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造成的这一切,终究要由他来收场,他完全接受这样的因果代价,他自作自受,他活该。
于思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然后熄灭了烟,朝着王多多走了过去。
躺在冰上的王多多感受到了脚步,一睁眼,她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她很奇怪,这么刁钻的角度,他怎么还是这样漂亮。
“怨我吗?”于思野问她。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他肯定是偷听了。
王多多冷静地说:“没有那张照片,我也留不住他。”
其实她早就清楚,那次在车站告别的时候,她就已经清楚了,都结束了,白晓这样的人,是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的,他怎么可能会等她,只是她并不愿意承认罢了,她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于思野也躺了下来,躺在她旁边,一起看星星,昨晚下过雪,今天的星星就像被清洗过一样,格外的耀眼。
两个人呼出的白气,从冰面上升腾起来,此起彼伏。
于思野突然说:“王多多,你走吧。”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不想说的事儿,可以不用再说了。”
“你还不完的钱,也可以慢慢还,我不会给你任何期限。”
“你不想见我……”他说得更慢一些“那就不必再见我了。”
“走吧,真的,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于思野说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像是种了某种新奇的毒药,越疼,他就痛快。
王多多忍不住转头,重新审视着于思野,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天生比男人多了条慧根,王多多还清楚得记得当初在运动会上白晓看向她的眼神,刚才她走出房间,对面的于思野看她时,只会更深刻一些。
有股邪念,就这样涌上了王多多的心头。
她跟他说过她是有仇必报的人,她也对他这样做过,可他还敢背着她做那样卑鄙的事,她怎么可能这样善罢甘休?此刻,她的眼前刚好铺陈出一条又宽又阔的复仇之路,她下定决心,要在这条路上摘走他的真心,随她处置。
王多多笑起来,她把诱人的邪恶隐藏得好好的,然后突然翻身上来,趴在了于思野的身上。
她“嘶”的一声轻喘,仿佛忍耐着什么,随即又是长长的喟叹,她在他身上呼吸着,起伏着,贴合着他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
她那样轻,轻到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酣睡在他的身上,却又那么重,重得像一颗远程射来的子弹,足够杀死他跳动的心脏一万次。
“你……”
“别说话,让我暖和暖和,躺时间长了,后背凉。”
她将她冰凉的手掌,按在他脖子的动脉上暖手,他们的血液,隔着薄薄的皮肤,交换着各自的温度。
王多多问道:“于思野,你都见过我的前男友了,公平起见,你也说说你的前女友吧。”
她觉得他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我……”
于思野的脸涨得通红,躺在冰上也没用,他的身体更热了。
听不到回答,王多多压着他的肩膀,支起上身,又问他:“那么小气呢!说说呀!”
“说啊!”
见他还不说话,她就下意识地用腿碰他的身体。
于思野觉得他又快疯了。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又被王多多轻而易举地压了下去。
“多多,多多,别闹,你听我说……”
于思野开始诱哄她,耐着性子,但是根本没用,王多多好像玩弄他上了瘾,只要他试图坐起来,她就一定会把他压下去,他想她也没喝酒呀,难道是背了一天单词,把脑子背坏了?怎么这么磨人了,她到底背的是什么单词?
有那么一刻,他俩看向对方,王多多想的是,我再仔细验验到底怎么回事儿,于思野想的是,操,快硬了。
他忍无可忍,发了狠,翻身站起来,又一把将王多多抗在肩膀上,王多多被吓得尖叫了一声,于思野还以为是因为被自己吓得,没想到王多多在于思野的肩头,支撑着身体,指着一处说:
“快放我下来!那边好像有血!”
“什么?”
于思野忙把王多多放下来,王多多指了指河对岸,然后拔腿就往那边跑,于思野跟在她后面。
第三十六章 救命恩人
确实有一条深红色的水流从岸上涓涓地流进冰面,还冒着热气,这不是血,应该是红糖水,王多多回头看了一眼于思野,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但于思野比王多多更快,也比王多多的腿更长,他两三步爬上了岸,最后,在路灯找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找到了晕倒的涂月妈妈,她装水壶的车子也翻倒在地上,水壶散碎一地。
于思野马上蹲下去,将手指搭在涂月妈妈的颈动脉上,然后打通了120,精准说出自己的位置,又将身上的大衣盖在涂月妈妈身上。
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他们跟着一起上了车。
到了医院,刚上了设备,涂月妈妈就醒了,醒了就执意要回家,拔管子拔针头,还说自己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阿姨,您快回去躺着,您得听大夫的。”
“不用,我知道自己什么毛病。”
“来都来了,至少做个全面的检查再走呀!”
“真的没有必要,我得回去了!”
老太太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意志很坚定,王多多怎么拦都拦不住,情急之下,王多多堵在病房的大门口,不让涂月妈妈出去,也不让其他的病人亲属进来,她来势汹汹地说:
“我都知道,您总把我当涂月,但您可能不知道,我也经常把您当成我妈,所以我今天就要管你管到底!”
她说完这句话,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就连王多多自己,也在暗暗心惊刚才的表态,她哪有条件管人家管到底,但她真的不能就这么看着涂月妈妈放弃治疗。
刚才医生也说了,她需要进一步检查,她不是低血压低血糖这么简单。
涂月妈妈没再继续反抗,也渐渐红了眼睛,她低着头,转过身,慢慢回到她靠着窗户的病床,抱着双腿坐在那里,望着窗外,说道:
“阿姨麻烦你,帮忙取一下医保卡可以吗?”
说完又告诉了王多多家庭住址,以及家里钥匙藏住的位置,当着所有人的面。
王多多走出病房,于思野正等在外面,看见她出来,拉着她往外走,上了车,于思野自动导航到涂月妈妈报出的那个地址,没让王多多操一点儿心。
“医药费我来出。”于思野说。
“暖瓶我来买。”于思野又说。
王多多转头看向于思野,问道:“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没想到于思野也转头问王多多:“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没有回答他的,他也没有回答她的,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涂月妈妈家在棚户区,一栋年久失修的小小平房,王多多按照涂月妈妈说的,在房子窗户下面,用来压着挡风塑料布的第二个砖头下面,找到了一把小小的银色钥匙。
王多多打开门,于思野跟他说:“我就不进去了。”
王多多点点头,说:“我很快就出来。”
她走了进去,拉动门口的细绳,开了灯,屋子很小,但很干净,开门就是炕,炕上的一端是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另外一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木质的书架,书架上的书又旧又广泛,有文学医学物理学,还有中小学教材课本,书架前方,摆着几个用旧的暖瓶,五斗橱就立在炕头旁边,上面摆着一面老式的镜子,王多多不用怎么移动,转身就可以打开五斗橱的第二个抽屉,低头在里面翻找着医保卡,抽屉不小,但东西不多,医保卡很醒目,拿到了医保卡,王多多抬头,恰好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同时,她还看清了被镜框夹住的两张一寸照片,照片上的人,王多多刚好都认识。
一个是涂月。
还有一个,那正是她的救命恩人。
王多多拿着医保卡走了出来。
两个人迅速回到医院,给涂月妈妈办理了住院手续,又陪着她做了一系列检查,大夫说,明天让他们来看检查结果,于思野没说话,而是转头医院的走廊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他们被请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岁数不小了,头发花白,没有染发。
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片子,于思野说:“不好意思叔叔,我打听到您明天出差,咱们这儿又没有比您更好的脑科大夫,我怕耽误事儿。”
院长点点头,说:“你判断得还挺准。”
于思野说:“我也是瞎想,主要她视力也出现了问题,我就请了您帮忙看看。”
院长点点头,提示他们坐下,他也坐了下来。
“她是你什么人?”
“我女朋友的亲姨”说完,马上又对王多多说道“多多,叫陈叔叔。”
王多多立马乖乖回应,谦虚问好。
陈院长点点头,说:“确实是脑瘤,而且已经有点儿压迫神经了,需要手术,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你也知道,不用我多说。”
于思野点点头。
陈院长继续说:“但我们这儿做不了这么大的手术,你需要去大城市大医院。”
王多多的脸,渐渐凝重了起来,她知道整个费用不可能是小数目。
陈院长安慰王多多道:“你也不用愁,你找他导师安排就行。”
又转头问于思野:“还不回去读书?”
“回不去呢。”于思野苦笑。
“不放心你爸?”
“也不全是。”
两人正聊着病情,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挂断电话,陈院长对于思野说:“刚才了解了一下情况,患者之前来我们医院看过病,但没做过这么详细的检查,当时的大夫可能没什么经验,给她开了治头疼的盐酸氟桂利嗪就让她走了,刚才他们问了患者,她现在还在服用,但这个药副作用挺大的,长期服用可能会感到乏力困倦什么的,她这次晕倒,也不排除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
于思野点点头。
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王多多转头和于思野说:“我想再去看看阿姨。”
于思野点点头说:“走吧,我陪你。”
“不用。”王多多马上拒绝“你……你等我吧。”
“好。”
王多多回到病房,发现涂月妈妈不知在哪里弄来一本《读者》,正认真地看,王多多平时见涂月妈妈,都在户外,她穿着厚重的棉衣,显得很臃肿,现在,她只穿了单薄的病号服,她才发现原来她是那样瘦,和她记忆里的一样瘦。
她走过去,带了把椅子,坐在涂月妈妈的病床前,涂月妈妈发现王多多来了,把杂志放下来,看着王多多,面带微笑,她说: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明天才出结果吗?我没事,快回家吧。”
王多多说:“阿姨,您的病,可能需要做个大手术。”
涂月妈妈点点头,问道:“是什么病?”
“脑瘤。”
“哦。”她好像已经猜测过这个结果了,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松弛感,最后,她温柔地说道:
“好,谢谢你告诉我,多多。”
“阿姨,咱们好好治病吧。”
“不用了,多多,麻烦让他们再给我开点儿盐酸氟桂利嗪就行了,我吃了能舒服不少。”
王多多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才问道:“阿姨,您是不是有个儿子?他能不能回来照顾您?”
涂月妈妈看着王多多,依然微笑着说:“我的丈夫死了,女儿死了,我的儿子也是。”
说完,就又重新捡起那本杂志来看,她低垂着眼睛,慈眉善目,平静温和,菩萨一样。
她的模样,好似一道强光,刺痛着王多多的双眼,但她又不得不接着说下去,她得知道,她必须要知道,她紧了紧已经握住拳头的双手。
她问道:“他,真的死了吗?”
“真的。”涂月妈妈连头都没有抬。
“阿姨”王多多说“您知道吗?您的儿子曾经救过我。”
一瞬间,涂月妈妈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王多多却没有就此罢休,她凑得更近,声音也压得更低,她说:“就在九九年的十月二十三日,他失踪之前,在安平桥下,他把我从河里救了上来,这件事,您知道吗?”
病号服太过宽大,王多多没有看到涂月妈妈身体的微微战栗,但涂月妈妈依然没有抬头,捏着纸张的手指都泛了白,却始终没有翻过这一页,她说:
“多多,阿姨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您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王多多狠下心问道。
涂月妈妈终于转过头,微笑已经僵在她的脸上,她看着王多多,轻声说:
“多多,阿姨累了,想休息了。”
十点了,病房的灯光被查房的护士熄灭了,王多多和涂月妈妈坐在那里,远远看上去,亲密得就像一对互诉衷肠的母女。
王多多站起来,贴心的将床帘给涂月妈妈拉好,涂月妈妈已经躺下了,她紧闭双眼,看起来毫无生息,王多多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那里,看着躺在床上的涂月妈妈,弯下腰低声说道:
“阿姨,您的儿子在救我的时候,曾经拜托过我一件事,我到现在还在遵守它,您想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说完,王多多拉开床帘,再也没理会涂月妈妈的反应,决然地离开了病房。
于思野并没有等在病房的门口,而是在住院处的大门口吸烟,今天温度很低,风又大,吹在脸上,小刀子割肉一样的疼,他总是让她带帽子带围脖带口罩,但她却从未见过他采取过保暖措施,再冷也没有。
第三十七章 达成同盟
见王多多出来,于思野走到旁边的垃圾桶熄灭了烟,王多多问于思野:
“你不冷吗?”
于思野摇摇头。
“是因为经常冬泳的原因吗?”王多多真诚发问“是不是泡在冰水里时间久了,就感觉不到冷了?”
于思野不知道王多多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听起来是在问他关于冬泳的问题,但好像又是,或者不止是。
“下次你冬泳可以带我去吗?我听说你冬泳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你可以带上我吗?”王多多请求他的时候,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你想泡在冰水里?”于思野问。
“我想适应这里的冷。”
“那就走”于思野笑着说“去吃口热乎的,吃饱了就不冷了。”
已经10点多了,医院附近几乎没有店铺开门了,只剩下对面的一家24小时面馆还在营业,两人走进去,店面不小,但没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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