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谷川亮平母亲的回信当中,凛注意到这一句话:“为了这样一个没有生命的器物,值得你拿婚姻作赔吗?”
由于没有母亲的回复,凛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凛拼命回忆年幼时的母亲,外祖父和舅舅口中的母亲,母亲的那些箱子里有不少她年少时制作的咒具,极富巧思,凛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让她放弃了婚恋自由。
会是那个失踪的特级咒具吗?
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凛按原地址给长谷川家寄信,信中非常有礼节地向那位阿姨表示了问候,友好地邀约她来京都一叙,但不幸的是她也因故去世了,但是凛联系上了长谷川亮平。
“家母前两年因病去世了,无法亲自赴约,但我下个月会去禅院家小住一段时间,庆祝禅院少爷的生日,我会整理母亲的遗物,我如果整理出与令堂通信的信件会悉数带来。”
因为不想抢了禅院直哉的风头,凛故意提前了两周来拜访,长谷川亮平如果坐在席间应该知道凛的来意。
甚尔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松树枝上,刚好能透过一个缝隙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凛,她迎着风站在一个亭子中,斜仰着头打量灯笼的流苏。
然后缓缓回头,一个男子站在灯光大范围内,头发有一些卷,额前的碎发被他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桃花眼,脸庞略方,是很周正的长相,他向凛微微欠身问好。
脸上是很有礼貌的微笑。
凛也回了一礼。
“五条小姐,在下不知道你突然到访,信件和手札已经整理好了,但是在禅院家主给我安排的院子里放着,没有带到宴会上,不知五条小姐是否可以和我一同前往?”
本来还微笑着听他说话的五条凛,听到最后一句话,笑容慢慢收住了,在黑夜中仍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长谷川停顿了一秒,随后爽朗地笑了一声:“抱歉,是我忽略了礼节,那我亲自去取,一会儿就拿给小姐。”
五条凛垂下眼睛,极温婉地笑了:“不用了,席上人多,麻烦长谷川先生给我寄到五条家。”
五条凛的手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地址,按照这上面的方式可以不被过问直接放在她院子门口,这是嫂嫂给她的特权。
长谷川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接住了纸条。
他前进的步子不远不近,恰好站在凛想要后退又担心失礼的尴尬在线。
凛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是无可挑剔的正义凛然。
然后他微笑着行了一个礼,转身回到宴席上。
凛在远处等了一会,也往回走去,宴会结束她就可以回家了,今天真的有点累。
走神的片刻,来到了一棵松树前,针叶的清香冲淡了萦绕鼻尖的酒气,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手臂突然被抓住。
第32章 外出
受到惊吓的她来不及发出尖叫,手臂被带着一旋,被拉入一个怀抱。
非常高大的男人,凛突然想起了甚尔教的身法,她的头向后撞去,木屐正要踩在后面那个人的脚背上。
在她马上发出呼救的同时,后面的人对着她的耳垂说:“别闹,是我。”
温热的气息让她脖颈发痒,不过确实安静了下来。
她还在贴在禅院甚尔的胸口,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五条凛见证了他身体的变化,虽然有明显地变强壮,但第一次后背紧贴,凛还是对男人滚烫的肌肉生出一些畏惧来。
她头上冰凉的发饰贴在甚尔脸侧,沁人心脾的舒适。
他闻到了平日那股香气混杂脂粉的味道,很不一样但是一样的好闻,鼻尖不由得仔细嗅了嗅。
鞋子轻轻落在他的脚背,他暗暗动了动,她挪开了脚步,一时之间两人都各怀心事没人说话。
“你在这干嘛?”
还是凛率先打破沉默,平日里男人靠近一步都很警惕的凛此时此刻竟然忘记呵斥他的无礼。
颇有些调皮地歪头去看他。
甚尔看着对自己毫无戒备的五条凛,嘴角轻轻勾了一下,主动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
留恋的气味从指尖溜走。
凛转过来看他,见他还是不回答,便打算往回走。
“我在看你和别的男人说什么。”
“没说什么。”凛甩了甩头,脚步欢快地朝宴席走去,走了十几步回头看到甚尔还站在那。
青绿的松针在月色照耀下投下一片尖锐的阴影,和他的头发交错,英俊的脸庞挂着淡淡的笑。
她心中一动,对他眨了眨眼睛,回头走了。
她在找什么东西?
甚尔不是不知道,她在通过他寻找什么。
说起每次偷偷摸摸弄回来的东西是给他做咒具的,实际上甚尔用得惯的少之又少,大多数还不错的咒具都被凛通过外祖父留下的渠道卖到黑市去了,兑成了现金两人平摊。
他们两个就像一个小型黑市一样,杀手负责巡回,东家负责销卖。
她对钱并不像自己那么渴求,甚尔也不相信她能为了给自己做一把咒具,平均每个月产出两张详细地图让他去搜刮。
她在找什么,而且十有八九是一把咒具,并且从来不担心他会漏掉,每次从一家返回后,凛从来不会问他有没有漏拿什么。
说明是一把品级不低的咒具,可以被他一眼注视到,是他绝不会漏掉的那种。
甚尔不知道她找那个男子是不是为了这件事,他开始第一次产生不爽的情绪。
她不再通过他找她想要的东西了?
还是说她获得了更可靠的线索,找那个男的来得更快?
甚尔是一个非常果断的人,他只知道自己愿意做什么和不愿意做什么,他非常不愿意所能发挥的作用被其他人顶替。
他不愿意的事就一定不会发生。
甚尔目送那道身影进入了大门,他右手握拳,关节发出了脆响。
两天后,长谷川亮平答应给凛的信件送到了,凛拿到的信纸并不厚,很快她就读完了。
信件的年份有些对不上,断断续续的,但是非常幸运的是,凛知道了母亲是为了什么舍弃自己的自由的。
就是外祖父一直心心念念的天逆蛑。
凛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能平静,此时的气候已经有些冷了,但她大开着窗户,闻起来干燥疏朗的秋风意外地送来冰雪的刺骨。
她盯着手中的文字,好长一段时间都一动不动,直到脖子僵得发痛,手指麻木,她才找回眼睛的对焦点。
“我连它有什么用都不知道,我没见过,我也没摸到过,我只听说过,我不甘心。美其名曰是我的夫君,实际上只是把我当作人质。我父亲的错误最后变成了我来承担。”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既然它在五条手中,那我一定可以把它找出来,我要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用。”
“我真的不明白这把凝聚了父亲的毕生心血的咒具,为什么会威胁到他,以至于让他用我来威胁父亲,我居然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三口能够活下去嫁到五条家的。这让我的牺牲稍微了有一点意义了,但是我还是很恨。”
“我有些累了,我感觉我至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个家像一个百米深的山洞一样,我的自由意志都要被啃食殆尽了,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要为他做好准备。”
“是个女孩。”
“她没有觉醒有用的才能,只是和我一样,这样怎么行,她不能步我的后尘,我要生下一个具有五条家术式的男孩才行,这样才能成为她的助力。”
信上的字是母亲娟秀小巧的字迹,有些下笔很轻,就像飘在空中的一朵浮云,有些下笔很重,挫痕刻在多年前的信纸上没有消退。
似乎因为天逆蛑的原因,五条家主威胁祖父将母亲嫁进五条家。
才有了母亲所谓的“人质”的说法,可能是为了挟制祖父。
天逆蛑对五条家有什么巨大的害处吗?
祖父可以用这把咒具做什么事?让家主不得不威胁他?
当初这把咒具是跟母亲前后脚进的五条家,可是为什么后人毫不重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礼品送了出去,早就不在家里了,凛甚至遍寻不见。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为什么我的才能让母亲失望?母亲需要一个有战斗能力的儿子成为谁的助力?
思绪纷至沓来,颅内风暴几欲将她淹没。
眉头紧蹙,手指放在太阳穴按压起来。
甚尔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苦大仇深的女孩儿。
虽然好奇她面前的纸张上都写了什么,但是密密麻麻的字让他毫无耐心。
他在这蹲了半天了,她都没看他一眼
他伸出食指,用关节挑起她尖尖的下巴,强迫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睫毛没有遮住她的瞳孔,眼底是淡淡的红色,显得整个人都沉浸在不甘和委屈当中。
一种无力的悲伤不断顺着她的目光传递给甚尔。
他愣住了,一时情急想开口询问,但薄唇张开一半就又闭上了。
慌乱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转了两转,又回到她的眼睛。
甚尔放缓了神情,非常温和地问她。
“要出去看看吗?”
“出去?”
她从没想过偷偷溜出去,连她自己都谨慎遵守着规则,隐隐不满却又逆来顺受地困在这里。
从甚尔拉开她的衣柜发出嫌弃的感叹,到穿上他给她找来的长裤和T恤,五条凛都木木的。
多种复杂的情感把她的内心糊成一团浆糊,一时半刻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
被甚尔背起来的时候她似乎还没有回归现实。
神游的意志让她自然地从背后搂住了甚尔的脖子,非常乖巧地把脸贴在他耳侧。
甚尔抿了抿唇,仍然压不住笑意。
“抓紧了!”
颓废感爆棚的甚尔突然散发出少见的意气风发,凛的思绪被瞬间拉回。
他背着她轻松一跳就从墙头跃了出去。
以极快的速度在五条家隐蔽的这座山里狂奔,下坡的优势让他感觉不到任何束缚,只觉得自由畅快。
他忍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凛的耳边。
被风吹乱的发丝染上了山的青色,她看着不断变换跳跃摇晃的山路,心中无限惘然。
甚尔背着她一路跑到公交车站点,在灌木后面把她放到了地上。
“颠到你了吗?”
见凛的手抚在胸口,一言不发,甚尔不放心地问。
凛理了理头发,沉默地回头望了一眼山林,五条家的宅邸连最高的阁楼的屋檐都看不见了。
极尽秋日萧瑟的树木掩埋了困住她十余年的牢笼,她就像一只丧失斗志的困兽。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被哥哥困在这个家族里,她有五条凛引以为傲的挣扎和抗争。
但她今天突然意识到,防御系统的搭建似乎没有录入她的咒力信息,所以她非常轻松地跃出高墙,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之类的东西。
然而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萌生尝试的欲望,作茧自缚一般认为自己不可能随便出入,只能通过哥哥的允许或者申请。
祖父和母亲的离开让她多次想要逃离这个家族,但她留了下来,嫂嫂和悟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凛现在知道了,他们根本就是她留在这里的借口,是她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外面的广阔。她的挣扎都深埋心底,顺从和听话早已深刻骨髓,以至于她都没有萌生一逃了之的想法,或者产生过,再用自我麻痹把自由的愿望深压。
她随时都能离开。
她看着满山的金黄枯叶,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
突然一只手,宽厚、温热、有些粗糙的手拉住了她。
她缓缓侧头。
少年英俊的面庞被发白的日光照耀,清晰且锐利。
甚尔是她人生的变数。
他或许不懂她的处境,不懂她内心的矛盾,但他把“你可以随时离开这里”的真相大力且直白地送到了她的眼前。
他是她直面天高地阔的契机。
她对着他绽开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明媚。
让这个常年颓然的少年,眼睛里迸发惊异的光。
第33章 聘书
甚尔等到五条凛从沉默恢复一些活力后,他们已经到大阪梅田站了。
作为繁华的都市,光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给了凛极大的冲击。
凛这么些年看到的人和物和大阪的繁忙路人比起来,就像静态的。
她主动握住了甚尔的小臂。
黄色和白色的指示牌让她晃眼,根本来不及辨认上面的街道名称,就被匆忙的路人带动。
凛发誓自己没有这么畅快地走过路,两条腿大踏步前进,轻便的运动鞋如履平地,每个毛孔都在放大这种舒适和快慰。
甚尔带着她走在去坐地铁的天桥上,桥下是醒目的白色道路虚线,车辆在上面穿梭,红绿灯不停地交替,十字路口附近的百货公司醒目的招牌发出在白天也引人注目的光。
她好奇地打量这些建筑,一路上都没来得及问此行的目的地是哪。
他带着她快步流星,挤上了地铁。
还没等她看清地铁的陈列
凛就这么被他牵着糊里胡涂地下了车。
甚尔带她去了大阪商铺最多的地方,不算特别宽的街道旁边全是招牌。
辗转到现在已经接近饭点,周围的商铺打开了各种射灯和霓虹灯。
杂七杂八的招牌还是立体的,各种形状和颜色,各种动物和人物,几乎要贴到凛的脸上。
她开始感到眩晕。
这时甚尔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家草莓冰淇淋前。
从裤兜里掏出来纸币给她买了一个蛋卷冰淇淋。
她没有客气,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吃下了第一口。
酸甜的口感让她竖起了大拇指,并且凑到甚尔嘴边。
“你尝尝。”
甚尔其实已经试过了,看着眼前控制不住开心的少女,对他不设防,他笑着舔了一口她舔过的冰淇淋。
芝士拉丝饼、大阪烧、关东煮、小丸子、抹茶蛋糕……
凡路过的,被凛看见的,她都尝了个遍。
但这些对于甚尔来说只是餐前小零食,最后他们走进了一家拉面馆。
热气腾腾的拉面端上桌子后,本来早就嚷嚷着再也吃不下了的凛没忍住还是尝了一口。
家里的厨房也会做非常鲜美的拉面,但是味道其实比较寡淡。
甚尔点的这一碗又咸又辣,口感刺激,让凛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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