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噢,还有什么?”
不等傅敏说什么,厉婕不轻不重扔出一句,“比如,性癖?”
她走近,跳坐在桌上,离他很近,藏袍沾上散落的面粉。
她歪身过来,笑着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
傅敏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淡声问:“挺闲的是吧?”
厉婕语气促狭,“没有啊,你没看我正忙吗?”
傅敏瞥她一眼,“你忙什么?”
厉婕:“撩你啊,没看出来吗?”
傅敏的目光只在她笑盈盈的脸上略过,复又垂下眼睛看着不锈钢盆里的面团。
面和好了,白花花的一团,傅敏低头又揉了两把面团。
厉婕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里忽然升起一丝遏制不住的渴望。
像小孩看到糖果,不管嘴里已经有几颗蛀牙,就是任性地想吃到。
她笑,玩笑似的问他:“你要不要,揉点别的?”
傅敏充耳不闻,伸手去够厉婕侧后方的盘子。
厉婕歪着身子拦住,不说话,只要笑不笑地看他。
傅敏眸子暗了下来,两手搭在桌上,忽然欺身向前。
他微俯身,鼻尖近乎触到她的,两条修长结实的手臂搭在厉婕身体两侧。
像把她圈进了怀里。
一种干净和淳烈交织的荷尔蒙压过来,厉婕笑着看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他看起来像斯文败类,眼神却是隐忍的,可越是隐忍,越是一盘诱人的菜。
夕阳透过敞开的门扉,投进丝丝缕缕烫金的线。
绕进这一方窄仄的天地,将暧昧的气氛搅得更加涌动。
厉婕扬起脸,和傅敏目光交缠,呼吸间都是彼此身上的味道。
厉婕平静地问:“傅敏,只是旅途上的放纵,需要纠结这么久吗?”
傅敏不说话,目光幽深地看着厉婕。
厉婕轻笑,“别跟我说,你想玩认真那一套。”
她眼睛一转,表情变得有点八卦,“还是说,你是处男?”
傅敏腮帮子动了动,像是忍无可忍。
下一秒,他两手忽然抓住她两条细长的手臂,刻意避开了她受伤的胳膊。
厉婕顺势一只手勾住傅敏的脖子。
忽然,她身子一空,被傅敏两只手轻轻松松从桌上拎了起来。
两脚着地,厉婕胳膊还挂在傅敏脖子上,却发现自己被他不轻不重地搁在了地上。
傅敏侧身绕过厉婕,够到那只盘子,随手扣在了不锈钢盆子上。
“面得醒一会儿。”他在她耳边撂下一句,转身出了厨房。
厉婕看着傅敏大步离开的背影,半晌,轻轻笑出声来。
傅敏走到墙根下,弯腰拔了颗葱,又摘了几个鲜红的小米椒。
转身回来,看到厉婕正坐在厨房窗台前面的小花坛上,低头剥蒜。
傅敏忽然有点想笑,走过来,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
蒜是新蒜,晾得半干,剥起来很困难。
厉婕一只手抠了半天,就是没办法把蒜瓣上那一层薄薄的皮撕掉。
傅敏搁下小葱和辣椒,从厉婕手里掰下半头蒜。
他低下头,一颗一颗地剥。
从蒜瓣尖尖的顶部撕开一层层蒜皮,直到剥出圆圆胖胖的身子。
厉婕学着傅敏的样子,笨拙地剥了两瓣,一扭脸,看到傅敏手里已经剥了小半把蒜瓣。
厉婕:“你怎么这么快?”
傅敏笑笑,一低头,朝手里的蒜瓣吹了一口气,蒜皮像蒲公英,在晚风里四散开来。
夕阳温润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看上去,平添了一丝少年感。
陌生的小院,因这一地的斜阳,和阳光下这一隅晚风飞扬,忽然变得很温暖。
宿命般的温暖。
第五十二章 一路狂欢
随着一阵滋啦声,油泼辣子的香气,顷刻间飘满整个小院。
厉婕和傅敏一人一大碗,并肩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边最后一缕斜阳,把油泼面吃了个精光。
等傅敏收拾完碗筷,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带你去个地方。”他对厉婕说。
厉婕好奇地问:“去哪?”
傅敏:“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厉婕好奇,“你朋友?”
傅敏点点头,“我和傅政的朋友。”
他带厉婕重新翻过墙头,绕到院子后面。
月光的幽光照在空旷的草原上,不远处有魆魆的一团什么东西,好像是个棚子。
傅敏带着厉婕,踩着一地月光,一步步走到那个棚子跟前。
棚子没有门帘,厉婕走得近了,看到里面有个硕大的影子,在黑暗里有种陌生的恐怖感。
再近两步,棚子里传出哞哞两声悠长的叫声。
厉婕忽然笑了,问傅敏:“你的朋友,是一只牛?”
傅敏点点头,脚步不停,径直走进棚子里,厉婕跟着傅敏钻进棚子。
借着月亮清幽的光,厉婕看清了傅敏的朋友。
这是头通体漆黑的牛,体格消瘦,身上的皮毛也不好,蔫蔫地卧在干草上,瞧着有些虚弱。
“它老了。”傅敏蹲下来,拾起篓子里的草料,喂到牛嘴边。
牛慢慢张开嘴,一点点吃下傅敏喂来的草料。
傅敏摸摸老牛的面颊,轻声说:“你又瘦了,多吃点。”
老牛似是听懂了傅敏的话,咀嚼的动做大了些。
傅敏又说:“慢点吃,别着急。”
厉婕蹲下来,抓了一把草料,等傅敏手上的吃完了,把自己手里的递给老牛。
她问:“这是你养的牛吗?”
傅敏点点头,“算是吧。”
傅敏等牛吃饱了,牵着它慢慢走到棚子外面。
月亮出来了,淡白的一牙,贴在墨色的夜空。
傅敏牵着牛,一步步走到旷野里。
厉婕跟着一人一牛,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他们走了很久,最后终于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老牛卧在青草从里,尾巴甩着,很开心的样子。
傅敏亲昵地在它头上摸了摸。
山风吹过,草间似乎还残留着日间阳光的味道。
他和厉婕席地而坐,遥望山下稀稀落落的灯火。
厉婕分辨不出哪处灯火是傅敏姑姑家的小院。
两人静静吹了一会儿夜风,傅敏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这牛得有二十多岁了,一开始是邻居家的,我和我哥挨了一顿胖揍后,这牛归我俩了。”
厉婕问他:“为什么?”
傅敏把他和傅政小时候偷偷放走这头牛的故事讲给厉婕听。
厉婕听得直乐,追问:“那后来呢,这头牛又被找回来了吗?”
傅敏点点头,“我姑姑赔了邻居一笔钱,把这头牛买过来了。”
他摸摸老牛干瘪的面颊,笑着说:“我姑说这牛命大,就养着吧,一直养到现在,我跟我哥每年都会回来看他。”
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半晌,默默说:“他命真长,我哥死了,他还活着呢。”
厉婕沉默听着,她伸手,绕过傅敏,轻轻摸了摸老牛。
一阵风刮来,她的长发随风扬起,拂在傅敏脸颊上。
发梢带着丝独属于她的幽香,毫无预兆地随风吸入他的肺腑。
无数细小的颗粒,在他身体里弥散开来,散播出丝丝缕缕入魂的醉意。
“厉婕。”他叫她的名字。
厉婕转过头,看到他隐在黑暗中的面孔。
浓重的夜色里,传来傅敏低低的声音,那声音安静的可怕。
“你跟我哥是哪种程度的朋友呢?知己?至交?”
厉婕思忖片刻,摇摇头说:“算不上知己,也不是至交,只是某个人生阶段产生交集而已。”
傅敏轻轻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涌。
他忽然低下头,无声无息地吻住了她。
厉婕闭上眼睛,安静地回应着傅敏。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得高了,洒下半坡缥缈的清辉。
他们背依着老牛,忘情地吻着,不知不觉滚进了茂密的草丛里。
翻滚,纠缠,热烈地触摸着。
两颗冰冷的心,被滚烫的躯壳和血管里沸腾的欲望炙烤煎熬。
无处发泄,只有更疯狂的触摸和更热烈的回应。
厉婕翻了个身,在狂乱的吻中,被傅敏压在身下。
长发缠在颈间,胸口有什么要爆发出来,欲火焚身。
她低吟,像梦呓,“疯一次吧,傅敏,就现在。”
傅敏沉默着,回以更狂乱的吻。
厉婕喘息着,颈间忽然爬上冰冷的十指,渐渐收拢。
她觉得刺激,脸色潮红,扬起身子和他抵死纠缠,窒息的快感,从头皮顷刻沁透四肢百骸。
连带着她的灵魂,都被那种感觉,一下轰到了高高的天上。
傅敏吻着她的侧脸,喑哑的声音,彻底催动了厉婕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厉婕,疯到地狱里,你要吗?”
厉婕眼神迷乱,低低轻笑,月光的微白落下来,刚刚擦过傅敏的耳朵。
她倾身含住他的耳垂,声音暧昧的露出来,“不要,我要疯到天堂。”
她颈间的手指收得更紧,厉婕在灭顶的刺激里,感觉到一丝窒息。
她艰难出声,“你喜欢玩这个?”
傅敏不说话,居高临下看着她,掐在她细细脖颈上的双手青筋暴起。
一丝瘆人的凉意忽然爬上厉婕的后背,她挣扎,却被掐得更紧。
肺部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厉婕两腿乱蹬,睁大充血的眼睛看向傅敏。
借着暗淡的月光,她终于看清傅敏压低的面孔,狰狞的,疯狂的,歇嘶底里的。
“傅敏,你要干什么?”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喉咙里吐出含混不清的字眼。
茫茫的浓黑里,响起傅敏突然陌生起来的声线。
“厉婕,如果只是泛泛之交,你为什么会记得我哥死的日子?”
他的手痉挛着,感受着厉婕颈间的脉搏。
收得越紧,那脉搏的挣扎便更加狂野,激的他头皮擦出一片冰凉的花火。
他喃喃低语,重复着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记得那个日子?”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即使是至亲,都不一定能把那个悲伤的日子刻在心头。
能把一个人的死永远记在心上的,只有父母手足,爱人伴侣。
即使是挚友,都不一定做得到,何况只是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产生交集的两个人。
厉婕挣扎着,吸入肺腑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意识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点,离她越来越远。
她听到自己缥缈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敏的面孔压下来,和着大雾般的黑暗,扭曲变形。
她听到他失真的声音。
“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手机的锁屏密码?”
“那是我哥的忌日。”
第五十三章 一路狂欢
7 月 25 日,烈日无遮无拦,草地上刮过的风,像掺了火。
何峋脸上挂了彩,在和疯马的搏斗中被狠狠踩了一下,小腿上留下一块深紫色的淤青。
刚被许辉从马蹄下拖出来时,连路都走不了。
许辉处理这种跌打损伤很有经验,他给何峋检查了腿,索性没伤到骨头。
许辉把何峋安顿在一处帐篷的阴凉下,自己忙着去查看其他人有没有受伤。
何峋吃力地挪了挪腿,从裤兜里摸索出烟和打火机。
烟衔在嘴里,刚要点着,眼皮一掀,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牧民小男孩。
那孩子十来岁左右的光景,脸膛被晒得黑红,腼腆地看着他。
何峋下意识拿下嘴里的烟,朝小孩笑了笑。
小男孩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何峋想到自己笑起来大概有些吓人,于是生硬地收起脸上的笑。
小男孩又往后退了一步。
何峋只好心里苦笑一下,他举目望向远处的草原。
骚乱平息,赛马节进行得如火如荼,盛况依旧。
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何峋收回目光,猛然发现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自己身边。
两个人彼此无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男孩指了指何峋受伤的腿,忽然开口,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你还疼吗?”
何峋摇摇头,不甚在意地说:“没事了。”
男孩忽然把一个小瓶子塞进何峋手里。
何峋低头一看,是一瓶藏红花。
他连忙把瓶子递给小男孩,笑着说了句:“不用。”
小男孩跳开一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光。
“这个红花,化瘀的,你拿着。”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忧郁,“三宝不是故意的,它平时可听话了。”
何峋怔怔的,一时间不知道小男孩在说什么。
小男孩又指指何峋的腿,解释道:“三宝平时不踢人,跟人可亲了,它是被吓到了。”
何峋恍然大悟,“你是说那匹受惊的马?”
男孩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忽然蓄满了泪水。
他哀求,“叔叔,你能不能让我爸别打它。”
何峋惊诧一瞬,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受伤的腿传来一阵剧痛,他趔趄一步,咬着牙站定。
“在哪?”他声音急迫,目光焦灼。
脑海里仿佛有个孩子的面孔,和眼前这个腼腆的藏族小男孩重合了。
同样清澈的眼睛,同样哀伤的目光。
那个在他生命中消失的年轻人,在这一瞬间,在这个小男孩的眼睛里复活了。
复活在了他们成为师徒前,那年轻人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何峋瘸着一条腿,跟在藏族小男孩身后,艰难地奔到一顶帐篷后面。
一个穿藏袍的男人,正举着鞭子抽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那马有灵性,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身上挨了鞭子也不跑。
只原地痛苦地打转,仰天发出凄厉的哀嚎。
“三宝。”小男孩哭着扑上去,张开小胳膊,努力想要护住三宝。
可他太矮了,连马肚子都到不了,只能哭着替三宝求饶。
三宝忽然低下头,轻轻在小男孩泪眼滂沱的小脸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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