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白从怀里拿出那日宋时雨偷偷放在安让身上的玉佩:“进城那天宋时雨故意在路上偶遇我,在我侍卫身上放了这个玉佩。”
容清樾接过看了看上面的纹路,玉是上好的玉,雕刻一只小貔貅,可以看出给宋时雨这个玉佩的人很宠爱她。
翻来翻去也没找出有用的东西,玉佩也没有暗藏机关,容清樾将玉佩还给她:“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东西贵重,她会找机会找你要回去。”
萧烨白了然,宋时雨是想找一个能和他再次见面的机会。
但是有必要这样么?她父亲是丞相,她是嫡女,要见他,随意设个宴就能见到。
第22章 贰贰
七月直入酷暑,枝头的蝉鸣如魔音,吵得人头疼,大户人家每到此时都会着小厮拿竹竿驱赶消除树上的蝉,来还自己一片清净。
这月里,天热让人的意头也潮热,不过小半月,云都里就出了几件惹人讨论的事。
一来,七公主及笄多时,在陛下为其选夫婿前,七公主率先以自身礼教不足,希望寻几位都城中的高门未嫁的贵女做伴读,完成出嫁前对自己的规训,收敛从前的浮躁,力求往后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七公主和二公主乃杨妃膝下的孩子,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四皇子,四皇子今年已有二九却因纨绔之名只几房侍妾,未曾娶妻。
七公主挑选伴读,多意是为了给四皇子挑选皇子妃。
四皇子生母杨妃背后母族前些日应贪污受贿一案水落石出,杨家落了个壮丁皆流放、妇充贱籍的下场。本就纨绔无能,现母妃母族无所依靠,一看就与皇位无缘。
都城贵女都出生高贵,眼高于顶,嫁今上哪位皇子都绰绰有余,自然看不上于自身荣华没有帮助的四皇子。
然这次伴读,是皇后娘娘为七公主提出来,那含义就不一样。
皇后娘娘为国母,后宫所有皇子都可记作她的孩子,她出言,就是要为所有适龄皇子择妃。
今上尚在人世的六位皇子,二皇子、八皇子皆因娘胎内里不足出生还未满岁就已夭折,四皇子、七皇子皆纨绔不堪。与前四皇子不同,乔嫔所出的七皇子因长公主不曾婚嫁未有孩子,幼时被凌垣长公主抱养过一段时间,与长公主感情深厚,且未有正妻。
长公主与昌宁帝并非一母同胞,她的母亲乃先帝宠妃淑德忠懿皇贵妃。她是昌宁帝唯一还存世的姐姐,当初昌宁帝能登上帝位也有长公主的一份功劳。
七皇子与长公主有羁绊,若长公主与昌宁帝举荐,没有其他更出色的皇子出现前,七皇子有可能登上帝位。
剩下的几位皇子,三皇子儒雅宽和,知书达理,志向高远,若不是出生低微倒也是储君的不二之选。只是三皇子家中有位贤妻,她们再如何都只能成为侧妃。五皇子和六皇子中规中矩,五皇子是三皇子身边的得力助手,六皇子则与他母亲一般钟情山水,是个才子,两者都无意皇位。
但无论这几位皇子如何,只要能做其正妃,都算是一门喜事。
有意或无意,皇位是谁的,谁说得准?
菡萏在耳边说得博采奕奕。
容清樾低头绣着荷包,孔氏坐在下方为她分线,听到皇后时朝殿下看过去,她笑了声:“皇后现在倒是不整日在佛面前诵经,出来管管事挺好。”
她的话中肯,不带私怨。
孔氏记得皇后娘娘在九皇子出生后,便将手里头的权利下放给了四妃,自己则置办屋子专心礼佛,也不知是向佛求什么。
对殿下来说,皇后娘娘此后可谓更加冷漠。
殿下今谈起皇后娘娘,都像是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才说了一件事,还有呢?”容清樾将最后一处针线收尾,偏头等着菡萏的下文。
其二的事,乃云都乃至整个北晋的疑事。
最近北晋各地都出了好些人命,据官府查证统计,都是在外放言容家除不了权臣,或不久将来北晋的江山便要易主的人,有男有女,都是在说完这些话后便悄无声息的死在某处,直至第二日被发现。
被杀的人都为抹颈而死,用的利器,寻常人很难做到杀这么多人而不被发现踪迹。
“各地官府至今不曾抓到凶手是何人,只向外说,各地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必不会是一人所为,背后肯定是一个庞大的暗杀组织。”菡萏剥了一盘松子仁推到殿下面前,自己嘴馋也拿了些放在掌心如数家珍地吃,“因都是说了那些话后死的人,百姓都在猜测,是不是因为那些人猜测的是事实,所以陛下为掩盖,派出人手去处置了这些人。”
容清樾眉头紧蹙,扒拉菡萏给她剥的松子仁,一粒粒分开。
各地府衙上报的被害人数已有近两百人。开始死的人少,没多少人关注,死的人多了,就开始引起恐慌。
这是有人故意做这样一件事,想要动摇昌宁帝又或者说是属于他们容家的皇权。
但总有些许说不上来的奇怪,她现在找不出来。
“殿下——”
梁郝从外面跳了进来,三双眼睛望向他,他见屋子里人多,迟疑了。
“怎么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梁郝希望一直放在手上的帖子不曾拿出来过,这样他可以找无数个理由敷衍过去。殿下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无缘无故紧张的动了动手,他涩声道:“殿下,蒋国公府送来的请帖。”
“和深几岁了?现在才成婚。”容清樾略显诧异,蒋国公世子与她算儿时玩伴,长她四岁,前往梵南关之前就听说他已谈好婚嫁贵女了,四年居然都未成婚,“和谁?”
“瑜常郡主。”
屋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落在殿下脸上,只见她脸上从一开始的好奇变得怪异,很难形容,就像……就像从一锅看似很好喝的汤里发现只苍蝇。
瑜常郡主肖可外祖母乃太后,母亲是昌宁帝的亲妹妹,父亲现为礼部尚书。她的母亲娴宁长公主生她时难产,当时就撒手人寰,她的父亲爱妻子爱到深刻,对她怨恨难当,不管她死活。满周岁陛下赐郡主尊位,让太后接到身边养侯。虽只是郡主,要论身份尊贵,宫里几位外家不显赫的公主还不一定及得上她。
瑜常郡主比殿下小两岁,许是幼时缺爱,宫里头太后、悯宣太子又便宜宠殿下,郡主自小就爱和殿下比个高低,争抢殿下的东西。
思她年幼丧母,殿下能让则让,谁知她并不知足。
昌宁九年年关在家宴与殿下共弹《花好月圆》时在殿下的琴弦上动了手脚,弹至高潮琴弦断开,将殿下的手割开一条豁口,深及见肉。
太后和陛下见她心思不正,怕继续留她会伤殿下更甚,便下旨驱出宫去送回父家教养,无旨不可私自入宫。
这事让瑜常郡主在那时受尽嘲笑,与殿下更加水火不容。
“请帖是谁以谁的名义送来的?”
殿下好半晌不说话,孔氏猜的明白,殿下与瑜常郡主早已是相看两厌的态度,不想见瑜常那总是带有目的性的面容,便替殿下开口问了。
梁郝递来帖子,答:“是郡主着人送的,还说看在往日姐妹情分,殿下请务必到场观礼。”
“请务必?”容清樾哼笑一声,“她好大的脸面!梁郝,拒了帖子,我不去。”
小小一个郡主,语气一点不轻,倒命令起她来了。
孔氏温声劝道:“殿下,瑜常郡主毕竟与您一同在太后跟前教养过,请帖已至,殿下还是有去看一眼的必要,免得平白落人口舌。更何况赵世子曾爱慕过殿下,瑜常郡主此番想必也是借此机会,让您看看曾属意您的世家公子被她夺了过去罢。”
“赵和深爱慕我?”容清樾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时候的事?”
“这我知道!”菡萏眼睛发亮,高高抬了下手,“殿下十五那年秋猎,赵世子带了一束不知道什么名的花追了过去,问殿下你可喜欢。殿下当时正见到一只野猪,拔箭时将赵世子的花碰掉了,殿下说过抱歉便去追野猪去了。”
她描述一通,容清樾有点印象。
那年秋猎,她与陛下求可以随军出征的机会,昌宁帝说,只要她在这场秋猎中夺得魁首,他便允她。
昌宁帝没有告知她,秋猎的林子里有他安排测试她身手的杀手,接近秋猎尾声,她带着浑身的伤,凭一头鹿赢了三皇兄,夺得魁首。
说起来,那头鹿还是三皇兄手下留情故意让她得了去的。
至于赵和深和他的花,ῳ*Ɩ 落在她眼中只能算是个插曲,她以为赵和深喜欢路边的野花,一路摘了一束。
她有背负在身,没有过多在意,低头随意说了声抱歉,想着过后重新摘一束给人送回去,后来却见不到赵和深的身影。
她与赵和深有年少情谊,但并不深厚,她从未想过他会起别样的心思。
孔氏无奈笑着摇摇头,殿下是个木头脑袋,这多年一心扑在维护边疆巩固国本上,从未考虑过情情爱爱。
从殿下及笄,拒绝过示爱的人,她都能数出来,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方临清就是一个,就连萧世子也曾——只是殿下从未感受到过。
“我从未倾心赵和深,他属不属意我与我何干?”容清樾实在绕不清这里头的弯绕,但又觉得有些好笑,“瑜常因此拿自己后半辈子开玩笑?”
“郡主许是觉得这样能刺激到您。”孔氏笑笑。
容清樾收线,手中荷包上的黑龙初具雏形,对梁郝说:“她既然给我搭好了唱戏的台子,我不去亏了,应下罢。”
“是。”梁郝转头出去与瑜常郡主派来的人交涉。
孔氏略显期待的看向殿下:“殿下准备一个人去‘唱戏’?”
“不然?”
菡萏难得灵光的察觉孔氏话里的意思:“殿下忘了?西院还住着您很‘宠爱’的绪公子,‘宠’了好些日子都没带出去见见人,这次正是个好机会!”
第23章 贰叁
带李绪回都时,走得僻静道路,但没有刻意避开百姓,沿路遇到的人都亲眼见过他的容颜,一时将他比作悯宣太子之下,无人出其右。
美色当前,他又是敌国皇子,皆在传她已被美色迷住,宠爱过甚。
容清樾不是个会在意流言的,只当过耳之风,听过一笑置之。
倒是府里的人将这些当做调侃之姿,着实可恨了些,孔氏是长辈不好发作,菡萏就不一样,她抬手弹了下她额头,惹得菡萏捂头喊疼。
孔氏说:“殿下身边就这一个称得上名号的男人,虽只是假意,您要去唱戏,多带一人作配要比独角戏好。”
“我与瑜常的事,是我的事,不必让他掺和进来。”容清樾不乐意,李绪称她面首,是不得已,再者面首的名号并不让人正视,若她真的这样带着李绪出了门,表面是恭维,背地里不知会滋生出多少不堪的留言来。
孔氏从出生起就照顾她,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殿下有所忧,奴明白。可这质子自您以面首之名留在府中,流言就已不可断。您于他有恩,他若是个热肠子的人,不会希望亏欠您诸多。”
容清樾喟叹一声:“嬷嬷,他不欠我什么,我于他也无恩情可言,实在没必要让他为我做什么,他安安分分待在公主府等日后平安回去全了我的诺言就可以。”
李绪在六公主府出事,追其始末怪罪不到她头上来,她救他,只是全心中那一份早已无法弥补的痛。
但她也明白,李绪聪明有谋,她故意以面首之名将李绪困在公主府,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李绪的一种亏欠。
孔氏深深望着她,轻叹一声:“殿下,您总得给他向您示好的机会。”
主仆俩人之间绕着股难以形容、难以勘破的氛围,菡萏用要去厨房看看今晚魏大厨做了什么好吃的为借口跑了出去。
容清樾拿了块临街珍点铺的核桃酥,咬一小口,不是很满意的说:“比前次甜,没有老魏做的好吃了。”
“不用试探我!”孔氏瞪她,“我实话和您说,就是魏大厨要我与您讲这些。他说国家动荡,四面临敌,若余下两国以及北边的赤夏群起而攻,殿下孤身一人如何能——”
她十五随军出征后,孔氏便从宫里搬出来,为她看守公主府,宫里活命的本事许多用不上,现在的准则只剩下做对殿下有益的事。魏大厨拿她一说,孔氏就信了来旁敲侧击的与她说道。
容清樾含笑打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尽力去拉拢好吗?不过李绪这人复杂,不是那么容易。”
“再复杂能当饭吃吗?殿下能与他结盟,是他高攀!”
“是是是,是他高攀。”容清樾说着那核桃酥不好吃,却还是小口小口吃完,“明日我去问问,他若是愿意,就带他一同去。”
孔氏满意不再多言,她垂下眸子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老魏考虑不无道理,现今大磐三国由初始的梵朝分化而来,鼎立百年已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有一日北晋再度动荡示弱另外两国,将面临被蚕食的局面。
与李绪结盟,推他坐上南启皇位不失为一步好棋,然现在她已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力去帮一个立场不清的敌国皇子?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容清樾去找李绪时,茗生正给他细细讲明她的生平。
他们同辈中,除去已故以聪慧做称的悯宣太子,容清樾是三国的名望最高,人人嘴里都能说上一句晋昭公主的事迹。
唯有提及她所打胜的战,人们才会忘记她只是个女流。
作为质子被送往梵南关前,李绪对她的印象只有母亲拿被父皇同样千娇百宠的贤妃女儿,益丰帝的二公主作比较。
月贵嫔说二皇姐从小娇生惯养,爱骄纵生事,说贤妃生的同样是被父亲宠爱的公主,北晋的晋昭公主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偏二皇姐庸俗,可见贤妃教女无能。
他前往南启和西佑边境前,曾向高大人了解过些许容清樾的身份,已知的也只是她的性情、身份和在梵南关任职罢了。
“公主是晋皇三女,不早也不晚在晋皇登基坐上龙椅那一刻出生,晋皇认为她的出生是吉兆,自此宠爱异常。出生第二日便以国称为封号,并配以有光明之意的昭字,满周岁赐公主府邸。”
赐公主宅邸,不论在哪国,都是等公主年满及笄出宫婚配时,才赐予府邸,准予分府别居。
几百年来,只晋昭公主这一例出生即赐府。
茗生的父亲赵京恒通宵百事,上至前朝阴私下至百姓日常,他作为赵京恒的儿子,去李绪身边做护卫前,都跟着父亲学习掌握这门技艺。
八岁生辰,正值晋昭公主年满十五随军出征,父亲让他了解这位整个大磐出现过所有国家中唯一一位披甲上阵的公主。
细数能叫得出名号的公主,无一不是作为皇家‘礼物’、‘象征’,在各国皇族需要时以和亲之名得以获得一个‘无私无畏’的忠名享誉后世,只她最为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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