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早晚把杀手阁端了!阁主?屁都不是!”
……
那些在姜姝面前没敢说出口的脏话,此刻都喷洒到了褚尧身上。
褚尧被谢让推搡得一脸懵。
不是,诚然他不该说那句混账话,但谢让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在谢让的下一拳即将挥下前,褚尧身一躲,让他的拳捶到了地上。
“嘶――”
谢让痛得又清醒了点。
“发什么神经。”
褚尧起身,整了整衣襟。
说实话,看见谢让失态,他心里竟有一股隐隐的报复成功的快感。
谁让他恋爱后过得那么甜蜜……
为了惩罚谢让的醉后失礼,褚尧又重新拾起刚刚那个话题。
“如果,她愿意呢?”
如果,那个小女友,愿意接纳新情人呢?
“她愿意……”
谢让靠墙坐着,看起来就要睡着了,可脑子还是在竭力思考褚尧的话。
如果她愿意接纳后来的小三,小四,乃至小五小六呢。
仅仅是提到她的名,谢让的火气就熄了大半。
他飞快嘟囔一句。
褚尧凑过去听。
他说:“那就共侍。”
第87章
天一亮,谢让先去了褚尧那里。
那只猫的命算是保住了,瘸着腿围在褚尧身旁喵喵叫。
褚尧将猫抱在怀里,眉眼间难得流淌出一股温柔。
谢让说了自己对那内鬼的猜想,问褚尧的看法。
褚尧说显而姜见,“昨日她一来,审刑院就乱了套。”
谢让:“你那是偏见。昨日院里还来了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宫里也派了人来核实情况。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褚尧把猫放到猫窝里,往盆里舀了瓢水盥洗双手。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谢让的小女友,此刻她的脸仿佛倒映在了水面里,冲着他傻笑。
她笑得明媚,说你好呀,褚大夫。
褚尧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缩。
“胳膊肘往外拐?”他重复了一遍谢让的话,“我何时跟你俩统一战线了?”
他说:“谢承桉,我在认真提醒你,这件事可能是她在从中作梗。”
谢让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着,开始翻旧账。
“我生病那晚,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么。她是什么样,你难道不清楚?说实话,你是不是嫉妒?”
褚尧听了,不可思议。
“嫉妒?我嫉妒你找了个笑面虎?你自己数数,从你俩认识到现在,因她的出现,有多少意外发生?”
他说:“我不信你从没想过这件事。”
“有问题的话,我早就调查到了。”谢让拧着眉头,“你不知道我把她的来历反反复复查了多少遍。关键是,这么多次排查,没一次出过问题。”
“你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
谢让说。
“我有自己的节奏。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少管。”
审刑院出变动这件事,此前谢让从没怀疑过姜姝。
可从褚尧的医馆走出,把过往翻出来细品后,谢让竟品出一丝微妙。
姜姝是骗过他的,不止一次,但那些都无伤大雅。
他正郁闷,抬头竟见海东青递来一封信。
姜姝主动给他写信,邀他去朗月亭见面,立刻,马上。
落款是个唇印。他嗅了嗅,闻到了冷冽的口脂香。
朗月亭坐落在半山腰,四周寂静空旷,通常那些谈得热火朝天的年轻男女会去那里幽会。
想起她在审刑院还受了委屈,谢让暂时放下心里的猜疑,回家迅速冲了个澡,打扮好赴约。
路上,他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安慰人的甜蜜话。
他想她或还在为昨日的事感到郁闷,可等到了地,抬眼一望,却看见她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悠闲地晃腿踢脚,裙摆蹁跹,看起来心情很好。
所以人踢踏脚尖,和小狗小猫晃动尾巴有什么区别呢。
看她心情好,谢让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明快。
他把脚步放轻,慢慢靠近。
今日她搽了妆,挽了髻,衣裳颜色也很明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边搓手取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女为悦己者容。
从前俩人出去玩,她爱低调,也爱偷懒,恨不能趿着棉拖,顶着一头鸡窝头发上街。
如今她精致打扮,提前到地等候。
她比从前更在意他了。
惊喜与感动在此刻爬到谢让的眉梢,他懒洋洋地挑眉,将一件氅衣裹在她肩头。
“等很久了吧。”
姜姝站起身,往他怀里拱,“没有,我刚到。”
可她鬓边发丝已然冷得覆了一层薄薄的霜,分明是提前来了很久。
她在说无伤大雅的谎,然而这并不重要。
她是只没骨头的猫,变着花样往他身上贴,好叫他染上她的气息,被她打上气味标记。
那些安慰话哽在嘴边,谢让没再提审刑院的事。
“有什么开心事么?”
他问。
她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缓缓眨眼,“有啊。我见到了承桉哥。”
说罢勾住他的手指,扯着他到亭里坐下。
姜姝把热气腾腾的烤地瓜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分给谢让。
她的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完全没为审刑院的小插曲感到委屈,反而热情得令谢让招架不住。
她一会儿说,承桉哥我给你揉揉肩吧,你处理公务辛苦了。一会儿说承桉哥你渴不渴,冷不冷,我给你倒水添衣。
总之一夜之间,她忽然动如脱兔,围着他蹦蹦跳跳,说这说那,静不下来。
这些动静,不单单是在朝他献殷勤,更时不时带点什么暗示。
给他揉肩时,她的手总是不自主地下滑,从他的肩膀滑到他的胸膛。看他喝水时,用暗藏深意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给他添衣时,还要在他身上左摸摸右挠挠。
她看他的眼神,简直热情到了诡异的程度。谢让毫不怀疑,只要他肯点头,她立马会把他扒光。
被她闹了会儿后,谢让钳住她为非作歹的手,“冷静,冷静。”
姑娘家的形象变化都是那么快吗?
恋爱前,她对他忽冷忽热,有时他缠得紧了,她甚至会出声制止。
恋爱后,她越发黏他。
尤其是在今日!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
看起来是那么矜持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大行流氓之事!
对此当事人也很无奈。
姜姝“嘿嘿”笑了两声,“好的好的……承桉哥,这不怪我。你是大忙人,要不是去上值,要不是去和朋友组局玩,约你出来见一面难得很呐。”
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承桉哥,我们见面的次数太少了。我好想你,真的。”
谢让无奈道:“按流程来,不着急,我又不会跑。往后半月都是年假,我哪也不去,就只来陪你,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
那可是一本乔家功法薄和五十万两白银!她能不急嘛!
她恨不得把谢让打晕,哪怕自己演独角戏,走完剩下的流程也行。这事在哪里发生,用什么方式发生,她真的无所谓。
难就难在谢让的心理底线坚固得很,纵使她再热情再主动,他就是不肯。
姜姝的嘴角耷拉下来,“好,那就按流程来。我想预约今日下晌你的时间。”
“下晌不行,有公事。”他道,“晚上我来陪你,只是……可能我会很晚回去。”
她的眼睛又亮起来,说不要紧,“多晚我都等你!”
她知道谢让享受她的追捧,享受她丢掉矜持,狂热地表达对他的喜爱。而当这些追捧积攒到一定程度,谢让就会反过来追捧她,丢掉理智,无脑顺从她。
那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谢让分别后,她骨子里的热情劲还未完全消退。
姜姝趁热打铁,接了几个任务,给东家去送任务对象的人头。
断口处平滑得像一条直线,血迹提前擦过,人脸很干净。
捆人头的绳系成蝴蝶结,一连串提起很方便。
东家很满意她的办事速度,额外赏她半箱金条。见她满面春风,不禁打趣:“你这是喜事将近了?”
姜姝扯谎随便应付:“哦,我二姨家的孩子要结婚了。”
东家:“你二姨家的孩子,不是前两天刚结过婚吗?”
姜姝:“哦,人家又二婚了。”
话是假的,但心情高涨却是真的。
让谢让放下心防,需要一个完美的契机。现在她想到这契机是什么了。
回到家,见家里灯火通明,阁主站在门口等她。
“我要搬来跟你住。”
阁主说,“我住客房。”
姜姝说不行。
“晚了,行李我都搬来收拾好了。”
姜姝翻他个白眼,“这两天是特殊时候,我家承桉哥随时可能会过来找我。他一来,看见你在这,心里会不舒服的。你少给我惹麻烦。”
阁主:“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房东?这分明是我的宅院。”
姜姝踢他一脚,“别装,你不是还有座院么。”
“租给人家了。”阁主说,“我还不了解你?赌注一出,你势必会不择手段把事办成。五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钱给你后,阁里资金亏空一半。”
“昨晚看你那得意样,我还以为这钱对你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呢。”姜姝凑到他身旁,“所以你昨晚说要打赌,是不是为了哄我开心?”
阁主把头瞥过去,轻轻“哼”一声,“你说呢,姜老板。”
他叹了口气,“钱没了还能再挣,无非是需要些时间。”
“姜老板,千金买你开心,也算是赌值了。”
他难得抒情,倒叫姜姝鸡皮疙瘩乍起。
“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开心些。”她贼兮兮地说,“阁主大人,你搬出去住,好不好?”
姜姝双手合十,“就这两天!”
她说两天后,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住她屋里都可以。
“只有这两天不行……我和我家承桉哥需要过二人世界!”
“睡一个男人,对你来说,难道是件难事?”
他本来不愿意走。
但她一直缠他,一会儿装威风威胁他,一会儿扮可怜乞求他。
看她可怜巴巴地喊他“哥”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片刻后,阁主终于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好吧。”
姜姝掐着时间点,想着谢让快来了,赶紧把阁主推了出去。
“哥,今晚你随便睡哪将就一夜,辛苦了啊。”
门“啪叽”一关,冷风一吹,阁主觉得自己像被她扇了一耳光。
怎么回事,有点后悔。
*
谢让左手抱花,右手提着一大袋蔬果,满心期待。
他知道,只要穿过冬夜的一层露水与寒霜,他就能见到她。
晚上要吃什么呢?
他来下厨炊饭,四菜一汤是不是有点少?
见到他时,她又会说什么可爱的话呢?
待夜深,他们偎着壁炉,共盖一张薄毯,她会趴在他耳边,告诉他什么小秘密呢?
仅仅是在天马行空地想着,谢让就荡漾成了一株N瑟的水草。
拐进最后一道巷时,谢让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披着鹤氅,气质出众,走得很匆忙。
那男人很有格调,熏着甘松香,腰间系着玉蹀躞,穿搭得体,尽显风韵。
经过他身旁时,男人似乎瞟了他一眼。
谢让没多在意。可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心弦猛地一紧。
这是条直巷,中间没岔路,直走走到头,一整条巷只有姜姝居住在此。
往后看,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咚咚咚――”
他敲响院门。
下一瞬,院门大开。
“承桉哥,你可算来啦!”
姜姝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谢让在她的鬓发上轻轻落下一吻,“晚上好,小姜姑娘。”
他有很多情话想说,可最终只是说:“饿不饿?我先给你下碗面吃。”
然而当他抬起眼,他那不值钱的笑意,却是难堪地僵在了脸上。
院里木架上,挂着一件陌生人的衣裳。
团窠对鸟纹圆领袍,看这衣裳的放量,刚才那男人穿上正合身。
以及,院里还夹带着一分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甘松香。
一切都对得上。
那陌生男人,正是刚从她院里走出来。走得匆忙,像偷.情未半的奸.夫。
第88章
烧尾宴。
这是姜姝第一次混进上流人物的社交圈。
教坊司的乐伎吹拉弹唱,乐音不绝;跳胡旋舞、折枝舞、筒裙舞的舞姬踮着脚转来转去,宴上以舞相属,主人先行,客人次之。
宴厅顶上是块琉璃藻井,数盏纹着花鸟的六角宫灯自藻井倾泻而下,灯光黄澄澄的,把人脸照得虚晃不清。
贵胄或笑或嗔,声音不聒噪,轻飘飘的,像隔了老远距离才传到耳里,听得不真切。
窗纱外是冷冽的月色,窗纱里却是一个如梦如幻、流光溢彩的极乐世界。
姜姝看他们,像看一群花蝴蝶起舞,各种高雅的脂粉味呛得她头晕,甚至令她难受得动了杀心。
好吵闹的一群疯猴子。
姜姝皱了皱眉。
但当谢让牵起她的手出场,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笑眯眯的,纯良无害。
谢让并没向大家介绍她是他的谁。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未婚妻,不是外室小妾,他们之间是更隐秘暧昧的关系――情人。
谢让跟贵胄圈的年轻男女已经混得很熟了,简单领她与几个重要人物打过招呼后,就把她牵到了膳食区。
宴厅一角搁着一架长桌,桌上摆着各种金丝镶边的餐盘,盘里是甜水香饮子与各类精致小点心,供宴客自取。
谢让将一盏甜水递到她手里,在她垂首呷饮时,打量着她的装扮。
过去姜姝一向打扮得素气,是个家境穷酸的小姑娘。如今她鬓插珠钗,缭绫披身,姿态娴静,有大家风范。
赴宴的她,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一幅杰作。
只不过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放不开,直往他怀里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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