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排面做到了极致。
自从陈洛杳与司家定亲之后,陈幼薇便在府中一直发脾气。
常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短短几个月下来,她被陈颂训斥的次数,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她心里不服气,更是对陈洛杳怨恨至极,但无论她怎么折腾,这场婚事,她都阻止不了。
先不说司家重视,司夫人魏茵时不时的便借着探望未来儿媳妇的名义来府中小坐,
更别说陈颂还接连往陈洛杳的院中塞人,护她周全,她就找不到可以动手的机会。
今日外面吵闹得让人刺耳,陈幼薇拒绝出门,一个人关在房中,打翻了妆台上所有的珠钗,茶壶茶盏也碎了一地。
崔氏安排着外面的种种事情。
抽空往她房里来了一趟。
一开门,见这满地的狼藉,顿时沉了脸。
“幼薇!你胡闹也要分场合!”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无数的宾客都上门,你身为妹妹,姐姐出嫁非但不去相送,还在房里各种砸东西,传出去你让别人如何议论?”
陈幼薇恨得牙痒,怒道:“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
“我陈幼薇如何,关他们何事!”
“还有今日的大婚,那贱人抢了我的夫家,还想让我喜笑颜开去给她贺喜不成?!”
“幼薇!”
崔氏“砰”的一声关上门。
语气少有的愠怒。
“说话前过过脑子!不该说的话,少说!”
“今日这么多宾客都在,要是你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被人听去了,你以后还如何相看夫家?”
“还有,你这几个月胡闹得够多了,你父亲对你早已厌烦,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就因她陈洛杳许了夫家,就被你消耗干净,你还想彻底惹了你父亲恼怒不成?!”
陈幼薇气头越发重,“厌烦就厌烦,他现在除了能看到他那个即将嫁入司家的女儿,还能看到什么?”
“还有什么未来的夫家,我喜欢的人只有司长晔,我谁也不嫁!”
“陈幼薇!”崔氏彻底怒了。
脸上最后一分温情沉下去,冷冷看向这个越发胡闹的女儿。
“我告诉你,司家长子明确说了不娶平妻、不纳妾,你就更别想什么外室了,就算你想当外室,司家也不会要。”
“还有,为娘将话说在前头,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虽是常态,但我告诉你,你们两姐妹共侍一夫,是不可能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相府丢不起这个人,你娘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老老实实给我断了念想,等过些时日,我就给你安排相看,早早嫁人成家。”
陈幼薇气得眼眶发红。
她正要说话,还没出声,就被崔氏打断。
“既然你不想出去,那就不要出去了。”
崔氏转身往门口走,“我会告诉宾客,你昨夜得了风寒,病得起不来,你自己好好在房里反思吧!”
说罢,门猛地被拉开。
随即,再次被人“啪”的一下关上。
门外隐约还能传来崔氏吩咐下人的声音:
“小姐身体不适,大喜之日不宜外出,看好她,别做出什么混账事。”
听着这话,陈幼薇气得猛地站起身。
将一旁桌沿最后一只琉璃盏“砰”的狠狠砸在了地上。
碎片迸溅的声音,哪怕外面锣鼓震响都压不住。
房外守着的婢女听着这声音,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崔氏冷着脸往外走。
在走出几步,周围渐渐有了宾客后,她强行挤出笑脸。
指挥着人将各种细节做好以不出纰漏。
放在以前,陈幼薇这般胡闹,她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也不会纵着女儿生气不管,但今天场合不同。
太多宾客上门,任何一点不好的言论传出去,后期都难以收场。
而且今天是陈洛杳的大婚,她这个后母,本就容易被人说不和嫡女一条心,今日若再传出点什么,她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也会功亏一篑。
还有陈颂那边,这几个月陈颂对她处处不满,今天这种日子,更是绝不能再出差错。
她虽然不想让陈洛杳嫁进司家,也怨恨她抢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姻缘,
但木已成舟,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上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崔氏一一陪着笑脸和进府的宾客打过招呼,随后往陈洛杳的院子里走。
相比陈幼薇的院子,陈洛杳这边侍奉的丫鬟仆人明显更多。
崔氏进来,随口打发了她们,让她们先下去。
待房中只剩换好嫁衣的陈洛杳,她才走过去,热络地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说话。
开场前几句,她和其他那些送女儿出嫁的贵夫人一样,嘱咐她一些‘出嫁从夫’之类的场面话。
直到过了一会儿,话音一转,才漫不经心地随口说:
“虽然你和司家长子的这门婚事定得仓促,但到底成了亲。落水那日,司长公子许诺了不娶平妻、不纳妾,但若是日后,真有司长公子心仪的女子出现,你身为正妻,要多体谅。”
“更要主动为夫君分忧。”
“去了司家之后,常回家看看你父亲,两家离得不远,若是受了委屈,回来跟爹娘说,爹娘为你做主。”
陈洛杳轻垂着头,脸上维持着得体的温笑,一一听着。
这样的话,这几个月下来,崔氏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
就像她今日找她说的这么一大堆,看似一一都是在为她考虑,但其中重点,无非就是那句‘落水之日不得已仓促定了亲’。
崔氏时时暗中提醒她,这门亲事,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捡来的。
本该不是她的,但却被她偶然得了。
她与司家定亲,崔氏明面上看着为她高兴,可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希望,出纰漏让这门婚事黄掉。
陈洛杳现在还记得,在刚下聘的那些时日,素来很少管她的事、也很少来她院中的主母崔氏,那几日天天喊着她说话。
比如司长晔并不是真的想娶她,只是他救了落水的她,又众目睽睽被那么多人看见,于情于理,身为世家嫡长子,他没办法推辞,只能牺牲婚姻作娶。
再比如,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双方在婚前又没见过什么面,就算成了亲,婚后也未必如意。
还有什么女子不得夫君宠爱,终身孤苦之类的。
第274章 他看着她问:“有喜欢的人了?”
崔氏说的那些话,一是暗指这门婚事不该是她的,但被她抢了,二是说司家其实根本看不上她,但没办法,只能娶。
自然,也有想让她这个当事人在她的洗脑下,主动想法子悔婚,好给她的亲生女儿腾位子的意思。
但随着后来,陈颂越发重视这门婚事,两家的婚期也越来越近,崔氏自知取消婚事是没戏了,便不再提这些话,只隔三差五明里暗里地说一句这门不该属于她的婚事的由来,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思绪抽回,身旁的崔氏还在嘱咐。
陈洛杳脸上不见半分不耐。
不管她说什么话,她都乖顺应着。
直到快到迎亲的时辰,崔氏才住了音,不紧不慢地起身,敷衍地看了眼她身上的嫁衣是否有不妥之处。
又过了半刻钟,崔氏借着招呼宾客的名义离开。
先前被她遣下去的婢女仆人一一回来。
陈洛杳坐在妆台前,唇侧的那点弧度慢慢散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另一边。
虞听晚一大早就想去舅舅家看看热闹。
她自小长在皇宫,甚少出宫,像世家大婚这种场面,她还是比较想亲眼看看的。
只是她毕竟还担着一国之母的身份,她去司家,不是司家妹妹的身份,而是当今皇后的身份。
虞听晚再三考虑之下,终是没有一大清早过去,免得那些宾客见到她各种拘束,扰乱了司家的大婚。
巳时左右,她等着谢临珩上完朝,才跟他一块去了司家。
皇亲国戚与相府联姻,场面可想而知有多隆重。
朝中的大臣,能叫的上名号的,基本都来了。
还有一众命妇与世家夫人。
在红绸满府、锣鼓喧天中,大婚的流程一步步走完。
晚上。
陈洛杳一身嫁衣端坐在床榻前。
身旁的连雀高兴地说着话。
陈洛杳时不时应她两句,但思绪,却有些飘远。
不可否认,崔氏的那些话,对她确实产生了影响。
因为她和司长晔,确实没怎么见过面。
之前也没有什么交情。
他答应娶她,仅是因为碰巧救了落水的她。
至于他那次许下的不娶平妻、不纳妾的承诺……
陈洛杳眉心微蹙了下。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之,房门被推开。
连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倏地停了。
她转过身,高兴的对着司长晔行礼。
男人低“嗯”了声,看了眼她旁边的陈洛杳,对连雀说,“退下吧。”
连雀瞧了眼自家小姐。
福身行了个礼,便悄悄退出去。
还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封闭的房间,独处的夜晚,陈洛杳心口升腾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纤白的指尖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司长晔亲自倒了两杯合卺酒。
平时冷淡的眉眼,在旁边红烛的光晕下,似晕染上了几分温和。
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
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温声问:
“今日大婚流程繁复,累了吗?”
陈洛杳去接酒。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指腹,她无声压住指尖的轻颤,将那杯酒稳稳接住。
“还好,不累。”
两人一同饮下合卺酒,司长晔从她手中接过酒杯,折身来到桌前。
陈洛杳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犹豫刹那,她垂了下眉,朝他走去,轻声开口:
“有件事……”
司长晔刚倒好第二杯酒,听到她的话,他侧身去看她,“怎么了?”
对上他黝黑深邃的眼眸,陈洛杳话音顿了下,停了一刹,她低垂下眸,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被她攥得很紧,缓缓说:
“这门婚事,是司公子救了我,才不得已定下,我对司公子无尽感激,但不必恪守不娶平妻不纳妾的诺言,司公子若是有喜欢的人,尽管纳入府中便可,或者……”
“给那姑娘正妻的身份也可以,我们和离……”
听着她最后这句,司长晔眉目皱起。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
看向她,打断她问:
“陈姑娘是已有喜欢的人吗?”
陈洛杳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她愣了一下,对上他视线,摇头,“没有。”
他眉目折起的痕迹散开。
朝她靠近了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顿时减少大半。
陈洛杳本能地想往后退一点。
但最后,她忍住这份冲动,站在原地没动。
他注视着她,一字一句:
“既然没有,我们已经成亲了,便是一辈子的夫妻。”
“不会和离,也不会纳妾有平妻,你是我一辈子的妻,也是唯一的妻。”
“那天我答应你的所有事,都永远作数。”
他话顿了顿,想到她刚才那句‘他若是有喜欢的人’,他随之解释说:
“我没有别的喜欢的人,不必听其他人乱说,我们是夫妻,只有彼此,没有旁人。”
陈洛杳对上他视线。
红唇轻微动了动。
但未出声。
他注视着她,低垂的余光,瞥见她无意识攥得指骨都发白的手,压下口中的话。
只道:“虽然今日是大婚夜,按理来说该圆房,但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多,你若是不愿,我不强迫你。”
房中一时间静下来。
他在外面应该是喝过酒,现下两人离得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一抹酒味。
但他眉目清明,没有半分醉。
陈洛杳唇角半压,两人短暂对视。
粘稠静谧的空气中,她睫毛颤了颤,眼皮轻轻垂了下。
带着不易察觉轻抖的指尖,缓缓抬起,在他的注视下,落在他腰封上。
嗓音很低很低,尾音似还能听出那抹被她用力压制着的紧张。
“妾、妾身为夫君宽衣。”
第275章 圆房
司长晔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身前的女子轻垂着头,去解他腰封。
在他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但能看到那卷长的乌睫止不住颤栗。
女子侧脸柔和温顺,纤白的指尖搭在他腰封一侧,指节白皙。
他瞳色深了些,微蜷的手掌抬起,隔着她的手停在他衣衫上。
他能清楚察觉到,她指尖蓦地一僵。
就连那如蝶翼般不断颤动的眼睫,都停了一瞬。
她抬头朝他看过来,红唇因为紧张而不由抿起。
“夫君?”
他呼吸停了停,凝视着她,炽热的掌心,不知何时从腰封挪开,只半握住她指尖。
“想好了?”他问,“若是你不愿意,圆房不必急,等过些时日也可以。”
她眼底的迟疑与彷徨已经消失无踪。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他话音刚落,她就点头。
“想好了。”
先前她迟疑,是因为担心婚后的生活如崔氏说的那样。
她确实没有信心。
也确实没有安全感。
这门婚事,崔氏前前后后给她灌输了太多的负面暗示。
她紧张、也忐忑。
这种情绪下,难免会不自觉地受她影响。
所以她刚才才主动对司长晔说了那番话。
但他再三跟她强调,他们的婚姻不是崔氏说的那样的。
他们哪怕婚前没有多少感情与交集,但在婚后,他们也可以像其他那些人一样,相敬如宾执手与共走下去。
那她还有何可踌躇的?
司家的名声,她信得过。
司家长子的性情与人品,她更是信得过。
他们是一辈子的夫妻。
一辈子的枕边人。
哪有不圆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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