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在擦拭展台玻璃的时候,不由自主喃喃出声。
私心上,她不想甚尔把这把刀拿去卖了,买家只会疯狂压低价格,以一个完全配不上这把武器的价格把它买走,再暴殄天物。
凛觉得噬魂刀和甚尔非常般配。
不由自主开始想象他拿着刀大杀四方的样子。
猩红的双眼和流淌鲜血的刀刃,轻轻舔舐虎牙的邪魅笑容,凶神恶煞的俊美脸庞,嘴里不时冒出让人火大的挑衅,被单脚踩在地上哀嚎的敌人,强壮唬人的肌肉线条和国际友好手势……
凛微微打了个摆子,显然被自己的想象下了一跳。
与此同时,一个温柔的男声呼唤她。
“桃子小姐!你好。桃子小姐?你…还好吗?”
凛回过头,看见一脸关切的早藤治夫,忙鞠了一躬。
“早藤先生,您好。”
“不必这么客气,桃子小姐,我们上一次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也没有约定时间,非常抱歉我在你的工作时间打扰到了你。”
早藤仍然穿着得体大方的西装,领带是少见的黑白斑点纹路,手上竟然拿了一把拐杖,非常的符合艺术家气息。
凛冒昧地觉得他还差一顶圆顶礼帽。
不过他脸上也挂着的礼貌笑容,让凛开始放下戒心。
“早藤先生,我今天大概五点下班,请问我们需要去什么地方完成画作?”
“我的工作室离展厅有点远,不知道桃子小姐方不方便?”
凛垂下眼睛,嘴唇抿起。
早藤看她这副样子,立马重新提议。
“不过呢,现在时间还早,我可以去取需要的物品,然后去桃子小姐方便的地方开始工作。”
凛想了想她的小屋子,非常拥挤,再加上甚尔的占地面积,很不适合开展工作。
“露天的场地方便吗,早藤先生?”
“五点的话,自然光还很合适,如果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凛笑着点了点头,准备专注手上的工作。
早藤治微微颔首准备离开,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
“对了,桃子小姐,着装是和服,应该没问题吧?”
凛侧过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脸上却面不改色地笑着。
他语气里那点试探是什么意思?
她坚持直视他的眼睛,没有露马脚地上下打量他。
不过须臾,她就歪了歪头,笑意加深了一些,对他说。
“当然没问题,一切都以你的安排进行。”
他嘴角好像有些发僵,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也很快恢复了春风细雨的状态,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凛鞠躬目送他离开,眼睛将他的背影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是一个没有咒力的非术师没错。
心里面确实是因为他画蛇添足的那一句话,变得有些紧张。
几年前凛刚刚离开家不久,五条家想尽一切办法想把她抓回去。
当时真的跟惊弓之鸟一般确保万事谨慎,但是仍然被五条家抓住了机会。
五条家为了名声考虑,并没有对外宣称家族里跑了一位待嫁的女眷,他们暗地里派了很多人追踪她。
五条家声名赫赫,皈依家族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凛不知道他们派了什么规模的人力来抓她,早期的时候凛总是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一年前,凛百般思索都没发现自己是怎么被人识别出来的,毕竟她跟在家里的时候完全变样了,拿着画像来比对他们也认不出来。
后来凛觉得可能是因为她无意识表达出了对和服的厌恶,毕竟那是束缚她多年的礼教,被和服店铺守株待兔的老板娘察觉到了。
因此早藤治夫那一句问话,看起来好像很合理,但还是让凛小小地捏了把汗。
“总有办法逃脱的……”
凛无声地比着口型,这些年凛从恼羞成怒的家族部下手中逃脱过许多次,她不由自主对自己金蝉脱壳的本事生出大大的自信。
她就怀揣着这样的自信,和早藤治夫一起去到展厅附近的小小区公园。
“给。”
早藤递给她一套和服,没有别人的帮助凛不确信自己是否能穿好。
像是看到了凛的迟疑,他补充道:“没关系,只画正面,你可以直接套在夏装外面。”
“那我的头发怎么办?我头发太短了……”
“噢噢噢,这个没事!不是说了吗?需要一些冲突感,你的头发非常完美,什么都不需要做。”
艺术家突然变得激动,凛没什么好说的。
她快速换好了装,坐在早藤准备的凳子上,后面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背景没什么特殊的。
他支起画板,拿出颜料和水桶。
凛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个省时间的活儿。
她刚刚坐在凳子上,整理了一下腰带和衣袖,早藤直直地朝她走来。
突然被阴影挡住的凛,一时之间有些诧异,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俯视她的男人。
她的脖子被层层迭迭的和服衣领束起,盛夏时节,很快就让她的皮肤上覆上一层薄薄的汗。
脖子上连接的头颅是如此的美丽,正以一种她不自知的楚楚可怜仰视着他。那茫然张开的小嘴是如此的红润。
早藤治夫不得不拼命压抑眼眸中的狂热,抑制脸部的神经,维持最平静温和的笑容。
“冒犯了。”
凛正诧异他语言中的颤音,下一秒他的大拇指盖在她的眼尾,给她抹上两道艳红色不规则眼影。
然后他的拇指移到她的嘴唇上,将手指上最后一点颜色摩擦在她的嘴上。
一阵陌生的触感让凛微微后仰,皱着眉看了一眼早藤治夫。
早藤抱歉地笑了笑,眼神滑向她的嘴唇,令人垂涎欲滴的淡粉色被明亮的正红色覆盖,并没有带给她张扬的美,反而让她生出些许怨气。
这令早藤更加着迷了。
他没敢继续端详她的脸,连忙往后退去温和地指导她摆出眺望远方的忧郁表情,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绘画。
这个过程有多漫长呢?
漫长到凛已经把他刚刚的反常在脑海里回想了二十遍。
天光逐渐暗了下来,凛的脖子越来越僵硬,她的头变得很重,挺直的脊背让她肩颈发酸。
终于早藤治夫停下了画笔。
“非常感谢,桃子小姐。”
“画完了吗?”
凛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还没有,还有一点收尾的内容,但是今天就到这里吧。”
凛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她清爽的夏装。
她没有注意到早藤治夫直勾勾流连在她躯体上的目光。
她无论如何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一种完成工作的雀跃让她焦急地对早藤治夫说了再见。
然后连跑带跳地离开这附近,跳上一辆恰好驶来的巴士。
她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早藤治夫埋进那件和服中,嗅着她的味道。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出租屋的小门时,她才完全放松下来。
凛呼出一口长气,放下微微抬起的肩膀,斜靠在门口,放任自己沐浴在甚尔的气息中。
她拍了拍胸口,早藤治夫带给她的不适感被甚尔宽厚温暖的气息冲散。
然后她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
“甚尔?”
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蹬掉鞋子往前走去,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霎那间,明亮的灯光充斥这个小屋子。
凛看见侧躺在地上的甚尔,紧闭双眼,呼吸微弱。
心咚得一声重响,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一个滑跪,来到甚尔身边。
伸出手抚摸上他布满汗珠的侧脸。
热的。
她准备收回手,查看他身上可能出现的伤势。
结果甚尔的眼睛刷得睁开了,有力地手握住凛离开的手背。
把她拉进他。
巨大的力让凛弯下腰来,眼睛猝不及防和他的眸光相对。
他布满血丝和疲惫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长长的睫毛上似乎粘上了一些血迹。
他就一动不动的侧躺着,手握住她的手,一寸一寸往他拉进。
他等候多时的嘴唇,准确地落在了凛的左手脉搏上。
手腕处青色和紫色交叉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凛眼睁睁看着它们被甚尔亲吻。
他嘴角破裂凝成的血痂,烙在她的皮肤上,似乎传给她丝丝刺痛。
他紧紧贴在她的脉搏上,房间里寂静得甚至能听到邻居的电视声。
他粗重潮润的鼻息喷洒在她手心,顺着手掌的脉络深深埋进皮肤的褶皱中,敏感的肌肤带给凛一波一波的战栗。
甚尔的眼睛低垂,被她的手挡住了大半面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受到他的虔诚。
虔诚的背后,他又好像恶狠狠地叼住了凛汩汩奔腾的血脉。
永世不愿松口。
第16章 诊所
“你去哪了?”
甚尔率先打破沉默,贴着她的手腕,语气很不好地质问她。
“工作……”
甚尔把脸埋进她的手心,鼻子像小狗一样闻了闻。
眉毛拧起,抬起有些哀怨的头,仰视她。
“为什么有不属于你的气味?”
凛一时语塞,停了十多秒后,把早藤治夫的事告诉了甚尔。
甚尔闻言放开了她,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凛注意到地板上血痕。
他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凛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正想开口问他,就听见甚尔的质问。
“你到底有多缺钱,怎么什么工作都接?”
凛还半跪在地上,这个强壮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了。
这样的姿势和语气让她快速意识到甚尔语气中的不悦。
我也想问你这句话。
凛默默地瞟了一眼甚尔身上的血迹,把自己撑了起来,企图忽视他的话,先寻找他的伤口。
他却无法放任她逃避,执着地用自己的身躯优势挤占凛的安全距离。
越来越粗重的鼻息和越来越近的滚烫身躯,让她觉得自己在狼口自讨没趣。
她心里笑了一声,面上不显,伸手放在甚尔的脸上。
柔声道:“你受伤了?”
他一瞬间有些怔然,但正如凛所料,他果然发下了追问,低低地“嗯”了一声。
凛将他推到床边,然后沉默地去找药品。
甚尔挑了挑眉,龇牙咧嘴地脱掉吸饱了血的黑色T恤。
凛回头时只看到他右腰处血肉模糊的一片。
“天吶!这是……怎么搞的?”
甚尔没有说话。
凛也不便再问了。
“这种伤口我处理不了,得去诊所。”
凛凑近将完好肌肉上的血迹擦干净,但血窟窿上仍然血肉模糊难以分辨哪一块是好肉。
甚尔嘲讽地笑了一声,拿过旁边的绷带,绕着自己的腰腹就要这么缠上去。
凛连忙制止他的手。
“我知道你筋骨惊奇,但这种伤口还是有可能会灌脓发炎。”
“筋骨?惊奇?”
甚尔抬眉看了她一眼。
凛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幸好没说天与咒缚之类的话。
她咳一声后先把绷带贴在他腰侧,给他拿了件干净的衣服,一副不出去处理伤口就会把他立刻赶出去的表情瞪着他。
她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似乎让甚尔有些满意,他装模作样地缓慢撑起自己的身体朝门口走去。
凛连忙从他没有受伤的那一边将他扶住。
温暖的力量压向凛,她咬咬牙没说什么,默默地承受住了。
但他们在等车的时候,甚尔越来越得寸进尺,整个身体都倚在了凛的身上,手臂倒不像是被凛搀扶,而是把她死命地夹住。
头颅更是不安分地在凛头边蹭来蹭去。
他时不时把鼻尖转向凛的方向,就在她耳朵附近,一呼一吸,然后在她恼怒之前又移开。
“把那个工作推了。”
他暖烘烘地呼吸夹杂含糊不清的话,欢快的笑意带给凛另一份夏日燥热。
“我还没有收到钱。”
然后她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时间,把他推进了出租车
诊所是凛的舅舅开的,表面看起来就是个破败的小诊所,开在背街的地方。
但是凛知道,那是舅舅收治咒术师或诅咒师的地方。
咒术师们受的伤很难被非术师医院所理解,很多时候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不是有私人医疗团队的话,大家都会选择隐藏在闹市的小诊所进行治疗。
凛的舅舅在静冈已经很多年了,这也是她选择到静冈来的一部分原因。
她离开五条家之后才和舅舅取得联系。
她的母亲和曾经的亲属不再联系了,凛始终认为母亲是孤身一人,舅舅的出现无疑是最大的惊喜。
“怎么回事?”
凛的舅舅已经快五十岁了,凛推开他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翘着脚看报纸。
闻声抬起头,立即关切地问。
毕竟到诊所来,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这个留着络腮胡带着小圆礼帽,一副英伦风侦探形象的日本人快速打量了一下凛。
再用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原地转了几圈。
凛呵呵笑着告诉他自己没事。
然后把让开身子,露出皱着眉四处打量的甚尔,他正在看分诊台前坐着的一个浑身都是绷带的咒术师。
舅舅看到他的一瞬间,圆圆的眼睛一瞬间睁大,鼻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伴随着短暂的“哼”声。
以至于他鼻孔下方的小胡子滑稽地抖了两抖。
“咳咳,这位先生,去那边的治疗室躺下吧。”
他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示意护士带着甚尔离开,凛连忙给巍然不动的甚尔递了个眼色。
他低下头亲昵地蹭了一下凛的脸颊,极不情愿地挪开脚步,挑衅地瞪了一眼舅舅,出去了。
这副举动简直让舅舅心肌梗塞,在甚尔离开后,他夸张地大吸一口气,赶紧关上了门,圆圆的肚子带着他的身躯移动,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伏黑甚而,你不知道吗?”
他压低声音问道,语气里不失威严。
“我知道……”
被长辈质问,凛多少有些心虚。
“你被他抓住了吗?你被他挟持了?你怎么和御三家又扯上关系了?五条家的人呢?是不是也来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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