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她见过的Gavin做过的那些事情,死一百次都不够。即使有的国家会留下他,那也是为了用他去做更多肮脏的事情。
那就死吧。她静静下了决定。那就死吧。
她要快点成长,加班加点,夜以继日,早点把他抓了,早点把他杀了。
早点死了,早点投胎做个好人。
她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只在这一刻,她要坚定地认为他能早点投胎,做个好人,洗刷这一世的罪孽。
夜深了,她裹紧大衣走出办公楼。两三点雪花从空中旋转落下,落在她小巧的鼻尖。
下雪了。又是一个冬天了。他只怕还没有见过北国的雪花。
*
而对于Gavin而言,她几乎毁了他所有的生活场景,侵占了他的所有人生。
最明显的一个问题是,他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他没有办法去住营区里的帐篷。因为帐篷里还放着很多当时给她存的药膏。
他也没有办法去住自己的山顶别墅,因为那里也有不少小鸽子的痕迹。
那张弓还被她刷得干干净净的,里面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给她做饭的阿姨。
他更没有办法回到那栋北式的建筑。无论是雕花,还是游廊,甚至一草一木一砖一墙,这栋房子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每一粒灰尘上都清清楚楚的写着叶如歌三个字,铺天盖地。
Gavin也曾回那栋房子里住过一段时间,真是超乎他想象中的人间酷刑。
他深感以前的自己真是浅薄,竟然不懂得即使是一栋豪华洁净的房子也能给人带来莫大的痛苦。如果早知道,他审讯犯人的时候便也不用搞得那么血腥了。
他一个人住在那栋房子里,外面淅淅沥沥在下雨,那雨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他打开橙黄色的灯,于是便想起当年在西伯利亚,和她一起围坐在火堆前的场景。
想起夜色中她那一双粼粼的眼睛,仿佛又觉得她在哭。想伸手去给她擦眼泪,而这床依然空的可怕。
仿佛无处可逃一样,这思念紧追着他不放。
Gavin不信这个邪,他想逃。虽然他的人生准则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从来没有逃这条说法。但是现在,他真的想逃。
于是他另买了住处搬过去。
临走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要带点什么东西。
带叶如歌的书吗?他又看不懂。
带她的化妆品吗?他也不涂口红。
他仿佛什么都想带,却什么都带不走。因为她走了,所以什么都带不走。
Gavin像中箭的野兽一样痛苦的嘶吼。
那个时候,他很想身边有一个人能够懂得这种痛苦。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这种痛苦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把人关在审讯室里,一刀一刀的切掉手指和器官。
但是没有人能懂,在他所处的这个丛林世界里,没有人能懂。
唯一能懂的那个人,也便是带给他这样痛苦的那个人。
于是他愤怒。那时候他觉得叶如歌是他的仇人。
她莫名其妙闯进他的人生,扯着他的裤腿求他睡,又哄着他教自己本事。之后她居然就这样走了,把他的世界搅得一团糟。
PS:26号之前的这几天,可能会请假。不一定请,只是提前报备。
第54章
当年在荆港,Gavin其实在医院附近呆了几天。打听到如歌没有危险之后,他便带人离开了。
在Gavin自己看来,他其实是逃走了。像丧家之犬一样地逃走。
他不敢再多呆一分一秒,怕自己会想要去把她抓回来。
回到M国后,他也从不敢探听她的消息。怕自己一旦有了信息,便又生念想。
要把叶如歌掳回来的心如同千百只蚂蚁一样,日夜啃食人心。令他心痒难耐,令他焦躁,令他痛苦。
但对于Gavin而言,他以为叶如歌终于过上了她本该拥有的人生。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鸽子有怎样的雄心壮志。
这些年来,他总是时不时梦到她最终飞走时起伏的背影。
他相信她飞向了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如果非要在自己的痛苦和叶如歌的痛苦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他宁愿自己经受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酷刑。
毕竟她比较弱,而且容易死。他记这一点记得比较牢。
所以他没有去找过她,因为不想再让她哭了。她的眼泪灼的人心口疼。
在Gavin眼中,叶如歌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事物的化身。
她离开了这一片骄阳似火,寸草不生的地方,回到她熟悉的国度,眷恋的故乡,便可以真正安稳幸福的绽放。
但有时候,他也担心。在文明的国度里,她是不是也会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然后哭得像个泪人。
别害怕,如歌。他总是在梦里对她说。
别犯傻,如歌。
每次在梦里,刚骂完她傻,总是下意识地想说哭什么有我呢,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身本事在那个国度里无法为她提供任何帮助。
于是他总在这时候醒来,怕他的鸽子受委屈。
但是转念他又想,这鸽子只是怂,但又聪明又灵巧又好看,现在还很能打,而且还很有文化。
不会有事的,没有人欺负得了她。
别害怕。他在黑夜中坐起,点起一支烟。他熠亮的眼睛在些微的火光下忽明忽暗。
别怕,如歌,你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他喃喃对着漆黑的空气说。
别怕,别回头。他闭上眼,眼前再次浮现出她临别时起伏的背影。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的背后是无边灿烂的朝霞。
*
这样的反应令Gavin嫌弃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这么脆弱,简直快要变得和叶如歌一样了。
如果自己也会这么软弱的话,那岂不是早晚要被人打败。
所以叶如歌走了也好。她走了,自己就又不怕死了。
而且,他可不想在叶如歌面前丢脸。他希望自己在叶如歌面前,可以无所不能。
*
如歌刚回国的那几年,老首领还没死,Gavin有次奉命去给老首领女儿的婚礼做保镖。
他本是不想去的,那时候他烦得很,每天窝在营地里喝酒赌博,往死里训练新兵,见了女人就烦。
但老首领一定要他去。女儿是老首领的掌上明珠,别人保驾护航做父亲的放心不下,一定要挑了最得力的人过来。
奇怪的很,这群畜生没有人性,但也会有个想护住的人。
于是Gavin随便套了一身西装,松松垮垮地去了,没半分正形。婚礼上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到看到老首领牵着女儿走出来,交到新郎手上。
他突然就停下了酒杯。天晓得,他看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新娘,突然想,小鸽子不会嫁人了吧。
她回去之后,会不会有别的男人来拐她上床,那人会不会娶她,也给她套上这么一身白色的婚纱。这衣服还是她穿最好看。
他的心突然像被攥紧了一样又酸又涩又麻。谁敢,谁tm敢,他脊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手已滑到后腰去摸枪。
他要杀了那个人。那个存在于他意念中的,不知道真假的人。
他的紧张让手下人瞬间惊慌,立即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动静。这询问短暂地把他从想象失神中拉回来,提醒他这里是现实,台上的男人娶的是别的女人。
于是他摇摇头把枪放回去,脑海中却越发开始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比如那男人会不会打她。他几乎没见过几对正经结婚的男女,但不管是结婚还是不结婚的,在他的世界里,从未见过不打老婆的男人。
妈的,那男人会打他的鸽子。这个念头再次让他怒火中烧。
然而下一秒他又想到,他的小鸽子现在可有能耐,一般的人打不过她。
于是他放心,几乎像是在惦记遥远的珍宝一样放心。定了定神,听到台上的新人在立下誓言。新郎说自己会永远对新娘好,保护她,让她永远快乐、幸福。
神差鬼使地,在那一刻,他好像突然原谅了那个在想象中娶她的男人。
他想这样也好。只要那个人能陪着她高高兴兴的,漂漂亮亮的,清清白白的,去过她的璀璨人生。
她好好的就行了。
是的,我是一头畜生。但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如果我留不住她,那有个人能护好她,其实也行。
只是我的鸽子飞啊飞,最终飞到了别人的手中。
她不是我的鸽子了。她走了,她再也不是我的鸽子了。但我还是想让她有她想要的翅膀。
婚礼上放飞了一群白鸽。Gavin站在草坪上看那一群鸽子四散飞翔,最终远远消失在无边天际。
叶如歌,你可一定要过得好。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你再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坏的男人了。你随手一找,肯定都是比我好的。
如歌,如歌,你可一定要过得好。这是他望着白鸽时所有的心愿。
所有的心愿,只牵连在一个人身上。
*
于是后来,梦境又变了。
梦里好大的雪,飘飘洒洒地下。隐约还是在她喜欢的北国街道上,也不知道梦境是怎么把他发配到那里的,总之他在漫天大雪的灯火之夜,远远望见人群中她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围了一条红围巾,一派喜庆团圆的样子,正蹦蹦跳跳拉着身边人的手,开心地到处乱看。
是的,她有了个身边人。
梦里他不仅有千里眼,还有顺风耳,隔着那么远,他却听见她的小鸽子在对着新男友撒娇说,“你真好,可以陪我来看雪。”
她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我恨死他了,一直想杀了他。”
她说,“他可怕,冰冷,暴戾,残忍,没有一点好处。我如今回头想想,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会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她说,“好在我跑呀跑,跑呀跑,终于从他身边逃走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她说,“还是你好,幸好我遇见了你。”
在漫天风雪里,他静静站着,听她对别人说,还是你好。
梦里他拼命想看清楚那个别人长成什么样子,可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奇怪的是,梦里的他身边也是有人的。他听到自己对身旁人说,“挺好的。”
她能从过去走出来,获得幸福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过得好,总比她过得差强。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终于从最深的梦境中有一点清醒,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醒过来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身旁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却是一把清冷的女声:“别醒了,就这样吧。”
他努力地从梦中挣脱:“不,我要醒过来,万一这是假的。”
身旁的声音问他,“既然你能接受,那又何必再去区分真假呢。”
他倏然醒转。胸口心慌如擂鼓,难得他也有喘不上气的时候。
他坐起来,环顾四周。依然是M国酷热烈日的盛夏天,哪来的什么漫天大雪。
是假的。真好,是假的。
早该想到是假的。他自嘲地笑。他的身边,又哪里有人陪伴,哪里有人聪明的不得了地对他说,既然你能接受,那又何必再去区分真假。
既然非要区分真假,那么之前说挺好的就是在嘴硬。
哪还有人敢这么戳破他。
何况那声音,分明还是她。他却也一直没能看清身边人的脸。
远处的她,是看得见的。近处的她,却再也无法看到。
远处的她蹦蹦跳跳,近处的她清冷沉着。
都是她。
都是他的,却又早已不是他的。
至于那些鸽子抱怨他的话,只怕是他心底最深的、唯一的恐惧。
他什么都不怕,不怕杀人放火,不怕曝尸街头。他只怕有个人把他比了下去,怕她回过头来依旧恨自己,说从未爱过他。
怕得他心慌气短,夜夜难安。
真tm是个废物,他对自己说。养了鸽子,就被传染上了鸽子胆。
我是个杂种,是个混蛋,是个明天早上睁眼就死都赚到了的畜生。
我是这人世间的过客,没有归属的异类。那我也要拉着她一起吗?
让她和我一样,做孤魂野鬼,过夜夜枕着枪睡觉的日子?
畜生下地狱的时候还要拉个人一起吗?多个人进地狱有什么好呢。
何况她,那么好。
有时候他看到月亮,看到晚霞,看到郁郁葱葱的树,看到花开。这时候他总会想起她。
有人说夕阳如画,他只觉得如歌。这世上所有美的,好的东西都如歌。
她是这世上所有好东西的代名词。若有什么东西能有一点像她,都是这东西的福气。
是我这辈子没有福气。
第55章
其实,Gavin去过一次北国,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时候。
他用不知道哪国的护照买了一张飞往北国的机票。
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没有带枪,没有带刀,没有炸药,没有带任何防身的工具,浑身干干净净地上了飞机。
过安检的时候,他松垮站在安检门处任人搜检。他知道自己是在犯傻,是在玩命,他没有任何武器,一旦被人盯上必死无疑。
但是他莫名感到另外一种轻松,最起码在搜检的那一刻,他没有任何紧张。
他在北国只呆了一天。白天没敢出门,夜里去小鸽子曾经的学校附近转了转。
这座城市的安保太严密了,路上混杂着不少便衣警察。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他扫一眼就发现了。练过的人,走路发力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想到这里,小鸽子如今也算是练过的人了。她练的很像样子。他的唇不由自主向上勾了勾,莫名有些自豪。
他其实并不知道叶如歌还在不在这座城市,也没打算再见她。他从没试图查过她在哪里,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旦知道了她的下落,就会去找她。
他才不要再见她。他只是来看看她呆过的地方而已,走一走她走过的路。
午夜十分的街头人影稀少,他带着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套着黑色连帽衫在夜幕里走过,尽量不引人注目。
但他的身高外形到底是显眼的,偶尔有一两个年轻女生走过,目光从他挺拔眉峰滑到黑色眼睛,脸红心跳。
被人盯着看他连眼睛都没瞪,只是漠然擦肩而过。他不想在这个国家惹出一点事情来。
然而还是有便衣拦住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护照,简单用英文询问了几句。他放平稳了神情老老实实地编,便衣终于把护照还给他,让他离开了。
他低着头看着橙色昏黄路灯下自己被拉长的倒影想,叶如歌,你看我现在多像个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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