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明皇宫!
以前,她只会在远处看着,看着这偌大的皇宫,多么庄严,孕育了几代皇帝的皇宫,着实是帝气迫人,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如今走到了皇宫前,她心中又诞生出了一股抗拒,皇宫里帝气迫人不假,但怨气也重,若非这冲天的帝运压住,只怕怨气就要盈满整个皇宫了。
看来,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怜各大官员拼尽了心思将自己的女儿送往深渊之地,若有幸得见帝王面,被宠幸一晚不至于太过于凄惨。可这后宫之人逃不出偌大的皇宫,见不到这宫里唯一的男人。
林醉君下意识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棕色的膏药,涂抹成一个猴子似的。
柘纠跟随太监去了皇极殿,他们这些仆从只能在外面候着,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这一个时辰里,皇极殿内可谓是唇枪舌战不休,大明的文臣此刻化成了将军,非要在口舌上争个高下。
最后高留不敌,泄洪之策中途径多条流域,未必能够解中原大旱,而明帝断定,此刻正是高留水涝之时。
高留本就地势低洼,再加上夏季水涝,这会儿,高留比大明还要急,急说明有突破的地方。
因这个问题,柘纠心神颇乱,分明是造福两国的良策,大明为何不愿意?
最后,温长寂出主意,让高留先实践,在此过程中,高留公主可居住皇宫,若此法可行便通两国友好之道,若是行不通,对两国的现状也没有雪上加霜的因素。
首辅开话了,明帝倒是能够听得进去几句。
柘纠公主出来之时,面容上略过一丝怒意。
明帝倒是当了甩手掌柜,下了朝便去批阅奏折了,本来奏折就多,再留下来,指不定又有新的奏折,他一天时间,哪里能看那么多呢。
“你们……”柘纠气得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群臣退散,各回各家。
“柘纠公主,不如这几日就住在小兰阁,小兰阁环境清幽,想来是最适合柘纠公主。”
柘纠倒是不挑,偏眸看了一眼林醉君,她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看皇宫?那为何到了皇宫,竟然一眼也没有看过?倒像是……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小兰阁又怎么走?”
温长寂看了一眼柘纠身后的林醉君,她身上的茉莉香味,叫人认不出也难,面容上倒是寻了修饰,到底是百密一疏。
“内阁,温长寂。”
“至于小兰阁,毗邻登枝殿。”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听见“登枝殿”三个字,林醉君身子猛然一颤,温长寂果真不是寻常人,这绝不是一个偶然,温长寂竟然在帮她!
无事献殷勤,温长寂此人,绝不简单,让她无意之中欠下了这份人情。
林醉君抬眸看了一眼温长寂,并不出众的一张脸,眉尾有一颗痣,轮廓优越,可是怎么看都普通的一张脸。红色的官服着在他的身上,又叫人觉着十分贴合。
他生得瘦拔,一双重瞳像是叠了一层眼球,直视久了怪为}人。
史籍记载,拥有重瞳者要么是帝王之命,要么是干大事的人,温长寂明显属于后者,他有光鲜的内阁首辅身份,可他是个太监。
试问,哪一个帝王会对一个太监提防篡位呢?
“你这婢女,倒是生得好看,倒是惜了,我这张脸可不好看,小婢女,可别看坏了眼睛。”
林醉君下意识低下眉头,这人看起来不像是词严厉色的人,但说起话来,叫人既不舒心,也找不到不舒心的理由。
“是奴婢唐突了大人。”林醉君福了福身子。
宫中人应该是这样行礼的吧。
“柘纠公主,来华京一趟,还收了一个大明的婢女。”
柘纠敛定心神回了一句:“有个本地人婢女,柘纠才好放心,恐在圣上面前失了礼节。”
所幸温长寂不打算再追问下去,昨日他算到了会有人前来查一年前的登枝殿一事,特意征得皇上同意,空出了小兰阁,想不到今日就看见了。
小兰阁离登枝殿是不远,中间隔了一层高墙,哪怕是轻功上乘者都不敢轻易尝试跨越,林醉君要怎么到达登枝殿呢?况且,登枝殿已经被圣上查封,那封条一揭,便是对圣上不敬,整个林家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狐狸嗅到了肉的味道,怎么可能轻易折返呢。
“本公主有些乏了,就不烦扰首辅大人了。”
好在柘纠解了围。
方才温长寂那么一试探,只怕是察觉出了她的身份,看来这些日子在皇宫还得小心行事。
“温某就不叨扰了。”
临走之时,温长寂回看了一眼林醉君,这副眉眼和她娘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不会武又少了几分英气。
林醉君对上温长寂的眼睛时,温长寂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子,面色没有丝毫的起伏。
在太监的带领下柘纠一行人来到了小兰阁,小兰阁不大,这儿没有专门的小厨房,若是被人遗忘了,也不知得饿成什么样子,甚至尸骨都不一定会被人发现。
这温长寂到底是帮还是害?
小兰阁算不上破败,没有积灰,但布置简单,若是拿来待客怕是不妥。
这一点,明帝也知晓了,但想到了高留大将军屡次冒犯边境,又同意了温长寂的提议。
金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儿的环境还没驿馆好呢。
“公主,这大明的皇帝暗着苛待我们高留!”
“金茸,这里是皇宫,慎言。”
这可不是他们高留,高声说话都不一定能听得见。
在皇宫说话若不谨慎,哪日脑袋掉落在地上也不知道。
“你们去看看,他们用食时间。”
明帝至少不会在饮食上苛待他们,毕竟事关两国颜面。
“是。”
金茸和随行的使臣出去后,柘纠拿出了隔声蛊。
林醉君一看桌面上的小虫,有些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还以为你会用手碰。”
“不知名的东西,我可不敢乱碰。”
万一丢了小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谨慎的模样,倒是跟她哥哥有些不同,他们真的是兄妹吗?
“这是隔声蛊,能发出蝉鸣,十步之外的人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话。”
这是要摊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醉君也不掩饰:“柘纠公主不是一直想我哥犯错,好有借口和离吗?眼下就有一个借口。”
“愿闻其详。”虽有耳闻,但从林泊南妹妹的口中说出来,那听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林醉君小嘴一松,毫不犹豫将林泊南的事情抖落了出来。
“林泊南同华镶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当华镶玉还是小官女的时候,就懂得为自己开路,我哥林泊南就是她池里的鱼儿之一,五年前,二十六岁的华镶玉入宫,赠送给了林泊南一个琥珀色的香囊,他现在还别在身上。”
难怪,她看那香囊一眼,林泊南跟她要杀了他一般,原来是这样。
“不过林泊南也是个贱骨头,以前是小官女的时候,吊着人,人家入宫,开始爱得死去活来。华镶玉入宫四年后,当了一年的贵妃,便有传闻被算死了。”
柘纠听出了疑点,二十六岁入宫,当了一年贵妃后便死了,入宫四年,死了一年。
“大明甄选秀女不是及笄之年,再不济也是十七八岁。”
华镶玉是怎么以二十六岁的高龄进入皇宫的?她一个小官女平时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吧。
“此事就是林泊南委托我查的。”
柘纠心下明了,如此一来,过错方就是林泊南了。
“人情,全是两清了。”
林醉君???
“秋冬之际,会有几车兽皮大衣,大萨满说大明的冬天快和高留一样了,想来你应该会需要。”
提及大萨满三字时,柘纠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舒意,林醉君何尝看不明白这一丝舒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傻哥哥呦,这回是自个的媳妇也守不住咯。
“你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去登枝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事,劳烦柘纠姐姐了。”
若被此事缠身,柘纠怕是离不开皇宫了。
“你不会武功,暗卫也不在身边,万事多加小心。”
这一趟,可比江阳的江水还要寒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是株连九族,她的九族皇帝不一定会动,但整个林家也会因为她的不慎元气大伤。
况且,温长寂已经认出了他。
想到温长寂,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能感觉到了温长寂已经认出了她,却没有举发她。字也是奇怪。
人名为温长寂,字如寂。
长寂如寂,都不是一个好名字。
“我会的。”
登枝殿前门已经被查封得死死的,前路不通,后路是否能通?
林醉君和金茸分到了一间屋子。
林醉君打算夜晚从登枝殿后门过去看看。
一双墨手慢慢遮掩住了天幕,偶有星点跳动,整个皇宫莫名多出了几分阴森。
因林醉君听力极佳,不知何处有小鼓声动,恰如孩儿在嬉闹,又不仅仅是嬉闹。
暑夜之下,少有风动,倒是鼓声忽近忽远,像是拉锯子一般,来回拉扯,最是磋磨人的心神。
约莫戌时三刻,各宫沉寂,唯登枝殿传来了怪异的声响,但到了亥时,那声音自己消失了一般。
“你有没有听见……”话一出口,林醉君立马闭了嘴,寻常人应该是听不见的。
金茸的鼾声过了一刻钟,响了起来,她果然听不见。
看来,还是得她自个去登枝殿寻找答案了。
第五十九章 登枝殿(十六)诡异的歌声
一堵高墙赫然拦住了林醉君的去路。
白日人多眼杂,她倒是没细看过这墙,如今提灯一看,墙身上有上砌的痕迹。
这是被人加高了。
爬墙的方式过去自然是行不通,只能看登枝殿的周围有没有突破口了。
不过她如此行径,被人发现了,恐惹怒龙颜,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皇宫中时常有守卫巡逻,各宫之中的遮掩物极少,所幸登枝殿被列为禁地,经过的人也少。
只能赌一把了。
亥时二刻,林醉君换上一身浅红色的衣裳,换了夜行衣被抓到了只怕会死得很惨。
浅红色虽不是宫装,但总比夜行衣好。
小兰阁离登枝殿近,也就近了一片桃林,桃林也不知是谁栽种的,约莫有人那么高了。
奇怪的是,桃树的身上有一道被刀划过的痕迹,若是一棵桃树身上有那也就罢了,她提灯一看,是每一棵桃树身上都有。
宫里人都知道登枝殿的贵妃死了,白日黑夜都不敢往这儿经过,就连守卫也只是象征性地巡逻,似怕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月偏正,还未至高头。
还没走到登枝殿殿门,林醉君便听见了人撩动水的声音,紧接着,笑声也接踵而至,像是人的笑声,又不仅仅是人的声音。
她倒是学过一些道术,这些年也快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世上真有鬼神存在吗?还未有人真切地证实过。
林醉君忽然想到了桃林压煞,这一片桃林植的时间应该在一两年之内,莫不是同登枝殿有什么联系?
她走了一圈,果不其然,登枝殿的四周都贴满了封条,除了……狗洞。
难道她林醉君竟是要折身在这个地方?
林醉君犹豫了一下,不远处传来了禁卫军巡逻的脚步声,再不进去,就要被逮个正着了。
罢了,反正这事除了她也没人知晓,不就是钻个狗洞吗?大不了出去之后将自己洗干净了,还能看。
她趴下来,两眼一闭,就爬了过去。
恐怕这辈子受到的屈辱,莫过于与狗同有行迹了。
好好的一个宫殿,还特意给狗开了个门做甚。也偏地有这个狗洞,才不至于让她一筹莫展。
她先将灯笼塞进去,整个人再爬进去,玉手似乎压到了什么,林醉君一闻这味,心中暗叫不好。禁卫军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只好忍着恶臭吹灭了灯笼。
等到禁卫军走远了,她才吹开蜡烛,这样的盗贼行为,她自己今后怕是回想起来都看不起自己。
“停下,你们有没有闻到茉莉香味?”
遭了!
林醉君哪怕是不带香囊,她的皮肉之中多少也带有茉莉香味的残留,原来今日温长寂发生她的原因竟是她身上的茉莉香味。
这个禁卫军的鼻子竟然那么灵的吗?
林醉君忍着恶心捞了一把狗屎放在狗洞门口,这样一来,禁卫军闻到的便是狗屎的味道,只会是认为自己闻错了。
“哕!好浓的屎味!头儿,你今早是不是又喝茶了?回味呢。”
“也许吧,继续巡逻。”
好险。
没想到这狗屎还挺有用的,不过那么一来,查案的压力就更大了,这可是皇宫,与其他地方不同,稍有不慎就是九族大事。
林醉君将双手放在草上来回搓了几十下,直到狗屎味淡了,她才肯罢休。
“黏死了。”林醉君小声嘀咕了一声。
随后,她头上倏尔一绷,方才她说什么?
黏?
吹开火折子,林醉君仔细一看,地上的狗屎,这像是新拉的粑粑,颜色有稀烂如粥的,也有深褐如石的。
登枝殿不是被封了吗?
无人居住,意味着没有食物来源,那么这儿怎么会有狗屎呢?有狗屎,还是新的狗屎,说明宫中的犬喜欢来这里屙屎,还不只是一条狗。
妃子们就算饲养小犬也会有专人看顾,怎么会有狗前来这儿屙屎呢?
登枝殿中充满了诡异。
正冥想之际,她听见了阁楼之中传来了拨浪鼓的声音,声音极轻,像是人的手指触碰鼓面发出来的声音。
这让林醉君更加好奇登枝殿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走到了登枝殿下,借着清冷的薄月,她才看清了这是一座怎么样的宫殿,宫殿上的风水和大贵的风水正好相反,逆天得贵,必有大灾。
“鼓儿轻轻响,我儿轻轻听,听鼓儿响动,听母妃唱你听,红殿里的姑娘挂着面霜,一个两个三四个……”
歌声之中有哀怨,有童真,还有几种她听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这歌儿像是即兴而作,唱歌的人又是谁?
“边角里的大将军呦,威武凶猛……”
“白花花的银子啊,流啊流,我的家乡胜如雪啊胜如雪,马儿牛羊当头赶啊……”
后面的歌倒是叫林醉君听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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