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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里，李珩眼中赤红，一滴泪落入水中，情绪到位，导演十分满意。
反观贺玖，他跟李珩的同框镜头中，李珩的情绪十分饱满，贺玖却僵硬木讷，台词卡壳，走位也出了错。
于是这条只能重拍。
贺玖连连道歉。
李珩本来也是新人，甚至资历远远不如贺玖，在李珩得到导演夸奖以后，贺玖心理上好像负担更重了，反复出错，惹得导演黑了脸。因为贺玖来回NG，李珩只能反复从淤泥里爬出来，现场道具组和造型师来回帮他清理调整。这场戏李珩是最累的，淤泥又脏，拍到半夜，总算拍完了，李珩已经累得嘴唇都发白了。
这一天，李珩比第一天拍摄时下半身一直泡在沼泽地里还辛苦。
贺玖进组本就晚，之前剧组为了等他进组，临时把别人的戏往前挪，谁知等到这位“传闻中的明日之星”进了组，这一出手，男三连个男五号新人都比不上，贺玖算是丢了脸。
收工回去以后，李珩腿上起了大片红疹，眼看实在太严重，怕影响第二天的拍摄，他只能让封灼灼紧急叫车，送他到医院挂了急诊。
凌晨2点，封灼灼在急诊室里守着李珩输液。拍戏折腾了一天，又折腾到医院检查了半天，李珩疲惫不堪，已经睡着了。
封灼灼的微信信息没断过，周导、纪络绎都发来信息关心李珩病情，反而贺玖那边只有朱彤给封灼灼发了个语音，“贺老师可担心了，你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说啊。”
封灼灼对于朱彤情真意切的口头关心还是客客气气表达了感谢。
看最后一瓶药快输完了，封灼灼去找值班的护士来拔针。
就离开了这一会儿，封灼灼带护士回来的时候，就见李珩坐起身来，在发微信。针头他已经自己拔掉了。护士给他检查了一下，拿酒精棉抹了抹针孔渗出的血，让他拿手按着，“你女朋友守了大半夜都不着急，你自己干吗着急拔针呢，你看流血了你也不管，你女朋友多心疼。”
封灼灼说：“轮不到我心疼。他是我老板，我不守着他要扣我工资的。”
护士也不知道信没信，就叮嘱一句：“早上还要做个检查，你们赶紧休息吧。”
护士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封灼灼对李珩说：“李老师，有什么着急要处理的事，我能办的就交给我吧，你还是多休息休息。这段时间你每天睡眠都不足，免疫力才会变差。”
“没什么大问题。还有两天就拍完了，回京再歇。”
封灼灼本来还想劝一劝，但按她对李珩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劝不动，李珩不会听她的，也就作罢。
早上8点半，李珩做完检查，没有大碍，但医生也叮嘱了要多休息，保证睡眠时间，又给开了药。李珩跟封灼灼准备离开时，贺玖居然到了。他带着朱彤，朱彤抱着一束花。
贺玖是来探病的。
这就尴尬了。
“李老师，要不我给您和贺老师拍张照片？在稀音的时候你们就没拍过单独的合照，现在在剧组还不拍一张，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要说你们不和了。”朱彤说着看向封灼灼，“是吧，灼灼？”
贺玖刚解约，当然最怕被人说与前同事不合，加上昨天拍摄现场两个人之间多少有些尴尬，万一被有心人挖出来做文章，对贺玖自然是更不利的。
为了配合贺玖，李珩和封灼灼又回了一趟病房，朱彤把花交给李珩，李珩抱着花坐在病床上，贺玖站在他旁边，一手搭着他的肩，朱彤给他们拍了一张“贺玖探病前同事李珩力破不和传闻，看来与稀音是和平解约”的照片。
这张照片贺玖现在未必需要用，但赶着过来也要拍这一张，是经纪人特别交代的，让他留个证据，万一将来有什么说不清的事，一张“友情”的照片抵得上一万句的解释。
李珩进稀音时间不长，在公司跟贺玖也只能算点头之交，不久又来了《红莲帝君》剧组，他跟贺玖只能说毫无交情，但他一直微笑着配合贺玖完成了摆拍。
贺玖看李珩明显不想跟自己交恶，也放下心来，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李老师，一会儿你就坐我们的车一起走吧，都要去现场，也顺路，路上我还能向你请教一下今天的戏怎么拍，咱俩还能对对词。”姿态十分谦虚。
在贺玖的坚持下，李珩和封灼灼坐他们的车一起去了拍摄现场。导演专程过来问李珩身体状况，李珩再三保证只是最近没睡好，可以正常拍摄，一句也没提昨天因为贺玖NG太多才导致他反复在淤泥里浸泡最后身体起疹子的事。
导演看了看他腿上还没消的红疹，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肯吃苦，不错。”
后面拍摄的时候，封灼灼发现导演还是顾及了李珩的身体状况，原本李珩下半身在沼泽地里的镜头，导演尽量改成了拍李珩上半身，“我们的赤p沧澜最近又瘦了，上镜好看，脸部特写可以多拍点！就冲这张脸，这收视率就差不了。”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气氛很好，这一天的拍摄整体也很顺利，到晚上收工时，李珩就剩下两场戏，明天拍完就能杀青了。
第21章 《四时风物》
封灼灼以为自己是目前最不希望五色少年团解散的人，直到临睡之前她接到金璐的一通电话。
“灼灼，李珩明天就杀青了，机票订好了吗？”金璐的语气有超乎以往的亲切。
“已经订好了，金总。后天下午的航班，晚上到京。”
“我原本想着来一趟贵州，毕竟他是第一回 演戏，想了想你在他身边陪着，你做事一向周到细致，我也就放宽了心。这一次你表现很好，我先提出口头表扬，回京了奖金红包都会给你安排上。”
金璐夸得很真诚，封灼灼有点意外，还是立刻表达了感谢。
气氛铺垫到位后，金璐仿佛闲聊一般问：“据你这段时间观察，你觉得李珩对做演员和做偶像哪一方面更有兴趣？”
封灼灼沉思片刻，“我猜不出来。他不管是练习唱歌，还是跳舞，还是演戏，都非常敬业，时间安排得很满。”这是实话，封灼灼见过不少艺人在某个舞台前、某次表演前特别努力，但从未见过像李珩这样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提醒就做到极度自律的艺人，他的每一天的每个小时，甚至精确到每一分钟，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安排。
“这样啊……有件事需要你去落实一下。”金璐说，“明天你在拍摄现场的时候去找一下贺玖。”
金璐对贺玖的行程似乎了如指掌，封灼灼也并不意外。她回答：“好的，金总，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有一首歌在五色少年团开演唱会的时候要用到，但这首歌的原Demo词曲创作是原来五色少年团的五个人，包括梁宸和贺玖。”金璐顿了顿，“当时贺玖还在公司，那Demo他也有一份。这首歌目前涉及一些版权问题，你明天问问贺玖，稀音下个月开演唱会的时候，能不能演唱《四时风物》。但是你也知道，贺玖解约跟公司这边闹得不太愉快，你私下问他，他未必松口。所以我想你在李珩杀青的时候，选一个人多的时机，当着大家的面问贺玖这个问题。”
金璐适时停顿，给封灼灼一个理清头绪的时间，也是有一些话不方便直接说出口。按照常规逻辑，前公司一个小助理当着大家的面问一下这个问题，贺玖哪怕不高兴，也不会自降身份去跟一个小助理计较掰扯，一两句歌词而已，五个人一起创作的，你贺玖跳槽了，总不至于你一个人带走其他四个人的劳动成果，为了表现出他是和平解约的，贺玖最大可能性的做法是表现大度一些，放弃这首歌的使用权，留给原团队的人。
但封灼灼脑子里有一个小声音提醒她：你上过当的，当心再掉进同样的陷阱！
封灼灼没有马上回答，她脑子飞速转着，想着如果按金璐的吩咐去做可能会有的后果。
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不管是办好还是没办好，封灼灼都要得罪一些人。贺玖被逼着退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高兴，封灼灼无论用什么话术，都会得罪贺玖。
至于金璐，如果这件事封灼灼没办好，到时候金璐只要矢口否认，说自己没下过这个指令，是封灼灼理解错误，甚至直接反口说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封灼灼自作主张，那封灼灼就百口莫辩了。就算她办妥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逼问一个已经解约的艺人，让人家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版权，不管是因此产生的收益还是名誉都要一同放弃，她都是当着一大堆同行的面做了一件下作的事。
她一个小小助理，何德何能，敢去如此为难一个有大平台支持的艺人？
“金总，我可能做不到。”封灼灼回答，“我跟贺老师之前也不熟，万一让他生气……”
金璐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十分低沉，“灼灼，不瞒你说，我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现在处境特别艰难。我们都是自己人，我就关起门来说了。五色少年团是我好多年以来的心血，我一直拼了命想要保住这个团。但是现在，梁宸没了，团里少了最具商业价值的艺人；贺玖走了，团里两个人气最高最有实力的主唱就都没了。如今五色少年团五个人只剩三个，李珩毕竟入行时间短，他现在能做的实在太少了。这个团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如果五色少年团的最后一首合作歌曲我都保不住，那么这个团我可能全都保不住了……”
“金总，怎么会呢，罗总一直都那么信任和支持您。”
“灼灼，我跟你一样，都只是公司的打工人罢了。”
金璐姿态低到封灼灼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封灼灼进稀音至今，见过金璐各种样子，嚣张跋扈的，气场全开的，冷静果决的，心狠手辣的，唯独没见过她这样可怜哀伤的，好像她们真的是同一层级的职员，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拿着少少的工资，做着没日没夜的工作，应该彼此扶持，抱团取暖。
但这怎么可能是真相呢？封灼灼在心软答应之前，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冷水，打开窗户，吹到一阵凉风，脑子稍微冷静下来。
金璐拥有公司股份，高额年薪，大笔分红，丰厚年终奖，金璐在北京有豪宅名车，有不看标价随便刷卡买奢牌大包的兴趣爱好，养着几只名贵宠物狗，有专人照顾，定期做美容，她的狗吃的狗粮，食材都要溯源。
封灼灼呢？她只有一个月不到一万块的工资，住一间靠近垃圾站的房子，还是租的，一年四季不敢买一件新衣，哪怕一件衣服只要几十块，什么品牌也不是，吃的菜不知道有多少农残，无人在意这些食材怎么溯源。
她如今倒是也是有宠物了，一只捡来的不值钱的流浪猫，但她没空照顾，只能拜托给只见过一两面的宠物医生，精打细算着养它。
不，她们不是一类人。封灼灼不配。
封灼灼稳了稳心神，回答：“金总，我不想随口答应了又把事情办砸。”这是职场打工人无奈之下常用的办法，“但是这件事，真的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
“这件事是不是在你能力范围内，我们暂时不讨论。”金璐声音恢复一贯的冷静，“但这件事，一定在你的职责范围内。这首歌的歌词是原来五色少年团五个人一起写的，但这首歌的曲子，是梁宸独自完成的。梁宸才是《四时风物》真正的作曲人！你作为梁宸的助理，不应该把这首曲子留在梁宸的名下吗？”
第22章 封灼灼成了金璐的一把刀
《红莲帝君》李珩最后一场戏，是为已经成为凡人失去法力的妖王红莲赴死。
李珩（赤p沧澜）以全部力量将纪络绎（妖王红莲）挡在身后，接下了天织的致命一击。
李珩（赤p沧澜）的鱼鳍被撕碎，鱼尾被斩断，残躯无力地倒在纪络绎（妖王红莲）怀里。他眼角有泪，嘴角含笑，说：“妖王大人，不要为我难过，能这样死去，我很高兴。这些年，我一直想对您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信您，不该背叛您。我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得到您的原谅……”
纪络绎（妖王红莲）抱紧李珩（赤p沧澜）的残躯，流下一滴眼泪，“区区天织，居然胆敢伤我军师！”
“军师……您还肯认我，是不是原谅我了？”
“笑话！我堂堂妖王岂会与你一条小鱼计较。”
“一条小鱼啊……当初您把我从黑水河捞上来养在莲花池里，那个时候，我才一寸长，刚刚有点灵识，的确是一条小鱼呢……原来我活了上万年，最快乐的时光是在莲花池里游弋，侍奉在您身侧的日子。那个时候，黄花郎也还在，所有人都在，真好啊……”
李珩（赤p沧澜）在纪络绎（妖王红莲）怀中回忆往事，含笑而终。
“过！”导演站起来拍手，“非常棒！我们恭喜赤p沧澜杀青！”
剧组派人送上一束鲜花，李珩站起来，抱着花束向大家鞠躬。
现场众人笑着鼓掌，跟他道别。
纪络绎由衷地说：“这次很高兴能跟李老师合作，这一段时间我也学到很多。”她作势擦擦眼角，“以后在剧组见不到李老师了，想想怪舍不得的。”
李珩向纪络绎表达了感谢，谢她鼓励他，教他怎么对付蚊虫。话里一半玩笑，他真正要谢的是纪络绎教他走位，快速记台词，以及如何自如地一边投入在情绪里，一边还能做打斗动作、表达情绪和说台词……然而所有这些，他反而都没提，可是封灼灼知道，纪络绎能领会李珩的未尽之言和言外之意。剧组里名气地位不如她的人对她常说些过分殷勤的话，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李珩这样的态度和分寸感。
李珩一一向其他对手戏演员和工作人员道谢，又一一道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珩最后向贺玖道别。
封灼灼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李珩身后，这个时候上前一步站在李珩旁边，对贺玖说：“贺老师，五色少年团快要开演唱会啦，可惜您到时候不能一起来。有一首歌《四时风物》，当时是五色少年团五个人一起做的词，其中还有两句是您写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贺玖的脸色僵了僵，当着众人的面，他维持着笑容匆忙点了个头。
封灼灼继续说：“您也知道这首歌的曲子是梁宸独自完成的，开演唱会的时候他虽然不能到场，但是大家想将这首歌献给他。不知道您同不同意五色少年团以后在公开场合演唱这首歌，还有制作发行呢？”
梁宸的事，没有人提起的时候，就好像一切已经过去，但此刻封灼灼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对刚刚解约跳槽的前五色少年团成员提起梁宸的名字，还说起当时深陷抄袭丑闻的梁宸居然曾经独自完成一首歌的曲子，大家的目光立刻落到封灼灼与贺玖身上。
贺玖没想到封灼灼突然发难，他一时愣了，不知如何回答。封灼灼既然已经决定豁出去撕破脸，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又补了一句：“《四时风物》是梁宸最后的遗作了，团队如今这个样子，大家还想尽量为梁宸做点事情，您以前跟他关系也挺好的，不想成全他吗？”
贺玖被逼到这个地步，不同意也得同意。他涨红了耳朵，尽量压着怒火，扯出一个笑容，“我当然愿意啊，我也很想帮他。”贺玖又给自己顺便洗白了一句，“他走了我觉得留在团队也伤心，这才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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