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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完结】

时间:2024-10-16 14:32:23  作者:凝陇【完结】
  桌上一盏茶还在冒热气,刘良才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
  父亲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刘老板,当初我租这房子就是用来开洋服店的,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怎能说不租就不租了?店里东西这样多,你叫我们连夜搬到哪儿去?”
  “别急嘛闻老弟。”刘良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闻亭丽近前笑道:“怎么,刘伯伯不肯租我们房子了么??”
  “咦,亭丽上午没上学啊?”刘良才换了一张笑脸,“刘伯伯也是没法子,要怪就怪我老婆的娘家兄弟,前一阵突然辞了家乡的活计带着老婆孩子来投奔我们,眼下都挤在我们那房子里,我老婆意思是把这边的房子收回去给他们住,顺便让她弟弟做点小生意。本来我是绝不同意的,架不住我老婆天天跟我吵。”
  可是合同上写的租期是三年,提前解约势必要陪不少违约金,刘良才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即便他真肯照料小舅子一家的生计,也一定会拖到租期结束再说。
  闻亭丽讶笑道:“这房子一年租金是八十大洋,这下光违约金就要二十,刘伯伯不心疼这损失,我都替你心疼。您也是我们家的老熟人了,万事好商量,要不您让我们住到租期结束,这样您既不必赔违约金,我们也能慢慢寻找合适的新下处,您知道做生意最怕挪窝,冷不丁一搬,我们店里的熟客恐怕要跑掉一半,若有时间慢慢安置,也好叫客人们知道我们的新店在何处。”
  闻德生面色一松,这几年他和老婆最聪明的一个决定就是送女儿念书,这番话,任是石头听了都会心软,哪知刘良才摆摆手说:“谁叫我摊上这么个倒霉大舅子呢,认赔就认赔吧,这样,看在老熟人的份上,我给你们宽限到三日,三日后你们务必给我搬走。”
  说着竟从怀里取出一大包洋元:“赔约的钱我已经带来了,一共二十块现大洋。闻老弟,你数数对不对。”
  这情形诡异到极点。
  一直到刘良才走了,父女俩还在愕然相望。
  “刘老板脑子秀逗了?”闻亭丽狐疑地说,“这一下里打外算要损失多少钱。”
  闻德生黑着脸:“你听他放屁,他什么时候对他老婆娘家人这么大方过?多半是有人看中了我们这爿铺子,愿意出高价抢租过去,不然他才不认赔呢。”
  他心烦意乱将那包银元揣进口袋里:“违约金都丢下了,硬赖着不搬,刘良才说不定会把巡捕房的人找来。你跟小桃子先吃饭,爹得出去寻新地方。”
  闻亭丽对着父亲的背影说:“前几日我们学校一个同学说他们家有爿铺子要出租,下午到学校我问问她。”
  闻国福在外头搓手笑道:“好好好,我女儿这学校念得真值,人脉比爹爹都要广了。你仔细问问你同学,只要不是太偏僻的地方,价钱好商量。”
  下午闻亭丽到了学校,意外得知乔宝心一整天都没来上学,好在乔宝心是校董乔培英的孙女,旷课也不会有人多问。
  上课的时候闻亭丽空前用功,双眼炯炯地盯着先生,生怕漏听一句。
  下课,就去找上回那个要租房的同学,该同学名叫蒋小秋,家里是开书局的,但蒋小秋的父亲一直跟姨太太在外头的小公馆住,这事同学们都知道。
  闻亭丽这一问,蒋小秋便高兴道:“太好了,我们家那房客说跑就跑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你也晓得的,我爸爸最近也不怎么管我们母女的家用了,我妈昨日还在为这事发愁呢,你家要是马上租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闻亭丽忙说:“那房子在何处?”
  放学后,蒋家的司机开着一辆老旧的小洋车来接蒋小秋,蒋小秋拉着闻亭丽一起上车,那房子是蒋太太当年的陪嫁,坐落于派克路附近。
  进屋后,闻亭丽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样样都比原来的房子更好,只是一年的租金足比原来的贵了五十块大洋,委实算不上便宜,她打电话回店里商量,碰巧闻德生刚回来。
  他下午也看了几处房子,可要么不适合用来做洋服店,要么地段不佳,听了女儿的形容,忙在电话里说:“那地方爹知道,你问问蒋太太,我这边要签几年的长期合同,若是一次□□齐,房租能不能再便宜点?”
  蒋小秋打电话给蒋太太,蒋太太在电话里说说只要闻家签订长期租约,每年租金可以再便宜十块。
  这下皆大欢喜。两个女孩坐车回“德生”洋服店交定金拟合同,奇怪闻德生不在店里,店门也关着。
  闻亭丽自己到柜台后的抽屉里取了五十块大洋交给蒋小秋,蒋小秋坐下来写收条画押,两下里一交接,这房子就算是正式订下了。
  闻亭丽心里落下一块大石,特地嘱咐周嫂多做了几个菜,邀蒋小秋和蒋家司机在家里吃饭,饭后两人又说了会话,蒋小秋便告辞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闻德生才回来。
  闻亭丽在柜台后温书,不提防看到父亲的脸色比白天还要差得多,只当父亲忧心房子的事,忙把那张收据拿出来:“爹你别担心了,蒋太太答应把房子租给我们了。”
  闻德生嘴边露出勉强的微笑:“那就好。”
  可紧接着,他又颓然坐到一边叹气:“亭丽,爹爹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原来闻德生下午知道房子有下落了,心里一高兴,掉过头专门去了一趟顺记布料行,说自家的洋服店要搬新地方了,让顺记把早前订的料子都送到新店去。
  没想到顺记的陈老板突然说布料要涨价,一算下来,每匹布的价格翻了三倍都不止,闻德生忍不住跟他理论,可巧另一家洋服店的老板带伙计去取货,陈顺给他们的价钱却还是原来那个数,闻德生当场问陈顺什么意思,陈顺却说闻国福如果继续在他们布料行进料子,日后都是这个价。
  说完就自顾自躲到后头去了,接下来无论闻德生怎么闹腾都拒不露面,末了是顺记的一个老伙计看不过去,悄悄把闻德生拉到一边,问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听到此处,闻亭丽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伙计真这样说?”
  “若按照陈顺给的新价格来进货,用不了多久,我们的洋服店就要赔光关门了。顺记做生意一直很地道,爹爹实在想不通陈老板干吗突然刁难咱们。”
  就在这时,墙上的西洋电话突然响了,却是蒋小秋打来的。
  蒋小秋在那头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回家才知道,那房子……我妈妈前头已经租给别人了。”
  “可是晚饭前伯母还是同意的呀,她老人家还答应租金减免十块大洋。说得好好的,怎会突然――”
  “我妈说她只当我们是小孩子,压根没把我们的话当真。亭丽,你别生气,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明天就把那五十大洋退给你。”
  闻亭丽还要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把话又咽了回去。
  “好,我知道了。不不不,别这样说,没事的……那就明天见。”
  她懊丧地挂了电话。
  闻德生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什么意思?蒋太太也不肯租了吗?”
  闻亭丽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道:“这些事会不会也太巧了些,刘老板好端端要收回房子,老熟人顺记突然要涨价,蒋太太明明说好了租金的价格却又临时反悔。您最近真没在外面得罪人吗……是不是在喝酒闹完事自己又忘了?”
  “哎哟。”闻国福跺脚道,“这几个月爹爹可只喝过一回酒。再说顺记也算本地的老布料行了,假如真有人要刁难爹爹,又有谁指使得动顺记?”
  闻亭丽满面疑惑:“这样吧,明天我到学校先探探蒋小秋的口风,倘若蒋小秋不知道缘故,我就同她去蒋家问一问蒋太太。”
  “你也别太急躁,万一得罪你的小同学就不好了。”闻德生掩不住眼里的焦躁,“明日爹爹就把顺记那个老伙计请出来喝喝酒,他是顺记的老人了,说不定知道一些内情。还有,眼下最要紧是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爹爹马上出门再找几个朋友打听打听,你们几个先睡吧。”
  第二日,蒋小秋一见到闻亭丽,就把昨日那五十大洋拿出来还给她,讪讪地说:“昨天我们刚打完电话,我妈一个朋友就来我家了,刚巧那朋友也要开店,没办法,那人跟我妈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妈实在抹不开面子……放学你要去我们家?这几天恐怕不方便,我妈她昨天有点感冒,早上刚请了医生来家里。亭丽,对不起,改天再请你到我们家玩。”
  任凭闻亭丽怎样套话,愣是没掏出半点有用的线索,说完就跑了,并且一整天都躲着闻亭丽。
  这一来,闻亭丽几乎敢肯定这些事另有曲折了,可她实在想不明白最近家里得罪过什么人,最古怪的是那人简直对她家的近况了若指掌。
  她因为心里惦记着调查这事,放学时第一个从学校里出来,刚出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洋车,洋车上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穿套簇新的白西服,头发梳得跟皮鞋一样黑亮。
  “闻亭丽。”年轻人大剌剌从车上跳下来。
  闻亭丽嫌恶地望着邱凌云,自从她跟乔杏初在一起,已经许久没看见这讨厌鬼了。可巧她跟乔杏初一分手,邱凌云又冒出来了。
  看来她跟父亲猜的没错,上回就是邱大鹏去跟乔太太告的密!
  这对下贱的父子!
  “哟,这不是邱家大少爷吗?”闻亭丽和颜悦色道,“令尊最近可好?”
  邱凌云脚步一顿,往日他没少在闻亭丽手上吃亏,心知她看上去天真烂漫,实则泼辣有为,被一个女孩捉弄那么多次,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算不上光彩。只恨他实在舍不下她这张漂亮脸蛋,大大小小的美人他也见过不少,没一个像闻亭丽这样明艳活泼。
  他心痒痒地看着她:“我爹好不好,你上我们家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知道你喜欢吃飞达的冰淇淋(注),下午他们店才送了一桶到家里来,今天这样热,你来我们家,我请你吃个够。”
  “飞达的冰淇淋算什么,我现在只喜欢吃爱得尔的雪露。可惜价格太昂,一般人怕是买不起。”
  邱凌云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够有钱,当下便说:“你在这等着,我马上把他们店里的雪露全买下来给你吃。”
  恰好秀德中学对面就有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爱得尔,邱凌云把洋车停到一边的角落里,真就跑到对面买东西去了。
  闻亭丽冷冷看着邱凌云的背影,这人纠缠她不是一日两日了,除非她答应做他女朋友,否则日后不论她交什么样的男朋友,这对父子少不得会拿她母亲那段悲惨的经历来做文章。
  可怜母亲当年受了那样多的苦,去世后还要被这样的小人一次次败坏,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抬脚对着邱凌云洋车的轮胎狠狠踢了一脚,轮胎竟是纹丝不动。
  她便从书包里摸出一把裁纸刀,思量着究竟从何处下手最好。最好把这四个轮子都扎瘪,看他邱凌云还怎么开着洋车来堵她。
  看看左右无人,闻亭丽立即开始实施她的计划,好不容易扎瘪一个轮胎,那边忽然悄无声息开来一辆黑色的洋车。
  闻亭丽赶忙把裁纸刀收起来,假装蹲在地上系鞋带。
  那辆洋车擦过闻亭丽的身畔,突然又缓缓退回。
  闻亭丽本就做贼心虚,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车里仿佛坐着一个男人,天色已晚,也看不大清楚那人的长相,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在打量她。
  就听车里那人说了一句:“走吧。”
  果然是个年轻男人,声音似乎含着谑笑之意,看样子他已将闻亭丽的恶作剧都瞧在了眼里。
  闻亭丽故作镇定直起身,那车已经开远了,她正琢磨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邱凌云趾高气昂提着食盒回来了。
  “闻亭丽,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好不好,只消一句话,全上海滩的点心我都给你买回来。”
  闻亭丽瞧也不瞧,转身就朝马路对面走去。
  “喂喂,你什么意思?”
  又赔着笑脸说:“是不是等太久生气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别走啊。”
  闻亭丽早就一溜烟跑远了。邱凌云拔腿欲追,又顾忌着食盒里的冰淇淋,情急之下只得先跳上洋车,怎知任他把油门踩到底,那车竟是死活开不动,下车一看,四个轮胎都瘪了。
  邱凌云气了个倒仰:“闻亭丽,你有本事别跑!”
  闻亭丽在前头啐道:“你有本事别来缠着我!不然下次还有好事等着你。”
  说话间她已经跳上了电车,抓住栏杆站稳之后,便隔着车窗对着外头的邱凌云扮鬼脸。
  邱凌云瞧在眼里,心里是又恨又爱,也想跟着跳上电车,只恨闻亭丽每一步都算计好了,他的洋车眼下还困在路边呢,只得悻悻然冲她喊道:“你别不识好人心,今日我可是来帮你的。”
  闻亭丽心中一动,莫非家里这一连串的变故竟与邱家有关?便故意用不以为然的语气激他:“你能帮我什么忙?多半又拿瞎话在这唬人。”
  “你仔细想想你们家最近遇到的事,我闲得没事才跟你编瞎话。”
  “既然是我们家里的事,你敢不敢当面跟我爹说去?光知道来纠缠我,算什么男人。”
  “行,今晚我就去你家――喂,闻亭丽,你听见了吗,你最好在家等我。”
  回到家里,周嫂还在厨房忙活,闻德生却已经回来好一阵了。
  今日店里依旧没开张,闻亭丽进来的时候,闻德生正抱着小桃子在柜台后面拨算盘,闻亭丽看父亲满面愁容,便知白日的事不顺利,一问,父亲白赔了一顿酒,却没能从顺记的伙计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隐约知道那人来头似乎很大,连顺记都得给对方面子。
  非但如此,找房子的事也处处碰壁,要么租金奇高,要么临到交定金时东家突然反悔,总之白忙活了一天。
  闻亭丽忙把早上蒋小秋的话,以及自己刚才在校门口遇到邱凌云的事说了。
  闻德生一听就炸:“这小子竟还敢来找你!你是说――这事跟邱大鹏有关?不对啊,邱大鹏如今是比我阔绰些,可说到底也只是一间小洋行的买办,他哪有那个本事指使顺记。”
  闻亭丽没好气地放下书包:“横竖他们脸皮厚得很,今晚他们真要敢上门,当面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她细细回想那晚乔家看到邱大鹏的情形,立即决定给乔宝心打个电话,说不定宝心知道一点什么,话筒刚拿起,又挂回去。
  乔宝心肯定知道哥哥和她已经分手了,这当口打电话过去,叫乔杏初知道算什么回事,于是改而给当晚一起去乔家的另外两个好朋友打电话,托她们向乔宝心打听那晚的情形。
  邱氏父子比预想中来得还要早,八点一过,父子俩就带着几十盒上等布料和点心上门了,另有新打的几套黄澄澄的首饰。
  这架势看着不像来串门,竟像是来提亲。
  邱大鹏的身材比儿子肥硕许多,身上穿着一套淡灰格子西装,肥肉将衣料撑得鼓鼓的,头上也梳着跟儿子一样的光溜溜西式大背头,一进门就笑:“大哥。”
  闻德生直勾勾看着邱大鹏:“大哥?这声大哥我可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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