久。
“你、你不会是嫌我跳得不好,”明明穿着甚少,她却觉得周遭热意席卷,说话时舌头打结,“要让我、让我好好照镜子看清楚自己吧?”
可话音未落,回答她的却是裂帛之声,红裙被他撕碎,毫不怜惜。
不堪一握的楚楚纤腰上,便只剩下那串叮叮作响的银铃。
裴彦苏敛眸,直直盯住铜镜,欣赏他的音音那绯红的小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愕与迷茫。
谁让她方才那般恣意,毫不在乎后果?
萧疏轩举的王子总被心爱的妻子拿捏,栽在她玉掌上的次数不知凡几。一向争强好胜的他,总想要通过点别的找回自己的主场。
比如力量,比如口舌之辩,再比如脸皮的厚度。
在第一眼看清她的穿着时他便几乎疯了,偏偏她又足够懵懂,看不出被他强行压下的凶猛巨兽,还要变着花样撩,拨招惹,肆无忌惮地诱他做出更不可控之事。
在他的印象里,音音是几乎从不穿红色的。除了与他大婚当日那一身火红耀艳的嫁衣之外,平日里她喜好素淡清雅,海棠般的面容更是不施粉黛。
今日的她,与嫁给他那晚一样,甚至比那晚还要美一千倍一万倍。
火红的束匈包裹着她愈发丰瀛的雪酥,玉颈上一串缧丝金嵌翡翠珠链,极细极纯,在她翩然轻盈的舞步里,随着抖动,一点一点嵌入深深的沟壑。她的妆容也娇艳无比,远山黛眉细长,眉心处朱砂一点红,两靥的胭脂如春日缱绻的画卷,长睫如扇低垂,配上她朦胧杏眼中的盈盈秋波,没有一处不在诱他采撷摧折。
她既要诱,他便如她所愿,只是这面落地铜镜,让他生了更多有趣的心思。
裴彦苏将被他撕得粉碎的红裙随手扔在地上,大掌覆住桃,狠狠攥握,低低斥道:
“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谁允许你穿成这样了?”
“嘶……”萧月音不明白他这铺天盖地的怒意从何而来,痛感上达,她眼睫颤动,蹙着黛眉回嗔:
“你、你轻一点嘛……弄疼人家了。”
“知道疼,还要那样?”裴彦苏根本不放手,不仅不放手,还攥向了另一侧,“公主什么时候学会的跳舞,微臣怎么……从来都不知晓?”
他当然不会知晓,跳舞这种任人观赏的闲技,向来需要保持端庄持谨的皇家女,根本不可能会学。
“冀北哥哥,你就说、就说我跳得好不好嘛……”羞赧和眩晕交替占据着萧月音的神志,她只能尽力躲开那些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话语,用他喜欢的称谓讨好他。
不自觉一动,腰上的银铃又是一阵响。
裴彦苏根本听不得她这样,长指一面寻觅,他一面用啮噬在她香肩上留下深痕:
“好,很好,哥哥很喜欢……只是,真儿要老老实实告诉哥哥——”
他故意在这里停顿,和她隔着铜镜对视,捕捉她迷离而柔郁的眼神,锁住。
“是不是有求于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每一个字,他都说得字正腔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放手一搏的心虚和仓皇。那一瞬,他幻想她亲口告诉他她就是萧月音,幻想他坚持了许久的隐忍,终于拨云见月、得到他最想要的结果。
他贪心,全是因为她。
是她让他这般疯狂的。
要她来说,他想听她来说,他偏等她来说。
而听到裴彦苏这样问,萧月音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铜镜里男人俊朗的面容,因为这突然郑重其事的疑问而多了几分冷肃,冷到快要将她周身的热意驱散,将她拉入无尽无底的深渊。
她要说吗?她敢说吗?
她明明只是因为吃了点小醋,想要给他一个小小的、准备充足的惊喜而已。
她瞒着他,她有太多事瞒着他,就算是现在要说,又该从何说起?
萧月音樱唇微张,像是僵住,根本动弹不能。
而这相对凝滞的时光里,男人的耐性耗尽,撩开衣摆,另一只掌攥住她环绕着银铃的位置。
“不说,是没有,还是不敢说?”裴彦苏的话语和欺入一样,几乎咬牙切齿。
萧月音的上下顾此失彼,只能抓住面前铜镜精致的雕花边缘,把它当做她的救命稻草。她头上的发髻原本就因为方才的舞蹈而略微散乱,如今这猛然一动,更有几缕青丝垂落,粘在她满是香腻汗津的雪肤上。
她半惶半恼,又快要支撑不住了。
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
上次在直沽那海边的窗前他便为所欲为,今日她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还是换来他如此对待。
而上一次她的赧然来自可能被旁人听见瞧见的担忧,这一次,又变成了源自对随时可以抬眼瞧见的那些肆狂画面,无穷无尽的耻。
“你、你怎么这么喜欢,”萧月音紧紧闭上杏眸,强行被压住的不止泪水,还有要被他逼出来的答案,“这么喜欢后面……”
束匈的系带也在后面,她说话时,他随手便将它松开了。
松开却不解,火红便只能下滑,难以坠落。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就像她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一样,两个人的动作举止亲密至极,嘴上却都不肯让步半分。
萧月音再也受不住,在他沖幢的间隙,突然挣脱了他。
转身抱住草原上最为悍猛的大狼狗,踮起了脚尖。
亲眼见男人的面容,比在镜中所见要复杂得多,横穿眉骨的刺青隐隐含着怒意,墨绿色的瞳孔却又冷倨如寒冰。
她学着他,柔荑扣住他紧绷的下颌,主动堵住他的薄唇。
这个动作在他昏迷的那些时日里她做过许多次,最近她却生疏了不少。
裴彦苏闻到了她口中的丝丝酒气。
原来她是因为醉了,才会这样引他诱他吗?
而即使难得饮了酒,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是不愿意,还是没有胆量?
有胆量这样勾,引他没有胆量说实话?
她到底是爱他还是怕他,又或者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准备随时随地冒出来,让他措手不及?
这样的念头令他失望,令他沮丧。
到底是他想多了,到底是他自作多情。
“小妖精,今晚是不是不想睡了?”他掐住她的后颈,强行拉开她的亲吻。
既然谁也不愿回答对方的问题,那只能用别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了。
裴彦苏将怀中的妻子再次翻转,让她再次直面铜镜,死死扣住不让她挣扎。
这样,她便看不见摸不着他悄然滑落的眼泪了。
第122章 迎接
秋夜漫漫,对自己的妻子许下过不少诺言的裴彦苏,这一次也同样言出必行。
眼泪被他擦干,没有任何痕迹。
从落地的铜镜前到湢室的浴桶里,从书室的大案再到拔步床内,他们在许多地方留下了交叠的足印,将滴落的汁液踩得乱七八糟,却无暇顾及。
她不愿意讲没有关系,他不逼她讲,反正他会用她被幢到失焦的瞳孔、含在喉咙的婴宁、雪白肌肤上的青红痕迹来偿还,等她受不住哑着嗓子求他,他嘴上哄着她亲着她,但劲力却半点没有松缓,反而愈发深勇。
在最放肆的时候,他拉着她的小手,滑过那仍然挂在她月,要间的火红束匈,来到她平坦的小月,复按住那青色的鼓,起浊浊低沉地问她,这是什么,公主知道吗?
“狗……是狗……”她眼睛都挣不开了,只能抽抽搭搭地回答,再多一个字都没了力气。
然后,他再心满意足地继续占着,就是不放过她。
在冀州的清晨悄然来临的时候,整夜耕耘的男人才终于云销雨霁,拥着早已昏厥的妻子安然入眠。
偏执和疯魔逐渐消散,理智和希望重新归巢。
这一次她不说,或许过两日她便能说了。
他相信会有转机。
之后,萧月音整整昏睡了一日一夜。
她总觉得自己仍在幻境,耳边除了与裴彦苏交错的喘,息和男人时不时几句羞得她无地自容的浪话之外,便是片刻也不停的银铃响动。
叮铃铃,叮铃铃,和他动作的节奏别无二致。
等到耳边的响动终于停歇,她也好不容易勉强恢复了过来时,再一问准备出门去往府衙做事的裴彦苏,才发现距离九月初九,竟然只剩不到一日了。
“是我不好,”见她红润的小脸因为这时辰生了委委屈屈的慌乱,裴彦苏又踱步回来,俯身吻了吻她的鼻尖,主动认错,“前晚,闹你闹得太狠了。”
萧月音并没有被这轻飘飘的认错安慰好,黛眉反而蹙得更紧,她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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