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父、如兄、如知己。
多好听的话。
可连她最敬爱的父皇都未能做到。
“只是如兄如父如知己?”晏清姝看着裴凛,心脏如擂鼓。
“还有‘予慕予尊予倾心’。”
如父如兄如知己,予慕予尊予倾心。
掌心依旧紧紧贴在裴凛的胸膛上,晏清姝能感受到一阵咚咚咚的跳动,从裴凛的胸膛传递到她的掌心。
“你的心跳得好快。”
晏清姝说出的话带着一丝丝慌张。
她的视线忍不住顺着自己的手往下滑,裴凛的身体比例很好,手长腿长,腰腹精瘦,肌理分明。
一呼一吸间的起伏,都是蓬勃的生命力。
被晏清姝这般露骨的眼神盯着,裴凛突然有些慌,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脑海里反复回想老头子耳提面命的洞房步骤。
然后是……什……什么来着?
直接吻吗?
会不会不太好?
完了,他想不起来了。
嘶——
一声轻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下意识松了手。
见晏清姝将手收了回去,揉了揉,便知道自己方才走神时一紧张,竟将她.弄.疼了,一时有些无措。
“抱歉!”
裴凛想要帮她揉又怕再下手没轻重,手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下意识看向晏清姝,正好撞进对方满含笑意的凤眼之中,顿时浑身僵硬。
过了好半晌,才听的晏清姝带有调笑意味的声音:“你在紧张什么?”
“没……没什么……”
晏清姝反手握住裴凛的手,凑上前去,令两人之间只余下一拳之距。
呼吸交融间,让裴凛越发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一般,胸腔翻滚起的热潮瞬间涌遍全身。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1]”
晏清姝的声音难得缱绻,看向裴凛的双瞳就像一双钩子,带着若有似无的挑.拨。
裴凛面露诧异:“你……”
晏清姝的手指轻抚上他的上下滑动的喉结,温柔如水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朱庆馀这首诗你在东厢房写了十几遍,以为团成团埋在墙根的土里我就看不见了?”
“我……”
晏清姝脱掉一双大红色的绣鞋,另一手搭在裴凛的肩膀上,长腿一跨便翻身上了床,换了一个姿势,坐在了裴凛的大腿上。
裴凛下意识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只感觉一种麻意从尾椎骨一路攀缘向上。
就在他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晏清姝垂下头,贴近他的右耳,口鼻中溢出温热气息扑在他的耳廓,霎时间让一抹绯红从他的胸口蔓延至脖颈。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这些?就不怕疼软了去?”
语气带着笑意,似是在调侃,令裴凛有一瞬间的怔愣。
说罢,晏清姝就要从他的腿上滑下去,却被裴凛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一下子撞在了炙热的胸膛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天生自带低沉的嗓音就这么靠在晏清姝耳边说出来,反手将方才的撩拨悉数奉还。
裴凛想要翻身将晏清姝放倒,却被对方压住了手。
“我可不想明天院子里的侍女来换被子时,上面全是你的血。”晏清姝看着他,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一丝距离。
缱绻情意,大红喜服。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竟映得裴凛有几分玉树兰芝。
晏清姝的身体往前倾了倾,推了一把裴凛的肩膀让他躺在了床上。
“你当真的吗?”她问。
“什么?”裴凛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真心娶我,想与我琴瑟和鸣做一世夫妻,而不是因着圣旨胁迫。”晏清姝神色认真。
裴凛握住晏清姝的小臂,一把将人拉了下来,青丝垂在鸳鸯绣枕之上,与裴凛的乌黑头发交融在一起。
“我裴凛再不着调,也不会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不正经,只有一片真心实意:“圣旨发下来的那一刻,我有任何的理由和手段可以拒绝。父亲的打王鞭,王府的丹书铁券,但凡将任何一样御赐的圣物送去皇宫,这婚事都成不了。”
他的手轻轻拂过晏清姝的眉眼,顺着她的脸颊滑至下巴,那常年练武的手粗粝坚硬,摩挲得晏清姝又刺又痒。
“可我没有让父亲这么做。清姝,我见过你,在平阳的时候,只是你认不得我罢了。”
“什么?”晏清姝睫毛微颤,眸中带着惊疑。
“你以为那本手抄的水经注如何能落在你的手上?父王瞒得过天下人,将我藏得那般深,却偏偏瞒不住你?”裴凛轻捏着晏清姝的下巴,将她的唇递交给自己,“现在,我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我的殿下。如果你接受我做你的丈夫,那日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需要或不需要,我必当坚定的站在你这边,给予你一切尊重、欢喜与情爱。但若不接受……”
裴凛捂住晏清姝的双眼,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头,声音干涩而低哑:“若不接受,殿下,人生如逆旅,相敬如宾、不越雷池一步于我来讲也并不是难事。”
红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肌肤相触的地方就像被烈火灼烫一般。
可即便这样,裴凛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晏清姝的声音从裴凛的脖颈处闷闷而来:“说着相敬如宾也没见你有放手的意思。”
裴凛双眼一闭,只当自己听不见。
晏清姝拍了拍他,道:“你先放开我,这样怎么行周公之礼?”
裴凛僵了一瞬,然后缓缓松开禁锢住晏清姝的双臂。
晏清姝抬起头,坐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看向裴凛,见对方目光躲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裴凛,你记住,是我晏清姝在人生最低谷时主动选择了你,所以,我此生都不会后悔。”
裴凛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正要说话,眼前便是一暗。
红色的绣帐落了下来,将帐外的烛光隔绝开来。
“你这腰都伤成这样了,秘戏这种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不过一会儿,一袭绣着九尾金凤的嫁衣混着贴身的中衣被丢出床帏。龙凤烛的暖黄光芒映照在大红色的织金床帏上,荡出一层层金色的波浪。
朦胧月淡,芙蓉帐暖,红烛燃夜,直至天光。
等裴凛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身侧,却只摸到一处冰凉。
裴凛疼得坐了起来,拉扯到腰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轻啧出声。
正在外室嗑瓜子的裴修听见响动,推开内室的门探进自己的脑袋:“驸马爷,您可终于醒了?”
“公主呢?”
“人卯时末便起身去见了王爷,这会儿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呢。”
说着,他冲外面要了水,然后推开门将装着新衣的拖盘端了进来。
“人家都是新嫁娘起不来床,您可倒好,自己累得睡到日上三竿!”裴修笑道。
“你懂个屁!”裴凛恼道,“先过来帮我上药!”
“好嘞!”裴修将衣服放在矮桌上,拿起药瓶走过去,看见裴凛背上的抓痕,哟呵一声,道,“可以啊驸马爷,身残志坚啊!”
“滚!”裴凛一脚踹向裴修。
裴修笑着躲过:“哎呀呀,驸马爷被恼啊,快快趴下来,让属下给您老上药!”
咚咚咚——
屋门被敲响。
巽风的声音从外面传入。
“世子,宫里来人传旨了!”
第46章 入京(一更)
“奉, 天承运,皇帝制曰:尔平威王世子辅军政之班,式定边之计, 遵风宪之长, 振大梁军纲, 膺边储之威。兹特进千牛卫中郎将,即刻进京, 特畀殊恩。”
“臣裴凛, 叩谢陛下!”裴凛行叩拜之礼, 然后抬手接过圣旨。
他垂眸看着手中由五色丝线织成的绫锦, 眼神幽暗。
“世子,陛下命您即刻启程入京履职, 不得延误。”宣旨的大监元山乃是晏清玄的心腹, 自是最了解晏清玄所思所想, 对这位即将入京为质的异姓王世子的态度并不热络。
反倒是对着晏清姝颇为谄媚:“太后说甚是想念殿下, 请殿下一同入京, 以解相思之苦。”
一直站在一旁的晏清姝闻言,轻笑一声,看这元山的目光意味深长:“元大监如今平步青云,可喜可贺。不过太后她老人家会想我?呵, 怕是恨不得我死吧。”
元山一噎,对上晏清姝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心下有些怂。
他在宫中多年, 曾做过内务司查仆,寻常巡逻宫室灯烛时常与这位相遇, 自是了解这位的心性,那绝对是一个不顺意就能要你命的狠人, 元山能趴到如今这个位置,别的能耐没有,最擅长的便是知趣。
对于晏清姝的话,他也不反驳,只讪讪笑着,一副全凭晏清姝做主的模样。
晏清姝冷哼一声,拉着裴凛离开前院,往城隅院而去。
一路上,晏清姝都在叮嘱裴凛。
“晏清玄就是个傀儡,这圣旨定然不是他的想法,那臭小子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去,甚至与我关系甚密的人都远远的打发出京城才好。”
“那就是太后的想法。”裴凛沉声道,“要我入京做千牛卫中郎将,说得好听是重用,说得难听便是扣押了,此番行程只怕凶多吉少。”
路边的迎春花藤擦过晏清姝红色的裙摆,勾出一点粉色丝线。
晏清姝理了一下裙子,眸中散发着狠厉:“他们这是眼瞧着贺兰山被拿下,想夺那块地的控制权了。此番我随你一同进京,随机应变,总之绝对不能留在那儿,贺兰山的控制权绝不能丢!”
*
因着元山催得紧,江怀玉帮着一起收拾行装。
“这是你退位后首次进京,免不得要跟以往那些人见面,瞧热闹的定然不少,得多带些贵重物品什么的,万一有人说什么,你也好当做见面礼送出去,堵住他们的嘴!”
晏清姝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听到这里忍不住扶额:“又不是走亲戚,那些不对付的人管他们作甚?”
江怀玉细思片刻,一合掌道:“你说得对!就不能惯着那群人!”
红玉道:“殿下此番进宫,定然要准备周全,上下打点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无需劳费太多,过犹不及。”
说着,红玉面露担忧:“只是如今庆阳府这边也要顾及,殿下可有想好要带哪些人回去?”
“只你和灵簌跟我回去。”晏清姝落笔,将纸面的墨迹吹干,递给碧玉,“锦绣街的事情全部按照我写的章程走,若出意外,你们以苏老板和怀玉的意见为准。”
闻言,江怀玉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桌案前来,扫了一眼那卷纸,自信满满的说道,“你放心,锦绣街的事尽管交予我和苏姑姑来办,决出不了任何岔子!”
晏清姝失笑的摇摇头:“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之后,他又嘱咐了巽风关于调查莲花印记的事,还有布坊也安排妥善,才终于放下了心。
待一众人用了午膳,王府的小厮们便将东西都搬上了车。
裴凛拜别父亲,正要登车离开,便见师傅骑着马遥遥而来。
“等等!”苏繁鹰面上蒙着鹅黄色的面纱,身着鹅黄色骑装,背后背着一个轻巧的包袱。
她翻身下马,快步朝裴凛走来:“我同你们一道!”
“师傅?”裴凛不赞同道,“此番进京怕是凶多吉少,您……”
苏繁鹰打断他的话:“无需多言,我于宫中多年,期间深浅我自是知道,但如果你们想要顺利脱身,绝少不了我的帮助。”
她言之凿凿,看向裴凛和晏清姝的目光充满坚定。
晏清姝沉吟片刻,点头同意:“那苏老板万事小心。”
“放心。”苏繁鹰转身登上了红玉的马车,没有同晏清姝和裴凛一道。
元山远远看着这番情况,没有说什么,他不在意这次行程多了哪些人,只要圣旨传到,事情办好,回去领了赏便万事大吉。
一路上,晏清姝都在与裴凛分析京中形式。
“其他人都无所谓,但谢敏此人,你务必要谨慎对待。”晏清姝神色严肃。
京都东西外三十里,各有一处大营,军士五万,历来履行守卫京都之责。
然而当年八王之乱时,晋王挥兵进犯京城,两处大营皆来不及反应,元狩帝便将他们从京都外八十里,回迁至京都外三十里,并设立禁军拱卫京师。
“谢敏算是当年八王之乱的亲历者,也是助父皇平定叛乱的功臣。父皇登基后,将京西大营交由他来掌管,而京东大营便是由章天硕管理。谢敏此人为人清醒,做事果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章法。”晏清姝道,“其实这些年,一直有不少觊觎皇位的人想要拉拢他,就连程氏也不例外,但他从不应任何人,哪边都不靠,却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任何理由清理了他。”
谢敏是朝中执掌兵权的勋贵之一,原本程氏想要程凤朝接管京西大营,但在谢敏意外腿残之后,谢敏直接将兵权上缴,一点也没有留给程凤朝的意思。
“程家因此对谢敏颇有微词,但又纠不出错来,就连程凤朝自己都不想留在京城,而是更想去外面看看,就像程家二爷一样。”
晏清姝望着裴凛,言语之间皆是对谢敏的欣赏:“他很有才华,可谓是文武双全,说话不卑不亢,非常沉得住气,若他问你什么事,你尽管实话实说便是,他是个胸有城府一心为国的人,在他面前撒谎没有意义。”
谢敏是个将人心算计到极致的人。
裴凛为人坦荡干脆,如此也好。
裴凛沉吟片刻,忽而问道:“谢巽风和谢敏是什么关系。”
“你倒是敏锐。”晏清姝勾起唇角,“谢巽风出自陈郡谢氏大宗,乃是当今谢氏家主之子,但他母亲是鞑靼人,因而在仕途上多有挫折。谢敏则出自陈郡谢氏小宗,却大梁三杰之一,在谢氏的威望远高于谢巽风的父亲,论辈分的话,谢敏应该算是谢巽风的堂祖父。”
“祖父?”裴凛惊讶。
晏清姝点头:“谢敏这一脉结婚都晚,他十几岁时谢巽风便出生了,如今更是一直尚未婚配,若将来他有了孩子,谢巽风恐怕还得叫那孩子一声叔叔。”
马车队伍离开庆阳府,合着哒哒的马蹄,直奔京都而去。
武威镇外十里的山路上,方哲康坐在马车里沉思。
刘容坐在他身边,不解的看着他:“你走得如此匆忙到底是为什么?太后让我于公主昏仪时潜入王府,窃得灵武布防,你先前还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变了卦不说,还不告诉我原因,你……”
“闭嘴!”方哲康低声喝道,他瞪着刘容,双目通红。
刘容被方哲康的神情吓了一跳,有些哆嗦的说道:“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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