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就连王多多都知道，关于琴姐的那些风流传闻，养老院里，那些可恶的流言就像空气里的毛猫一样，漂浮在空中，从不会落地，也不知真假。
“行了，我得上去看狗去了，不然它该想我了。”琴姐说着就站了起来，跟王多多告别，留下一屋子的香气。
王多多重新打开书，翻译着第二页上的话，上面写着：
我懦弱，病态，自私、阴暗又暴躁，而你是我的另一面，并愿意和我成为朋友，你是魔法镜子中照出的另一个我，完美的我。
第三十四章 白晓出现
王多多想，这真是莫名其妙又莫名迷人的感受。
中午于思野回来了，带了材料，给门口的煎饼摊改造出一个小小的隔间来，王多多带着围裙，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带着电焊面具焊钢板，火花飞溅，声音又大又刺耳，但王多多双手插在围裙中间的大兜子里，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
“躲开。”
于思野停下手里的工作，皱着眉抬头跟王多多说“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你还会做这个？”王多多好奇。
“我不做就得花钱请人做。”开养老院，事儿杂活儿多，很多零散工作于思野都亲力亲为，他坚信，做买卖就得该省省，做人就得该花花。
王多多看着于思野的表情，就差把“找你有事”写脸上了。
于思野觉得挺有意思，他问：“干嘛？”
紧接着又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王多多没回答于思野的问题，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她没什么好脾气，命令道：“你去我房间的厕所，把挂墙上那俩抹布拿走！”
于思野站起来说：“你不想要，直接扔了就好了。”
“扔了我还得用手扔，我嫌脏。”
于思野听完，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放下手里的工具，跟着王多多往地下室走，当他停在厕所门口的时候，他有点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当时搬家的时候太匆忙，被王多多没完没了的催，他就把那俩抹布给忘了。
既然明白过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乖乖走进去拿走抹布准备扔掉，本来这事儿就这么平和的拉倒了，没想到路过王多多的时候，被她阴阳道：
“没想到啊，于总在外面穿得溜光水滑的，私下里这么能节省。”
于思野停下来，忍不住反驳道：“我私底下不省点儿，怎么在外面穿得溜光水滑的，怎么有钱给别人还债。”
行啊，又阴阳回来了，王多多想，那她能让他得逞吗。
“那也不用这样搞吧，你拿什么旧衣服旧袜子当抹布不好非得拿旧内裤？”
“我让你用了吗？”于思野反问“再说我的内裤一个月换掉一批又是50块钱一条的高级精梳棉，我觉得用起来非常顺手我凭什么不能拿它擦自己的厕所？”
“哎呦！没想到于老板这么讲究呢！”
“那当然了！那里对我来说非常宝贵，我当然要给它更舒适的体验。”
“那你就不要脸的剪掉前面的部分挂墙上展示？”
“前面布料更厚，你不懂吗？难道我换成后面的部分你就不嘲笑我了吗？”
“我不懂！我又没买过！我平时逛街看见男士内裤区我都绕着走！”
这句话说完，于思野突然就不吵了，看着王多多，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竟然乖乖地跟王多多道歉：“好，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去，一开始还没转对方向，明明就是他自己的房间，搬出去也没有多久，王多多心想，他好像那个突然短路的电线，不拌嘴改绊脚了。
她看着他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白晓正好出现在门口，看着于思野在她的房间，一手拎着一条内裤减成的抹布。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王多多没反映过来，她的双手还插在围裙中间的大兜子里。
白晓也没有。
还是于思野先反映了过来，他对白晓说了声：“借过，谢谢。”
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王多多发现，看见白晓出现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直到白晓叫她的名字，她才上前去拉住白晓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面拉。
关了门，王多多再次转头看向白晓，好久不见的一对恋人，在这狭小的独立空间内，竟然都有些拘谨和生疏。
“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王多多开口问道。
“……给你个惊喜。”白晓说完，开始打量着她的房间。
“这是你的房间吗？”
“对呀，你怎么来的？就背了个书包？你的行李呢？要住多久？”
僵局一旦打破，一切就仿佛顺理成章，王多多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女友状态，他大老远的跑来看她，她应该表现得更热情一点。
但白晓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说：“多多，你先坐。”
王多多注意到，白晓甚至都没有脱下外套。
她听了他的话，坐在床沿上，把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给白晓坐。
白晓说：“多多，我今天晚上就走了。”
“这么快……”
白晓点点头。
“吃饭了吗？”王多多忍不住关心他。
“吃了”白晓说“在火车上吃过了。”
“哦，那中午，我请你……”
“多多。”
王多多刚想要计划下一步行动，就被白晓打断了。
他说：“多多，时间紧急，我们……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
“什么正事儿？”
白晓推了推新换的眼镜，她认得这个牌子，很贵。
“多多，我送你走的时候曾经向你承诺过，我一定会帮你还债，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什么意思？”
白晓没说话，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举到王多多面前说：“这里面有10万，密码是你生日，我觉得多少能帮到你一些，你拿去吧。”
王多多根本就没有伸手，她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她看了看卡，又看了看白晓，发问道：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有人……”白晓没敢再去看王多多的眼睛“有人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谁啊？这么好心？”王多多质疑道。
“你不用管她是谁，她、她是谁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王多多在等待白晓的底牌，她太知道，这世间哪有免费的午餐。
“重要的是……”白晓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这张卡，紧到指节发白“她有一个条件，是我必须和你分手。”
艰难得说出来以后，白晓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又重新抬起头，看向王多多，郑重其事地说：
“多多，我们分手吧。”
原来是这样，王多多一下就明白了，白晓傍上了新富婆，毕竟在傍富婆方面，他是有经验的。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住了，有那么一段时间，王多多不哭不闹也不表态，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情绪，这让白晓越发不知所措。
他只能再次开口解释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迫于无奈，多多，我只是想、只是想尽快帮你摆脱债务，兑现我对你的承诺，我们相恋一场，我不希望你一直困在这个破地方走不出去，我希望、我希望你好，真的，多多……”
他再次把那张卡递了过去。
“你……”许久后，王多多终于开始发声“你和那个给你钱的人……睡过了吗？”
白晓立刻变了脸色，他张张嘴，想说句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晓这个反映，王多多就全明白了，她轻蔑地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白晓看起来更狼狈了一些。
“这很容易的，白晓”王多多反倒冷静了下来，她评价道“毕竟你一直都很贵。”
白晓是王多多的初恋，他是斯斯文文成绩优秀的学生会主席，她是不学无术无法无天的富家女，她没追他太久他便就范了，她为他花钱时，从来都不会眨眼睛。
王多多站起来，高高在上地推开白晓那只拿着银行卡的手，想要把他一个人冷落在房间里潇洒离去。
“何必要这样呢，多多”看着王多多的背影，白晓罕见地紧绷起嘴角“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吗？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吗？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多多立刻听出了白晓的话里有话，她转过身，直视白晓的双眼。
“你什么意思？”
“一定要让我说出来吗？你在暗讽我什么我非常清楚，可你知道你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吗？”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一对甜蜜的校园情侣，毕业后冷静又残忍的对峙，剖析真相，互相指责对方的不忠。
只是王多多觉得很可笑，她怎么会跟他一样？
“你有话可以直说。”
“那好，我问你，刚才在你房间那男的是谁？”
“我老板，也是我的债主。”王多多实话实说。
“哦？听起来也是金钱关系嘛。”白晓说。
“但我们没有肉体关系。”王多多说。
“没有？”白晓反问“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在你房间，手里还拿着两个……”
他停顿，然后嘲讽的笑了笑，终究没有说出口。
白晓的笑，让王多多感到厌恶又羞耻，但她目前确实无法简明扼要地解释清楚刚才和于思野的情况。
她冷静地说：“我没必要自证清白。”
白晓紧绷的嘴角变了方向，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摇着头说：“不止这些，多多，不止……”
“你不防说出来。”王多多表现得十分坦诚。
“一定要这样吗？”
“我说了你有话可以直说。”
白晓点点头，他说：“这可是你逼我的。”
接着，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短信，放出一张照片给王多多看，刚好是于思野跪着吻她嘴角的那张。
王多多没想到，于思野竟然把那一刻的画面偷拍了下来，然后发给了白晓。
第三十五章 王多多，你走吧
“我没认错人吧？多多，你说这女孩儿是谁？这又是谁给我发的？”白晓问她“你还说跟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王多多想起那天的场景，怪不得那天于思野要那么疯，原来是在计划着拆散她，拆毁她的后路，斩断她与过去的联系，他做的够好够绝。
她没有再解释，她也不想再解释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白晓掰回一局，却也没有感到舒爽，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房间里渐渐弥漫着哀伤的气息，王多多终于被迫承认，从前的一切，她是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其实早就什么都不剩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她终于要开始接受全新的生活了，半推半就，半梦半醒。
白晓低着头，他说：“多多，我明白，都不容易，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理解吧。”
他站起来，把那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你还是把钱拿着吧，我……我也给不了你更多了。”
“不，白晓”王多多拿起银行卡，又重新塞回白晓的手里，她说：“我谢谢你，最后还愿意帮帮我，但我不能要这个钱。”
“你走吧”王多多说“咱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白晓走了以后，王多多摘掉围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背了一天的俄文词典。
于思野多少也有些心虚，除了送饭，再不敢招惹她。
快到傍晚，王多多终于走了出来，于思野一直在地下室的客厅没走，边抽烟边看医学教学视频，他也有一阵子没这么凶狠的抽烟了，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教学视频了，地下室排烟系统又差，烟雾的颗粒悬浮在空气中，刺激得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看见王多多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那是幻觉，于思野腾得站了起来。
王多多头很疼，大学毕业之后，她就没在这么高强度的学习过，其实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了，她在大学一直是个大混子。
“我……”她缓了缓，才组织好自己要说的话“我想请个假。”
王多多这副样子，让于思野更慌了，他从没这样慌张过。
他下意识地问：“干嘛去？”
“我头疼，想出去走走。”
于思野无奈，只能点点头，王多多扭头就走。
于思野当然不放心，在后面不远处跟着王多多。
王多多走得并不慢，她的长发披散开来，随着她的步伐一颠一颠的，于思野没有拉上外套的拉链，很快，便走得微微出了汗，他猜王多多也是一样，在寒冷的冬季，他们的皮肤，都热得发烫。
于思野跟着王多多，走过家乡的大街小巷，走过破败的红砖楼和挤满中年人的劳务市场，还有废弃了的公园凉亭和等待接孩子的五经五小学家长，以及那些挂着雪的杨树枝和彩钢房顶，那些故人、旧事也在他的脑海中同步放映起来，于思野渐渐走出了心得感悟，他想，如果哥哥的事情结束了，他会不会离开家乡？重返过去的生活？也许会，那么他现在，斩断她过去的一切牵连，逼迫她留在这里，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实在是太混蛋了些，他第一次厌恶自己，非常彻底的厌恶。
他在他自己这里，已经是个混蛋了。
终于，王多多停了下来，在安平桥下。
她跑下了河，兔子一样的飞快，撒野似的奔跑。
这给于思野吓的，差点儿跌了一跤，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这么快的速度，像是要一头碰死在冰面上。
天已经黑透了，冰嬉的孩子们和冰钓的老头儿早就回家吃晚饭去了，路灯照在空无一人的冰面上，好像被人遗忘的旧舞台。
王多多跑到冰面的中央，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躺了下去，四肢放肆地摆成“大”字，像中枪了一样，一动不动。于思野担心地加快脚步，想去看看她怎么了，可刚走了几步，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于是停下脚步，站在河边，又点燃了一支烟。
王多多仰望着星空，冰凉地河面使她清醒又兴奋，她大口喘着气，太累了，她需要休息，她又想起今天白晓说过的话，希望她早日离开这个破地方，可是他知不知道，寒夜里的星空有多漂亮，这可是她的家乡啊！
她从未自愿离开，也不曾自愿回来的地方，可这里，却是她人生中，无法替代的地方。
王多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气冷的，烈酒一样，刺激她的身体，干脆又爽快，生活在这里的人，吸这样的空气，怎么可能清醒过？
于思野狠狠地吸着烟蒂，他离王多多挺远，他甚至都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忍不住担忧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会不会不舒服？
他开始恐惧她的一切痛苦，包括被纸张划破手指的痛，一点儿都不行。
20/57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