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泓想不出关窍,后脑却是一痛,人也晕了过去。
***
公主院内,韩嬷嬷和戴嬷嬷久不见萧月音回来,正在商量出去找人。
一眨眼转身的功夫,却见今早出征的王子不知从哪里出来,怀中还抱着昏迷不醒的公主。
韩嬷嬷与戴嬷嬷对视一眼,都知道情况诡异,但谁都不敢开口问。
跟着王子回到卧房,但见他将公主放回床榻,然后一面向外走,一面冷冷吩咐道:
“为公主备水,她在城外惹了一身尘土,好好为她沐浴洗净。”
走到房门口,忽然又改了主意:
“不,备水就行,多备一些,我亲自给她洗。”
第88章 烧
韩嬷嬷满腹疑惑,却什么都不敢问,见萧月音被裴彦苏放回床榻上后仍然未醒,不免又担忧起来,小声道:
“公主这样……”
裴彦苏凛冽的目光扫来:
“公主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韩嬷嬷吓得一个激灵。
其实她从未见过这君子端方的状元郎如杀神一般嗜血的模样,从前萧月音亲眼见过他残忍斩杀车稚粥几个心腹的场面,事后向她形容,她还觉得是公主太过夸张。
可眼下王子身披银甲,锃亮的甲片每一片都满是戾气,他扫过来的目光,霎时便让韩嬷嬷感受到了杀意。
从前大约是因为王子爱屋及乌,对公主温柔体贴,所以对她们几个奴婢也基本和颜悦色。
可眼下这样的场面,她只担心王子马上就会伸出手来,将她的脖子拧断。
韩嬷嬷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津液。
她本来想着,虽然王子的行踪可能涉及重要机密她不得探听也不可能泄露,但公主的身子要紧,为公主请大夫来、或者让静泓来为公主看看,也是十分应当的事。
然而王子这么说,便是杜绝了她的念头。
等到裴彦苏带着满身的戾气离开,韩嬷嬷仍旧心有余悸。
但是她不敢跟戴嬷嬷交流,只能在心里面想。
就像今日公主坐在书案前发呆、玩猫,又提出要为她梳头、拔头上的白发一样,韩嬷嬷把萧月音从小带大,了解她的脾性,隐约觉得,她突然的反常可能是有事,瞒着不告诉自己。
奴婢妄自揣测主子本就不应该,何况再将这些揣测说与第二个人。
公主睡靥美貌依旧,眼角却凝着几滴泪珠。
她不是出城散心,还带着隋嬷嬷一路吗?
隋嬷嬷又去了哪里?
***
这次裴彦苏是秘密返回的沈州,为了不被人发觉,他连宅院正门都不走,回来时,是抱着萧月音翻墙入的小院。
再原路翻墙出去,来到城角一处破屋内。
倪卞在这里守了一会儿,见到他神色凝重地来,抱拳道:
“已经按照王子的吩咐,所有的人都已经带到了。”
说着,倪卞稍稍往身旁退了一退,让裴彦苏看清屋内的情况。
地上躺了好几个人,俱是人事不省。
这都是裴彦苏一手安排的局。
先让隋嬷嬷用萧月桢交换的借口把萧月音骗出来,再在隋嬷嬷返程复命时把隋嬷嬷打晕带到这里;用隋嬷嬷的名义把萨黛丽骗出来,带到这里,再用迷药迷晕;同样被带到这里的,还有格也曼的手下的其中之一,此人与格也曼的关系十分亲厚,当初也跟着格也曼一起到兴仁去勘探地形。
至于静泓——
见裴彦苏厌恶地看着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沙弥,倪卞赶忙解释:
“方才属下将萨黛丽小姐引到此处时,恰好被静泓师傅发现。王子从来未嘱咐过有关静泓师傅之事,属下便只能擅自做主,先将他打晕了。”
说起静泓,倪卞也是十分为难的。
从那晚他按照公主的命令,将公主身边犯了事的婢女绿颐从幽州送回邺城,半路上被王子截下开始,倪卞的命运便已然发生了改变。王子身负大才,也是唯一一个能带他出将入相之人,他从不会思考王子的命令究竟缘何,只知道将事情办妥办好,就离王子的目标更近一步。
他是打心眼里愿意追随王子的。
外访新罗和渤海国这一路,倪卞虽然已经彻底易容、改名为“倪汴”,但不说裴彦荀,他与胡坚、静泓等人相处多日,一同经历了大事小事无数,对静泓这个清冷禁欲的沙弥谈不上多喜欢,也绝对算不上讨厌。
即使他并不知晓王子让他恢复从前的身份,和隋嬷嬷那心怀不轨的老妪一起骗公主是为了什么,公主上马车时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来,他也只觉得万幸。
静泓突然出现,他不忍心杀静泓,想到静泓可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他便只能将静泓打晕,和其他人放在一起。
“去把静泓的鞋脱了。”就在倪卞冷汗涔涔、忐忑地等着裴彦苏吩咐时,听到他这样说。
倪卞迟疑了一瞬,不敢问原因,只能依言照做。
破屋之内的光线晦暗不明,只有倪卞挂在破墙上的火把影影绰绰,倪卞看裴彦苏往前一步,便去取了火把,照亮静泓的双足。
这一下,他才看见,原来静泓有一只脚原本有六趾,但最尾那趾却只留下一个整齐的刀口,切趾之人的力度,想必极其凶狠。
而再观那刀口的伤疤,似乎并不久远,切趾之事,应当就是近期发生的。
“给他穿上吧。”裴彦苏又冷冷道。
倪卞再照做,又听见王子的声音:
“把你的佩剑给我。”
话音未落,王子已直接从他腰间将跟随他已久的佩刀拔出,“我的佩剑是新打造的,用这几个贱人的血来开刃,未免太委屈它了。”
这边,倪卞已经将事情办完,举着火把,重新站了回去。
他只觉得王子今晚比上次在车稚粥的大帐前,还要冷酷峻戾,若不是倪卞自己也是见惯杀戮之人,换做寻常之人,恐怕早已被吓得晕过去。
裴彦苏杀掉格也曼的手下,几乎是不眨眼的速度。
那人原本也带着不小的功夫,即使被迷药迷晕,为了防止他突然作乱,倪卞还是将他双手反绑。
裴彦苏杀他时,只拎了反绑他的绳索,同时用刀身刺穿他的胸膛,淋漓的鲜血喷了一地。
在血腥味愈发浓郁的时候,裴彦苏松开了绳索,冷冷看着那人,看着那人的尸体缓缓向前倒地。
而这样的动静,却让萨黛丽主仆二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那婢女睁眼便见尸体和鲜血淋漓,被吓得花容失色,即使死死捂住口鼻、没有尖叫出声,仍是不可自抑地发抖,抖成了筛子。
裴彦苏同样一剑刺穿了这个婢女的胸膛,手起剑落,没有半点犹豫,不留任何余地。
目睹了这一切的萨黛丽被吓得清醒,她瞠目结舌,目眦欲裂。
“为、为什么……王子,你不、你不应该……”她根本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语来。
然后,她也不用说了。
“上次硕伊借你的手毒害我未遂,这次格也曼又借你的手毒害我未遂,你觉得我应该留你命吗?”裴彦苏说得慢条斯理。
萨黛丽被他的掌风生生震碎了头骨,粉褐色的脑浆从她业已停止呼吸的鼻孔中缓缓流出,她又怎么能回答裴彦苏的问题?
“如果还有轮回转世的话,记得下次别再招惹我这样的男人,你惹不起,只有死路一条。”
而与此同时,隋嬷嬷也醒了。
到底是周宫中萧月桢身边的老人,见过无数大场面,几句话,她便知晓裴彦苏一定会让她死。但即使眼前几人的死状让她两股战战,她也还是强忍着颤抖,定定向如冰山一般的男人质问:
“王子言而无信,你明明向我承诺过,只要我按照你的吩咐做事,就能放我一条生路。”
为了提起自己那所剩无几的气势,她连“奴婢”的谦称都改口了。
“那你可能听错或者记错了,我原话是,‘可能考虑’。”连杀三个人的裴彦苏无比气定神闲,身上的银甲,在倪卞熊熊的火光中仍旧闪动着冷厉之气,“你串通婢女绿颐想要让音音难堪,即使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不情不愿答应为我做事,仍然鄙薄着音音、辱骂着音音,可有这样的事?”
光是“音音”二字,足以令隋嬷嬷脊背生凉。
王子竟然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叫那个小贱人。
而他口中的指责,也当然都是事实。
只不过是她偶尔实在按耐不住骂出了口,王子又是如何听得的?
“那萧月音,我鄙薄她辱骂她有错吗?她哪里配做公主?”隋嬷嬷嘴角都快要裂开,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是汗泪交织,事到如今,她连求个全尸都懒得了,只图自己嘴巴痛快,“她竟然和小秃驴私奔,王子殿下,您头顶的绿云——”
之所以不说了,是因为裴彦苏用剑,封住了她的喉咙。
那剑身上还滴着不知谁的鲜血,裴彦苏星目一紧,波澜不惊地说道:
“隋嬷嬷,你在宫里教导其他人时是不是说过,人,只要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
倪卞站在裴彦苏的身后,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那剑身一寸一寸地深入隋嬷嬷的咽喉,每进一寸,便换来新的鲜血狂溢,与那剑身上本来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来源。
“唔……唔……”这样的死法让隋嬷嬷痛苦万分,却只能引颈受戮。
“人的舌头连着喉咙,乱嚼别人舌根,造下口业,理应是这个下场。”裴彦苏耐心耗尽,无心再继续欣赏这场由他亲手创造的暴力美学,手中甫一用力,便刺穿了隋嬷嬷的喉咙。
收剑之后,他找倪卞要了巾帕,一点一点擦干剑身上的血迹,然后才将那柄剑,又插回倪卞腰间的剑鞘之内。
之后,裴彦苏走到唯一还活着的静泓的身边,一把拽住他僧衣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王子……”倪卞心头猛跳,生怕这杀红了眼的王子顺手将静泓师傅也给了结了。
然后他便听到一声沉沉的闷响,是裴彦苏一拳过去,打到了静泓清俊的面颊上。
静泓的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
又一声闷响后,静泓剩下的半边脸也被裴彦苏一拳打肿。
打完两拳,裴彦苏还对着静泓的胸膛,又狠狠来了两拳。
然后,他才扔下鼻青脸肿的静泓,对倪卞说道:
“把他扔回院子里,别让他死了,剩下的尸体留在这里,屋子烧了。”
***
裴彦苏再次翻墙回到萧月音的小院时,韩嬷嬷和戴嬷嬷都守在主卧的门口。
见到他满身戾气回来,韩嬷嬷不敢对这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皱半点眉,只恭敬行礼后,垂首向王子回道:
“王子的吩咐,奴婢不敢有半点违逆。水已经为王子和公主备好了,公主仍在昏睡,奴婢二人,也并未走漏半点风声。”
“嗯。”裴彦苏浅浅回应,迈步往里走,“今晚没有我的允许,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打扰。”
“是。”两位嬷嬷异口同声应道。
卧房内一室静谧。
萧月音安然睡在床榻上,眉目如画,只是眼角还挂着一点泪痕,显得格外凄婉动人。
待裴彦苏走近,她似乎闻到了他满身的血腥气,黛眉蹙了蹙。
这样的温香软玉,明明应当温柔待之。
裴彦苏却伸手,直接将她身上的衣料撕开:
“不喜欢我的血腥气是吗?偏要染给你。”
第89章 棠
其实,在最开始决定布下这个局的时候,裴彦苏是想过很多种可能的。
若是她早早表明了态度,人既已出嫁,不愿意交换、不愿意离开他的话,他其实会考虑,直接告诉她他不仅早就认识她、而且还早就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她没有,她一听隋嬷嬷说可以交换,恨不得像兔子一样跑开。
那他就一定不会向她坦白了,只能继续陪她玩这个扮演的游戏。
她想要走也行,他放低要求便是,想着今日将她逮回来,她若是乖乖的,他会控制自己动作轻柔一点,让她少疼一些。
上次在新罗,在平壤的驿馆里,被金胜敏设计中了媚药的他,正是担心她受不住那样的疼,最后才没有要她。
但她回报给他的是什么呢?
在渤海国,她用尽心血换来的离开的机会,她给了静泓那个秃驴;
刚到沈州,她第一时间和隋嬷嬷商量交换之事;
最可恨的是,她抛下这里的一切离开,不带韩嬷嬷这个跟了她十七年的乳母,却答应静泓带她一起走的要求!
青梅竹马……私奔天涯……
她如此不留余地地羞辱他,是不是从未把他当做她的夫君?
喔,也确实不是“夫君”,在她的眼里,他本来是她的“姐夫”。
裴彦苏咬牙想着,手上毫不怜香惜玉,裂帛之声声声入耳,他很快便将萧月音身上的衣衫,从里到外都撕得粉碎。
他将那些布条扔在地上,地面干净无尘,与布条碰撞,却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当他是夫君又如何,过了今夜,他从名到实,都是她的夫君。
裴彦苏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些死人的鲜血已然凝固,他将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鲜血也即刻便沾了上去。
她的心她的脸,都是洁白无瑕,她太过善良聪慧,任凭他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他所写的华彩文章,也只能描摹她优点的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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