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那个小哥哥也没什么从军的意愿,我给他弄个闲散王爷当当如何?”
“你……”
沈南迦越听越烦,长枪一挑,枪柄先打在了他的嘴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话真的很多。”
她研究明白了哈吉乐所有的招式路数,却忘了这人最大的杀伤性兵刃是那张永远都停不下来的嘴。一招三式话却有十句。
结结实实挨了一枪柄后,哈吉乐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反倒是更加兴奋了,方才的试探如今已经变成了全力出击。
“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王子殿下啊,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过是为他背叛你的君主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难道你不想治好他的病了吗?他身上的毒来自北疆,没人能比寒部更熟悉北疆。”
沈南迦知道他多是在胡说八道分散她的注意,可事关梁怀夕,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多了顾虑,而这一刹那的分神,正被哈吉乐逮住了空子,一刀劈下,她顾得了上面,却来不及挡冲下而去的拳头。
“噗!”
她从马上摔下来,腹部挨了一拳,吐出一口鲜血。
城墙上的人纷纷悬起了心,捏了一把汗。
哈吉乐甩起双刀,得意道:“吾要多谢你用的是长枪,与你父亲打了这么多年,你那两个哥哥一个用刀一个用剑,招式上都有不同于枪法的变通,可你父亲的那一套枪法吾可是早已摸透。”
沈南迦定了心神,“是吗?那你可看好了,我可不是他。”
长枪利于战场,范围广,既可攻又可防,但在面对寒部这种多靠力大的兵刃时,若使用者自身没有足够的气力,便会大大的降低长枪的灵活性。
然而在力气这一点上,汉人总是明显输于匈奴的。以此,沈自诓呕岫嘌盗飞蚨绛的力量和稳定。
但沈南迦不一样,她的枪法承自父亲,乍一看招式相同,实则不然。因她是女子,无论如何力气都比不过男子,她便凭借着身量小的优势,将敏捷发挥到极点。
在力不足的情况下,借着巧劲化解,再凭着敏捷变换身位,又快又猛,几乎快要和长枪合为一体。
剩下的三招,她招招都是奔着致命去的,步步紧逼。吃力的人很快就变成了哈吉乐,渐渐的他连说话也*顾不上,只得专心应对这变化莫测的长枪。
他不明白,他分明知道这一套枪法的每一式,可总是在落刀那一刻偏离,而对手却像是能看穿他的每一步,只要避开了他的攻击,他便只能退步防守。
最后一击,双刀落地,长枪抵上他的喉咙却未落下。
“你不杀我?”哈吉乐扬了扬眉。
沈南迦收了枪,借着哈吉乐浑身上下挂着的各种锃光发亮的小物件反照,擦干净了嘴角的血,又顺便理了理自己的盔甲。
“你会让我杀?”她反问。
在那双刀落地的一瞬间,寒部的人便已经虎视眈眈地要冲上了来,再加上她了解极了哈吉乐狡兔三窟的特性,比试是他提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准备后手。
虽说不至于不讲武德的把她抓了,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轻易。
她可不希望自找没趣,若不是被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干扰,她可以更快结束,现在白白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梁怀夕那怎么样了,她得尽快赶回去。
哈吉乐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见沈南迦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第96章 离别
北疆大营之中,难得这样的热闹。一行车马轿撵奢华的贵人气势斐然地迈进了歌{关城门。
车上走下一人来,衣衫华丽,看上去像是什么有钱的商人,可一张口却吊着嗓子。
“王爷,咱家奉陛下密旨,要您即刻回京。”
他这话虽然听着像是恭敬,面上却没半点敬重之意。
这人并不只是个太监那么简单,近过御前的人都知道,这是圣上御用的传召太监李公公,所以当下守在梁怀夕营帐周围的苍翎卫们顿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拦下这人。
梁怀夕裹在厚厚的貂裘大氅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
“敢问公公,陛下要本王回京,是有何要事?”
李公公似笑非笑地道,“这咱家可不方便透露,圣上的心思王爷心里应当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梁怀夕再明白不过,无非是觉得既然已经无法在遥远的边境消除他这个隐患,那便继续抓回去关在京城之中,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他有什么小动作。
他不慌不忙咳了几声,流露着自己严重的病情,“还请公公通融,回去告知圣上,本王病重,最快启程恐怕也是要等到入秋了。”
重病之下奔波劳累的是事情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但眼下北疆未定,哈吉乐那边虎视眈眈,他不能离开沈南迦。
上一刻还嬉笑着的李公公霎时间变了脸色,“这是圣旨,王爷难道是要抗旨不成?”
这句话紧随其后的便是随他而来的禁卫军拔出兵刃对向梁怀夕。既如此,苍翎卫也顾不得这人是否身份尊贵,同样拔剑相向。
南将军离开前的命令是要他们保护好王爷,抗旨要死违背军令更是要死,不如选前者,起码这里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管不到。
双方气势剑拔弩张,反观梁怀夕倒是十分悠哉。
他这般的态度更加惹恼了李公公,只见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用力眯了眯,已然抬手准备向禁卫军发号施令。
然而,顷刻间,一阵强劲的冷风由远及近,带着划破空气的龙吟之声。
“啊!!!”李公公一声惨叫,已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红缨长枪擦着**钉在了地上,他倒是全须全尾没少什么,只是地上多了一滩滴滴答答的水迹。
沈南迦拍着手从苍翎卫队伍后走出来,丝毫没给地上的人分一丝眼神,只蹙着眉查看梁怀夕有没有被伤到。
她在路上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幸好脚程够快及时赶到了。
梁怀夕虚弱地咳了两声,脸色更是难看,身体也绵软无力歪斜倚着春忱,尽管如此,他还是抬眸朝沈南迦递去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眼神。
李公公那不堪一击的尊贵和体面骤然全无,愤怒大喊:“你,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谋杀宦官可是大罪!”
沈南迦火气更甚,眉宇间写满了不满,她转身将长枪拔出来,又快速地抵在他喉间,“那又怎样,北疆苦寒,我今儿将你杀了,往这雪山里随便一扔,恐怕过上数十年才能有人发现你的尸体,到那时候又有谁能知道你是谁,怎么死的?”
“放肆!这是圣意!”李公公哆嗦着,声音已经劈了叉。
“当初下旨流放之时,陛下说过要王爷无诏不得返京,如今何来圣旨,又为何返京?”沈南迦咄咄逼人道。
“圣上口谕难道你要质疑?”
沈南迦冷笑着。当初不顾梁怀夕病体贬他到北疆的是圣上,如今在他的病刚有好转之时,又要将他一路颠簸带回去。
“我管你是口谕还是密旨,今日我绝不会放人。”她扯着李公公的衣领,咬牙狠厉道,“你回去告诉皇上,除非我见到本该给北疆军队的粮草物资,否则绝不会放人,大不了这北疆我就不守了,别以为余江城就能守得住。”
寒部来势汹汹,难免余江城不会变成第二个歌{关,到时候就不一定还能再建的起下一个长城了。
这一行朝廷派遣而来的人,就这么被沈南迦赶了回去,更应该说是被她吓走的,毕竟那位李公公来时是踩着小太监下的马车,离开时却是控制不住腿脚被禁卫军抬上马车的。
在这之后的十余日,寒部仍驻守在百米之外的雪原,并未进犯。沈南迦也借着这个机会彻彻底底将歌{关的城防全都加固了起来,更是派陈越带了一队人马去襄阳关采买了一大批的粮草,粮食,衣物以及炭火回来,之前那些是为度过凌春,现在这些是为了战后的恢复。
“哎,怎么最近都在传,咱们将军有夫人了。”有人揶揄着。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说是将军携夫人出游,一个丰神俊朗一个貌若天仙,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之类的传言。”
几人凑在一起调笑着,“咱们将军英姿飒爽雌雄难辨我能理解,这貌若天仙的夫人又是哪来的,咱军营里难不成还有其他的女子?”
就在此刻,他们眼前晃过一道身影,墨发如注,衣袂飘扬,不正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
“有没有女子不知道,可日日同将军相伴而出的不就只有王爷一人吗?”
“这么说的话,貌若天仙也确实是算得上啊。”
梁怀夕的容貌是出了名的好看,年少时更多的是灿若耀阳的俊朗英气,久病多年后便多了些柔美和愁韵。
一个小个子大着胆子道:“就是不知道王爷肯不肯做了这将军夫人。”
“……”
梁怀夕从旁路过,听见了几句将士们的闲谈,嘴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虽说过了凌春日头变暖了,但阿缨说了你要少受风。”
他在河边找到了沈南迦,她看清来者是何人后,快步上前,蹙着担心的眉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上他的肩头,有些嗔怪。
“都快过去半月了,将军还要将我当瓷娃娃养着?”
不能冷着冻着,不能累着劳着,整日汤药不离口,就差亲自带人南下去打山珍海味来给他滋补将养了。不过他虽这样说,心里却是美滋滋地乐着。
沈南迦攥着他冰凉的双手不断摩挲哈气,“当然,免得你又要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远离我。”
这话说的很是有埋怨之意,梁怀夕听了,立马心虚慌张,伸出手发着势地道歉。
“从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今后我必定十倍百倍的努力活着。”
得他这样一句话,沈南迦也算是安了心,环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胸膛前。
若是能永远这样便好,不在乎那京城的党政纷争,没有皇权仇恨的纠葛,就这样,他们永远生活在北疆。
许久的亲昵相拥后,梁怀夕神色忧郁,还是不得已开了口,“皎皎,我要回京了。京中生变,皇权受限,陛下想让我去帮他。”
不仅仅是派李公公来传口谕,更是一封封地传了密旨来,就算是都被沈南迦一一截下来,可还是瞒不住他。
她一次次为他违抗圣旨,可他也不想让她为难。
沈南迦愤懑地别开脸,“想方设法要你命的时候倒是没想过你能帮他。”
京城之中具体是怎样的情形,她并不清楚,只是了解到,前段时日圣上重病,宰相文渊执政,然而等到圣上病愈后,文渊却已不满现状。如今朝中文渊一党势力庞大,已经到了皇权都无法掣肘的地步,可惜这些年圣上性情不定,滥杀过不少朝臣,已然沦落到了向这个曾置之死地多次的人求助。
“你放心,一路上都我都做好了部署安排,不会有事的,况且这次回京,我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重中之重还是送往北疆的粮草,没有这些东西,北疆军队打不赢这场仗。朝中有人和寒部暗通款曲,同样沈南迦也需要一个在朝中的势力,他是最好的人选。
即便是清楚他心中所想,沈南迦也不愿他冒此险,害怕这一分别就又会陷入到前世阴阳分隔两地的局面,只是她不想拦着他,就像他放手自己向前一样,她也应当成为他的后盾。
所有的矛盾和纠结,最后只化为一句,“一路小心。”
落在树杈枝桠上的厚雪融了,随风散成一片一片,落在二人的发间,像梨花一般。
梁怀夕望向身旁的人,拧着眉心,眼中迫切却又担心,他突然问道:“你可愿我做皇帝?”
他和梁怀琛早就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这一趟返回京城,必然不会只是相助那样的顺利,如果她愿意,这江山,他便为她夺下来。
沈南迦只是轻笑,历经两世,她早就看清楚了皇权至上的冷血与无情,很是清醒道:“皇帝有什么好的,最终不过是被权力架在高位上的孤家寡人罢了。”
“你有自己的打算,我拦不住你。”她的双眼,映着眼前的人,似乎看透了一切,却也无比的坚毅,“你只要记得,如若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传无字信一封,全北疆与你同在。”
第97章 京城
“这上朝之人可是一日比一日少啊,真是比朕这个皇帝当的还要清闲。”
梁怀琛高座在那张龙椅上,睨着阶下的朝臣,不禁发笑。
短短半月,这满殿的朝臣少了半数有余,现如今还站在这里的,没有异心的恐怕寥寥无几。
他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从前,像是骤然老了许多岁,不仅鬓角沾染上了白发,甚至还需要半倚着扶手才能彰显出从前一半的气势。
“陛下,老臣斗胆,文丞相每夜带兵将白日上参官员的府邸包围,扬言保护他们的安全,官员们却再难迈出家门一步。久而久之,忠者被困于庭,愚者顺从不敢再上参,今日老臣不畏强权上谏,不怕一死,只求陛下能惩治奸臣。”
徐太傅举着笏板颤颤巍巍走上前,跪于殿中上谏。
他已是年过花甲,弯下去的腰很难再直起来,本该免了这些繁琐的礼节,却还是**着这一把老骨头,控诉奸佞的罪行。
梁怀琛望向他,眼神之中既喜又悲,喜的是时隔多日终于有人能再次站出来上参文渊,悲的是这一位忠心的良臣也要命陨在此了。
他垂眸又抬眼,瞧向一旁无所事事盯着某处发呆的文渊,“文相,可确有此事?”
文渊回过神,冲龙椅上的人笑了笑,生来凉薄的双眸强装忠义,他昂首挺胸道:“回陛下,徐太傅所言不假,不过臣也是为着朝堂安稳着想,如今各处战乱不定灾祸四起,文臣谏言当谏国事,而这几位同僚却只知打听朝臣私下做了些什么,既然食朝廷俸禄,便要为朝廷办事,臣所做一切都是陛下所传授教导的,兴许行为是过激了些,但一切都是为着陛下,为着淌⒆畔搿!
梁怀琛讨厌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酸腐文官,盛世养刁了他们,叫他们只知考虑皇权所归,不知体察民情,于是他培养了文渊这把刀,让他在朝堂之上,朝政之下,将这群贪食朝廷俸禄的蛀虫出尽。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把刀是双刃的,刺向别人也损伤自己。
他恨恨地咬牙道:“朕该后悔亲手教导你的。”
徐太傅摘下了自己的官帽,重重磕在地上恳求道:“陛下,万不可听信奸臣谗言,老臣愿以性命相抵,奸臣不除,我淌⑼鲆印!
如今满朝的官员,只要是不站在文渊那边的,非死即囚,更有甚者,都是通过皇帝的手,想要挽回也为时已晚。
“文相意下如何?”梁怀琛瞪视着他,手中的奏章已经被用力捏得变了形。
文渊揣着手,悠悠闲闲地在殿上踱起步来,居高临下睨着下跪之人,“以微臣之见,徐太傅听信谗言,殿前失仪,以死威胁陛下,有损陛下威严,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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