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姝:“……”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让人带你去找江怀玉,这笔钱,算是平威军借的,但还不要用银钱,要平威军和灵武军的军需从大同商号定。”
古河琢磨了一下,道:“殿下这是要左手倒右手?吃其中的利润?”
晏清姝:“工坊总要运作下去,这笔利润都用来支付女工们的工钱、工坊的运营,其余的本宫一分都不会要。”
晏清姝如今不需要靠工坊赚钱,但她需要工坊,或者说,她需要源源不断的女工,需要让女人们走出后宅,用自己的能力为西北做贡献,单纯的依靠男人来做工效率太低,她需要快速的发展起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积累起足够的资本,剑指长安。
第67章 暗桩
城西祈寿坊的一处药铺内, 有人彻夜未眠。
范秋已经三日没有联系上方任邱了。
前段时间埋在薛平睿身边的探子被抓,他传信出去之后,除了得到一封让他放出谣言的命令外, 再无其他交代。
只是密信不是方任邱的字迹, 纸张却有着属于他的特殊印记, 这总让范秋感到不安。
他才接触了那苏姓赣商没几日,人便被抓了, 这让他倍感危机, 总觉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乓啷——
屋外传来一阵木柴落地的声响, 范秋心生警惕, 他明明放了药铺活计三日的假,今日铺子里除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怎么会有这种动静?
范秋抄起桌边的短刀, 警惕的走到门口, 顺着门缝向外瞧了瞧, 院子里静悄悄的, 一个人都没有。
厨房便的木柴散落了几根,有只猫正窝在木柴旁,时不时用前爪试探一下,紧接着乓啷一声, 又一块木材被它扒拉到了地上。
范秋低骂一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 一个黑影瞬间劈向他的后颈,带他想要有所反应的时候, 已然来不及。
眼见范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拐角处站着的士兵走了出来, 手中拿着一根鱼肉条,喂给了猫,然后将它抱了起来。
他摸了摸猫的下巴,对站在门边的顾澜道:“将军,霄云大人养得大狸子还真明白咱们说得是啥啊。”
顾澜抬了抬下巴,示意落入园中的其他人将人抗走,然后转过身看向士兵怀中的猫。
“有其主必有其宠,他养得那一群,哪个不跟成了精似的。”说起这个,顾澜就想起那只白狐狸,漂亮是真漂亮,就是不给摸。
人抓到了,顾澜便带着人去了公主府,交给了谢巽风。
自昨日起,谢巽风便代理庆阳府尹,接手庆阳大大小小所有的事物,查谣言源头的事,自然也归他管。
最近抓到的谣言传播者不少,其中不乏其他地方安插进来的探子,尤其是程磊安插进来的,就有十几个之多,他们有些人甚至已经在庆阳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彻底的融入这里,平日里乐善好施,得了好名声。
这样的人最为麻烦,如果官府拿不出实证证明其有罪,那么关于官府横行霸道、长公主纵容属下无故拿人的谣言便会传出去,从而使得长公主失信于民。
这样的人嘴也极硬,即便用了刑,也不肯说出半个字来。
不过相较于他们的硬骨头,被他们买通的人,骨头就软得多,这些人卖消息为的便是财,不管买家何人,只要银钱给得足,什么都可以做。
因此这些人只要稍微给点厉害的,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招了。
只是这样的人注定不会知道太机密的事,因此说出来的话有八成都不具有太大的价值,反倒是那位苏姓赣商,说出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谢巽风蹲下.身打量了一番顾澜带来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他就是范秋?”
“没错,院子里搜了个便,只发现了这个。”顾澜从袖中掏出一只指头粗的细竹筒,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倒是地步有个特殊的六瓣莲花标记。
“程凤朝的东西。”谢巽风攥紧了手。
“你打算怎么办?范秋是这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抓了他,等同于告诉他们的上家,我们发现了这件事。只怕其他的钉子都会收拾好收尾,准备撤离。”
谢巽风:“这就不劳顾小将军操心了,今日日落之前,他知道什么,我们便知道什么。”
他摆了摆手,让人将范秋带进去。
顾澜站在原地,看着谢巽风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后,不由得耸了耸肩,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了公主府。
在公主府的后院,有一处幽暗的回字小楼,原是范氏父子养栾宠的地方,如今被谢巽风改成了暗牢,专门审讯一些特殊的犯人,例如范秋。
范秋已经醒了,顾澜下手并不重,毕竟后勃颈这个地方,容易直接将人劈死,轻重还是需要拿捏一下的。
谢巽风将人带进了关押薛平睿外室的地方,此刻那个女人已经疯了,整个人面黄肌瘦,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谁来也不理,但凡碰一下就是大喊大叫。
范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可是他们中最厉害了,也是唯一见过莲花主人的人,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谢巽风将他丢了进去,站在牢房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范秋,本官给你一个机会,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说来,本官可以给你一个好去处。”
范秋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已经如同疯婆子一样的女子,咬牙道:“你以为我会信?事到如今,你们能查的应该都查到了,要不然也不会把我给抓出来,我做过什么样的事我心里清楚,你们根本不可能放我活着离开!”
他站起身,看向谢巽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谢巽风撇了撇嘴,想右侧踱了两步,让出牢门的位置,一个手上缠着黑纱的女人走到了范秋的面前。
她的眼神平静,看向范秋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琢玉,辛苦你了。”
琢玉微微一点头,然后慢条斯理的解下了手上缠着的黑纱。
范秋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在看见琢玉那双肤色特意的双手后,瞳孔猛得骤缩,惊呼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想要推开琢玉跑掉,但双手在距离琢玉肩头半拳距离时,被琢玉猛得抓住了手腕,一股密密麻麻的刺骨之痛从他的手腕上袭来,顺着手臂直冲四肢百骸。
其实琢玉根本没有用力,是她身上的毒在用力。
“晌午之前让她开口,死活随意。”谢巽风临走时交代道,“对了,听说你跟那几位军医老先生改良了药方?可以给他试试。”
“你我希望他的意志力能比前面几个强一点。”琢玉平静的眼眸有了变化,那是一种兴奋,带着疯狂的兴奋。
范秋惊恐于他身体的变化,但他更惊恐在这个女人进来后,原本缩在他身后角落的女人,突然惊慌失措的尖叫着,跑去了另一个更远的角落,然后疯狂的用自己的脑袋撞墙,撞出了斑斑血痕。
她在怕她。
这个发现,令范秋胆寒。
谢巽风的午饭是一碗热腾腾的云吞,再撒上一把葱花,简直就是料峭寒潮来临的春日里,难得的美味。
待一碗吃完,浑身上下变得暖融融后,他看到了端着拖盘走进来的琢玉。
“招了?”
“招了,东西放在你的案头,我让人誊抄了一份给殿下送去了。”琢玉径直走到灶台边,翻开一只晚盛了一碗馄饨给自己,然后在谢巽风面前坐了下来,“容娘给你包的吧?可别让某人知道,肯定要克扣你的俸禄。”
谢巽风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琢玉瞥了他一眼:“不喜欢人家就直说,老吊着人胃口可不好。”
谢巽风放下筷子,神色认真道:“我直说了,但人家不信啊!我能怎么办?我也没想到这姑娘的执拗劲跟他哥简直不相上下!”
琢玉:“他哥如今是安化县令,这股子执拗劲倒是真将安化治理得井井有条,前日去商会给怀玉送药材单子的时候,听他们管分货的管事说,这容辉人虽古板,但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年的春播底下有不少小吏还想像以往一样偷奸耍滑,结果被他一套连环计给弄得老实不少。殿下觉得他是个人才,有意提拔上来给你当副手,日后你见容娘的机会只会更多。”
谢巽风只觉晴天霹雳!
如果只有容辉一个人,他大大的欢迎,但是身后附赠个小尾巴,那就敬谢不敏!
牢房里,范秋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衣衫被汗水浸湿,周身都是腥臭的气息。
牢门外负责看管他们的士兵恶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却只能忍耐。
就是这个人,挑拨了宁夏卫哗变,让上千人死在那场本可以避免的内战之中!
多少人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
他们的兄弟,生死之交的手足,皆因这个人,成为了同胞的刀下亡魂!
他和他背后的人,甚至还刺杀了长公主殿下!
简直罪不容诛!
范秋现在虽然有些迟钝,但对于明晃晃的恶意还是能感受到的,但他只能躺在地上,呆愣愣的望着头顶的一小方窗口,想要叫却发不出一声。
那个女人就是个十八层地府里监管油锅的小鬼,青面獠牙,丧心病狂!他昨夜想过各种被抓的可能,也想过他们会如何对自己刑讯逼供,他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他的命是主人给的,他能有如今的衣食无忧,也是主人赐予的,他会为主人的大业添砖加瓦,拼尽全力。
然而,他食言了,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在那个女人的屠刀之下……
黄昏临近,晏清姝的手轻轻点在琢玉送来的供词上,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名,都代表着一段血腥的过去,一段在程凤朝温润无暇的面具下隐藏的黑暗。
城隅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等晏清姝的命令。
“杀了吧。”
晏清姝的语气轻飘飘的,如同春雨滋润花瓣一般温柔。
可在彻夜的春雨过后,树梢的红艳不见,只留一地残破狼藉。
“一个不留。”
第68章 焚
第二日清晨, 一张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百姓们好奇的围在告示前,细细阅览。
一个推着小车准备出摊卖馄饨的小贩见人们围在告示栏前面, 便将手头的活计推给了自家婆娘, 挤到人群里伸头张望。
“老乡, 上头写得啥呀?”
他问的是个肩头搭着巾布的泥瓦匠,那人瞧了他一眼, 道:“官府抓了奸细!”
“啥?奸细?突厥的?”
泥瓦匠撇了撇嘴, 道:“哪儿可能, 里面不少都是汉人呢!就上面写的鸿星当铺的王老板, 就是地地道道的扬州人!”
“那不会是抓错了吧?”
“你们可别瞎咧咧。”另一边一个跑堂的小二道,“别忘了, 长公主殿下在咱们庆阳呢, 如今上头乱得很, 多少有兵有权的都自己称王了。”
说到这个,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 压低了声音道:“凉州、安西、还有辽东,哪个不想当土皇帝?这奸细啊,不一定是外邦人,更有可能是咱们自己人!”
卖馄饨的小贩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图啥啊?大家打来打去的,为啥不去打突厥人?尽会窝里横!”
小二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谁不想当皇帝啊?谁不想说一不二?你不想锦衣玉食、美人环绕吗?反正我想, 要不是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投军去, 但凡建点功、立点业,将来说不得就能当上大将军呢!”
“你在这儿瞎叨叨啥呢?擦你的桌子去!”酒楼的老板寻了一圈, 终究将人找到,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骂咧咧道,“就你还当大将军?杀只鸡都要死要活的!还杀人呢你!滚回去干活!”
小二耸着脸连连求饶,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回去擦桌子了。
老板回头看了一眼告示,冷笑道:“就鸿星当铺的王星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收东西的价格压得那么低,还一副爱当不当的样子,哪儿像个生意人?门可罗雀的……要不是背后有人,早关门大吉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酒楼。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纷纷指出告示上的人种种可疑之处,有的确实行迹有问题,而有的不过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散播谣言,想趁势吞了对方的生意罢了。
西市门的望楼上,裴凛站在栏杆边向下望去,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如蚂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的人人群,他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摇头兴叹,也有人挤到前面迅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就快速的离开。
不过在最后一类人的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府的尾巴。
那些被盯上的人,便是晏清姝撒下饵后要钓上来的鱼。因着今日晏清姝一直不好好休息,裴凛倒是没怎么频繁的往军营跑,而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就留在城隅院盯着晏清姝。
这次晏清姝撒饵,裴凛便负责抓人。
范秋只是冰山一角,程凤朝与程氏撕破脸之前,也曾用过不少程氏自己的探子。虽然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只要能抓到一个,总能问出点什么,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一定会找出破绽。
“世子,您的判断没错,确实与范秋有些关系,只是听他们的谈话,似乎与范秋不是一伙的,倒像是只‘黄雀’。”一个斥候回报道。
“我去瞧瞧。”
“是。”
紧挨着西市的昇平坊里,是三教九流最为混杂的地方。
这里的房屋挨着房屋,院子贴着院子,时常因为各种打架斗殴、围墙土地纠纷而产生冲突,用乌烟瘴气来形容都不为过。
被盯上的人从西市出来后,就直接钻进了昇平坊西南角的一条暗巷里。
这条暗香只有一人宽,两侧的围墙因为年久失修非常破百,路上只有黄泥,没有石板,一旦下雨便会泥泞不堪。
各种杂草扎根在这里,显得格外颓废。
这样的巷子在昇平坊有很多条,住得都是贫困潦倒之人,因为房租便宜,一张狭窄的床一个月只要二十文。
一间房能住下十几个人,一个院子能有上百人。
被盯上的人进了巷子,推开了一扇木门并走了进去。
这里人多眼杂,且住在这里的人对士兵、官爷都极为排斥,斥候不敢靠得太近,周围有没有什么藏身的杂木,只能在巷子口的小摊子前要了一碗面,边吃边盯着巷口的动静。
院子里,被盯上的人语气匆忙的将告示的事告诉了一个中年汉子。
那汉子一身搬工的衣着,皮肤晒得黝黑,身上肌肉虬扎,站得挺拔如松,甚是高大威武,右手掌心和虎口布满老茧,又人来时,右手下意识扶刀,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当兵的出身。
“怎么回事?”他问。
被盯上的探子将告示的事细细道来,令听罢的中年汉子倍感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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