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温柔的眸子平视她:“想见爸爸吗?”
后来。
如母亲所说的,她见到了姜荀,同时见到的还有亲昵窝在他怀中撒娇的姜棠。
“妈妈,我真的是野孩子吗?”自记事以来,她被指着鼻子骂了这么多次,早就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
但当时的她会不厌其烦地耐心跟人解释:“我不是野孩子,我爸爸在大城市工作,等他赚到了钱就会来接我们。”
不过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不是。”祝情望着远处父女恩爱的场景,眼眶红得能滴血,却还是平静地对她说,“你是姜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
“马上到你父亲生日了,我们去给他挑件礼物吧。”
……
……
如今她已成功把姜棠挤出姜家,坐稳了姜家大小姐的位置。
可雨夜里破碎得不成样子的汽车内那抹浑身是血的红色身影,时常搅动着她敏感的神经。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红色,但是这不妨碍她用这般鲜血淋漓的颜色来警醒自己——
姜家大小姐只能是她,其他人谁都夺不走这个位置。
“如果我有心想回姜家,你觉得姜家大小姐还会是你吗?”
姜棠又往前走了一步,几乎与她肩膀挨着,不带任何攻击力的音色却像一把利刃,直直往她心窝子里捅。
姜妤脸色微变,猛地扭头不可置信般看着她。
若是以前的姜棠,是绝无可能撼动她的地位。
可现在的姜棠,背后有陆家,有陆寻昭撑腰。
只要她想,别说大小姐的位置了,整个姜家都可以是她的。
眼尾余光扫见姜妤脸上露出的紧张神色,姜棠雪白掌心轻轻拍了下她紧绷的肩膀,抿唇轻笑:“别紧张,我不稀罕这个位置,只是想同你说一声,姜荀的寿宴我会准时出席。”
第26章 26
走出场馆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夕阳在地平线上悬而未落,将大片洁白似雾的云朵染成橘红色。
远远地,她抬眼看到街道旁停着的一辆眼熟至极的迈巴赫。
迈巴赫后座车窗半降,隐约可见静静靠坐在舒适座椅上的男人。
像是为了让她能看得更清晰些,街边路灯接二连三亮起。
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陆寻昭的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色。
似是察觉到她出来了,俊逸面容侧过去望着她时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情绪,只略一抬手开了车门。
姜棠站在原地,恍神了一两秒才提起裙摆快步走过去。
拉开车门钻进去坐好时,绸缎质地的顺滑裙摆在皮质座位上滑过,与陆寻昭深灰色西服裤叠在一起。
紧接着,她唇角扬起一抹收敛不住的弧度,语调中带着些许得意:“刚才我仗你的势去欺负人了。”
陆寻昭眸光淡淡凝着腿上红到极致的布料半秒,抬手将那片布料握在手心,薄唇溢出饶有兴致的语调:“说说看,怎么个仗势欺人法。”
掌心撑在座位上凑近了些,姜棠神采飞扬,瑰色唇瓣一张一合把方才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胸前柔软若有似无贴着陆寻昭手臂,她浑然不觉。
陆寻昭闻着她身上淡淡馨香静静听着,敛下的目光落在她雪白漂亮的肩颈线上。
自顾自地说完,却没听到陆寻昭的任何回应,她微仰起小脸,正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幽暗眼眸。
姜棠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已经离他这么近了,几乎要窝进他怀中。
身形晃动了下,想要坐回去。
谁知刚有动作,陆寻昭不费吹灰之力揽住她纤薄肩膀,止住了她想要远离的动作,低懒的语调在她头顶徐徐响起:“做得好,需要我帮你料理了她吗?”
料理?
怎么料理?
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姜棠小脑瓜里闪过经常刷到的关于杀人抛尸案的解说小视频,细白后脖颈瑟缩了下,急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不能干这么血腥的事。”
下一秒。
白皙额头一痛,是陆寻昭曲起冰凉指骨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你脑袋里装的什么?”
莫名被骂了句,她捂着无辜受难的额头,听到他说:“少看那些不良视频,小心看坏脑子。”
姜棠欲哭无泪,却又无法反驳。
主要是深夜里,每当她躺在床上想刷会温馨治愈的睡前小视频时,刷到的基本上都是故弄玄虚的恐怖视频。
但偏偏她又容易被视频里引人入胜的旁白解说吸引,是典型的人菜瘾大。
然而每次一看到恐怖血腥的画面,她都会吓得直接把手机一丢,尖叫着扑到陆寻昭怀里。
那种时候,陆寻昭只会拍着她白净的后背,低声哄着她,却坏心思地没有关掉她丢远的手机。
任由阴森森的瘆人背景音乐响彻整个卧室。
“这是什么?”眼尾余光突然扫到前排横放着的长方形紫檀木盒子,她好奇地问。
“古画。”
陆寻昭言简意赅落下两个字,长指拨开锁扣,单手掀起盒盖:“验收一下?”
姜棠没有着急把古画拿出来,反而按着他的手背将木盒盖上:“我不懂鉴赏,等会我给外婆打个视频,让她亲自验收。”
回到御景湾,陆寻昭解了外套去楼上洗澡,她抱着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在柔软沙发上落座。
捧着手机拨通外婆的视频电话,铃响间隙,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沙发扶手处随意搭着的西装外套。
深灰色外套似乎还残留了陆寻昭的体温。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他边走边解开纽扣的禁欲模样。
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犹豫着想伸手去将外套整理平整些,电话恰好接通打断了她的思绪。
“外婆~”
调整好坐姿扭头面对着屏幕,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温暖的笑意,她柔声对视频里温和的儒雅老人打招呼。
徐淑兰坐在书房的檀木椅上,身后一排玻璃展柜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里面挂着的每一副古画都是精心收藏的珍品。
她摸索着书桌旁的老花镜戴上,端详了屏幕好一阵:“小棠你瘦了,是不是最近又没按时吃饭啊。”
“不是呀,我有按时吃饭的。”
想起前段时间在剧组天天接受陆寻昭的远程投喂,姜棠后来心血来潮翻出体重秤称了体重,一周下来整整胖了五斤!
像是怕徐淑兰不相信,她轻捏了下脸颊上的肉:“外婆你看我脸上都长肉了。”
“记得按时吃饭就好。”徐淑兰笑意盈盈的,视线左右扫了下,“小陆呢,怎么没见他?”
“他……”
姜棠下意识抬眼落在空荡荡的楼梯口半秒,有些难以开口,急忙换了个话题:“外婆快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视频镜头一转,她对准茶几上的紫檀木盒,抬手打开它的盖子,介绍道:“这是明清时期的一副山水写意画哦,外婆快看看喜不喜欢。”
话音落下,就要伸手去拿静静躺在里面的画卷。
徐淑兰及时出声打断她莽撞的动作:“小棠,外婆跟你说过赏画要戴手套的呀。”
徐淑兰对珍藏古画的爱惜程度到了每次观赏把玩前都要先净手焚香,以免对这些脆弱的画卷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我知道啦。”
姜棠心急,一时间忘记了这回事,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翻箱倒柜找了副干净的手套出来,展开画卷给徐淑兰看。
徐徐展开的画卷中央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巍峨山峰,清澈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山崖上有几株苍劲的松树挺拔而立,枝干虬曲,富有生命力。
静态的山水仿若在眼前流动起来,徐淑兰边看边感叹:“真不错,这画你从哪弄来的?”
“其实是陆寻昭在拍卖会上拍的。”
“小陆这孩子有心了……有空的话带小陆过来吃顿饭,顺便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姜棠本就有回杭城住几日的打算,但是并没想带上陆寻昭,她酝酿了一下话语,刚想用陆寻昭公司事务繁忙来帮他婉拒,身侧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替她做出了回应:“好,等过几日我和小棠来看您。”
话音落下。
一道清隽的身形出现在镜头前,脸上挂着抹淡然弧度,从容不迫同徐淑兰打招呼:“外婆近来身体可好,祖母甚是挂念您。”
“我挺好的,代我向你祖母问好。”
……
见他游刃有余地与徐淑兰寒暄,徐淑兰话里话外把他夸出了花,俨然把他当成了亲外孙。
半天插不上话的姜棠还要在旁边充当人形手机支架,实在听不下去,愤愤将手机往他手上一塞:“你们聊!”
年纪大了熬不动夜,没聊多久徐淑兰就笑眯眯地说不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
随即挂了电话。
-
转眼到了月底,姜棠回了一趟之前居住的公寓。
自从成年后从姜家搬出来,她去杭城陪外婆住了一小段时日,但她始终没有忘记母亲的梦想,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陶娜,才跟着她闯荡娱乐圈。
于是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和母亲的遗物搬进这栋公司提供的公寓。
姜棠在久无人住的冷清公寓安静坐了会,视线落在一处房门紧锁的房间。
里面存放着的是母亲的遗物,也是她对母亲不敢奢求的念想。
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母亲的死是她一手造就的,她近乎自责般不敢踏进这个地方。
她在想,如果那天她能早点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如果她没问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亦或者她能阻止母亲出门,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事后再追悔莫及也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浮起一层薄汗的手心紧紧握着一把钥匙,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她起身打开了这间房门。
房间内很暗,有几缕光从厚重窗帘缝里透进来,落在墙根处堆着的箱子上。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微尘,有些呛人。
她抬手抚净箱子上面的灰尘,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箱子最上面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一位明艳中又带着些婉约的女人静静立在草坪上,身后是一架随风摇晃的秋千,年幼的姜棠坐在秋千上肆意荡着,望着镜头笑得灿烂。
看了这张合照两三秒,眼眸似被一层水雾模糊了,姜棠用力眨了眨眼,逼退这股涩意,轻轻把相框放在一旁。
转而拿起压在箱子最底层的那条胭红色连衣裙。
换好衣服出门时,原本明媚的天气瞬间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倾盆暴雨。
陆寻昭亲自开车来接。
在她上车时敏锐觉察到她沉默的情绪,没有多问,修长指节二话不说按下了音乐播放器。
舒缓的节奏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也让姜棠一整天紧绷着的心松了不少。
“一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的对吧?”
随着放松的音乐,姜棠侧眸看着驾驶座上没什么情绪的男人,像是急需寻求一份安全感般,连问了两遍。
陆寻昭单手轻松握着方向盘,指尖从中控台的储物夹层里抽出一盒薄荷糖,递过去:“吃颗糖。”
看着他两指间的薄薄铁盒,姜棠愣了两秒,记忆快速闪回了一下。
接过略带了些他指尖温度的铁盒,眼睫轻轻垂下,默不作声拿了颗薄荷糖放入口中。
舌尖上清新的味道将她心下的苦涩压下去了几分。
她没再执着于刚才那个问题,洁白额头抵在半透的车窗玻璃上,敛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豪华轿车缓缓驶入大门敞开的姜家。
车门打开,姜棠挽着陆寻昭臂弯,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别墅里走去。
别墅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前来贺寿的宾客身着正装,穿梭在装饰华丽的客厅中,彼此间热情地攀谈。
本该是愉悦放松的氛围,姜棠丝毫没感觉。
轻抬起的目光遥遥落在客厅中央水晶吊顶灯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姜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领口处别着朵精致的胸针,端了杯红酒正与面前的人说着什么。
明明是近六十的年纪,脸上皮肤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发间更是找不到一丝白发。
完全不显疲态。
他左侧站着位穿着浅紫色礼服的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在一旁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贤妻的角色。
右侧则是姜妤,一身雾粉色连衣裙娇俏可人。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刺眼。
挽着陆寻昭手臂的手收紧了些,给熨烫平整的西服袖口挤压出细小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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