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国书还在你的身上……”他不说话,她便继续劝着,“今日我们能寻到静泓这个理由,再想让宋大人出面带我们入宫,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裴彦苏仍旧不说话,但握着她手的力道,却重了几分。
萧月音莫名有些烦躁。
“裴彦苏,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吗?”脾气上来了,一贯的清冷柔婉尽失,她拧了眉,狠狠盯着他:
“昨晚你从太德公主府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有交代,便默认了咱们与新罗太子兄妹交了恶,连面都不能见。裴彦苏,你与金胜敏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彦苏只将萧月音的手握得更紧了。
为了不让她担心,许多事他都没有告诉她,她似乎也并不关心。
但她突然这样问,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是在吃金胜敏的醋?
裴彦苏的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第60章 硬
但萧月音呢,她哪里知道那么多。
眼下,她心心念念的事有两件。
第一,是尽力促成漠北与新罗结盟,结盟了裴彦苏才会履行承诺,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将漠北今年鲸吞大周的土地尽数还回;
第二,是回到直沽,顺利与萧月桢交换,将所有的一切尽数告知,她再功成身退,彻底离开。
她自觉,方才质问裴彦苏的语气和态度都足够恶劣,也足够让这个男人好好端正自己的态度,却不想这只大狼狗脸皮也是甚厚的,见她动了怒,却只是微微笑着。
“你,你……”刚要再开口斥责,点点翕动的唇瓣,却被他用两只长指按住。
这样的触感,陌生,却又熟悉得很。
她难以抑制地想起了昨晚,想得透彻。
那时候,他用食指在她的唇瓣娇嫩上摩挲,然后一点一点,缓缓探入。
光是想到那视感与触感,已足够令她浑身酥麻,绵密的津液沿着喉咙滑落入腹,她只觉得嘴唇耳根,都因此而莫名热了起来。
——“待今日咱们忙完了宴会的餐具器皿一事,太子与公主共同的大婚盛典,也算是有点眉目了吧?”与此同时,几名宫人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原来裴彦苏制止她说话,是早就听到了她们。
萧月音也自然而然跟着屏住了呼吸。
宫人们所言所谈皆是筹备大婚盛典的琐事,待她们也逐渐走远,裴彦苏虽仍旧一言不发,动作却是神速,揽住她的腰,就带着她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几名宫人。
从前,她知晓他身手好,功夫厉害,今日被他这般如入无人之境地到处游走,才切实体会到这位表面文质彬彬的状元郎,实际悄悄暗藏了多少锋芒。
他们一直跟到一处偏僻的杂物房,紧随着宫人们入内,躲在了绝不会被发现的暗处。
杂物房内都是筹备大婚盛典所用的各类器具,琳琅满目,却也叫人分不清主次重点。萧月音不懂裴彦苏究竟想要做什么,仍旧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出头绪。
而且,因为两人所躲藏的暗处空间狭小拥挤,她只能被迫被裴彦苏紧贴着拢抱在一起,身上心上都有些难耐,便只好伸手,用掐他手臂的方式提醒。
……谁知道裴彦苏练的是铁臂呢,好硬……
好硬,根本掐不动!
手臂这么硬,手背上的肉肯定不会了,萧月音咬着唇,让自己的手再往前滑,想要滑到他的手背上。
但他反应太快了,眨眼又握住了她。
“裴彦苏,我刚才的火还没发完,你故意惹我的是不是?”趁着外面的宫人暂时都出了杂物房,萧月音低低斥道。
“真儿说什么?”虽然背对着他,可她却仍然能听出他明显的笑意。
“知道我要掐你,绷那么紧做什么?堂堂男子汉,这点疼都受不了?”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说起“疼”这个字,就在这一呼一吸间,她腿上那本来几乎无感的伤口也像是听懂了她的召唤一般,开始发作。
“嘶……”不想起倒还好,一想起这个,她更是火冒三丈。
“哪里疼了?”裴彦苏立刻问。
疼……那羞人的原因、羞人的地方,萧月音面皮薄如蝉翼,又怎么可能直说?
更何况,虽然他们躲藏的地方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但在这地方到底不安全,他和她闹起来,闹出动静,又该怎么收场?
她可是大周公主,她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心里的憋闷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眼下又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若是一直无处发泄,她恐怕要被活活憋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①。
这样想来,萧月音才不会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借着他握住她手的劲力,将他的手臂,抬到了她的面前。
硬又如何,她掐是掐不动的,用牙齿咬总行了吧?
手臂还能比牙齿硬?
反正现在在暗处,咬人时候仪态尽失,也无人看见。
一不做二不休,萧月音说干就干,下嘴的时候,自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先用力咬了一口,发觉隔着一层衣衫,不太尽兴,她便用双手将他的袖子直接挽了起来,挽好了,才又抬了他的右臂,再一口狠狠咬下去。
这一次,应当是他听懂了她的抱怨,又或许是牙齿确实坚硬,裴彦苏的手臂虽然仍旧紧实,在她齿间的口感,却是软烂了不少。
和他做给她的兔肉完全不一样。
咬一口。
又咬了一口。
啧,又咬了一口。
这个人是不怕痛的吗,怎么完全没反应?
萧月音狐疑地松开了牙。
与此同时,耳边却是熟悉的气息,又湿又热,是裴彦苏凑近了说话:
“真儿消气了没有?”
她当然不会知道,从头到尾,他都当她是在吃金胜敏的醋,又不好直说,只能这样向他发泄自己的不满。
她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而吃醋,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制止她咬他?
只要她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即使把他咬坏了,他也根本毫不在意。
可是他言语间难以压抑的兴奋,却让萧月音犹豫了。
指尖摩挲着他手臂上那深深的牙印,她觉得自己又一次低估了身后这个男人,对萧月桢的爱慕和怜惜。
也对,昨晚他已经那般了,明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后他仍旧顾虑着先前的承诺,顾惜着萧月桢的身体,并没有真正与她圆房。
而妥协后他还是不小心伤了她,他又尽力弥补,以他的聪明智慧,她即使不说,他也知道她在生气什么。
只是他的这个问题,她仍抓着他裸露的臂膀,暂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恰在此时,外出的宫人们却回来了。
“就是这个,”说话的似乎是一名年长的宫人,以教人之姿:
“这是个特殊的酒壶,只要在倒酒时按住这个特殊的旋钮,酒壶里装的另一种酒液,便会从这个壶嘴里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萧月音被这样奇特的器皿吸引,从缝隙中看去,只见那年长宫人手中拿着一只鎏金酒壶,靠近把手处,确有一个火欧珀制成的小小旋钮,若不是知晓了酒壶中的关窍,恐怕只以为这旋钮是装饰的一部分。
这样的酒壶显然是为金胜春兄妹二人的大婚盛典所准备,萧月音正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又听见那接过了酒壶的宫人,似乎并不将这酒壶当做多么重要的道具,与先前的宫人,闲谈一般道:
“当年太子和公主兄妹二人出生时,如今的宋王后也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刚怀了日后的二王子。宋氏一族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毫无势力不说,就连如今的宋润升宋大人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转眼十七八年过去了,先王后因为诞育太子兄妹薨逝,宋才人做了新的王后不说,宋大人也爬到了中书令高位,权倾半个朝野。”
“是啊,”先前的宫人自然接话,“若不是朝中还有朴正运朴将军这样的老树在撑,恐怕宋氏一族在新罗的权势,要盖过大周的宋氏一族,在大周朝野的权势呢。”
之后两人的对话,萧月音却没怎么听了。
她想起了许多事,一下便从与裴彦苏的小情小爱之中跳脱出来,心头如同落了一块巨石。
一直到与裴彦苏离开了那间杂物房、离开了新罗的王宫,在宫外与静泓会和,她仍旧沉浸在沉闷的心绪之中。
以至于,在宋润升将他们三人送上马车时,她差一点忘记了基本的礼节,迟迟没有向宋润升道谢。
她的这些反常,自然都被静泓看在眼里。
是以上车之后,在向他的静真师姐和赫弥舒王子汇报自己面见新罗国王的种种时,静泓也忍不住,总是悄悄观察她面上的神色。
他如是道:
“如阏氏先前所料,新罗国王的身体,其实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差。贫僧虽然没有机会上手为国王把脉,但观其气色神态,他能再活不少年岁,不在话下。”
“贫僧去时,听到那太德公主与准太子妃,在新罗国王面前将公主殿下好一顿夸赞。她们说,虽然为了避嫌,新罗国王不能召见公主与王子殿下,但公主到底是大周的公主,为了表达对大周公主的尊敬,到新罗太子他们大婚那日,一定要让公主坐在最尊贵的主桌,就在宋润升大人身旁。”
——“宋大人?”裴彦苏却在此时打断了静泓,他当然也察觉了萧月音的异常,从上车起便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摩挲安抚,问静泓的这句,却带了几分不自觉的严厉。
静泓见他俊朗的面容难得闪过郁色,自己手中的佛珠也停下了拨动,沉声继续道:
“宋大人既是国舅又是中书令,这次新罗太子公主的大婚盛典,他将担当册封仪式的令官。”
“那太德公主与准太子妃的请求,他又是如何说的?”裴彦苏问。
“宋大人听国王的,国王允准了。”静泓如实说来,“除此之外,以现在新罗宫中如此复杂的局势,这一次宋大人冒险带公主与王子殿下入宫,却因为阴差阳错没有见到国王。贫僧愚见,在新罗太子公主的大婚盛典之前,恐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直到回到驿馆,萧月音仍旧不发一言。
与裴溯裴彦苏此行新罗的目的是为漠北与新罗结盟共同夹击渤海国,那些关于新罗内政之事,她并不想多管。
“既然那太德公主与准太子妃向新罗国王说了我的好话,我们为何不再试试找他们,看看能否有机会面见国王?”与裴彦苏一前一后回到房内,萧月音还是那身仆从打扮,直接坐到了书室的圈椅上。
紧随他们的戴嬷嬷和刘福多公公,一见两人气氛不对,便识趣退了出去。
裴彦苏绕到了大案对面,站住,与她隔着大案对视。
他墨绿的眸子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泉,无波无澜。
“其实,金胜春兄妹两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她直直望着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
“如果我们将这伪造的国书拿出来,告诉他们不与漠北结盟就会唇亡齿寒,他们应当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再带我们去见国王的。”
“沉默了这么久,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裴彦苏提眉,身形却未动。
萧月音眼帘一颤,又听他说来:
“入宫之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变了态度,不再信任宋润升?”
指甲在圈椅的扶手上用了力,她以此掩盖自己的惊惶——
到底是裴彦苏,如此迅速,就将她转变态度的症结找到,还直截了当地问她。
狗鼻子狗眼睛这么敏锐吗?
第61章 王妃跑了
裴彦苏说得一点都没错,确实是因为宋润升。
在她和萧月桢的生母、弘光帝的元后嫡妻卢氏,因为生她们姐妹而难产薨逝后,作为众妃之首之贵妃的宋氏,便被弘光帝扶上了皇后的宝座。
宋氏一族在大周朝野本就不容小觑,族中入仕的男子自此之后,几乎人人平步青云,其中宋皇后的兄长宋兴策更是身居太师高位;而金胜春兄妹两人的生母李王后,同样也在生产时不幸薨逝,新罗宋氏的壮大之路,也几乎与大周宋氏一模一样。
巧合的是,萧月音比金胜春小了半岁,新罗又是大周藩属国,新罗内政的变化,宋兴策等人应当了如指掌。
有没有一种可能:
宋王后趁李王后怀双生胎而谋害她,宋贵妃也趁着卢皇后怀双生胎而谋害她。
他们可是都姓宋呢。
不过,巧合也可能都是巧合,新罗宋氏与大周宋氏应当并非同宗,无凭无据之事,她若是贸然将他们定下这欺天大罪,岂不也成了诬陷诽谤之小人?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货真价实”的萧月桢,在裴彦苏等人的眼中,萧月桢是弘光帝与卢皇后的独女,卢皇后因为生产双生胎而死,本就是皇家的绝密秘辛。
她不能讲,什么都不能讲。
即使宋润升和宋王后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做下龌龊之事害死李王后,她也只能愤慨,只能扼腕叹息。
她与裴彦苏的共同目的是为了促成漠北与新罗同盟,两件事,本就毫不相干。
“前日东宫宴上,太德公主和朴姑娘对真儿可是态度不佳,”两厢沉默之后,还是裴彦苏先说话,极为严肃:
“就我所知,她们两人原先几乎是势同水火,今日却突然一并向新罗国王说了真儿你的好话,这其中……实在太过可疑。”
食指和中指点在大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顿了顿,方才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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