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只想听那一句答案,而她偏偏闭口不答,仅是回着悄无声息宣泄出的欲望,顺他之意跌入万劫不复中。
蒙着柔婉双目的布带被扯了开,指尖绫布亦被松落。
她抬了玉腕,轻攀其肩,心念缭乱地与他缠得更紧。
清瘦薄肩上遗落浅淡指痕,宛若心欲被印刻而下。
瞬息间的悸动之念她不去深想,暂且心觉是与风月不相关,只是习惯了与他缱绻,与他互相温存。
一世尔尔,和此人共赴鱼水之戏,让她莫名顺心惬意。
原本淡泊寡情的心似被何物融化了开,冰封湖面顷刻间破裂,流淌而出的是水软波柔般的思念。
“阿雪若真不想,我就止了。”
她忽闻耳畔拂过清风似的沉语,若坠玉之声悦耳清澈,恍惚中讶异着他竟是在问寻她的心思。
这一向不计后果的放肆之人,也会在意她所想之意……
清冷眸光隐隐可见情愫流转,沈夜雪愣神而望,瞧他正欲起身,揽着肩颈的手又将其勾了下。
“想……”
唇边飘出一字,她羞怯答着,半晌未望他。
低垂娇颜无时无刻不撩拨着情丝。
他心领神会般又于丹唇上覆了微凉,带着漫无边际的贪欲,几近疯狂地索取。
全然遗忘了精心布下的这一局,她娇声连连,眼角泛出的清泪湿了枕巾,仍不得他一丝轻饶。
直至几度雨覆云翻,沈夜雪酥软地躺于清绝身姿之怀,浑身失了力,秀眸微阖了起。
“你不走了?”她柔声发问,长指绕上男子几缕如墨发丝,悠然把玩于手心里。
离声仍觉意犹未尽,拥着怀中娇色,本是清越的嗓音依旧有些喑哑:“阿雪若不说出引我露面之由,我是不会走的。”
闻言冷声作笑,她一如往常般勾起朱唇,道得冷漠:“如今我才是皇帝,宫里宫外皆听我一人的,哪有你一介草民放肆的理。”
刚说完此言,忽觉枕边身影没了动静,她疑惑抬眸,见一双清眸直直与她相望,像急切地欲从她眸光中看出些什么。
“你……你看我作甚。”
沈夜雪极不自在地瞥向别处,轻咳一嗓,心虚般敛了眉。
难得见她如是羞赧模样,着实是有趣了些,离声浅笑了片晌,神色又淡然起来。
“我在想,阿雪对我究竟是薄情,还是用情至深……”
她瞧着此时此刻与她十指相扣之人,心下颤乱,却是本能地漠然反问:“回首过往,你与我相识已比寻常男子要久上许多,怎会不知我?”
言下之意,便是仅贪恋着与他的云雨之欢,至于旁的心绪,仍是他自作多情了。
离声满不在乎般扬唇淡笑,像是无论问几遍,他皆知晓答案。
“原本是知的,眼下又不知了,”他浅叹作罢,目光若明若暗,又道,“阿雪不让我走个痛快,是为哪般……”
他不欲作别,她也有意将他留下,恰好你情我愿,此事便顺理成章了。
可要问其因果,沈夜雪答不出,兴许真是对这疯子动了情念。
但才刚重逢几刻,她着实不愿立马承认了些。
纤指从其指缝中抽离,她闲适地坐起身,将他脱下的衣袍扔得远:“想知是为哪般?”
“来人!”
沈夜雪忽而高喝,充满兴致地朝他瞧看,引得一群宫廷侍卫执剑而入:“把这一采花之徒给朕关押起来,未经朕之允,何人都不得相见!”
长剑纷纷袭来,抵至男子颈处,她暗自欢愉,想着终于把他擒了住。
不谈旁的情意,此次设局的本意便是囚他于皇宫,现下她意图达成,暂且不去深思离声方才所道之语,唯感心间漫涌出快意。
此刻仅着单薄寝衣,被她困于香帐内,离声自是犹如一只笼中鸟,他眉目微挑,眼底荡开微许波澜。
“阿雪这是……在公报私仇?”
“你我之间有何私仇可言?”沈夜雪淡漠而笑,极为得意地缓声回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帝王若想留下一人,谈何容易。”
纵使所得的荣华皆是他寸寸相让,她也要在其面前彰显出凌人之气来。
决意此生择他,便要令他知晓她的不屈之性,以免将来被他看了轻。
第72章 你要不要猜猜,朕会如何处罚?
旨意一下, 房内的护卫立马将离声押回了宫。
而她当真将这疯子囚入宫殿之中,供她随时前往寻欢作乐。
宫城上下只知陛下无故带了一男子回宫,并将之藏在栖羽殿内。
除却那日关押此人的侍卫外, 极少有人见得这男子的样貌。
陛下既是刻意隐瞒, 便无人敢多问半分。
这一囚就囚困了三日, 她也未曾入殿探望, 好奇着那目空一切之徒落于此卑微之境会作何举措, 会怎般向她求饶……
可她静待了这几时日,回殿禀报之人都道他未有何反常之行, 倒是颇为惬心地于殿内种养花草, 闲暇时还饮酒赏月,过的是再舒坦不了的日子。
沈夜雪不解在心,却又乐在其中。
这是她与离声之间的较量, 恍若谁去寻了另一人,便是彻底败阵而终。
如是想着,她心安理得地坐于书案前理起了朝务, 顺带学起了些治国之道。
“陛下,此举大为不妥, ”远风轻叹了口气,看向从窗台能望及到的栖羽殿, 欲言又止道, “陛下怎能将离公子囚于宫中, 任他人戏弄讽笑……”
此番一说,她不为明了,轻然翻阅着案上书册, 冷声回着:“除朕之外,这皇宫上下还有谁敢冷嘲他?”
“若瞧见了, 不必向朕禀报,杀了便是。”
担忧此徒弟不敢下狠手,无樾倚靠于殿门边,正色提点:“陛下让你做,你便做。”
“属下明白,”远风恭然抱拳,心中仍有疑虑,“只是那闯进殿中之人是陛下亲信,属下不敢妄动。”
亲信?沈夜雪凛起杏眸,实在作思不出远风所言的是何人,胆敢以她的亲信之名嚣张到去嘲讽离声,何处而来的熊心豹子胆。
书卷骤然被阖上,她悠闲而坐,眸光再度一冷:“是何人敢妄为?你直言无妨,朕恕你无罪。”
“是……是轻烟姑娘。”远风偷瞥向一旁的无樾,慌忙应答。
竟然是轻烟……
区区一侍婢,却敢嘲讽她看中的男子,沈夜雪只感此言太过荒谬,愈发想听其下文。
见陛下示意他续说其语,远风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言道:“属下方才经过囚困离公子的栖羽殿,听得轻烟在对离公子说……”
“要你直言,你就快说,莫吞吞吐吐的。”无樾重重一蹙剑眉,不悦般走入殿内,凝神瞪了瞪。
未见师父气恼的模样,远风回首又望向旁侧神情冷淡的女子,惴惴不安地垂下双目,边想边回言。
“说离公子是自掘坟墓,自做自当,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陛下……”
“陛下淡漠寡情,花月坊的人皆知如此,离公子还非去和陛下谈风月。”远风说着便压低了语调,语声渐轻,生怕陛下怪罪下来。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是离公子毁了花月坊的报应,是罪有应得……”
岂有此理,花月坊是她凭借着本事收揽在手,与离声又有何干系。
若说毁了花月坊,罪魁祸首应是沈钦才对……
当初之时,沈钦攀炎附势,在傅昀远和玉锋门间来回倒戈,最终让她有机可乘,才收于掌心里。
沈夜雪轻哼一声,心下不是个滋味:“让轻烟来见朕。”
那疯子虽有着可恨之处,可若有旁人作讽,她自当百倍以还。
与离声作对者,她一个也不放过,亦如欺她伤她之人,她必将让其付出代价。
不明陛下何故忽然传召,轻烟随侍从踏入大殿时,见龙椅上的娇然姝色正眉目含笑般饮着清茶,撞上冷寒视线的瞬间,忙俯首跪拜。
“奴婢轻烟拜见陛下。”
沈夜雪言笑晏晏地端直了身,柔婉启了唇:“你本是花月坊排不上位分的小婢女,自花月坊为朕所用后,朕念昔日主仆情分,才让你入宫服侍……”
“这些旁人都得不到的殊荣,朕可让你一人得了尽。”
“奴婢知得,叩谢隆恩。”
此抹娇色不会平白无故说上这一席话,轻烟心上微颤,忽有不祥预感涌入思绪。
金阶上的姝影居高临下而望,本是喜眉笑眼的花颜霎时一寒,冰冷眸色似要将这女婢洞穿:“他人羡慕不来的恩宠落在你身上,你竟毫不知足。”
再是愚笨之人也能听出话中的蕴藏之意,轻烟浑身一抖,敛下眼睫,欲强装镇定却抑制不住地发颤。
“奴婢不明陛下之意,奴婢在宫内未做任何逾矩之事……”
先前在花月坊时,她便不喜这一女婢。
口中言说着将她服侍得面面俱到,轻烟于暗中却是听命着沈钦行事。
而今她已成帝王之尊,这表面瞧着毕恭毕敬的侍婢再来这般费心尽力地讨好,已然于事无补。
“朕问你,那栖羽殿可是你能去的地?”她微扬朱唇,徐缓相问,对此随侍已忍耐到了极致。
轻烟仿佛隐约知晓陛下是因何而恼,全身颤抖不止,有些懊悔昨日去了那栖羽殿:“有陛下的旨意在,奴……奴婢自当不敢。”
轻烟紧攥着衣袖,更是懊悔还口不择言地讥嘲了离声一顿……
花月坊已易主,沈公子不知下落,这一切变故皆因玉裳与那被困宫中的男子而起,若要解恨,她只得对殿中公子讥诮。
再而更深的恨意,她不得宣泄,只可埋于心底。
至于这些年暗生的情愫,轻烟不敢与任何一人道,那对于沈公子的绵延情意,她只能就此而止。
“方才有人向朕禀报,说你不仅入了栖羽殿,还口出狂言………”沈夜雪笑意盎然,却于下一瞬将茶盏摔落了下,茶水溅至女婢裙摆,染了大片污渍,“一个宫女,也敢爬到朕的头上?”
从中定是有人告了状,将这几日和离公子所言之语告知了如今权倾天下的女子,才被唤来治罪,轻烟颤动着目光,许久道出口。
“陛下明鉴,奴婢所说的并非是妄言,当初若非是离公子,花月坊也不会……”
“放肆!”她将玉壶再次砸下,听得壶盏粉碎至婢女身侧,冷然反问,“花月坊一步步成此局面,是沈钦趋炎附势、两面三刀所致。与离公子又有何干系?”
花月坊的人皆觉着是离声将公子逼迫到了绝境,其实不然,沈钦避凉附炎,落败是必然。
然坊中女子未参透其理,就连她身边的女婢亦如是,沈夜雪不予再道,心头怒意仍未消。
趁着今时今日,她定要让此侍婢尝上些折磨之苦。
轻烟闻言沉默了一阵,忆起相府中尸骸遍地之景,故作轻声相劝:“暂且不言花月坊,离公子残害无辜是事实,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毒,不可留于宫中,陛下三思。”
“他是朕的人,唯有朕才可评头论足,你也配谈论他?”是去是留由她说的算,怎容得一婢女挑唆,她眉眼再凛,语声冰寒。
“轻烟明知故犯,违逆圣意,犯了大罪,理应当罚!”沈夜雪轻笑几许,抬眸瞧向闻声而来的两排侍卫,又对这温婉宫女勾起了丹唇。
“你要不要猜猜,朕会如何处罚?”
“陛下……”跟随沈姑娘如此之久,怎会不知弦外之音,此女向来狠毒,手段无情,或许是保不住命了,轻烟不由地哆嗦起来。
“沈姑娘……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犯了……”
她眼瞧这女子落下滴滴清泪,双眸笑意渐起,于大殿内轻语着:“那就让轻烟感受一下公子在花月坊时惩处的杖刑……”
“一直打到断气为止……”
话语极是婉转,飘荡在殿中凉寒彻骨。
“沈姑娘不可这样对奴婢,奴婢对姑娘矢忠不二,有着犬马之心……”轻烟频频摇头,泪水打湿了衣襟,跪地的双腿忽作一软,跌坐在地,“姑娘怎能将奴婢处以杖刑,怎能……”
与此女婢再无何话可言,沈夜雪未作假言假语,不为避讳道:“你是对我忠心,还是对公子忠心?花月坊的女子皆能看出,且看得明明白白。”
“你不必再佯装忠心诚意,这些把戏我都使腻了,你还是留着给下一任主子表忠心去。”
“哦,我忘了,你已经不会有下一个主子了……”
她淡笑一声,极其随性地起身理上衣袂,朝两旁恭敬伫立的侍卫下了令:“来人,带下去,照方才说的做吧。”
“陛下!奴婢知错了!”做何挣扎皆为徒劳,轻烟不断呐喊与抽泣,歇斯底里般道着哀求之言,“求陛下饶恕奴婢,过往之事奴婢赔不是,奴婢也是无可奈何……”
可那淡漠无心之人怎会因三言两语便放了过。
哭声萦绕着金殿不散,随着轻烟被身旁侍从带走,哀泣声便轻了些许。
沈夜雪怡然自得般走出宫殿,瞧望碧空万里,又念起被囚于栖羽殿的清色身影,闲来无事,正好以此事为由去见上一面。
她可不为别的,只因那道被囚困之影受了讽刺,借此时机可去安抚那疯子的心绪。
她作为天下之主,宽慰囚禁的可怜人是理所应当之事。
这般作想,她便气定神闲地悠然行步,步子轻盈,似是畅意了不少。
“起驾,去栖羽殿。”
第73章 阿雪这般,我都不忍欺负了……
顺着布满藤萝的长廊朝深处行去, 原本庄严肃穆之景忽而静谧恬然。
遥望殿前周遭,未见那抹清寂,她步入殿内, 却仍瞧不见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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