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程雪鬼鬼祟祟地冒出来,看见是叮铛,居然抢在她前面惊叫。
叮铛拦住要溜之大吉的关程雪:“我还纳闷这几天下班都看不见你,你原来17楼都要下楼梯啊?”
“我、我最近减肥……运动一下。”
关程雪避开叮铛的审视。
叮铛盯着他低眉顺目的样子看了一会儿,直到把关程雪的脸颊盯成了可疑的红色。
她笑了笑,胸有成竹地一挑眉:“你要接女朋友下班。”
“不不不,不是女朋友……”
关程雪头低得更深了,简直是换了一个国籍的礼仪。
“童语?”
叮铛诈了他一下,不过也不是空穴来风。
关程雪立刻把头一抬,迅速示意叮铛收声。
叮铛哼了一声,冲他比划了个手势,吹着口哨悠然走了。
“一周的午饭,封口费。”
关程雪惊魂未定地自认倒霉,刚梳理好表情准备从小门撤出大楼,就被巧可叫住。
“关程雪,你刚才和叮铛在说什么?”
关程雪还没来得及回答,巧可就眼睛灼灼发亮地补充道:“实习转正的事情吗?”
“……不是。”关程雪尴尬地抓着背包,“她问我学校离得远不远。”
巧可得表情顿时暗了一层。
“啊,你是要准备租房子了?那就是……工作定了?”
巧可决心要和关程雪一探究竟了。
第36章 不想当裁缝的厨子不是好司机
刘建国支着梯子清理从露台高处垂下来的玫瑰花,梯子周围落着不少发灰的残雪。
由于生意实在惨淡,他也闭店越来越早,但始终还是坚持了八小时工作制――虽然对于商户来说,是个致命的营业时间。
今天他特地把灯都熄了,只留了烘焙间一盏,整个店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一个行人不知为何非要挨着他的梯子左顾右盼,刘建国只好停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冲不长眼的行人喊道:“地上有雪,你别滑着。”
行人就停住步子,抬起头向他看:“您是老板吗?”
刘建国刚想告诉他店里已经打烊了,但他看清了行人的模样,就把打烊的消息吞回了肚子。
他认出来是上次拿白玫瑰和白雏菊送给叮铛的小伙子,从那以后叮铛也不搭理这个话题,他也不好意思多问。
不过这个身份可疑,长得漂亮但是脑子不好的小伙子他一眼就知道有猫腻,这不又巡回过来找到他了吗?
“呦,这次没带花呢?小伙子。”
刘建国从梯子上爬下来,看着两手空空的皓淮:“没带好,省得你这左菊花右招魂幡的瞎买。”
皓淮不以为意,指了指店内:“您打烊了?”
“不打烊也行,”刘建国转身进店,重新把空调和灯光的电闸拉起来,“不过今天卖的只剩蛋挞了,你要不?”
皓淮不喜欢吃甜食,况且刘建国端出来的几个蛋挞放得久了,千层酥皮肉眼可见地丧失了口感。但他也不好白坐在店里,就买了两个。
刘建国推测叮铛多半是觉得皓淮脑子不好,不想和他在一起丢人,但又不好拒绝。小樊同志毕竟还小,被人死缠烂打追着早恋他也是不同意的。
既然小樊同志不好意思拒绝,不如让他老刘同志敲打敲打不开窍的小伙子。
“小伙子,你叫什么啊?干什么工作?”
皓淮察觉出来刘建国突如其来的大家长气息,但没想到他还真盘问起了自己户口,他环顾了一圈多巴胺的店内,目光扫过玻璃柜的时候终于抓到了救星。
“您这不是……还卖小蛋糕吗?”
刘建国一回头,就看到了给叮铛预留的一层甜品。
那是叮铛中午给他打电话,让他特地做的,他早早关店也是想着给叮铛留个位置就算了,哪知道被这个小子看见了。
“啊,那是客人预约的。”
刘建国答道。
“咦?可是蛋糕不应该来取的日子再做吗?”皓淮做出十分无辜地疑问,“是您家的奶油可以特别保鲜吗?”
啧,来挑刺的,怎么给台阶不下呢?
刘建国准备无能但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前的和式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叮铛站在门口冲两人打招呼。
“皓淮,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她十分自然地用手指挖了一块纸盒里榛子巧克力蛋糕上的奶油,一边尝味道一边问刘建国,“刘叔,这个就是我说晚上一起来的朋友。皓淮,你之前见过,还有印象吧?”
“没关系,刚才老板和我已经很熟了。”
皓淮笑着拿出来两个蛋挞:“这不,老板送我的。”
叮铛端详着那两个品相很差的小蛋挞,撇撇嘴。
“建国同志,你这是黑心经营,怎么送人家残次品。”
其实送都不是送的,还是自己让人家买的。刘建国发现是完全误会叮铛和皓淮的关系了,还坑了皓淮一把,不过显然小伙子还是实在,给自己说好话呢。
刘建国把给叮铛预备的东西一样样放在桌子上,足足有十六样甜点,乍一看上去还真有些琳琅满目的意思。
“我觉得既然要帮人家宣传甜品,肯定是要有专业性的。”叮铛坐下来,“但是太专业了肯定没有意思,所以找你俩各司其职。”
桌子对面的皓淮和刘建国看着她,两个人眼里充斥着清澈的迷茫。
“现在你们俩一人尝一口,然后从各自的角度说说感受。”
叮铛指着那个被自己偷偷挖了一块的巧克力榛子蛋糕。
“榛子特价,所以没太熟,有股子怪味,我就在黑巧克力里面兑了不少糖。”刘建国大言不惭地赞美自己的智慧,“现在我觉得完全盖过去了。”
皓淮想了半天,缓缓吐出两个字:“难吃。”
叮铛气得直拍桌子:“你们俩干嘛啊?要倒闭了是不是?”
本来叮铛只是气话,但是刘建国还真的不做声了。
“人家说的也没错,是难吃。”刘建国勉强笑起来,“主要是确实老了,没干劲儿了。”
“大师又算你要走背字了?”
“这回听你话了,没找人算。”
街灯亮起来,靠玻璃坐的刘建国一笑就挤出皱纹,阴影嵌进纹路里,像是上世纪铅笔漫画留下的粗粝线条。
“小贝……不回来了。”
叮铛有些错愕,误解成了更加沉痛的意思。皓淮不知道小贝是谁,但也在旁边一脸认真。
“看给你俩吓得,那孩子说工作成了,能留在美国了。”
“那你也去啊。”
叮铛问他。
“做父母的哪能这么添麻烦,”刘建国又笑,“我准备把店盘出去,退休回老家了。反正这店开着也没用了。”
“这个臭小子,敢骗他爸爸。”
刘建国笑着叹了口气,脸上的粗铅笔线条舒展开,成了上色之后柔和的初稿。
有个叫刘小贝的小男孩,从小学做过一篇关于贝律铭的阅读理解之后,也想当一个也能设计出香山饭店的建筑艺术家。
他父亲刘建国还真做生意发了笔小财,供刘小贝出国追求偶像的母校。
我要先给爸爸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房子。
刘小贝许诺了,尽管多年以后他早就忘了,只有无穷无尽的修改和低微的话语权让他不断感到厌恶。
刘建国就一直保留着给儿子绝对梦想的店铺,等着儿子的承诺,也是自己给儿子的承诺。
但率先和梦想破裂的,不是走够半生风雨的刘建国,而是当年最灿烂的刘小贝。
越是繁华的地方越不需要梦想。
但同样这种地方,梦想和无理由的爱意就在贫瘠的水泥里肆意疯长。
第37章 我缺席的一段日子
皓淮问叮铛要不要回家,叮铛正好想问他那天和沈顾殊演戏的事,就习惯性地准备和他一起去停车场。
结果皓淮指着一辆改装过的鬼火绿纹饰大哈雷冲她点点头,示意她走错了方向。
她倒退着走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皓淮把白色头盔轻车熟路地戴在头上,他掀开透明挡风前罩,被内盔遮挡住的半边脸颊多了几分恣意,本就流畅至极的额头与下颌更加卓越。
“这是什么?”
叮铛大为震撼地拍着哈雷的挡风镜。
皓淮弯起眼睛笑了笑,头盔的阴影把眉截成凌厉的走势,几乎把街上无谓的风都滤上了几缕柠檬海盐的感觉。
“这个是我同事的王春菊,怎么样?”皓淮跨上哈雷,拿出另一个头盔,“求了他好久才让我试试的。”
叮铛记得念初中的时候,窗外时常有那种不入流的小伙子骑着违规改装的摩托呼啸而过,排气管一骑绝尘的动静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作响。
班主任就不满地敲着黑板。
红毛绿毛的,奔着阎王去呢这是。
其实对于绝大数初中生来说,并没有几个孩子真的喜欢痞帅,毕竟他们见得这种人几乎只有前者。
叮铛觉得班主任的话很好笑,想象出来了一些彩色鸡冠头,打满舌钉的摇滚怪人。
但现在当年的红毛绿毛摇身一变成了皓淮,要是被当年的班主任知道,会不会瞠目结舌。皓淮身上没有一点痞的气质,而是格外爽朗阳光的赛车手类型。
皓淮递过来的头盔是个头顶有朵弹簧花的款式,叮铛戴上以后觉得很滑稽,拨了两下那朵丑陋的花,便也坐在那辆名叫‘王春菊’的哈雷上。
叮铛有些局促,并不知道手要放在哪里才能保持平衡,干脆就按在了自己腿上企图制造一个支点。随着哈雷的引擎启动,车身如同脱缰野马般一抖,叮铛的支点瞬间破碎,狼狈地趴在皓淮背上。
“坐好了。”
皓淮侧过头,示意叮铛揽住自己的腰。叮铛这才轻轻把手环过来,但她丝毫不敢用力,生怕打破风衣和皓淮身体之间微妙的空气隔阂一般。
“真坐好了?”
皓淮看着叮铛那个君子虚环的手势,故意又问了一遍,身后的叮铛仍坚持着那道空气隔绝,只是把右手换成了ok的手势。
王春菊呼啸着穿过机动车道,仿若燎原野火,森然的荧光涂料沿着街道划出星轨般得线条。叮铛的君子协议瞬间就土崩瓦解了,她死死抱住皓淮的腰,感觉几乎可以看见北风半乳白色的线条。
“超速了超速了!市区不能飙车啊!”
叮铛尖叫着,车却慢慢随着红灯停下来。
“不会,看着呢。”
皓淮试图移开叮铛死死扣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紧张,皓淮拉着她的手腕用了几次力,叮铛都浑然不觉。
“手,”皓淮侧过头,“不冷么?放在我外衣口袋里。”
叮铛这才如梦初醒,觉得手被刚才的劲风刮得干痛,顺从地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揣进皓淮两侧的衣袋里。
衣袋内侧的布料很薄,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皓淮的体温,以及腰侧紧凑的线条。
叮铛突然起了好奇心,沿着他人鱼线的位置,像鸭子扑扇翅膀一样轻轻拍了拍皓淮。正好绿灯亮起,皓淮就和跃动的信号灯一样,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车速明显没提到皓淮之前的档位,但皓淮的声音还是随着向后逆行的风进了叮铛的耳朵。
“别闹。”
叮铛讪讪把手撤回来:“你这全是腹肌啊……”
皓淮竭尽全力把注意力放在王春菊上,但还是能感觉到完全不属于春寒的燥焰骤然升起,没有出路地四处乱窜。
叮铛拍过的地方就像是小鸭子落了胸口最柔软的绒毛,焰火过处,烧成了春风肆虐的野草场。
“那我这个小肚子是不是也有希望减掉啊……”叮铛艳慕地掐了自己一把,又把手重新扣在皓淮腰上。
这次她适应了王春菊的节奏,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准备拍个短视频。皓淮听见她在身后兴奋地说着什么,但具体到每个词句,就都被野火灼烧地七零八落,难以拼凑成一个有意义的文字。
叮铛突然直起身子,把胸肋压在皓淮肩上,一指远处对立的双子状大楼。
“路过我的学校啦!”
“危险,坐回去。”
皓淮看着后视镜里叮铛随风扬起的后半截粉色长发,它们有些丝丝缕缕地落在自己肩头,被阻力推得瑟瑟发抖,死死贴在他的外套上。
以前夏天很热,或者冬天很冷的时候,叮铛就故意早出门五到十分钟的,等皓淮推着电动车出来,她就伸脚去绊他和车。
初中生不允许骑电动车,不过皓淮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人畜无害的作风,轻而易举地蒙骗了班主任。
叮铛就以此为要挟,蹭车以躲避极端天气。
其实这种要挟没有什么用处,顺路的同学都知道皓淮骑电动车,叮铛纯粹地和他耍无赖而已。
她就有这种坏习惯,在街上看见什么东西,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拍皓淮一边指给他看,一副指点江山但是指点水平十分昏庸的样子。
距离叮铛的学校只有一条街了,皓淮直接靠着人行道停下来。
“干嘛?我不要去看。”
叮铛右手撑着皓淮的肩,左手把他的挡风面罩掀开,一副怕他听不清自己说话的样子。
“嗯,我听得见。”
皓淮偏过身子,冬夜的寒气随着唇齿凝成丝丝乳白色:“你再不坐回去,我就快成P亮恕!
随着皓淮的话,叮铛才迟来迟往地闻到了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真的不想看看?”皓淮把头盔摘下来,额前的头发被压得很凌乱,他随手把头发揉到后面,指尖从主教学区泄下来的灯光像是勾勒眉眼的星河。
叮铛想到了他人生唯一的那次滑铁卢。
但她从那双明镜般得眼睛中看不到一丝遗憾,只有春至料峭但是生机勃勃的清寒。
他完全不在意吗?
可是她还在替他在意。
于是过了片刻,叮铛笑起来。
“我不来,有我谈了一个月的前男友,反胃。”
第38章 秒速八千米
樱花开的时候并没有把温度也染得如此柔软,只是把黄白色的路灯斑斑驳驳散射,浅粉和重粉交叠在不规则的影子里,一团团陨落在路灯遗落的缝隙里。
错落的花团从黑色栏杆中挤出来,杂乱中遵循着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规律――都不肯露出太多。小小的花瓣尸体很收敛地沿着红瓷砖逐风流水,偶尔逾越在灰黄色盲道上。
是个大学生下最后晚课的时间,皓淮一条腿支着哈雷王春菊,和叮铛在一处早樱的角落里。不远处的学生络绎不绝,时不时有人看着王春菊那耀目的鬼火绿,露出懂行或者懵懂的热闹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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