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当年宁国公带兵都只能重创寒部,而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放出了全歼寒部大军这样的话。
他们不仅震惊于她的狂妄,更是期待她的计划,想看看她要如何实现这一句妄言。
“而在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是一支先遣部队。我需要这支队伍从敌后绕行突袭,火烧后备,寒部人多用生火,只要浇上我们研制出的燃油,就会变成野火,烧之不尽,如今正是冰雪消融尽的时候,短时间内他们没任何办法灭火。”
“同样,这支队伍也会有很大的风险,起火当下,哈吉乐便会反应过来,他们会不顾一切冲破阻碍,并断了我们撤退的后路。但这把火不能停,一旦火停了,他们就有了退路,可以再次席卷而来。也就意味着,这支队伍必须坚持到主军的救援前来。”
她这样说,谁都明白,此去必死。没人是沈南迦,能在围困之中脱身,也没人能代替沈南迦,在主战场上大败敌方。
“我去。”角落里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穆青那张脸依旧是冷冰冰的,可眼神中燃着炽热的坚定和热切。
沈南迦沉声,“九死一生,你可想好了?”
穆青抱拳,“属下定不辱使命。”
帐外传来了嘈杂,是陈越带着兵马回来了。
“将军,寒部的军队足有千人,几乎全灭,”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带兵打的胜仗,格外兴奋,“如你所料,率军的并不是哈吉乐,而是他们寒部的大皇子,他力大无穷,我们未能擒住他。”
沈南迦欣慰地看向苍岭卫一众,“你们已经尽力了。”
哈吉乐多年埋在军队中的内奸终于被挖了出来,陈越将他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众人所见,无不觉得脊背生凉。
这人的长相很是普通,丢在人堆里便再难认得出来,可在座任谁都见过这张脸,在北疆军城防队中,在重歌城军队中,在梁怀夕营帐的守卫之中。
“这人藏得太深,若不是他放了那大皇子一命,我们还抓不出他来。”陈越愤愤地踹了他一脚,“怎么处置他?”
沈南迦道:“把他放了。”
“放了?”
“拆了他的盔甲行囊,日落之后束着手脚放出城,让他自己走回寒部。”沈南迦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寒光,“如果能有幸回到寒部,记得帮我给哈吉乐带句话。”
寒部――
夜深人静,哈吉乐的帐中燃着微弱的烛火,帐中站立二人,跪地一人,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我们不会再有下一个凌春,你们也不会安然享受夏至。”
“她果真这样说?”哈吉乐勾着唇,不等跪着的那人说话,锋利的匕首已经割断了他的喉管。
对于沈南迦第一次的挑衅,他很是兴奋,激动到需得杀个人才足以平复心中的冲动,然后更加期待这场大战的到来。
“主上,尸体怎么处理?”
“埋了,别叫人发现。”哈吉乐擦拭着匕首,垂眸睨着另外一具尸体。
“传信给大营,大皇子遭内奸背叛涉陷,于程阳谷失踪。”
第103章 求命
这月的京城格外热闹,本是要躲在家中的吃冰食避暑的酷热时节,城中却处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堪比过年时的那般拥挤喧闹。
“这几日京城中怎的这么热闹啊。”
路边几个小摊贩忙里偷闲聊着天。
“这不是咱们长公主要同文丞相大婚了嘛,从这月一直到下月婚期,文丞相啊都命人开棚施粥,限额分送粮食铜币,还叫人日日燃放爆竹烟花点天灯,甚至这段时间的宵禁都要晚上半个时辰,据说还要在城南修建一座公主府啊。”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达官显贵,总是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以前的皇室大婚可都没有这样的排场啊。”
“谁说不是呢,这还不是文丞相重视长公主啊。你说这文丞相不仅丰神俊茂,年轻有为,还对长公主这般好,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子啊。”
“不跟你说了,快赶不上发米了,我先走了。”
文府――
“侯爷,你倒是给本相解释解释,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渊将手中的一叠纸张随手甩在谢祈昀脸上,他仰躺在椅子上,一手扶额,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珠串,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愠怒。
谢祈昀被这吓得浑身一颤,明明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气势却还没有面前坐着的人一半强盛。
他一头雾水地翻看着纸页上的内容,越看脸色越差,最后甚至腿一软跪在地上。
“我,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纸上详细记录着他是如何借职务之便,篡改朝中大臣上参的奏章,暗中替文渊编排他们罪证的种种罪证。
竟是比他先前栽赃别人时记录的那笔帐还要详细。
文渊冷笑,长眉一扬,目露凶光,“不知道?如今这样的纸页消息满天飞,你说你不知道?若不是本相替你拦下来,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圣上面前。”
这东西若是流传了出去,就相当于明摆着告诉所有人,那些朝臣都是被按了莫须有的罪名。
冷汗密布额前,谢祈昀开始努力地回忆。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确实以防日后被威胁留了一手,可那受贿的账本藏在家中,怎会叫别人知道了去……怎会?
不是没可能,他心中陡然间“咯噔”了一下。
前几日家中才刚出了一通乱子,起因便是院里的那些女人争宠,无意间在书房里找到了不该找到的东西。
许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让谁捡了,再加上自己的好母亲早就有乱传乱说的前车之鉴在,恐怕便是她们传了出去,叫有心人听了去编篡成册。
越想越觉得合理,浑身的冷汗也逐渐浸湿衣衫,可这样的理由不管他如何解释,文渊定是不会相信。
“文相,我已经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要相信我啊文相,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谢祈昀匍匐到文渊的脚边,惶恐地扯着他的衣角。
他见过文渊是怎样处置那些背弃他的人的,连死都不能情谊如愿,他不过是个玩世不恭的废物,怕死,也怕被折磨。
文渊睨着他,手里把玩着的串珠一下一下磕在椅背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咔咔”,他越是良久不说话,这声音便越显得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架,缠着绳索一点点落下。
“好,我可以不杀你。”许是想到什么,文渊突然勾唇一笑,“这样吧,你替我办件事。我要你从永t王那里得来北疆的所有消息。”
谢祈昀愈发崩溃,“这,永t王也不可能明摆着告诉我啊。”
永t王虽然和善,却也不是傻子,怎会将文渊想要的东西和盘托出。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结果。”文渊发现了其中的乐趣,蛮不讲理起来。
谢祈昀犹豫,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怎么想这事他都办不到。先不说永t王究竟肯不肯告诉他,就算是告诉了他,文渊得知后定会对北疆有所动作,到时候南迦该怎么办?
文渊坐起身来,手臂倚在腿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好像很容易便能看清别人在想什么,“你莫不是在担心沈南迦?”
被说中了心思,谢祈昀立刻心虚地避开眼神,然而掩饰还未说出口,先被打断。
“你还不知道吧,沈南迦与永t王从小便相识,据说在北疆时,二人关系很是密切,你觉得她与你们谁的情分更重呢?”
谢祈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南迦从未提起过。”
“从未提起那是她忘记了,如今想起来了,你又算的了什么呢?”文渊继续说道。
这次谢祈昀彻底哑了声,就连脸色都逐渐沉了下来。
他从来没想过去了解沈南迦的曾经,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过往。仔细想想,近几年她的突然转变好像都是从见到永t王那时开始的。
目的已然达到,文渊起身,悠哉地背着手离去。
“侯爷可要早点行动,晚上那么几日,本相可就不能保证这些东西不会传到圣上面前了。”
永t王府――
谢祈昀最终还是揣着忐忑的心迈进了永t王府的大门。
“微臣见过王爷。”
梁怀夕一身青衣,正坐在院中下棋,清风吹起衣摆,合着树叶的沙沙作响,一起映在摇曳的日光中,美得像幅画。
“无事不登三宝殿,侯爷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眼前这人和文渊形貌相像,气质却完全不同,即使是这样不讲情面的话,从他口中讲出来也很是温和。
谢祈昀抿了抿唇,结巴道:“也,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关于南迦的近况。”
一提到沈南迦,梁怀夕的声音便冷了下来,直接点明,“你是来探听南将军的近况还是来探听北疆的近况呢?”
谢祈昀为自己之前觉得永t王是个好说话的人道歉,他和文渊一样咄咄逼人。
他心一狠,质问道:“那王爷与她在北疆苟且之事呢?身为她的前夫,我应当问得。”
一阵疾风划过脸颊,伴随着一声冷刃似的呵斥,“你有什么资格?”
谢祈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触到一片猩红,这才后知后觉脸上的疼痛。
他自觉自己毁了容,当即恼羞成怒起来,“我说她为何突然与我和离,原来是红杏出墙攀了别的高枝。”
然而梁怀夕听到此言更加愠怒,只一个眨眼便闪身到了谢祈昀的眼前,扯着他的衣襟,双目赤红,步步紧逼地质问。
“我与她年幼相识,虽无婚约,却也有先帝的口头承诺。你有什么?那些龌龊手段?她嫁于你全然是因为忘记了我,至今都未曾想起。也只怪我与她缘浅错过。可她嫁于你得到了什么,处处被你和你家中人欺辱磋磨,曾几何时京城中最孤傲的鹰,竟成了你们口中的妒妇,成了不孝公婆父母之人?”
“甚至为你延绵子嗣险些连命都丢了,她事事为你着想,埋怨自己不够贤良淑德,可却换来个人人厌弃喊打的结果。你倒是好好问问你自己有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一切都要与你和离。”
“你无需多想,我与她都是在你们和离之后的情分,是我缠着她,勾引她,你怎得不来怪我?”
这些愤怒和苦楚,他埋在心里一年又一年,以为都能随时间淡去,可如今所恨之人就在眼前,他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谢祈昀认得他眼中闪着的是什么,和文渊一样,是浓重的杀意。
因此,他即使因为沈南迦有再多的怒火,也在顷刻间转为了恐惧,当即下跪。
“王爷,王爷我求你,你帮帮我,文相不会放过我的。”
他下跪,磕头,求饶,将从前所有的体面和尊严抛之脑后,只为求一线生机。
现如今文渊已经知道他私下做的事情了,今日若是两手空空地回去,文渊势必不会放过他,可若是,可若是永t王愿意帮他,那他从今往后必定做牛做马报答。
可谢祈昀却等来梁怀夕阴沉沉的一句。
“你觉得我就能放过你了?”
谢祈昀无力瘫倒在地上,直到这时,他才发觉,从答应文渊陷害沈家起,他便必死无疑了。
当日,平津侯是被扔出永t王府的,这件事在京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贤淼氖焙蛳缕鹆吮┯辏街市上的小贩收了摊,几乎没什么人出门。然而一直到半夜,都能听到街上有一男子狂奔,一时哭,一时笑,见着人便下跪磕头,求人救他。
雨下得太大,旁人只当他是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乞丐疯子,后来才知道,那疯子是曾名扬一时的泽君平津侯。
几日之后,谢祈昀以贪污罪落狱,朝廷严查,挖出了祖上三代的贪赃枉法。平津侯府被封,罢其官,撤其爵,秋后问斩,其家眷流放岭南。
因着谢祈昀并无妻儿子嗣,谢家各房的人也早早地便和侯府摆脱了关系,最终流放之路上只有那位宋夫人。
下狱,抄家,流放,只是一夜之间,平津侯府便在京城中消失了,就如同前世的沈家,只剩下世人的唾骂和鄙夷。
第104章 决战
“真巧啊,在这里都能遇见王爷。”
青灯细雨,佛寺长阶,一黑一白,相对而立。
映衬着雨滴敲打纸伞的“嘀嗒”,风吹雨铃轻摇的“叮当”,文渊那清凉的薄荷音带着轻扬的语调,听着像是个洒脱的少年,可扬着的笑容却丝毫没有真意。
“听闻长公主所言,这孩子每年都要来拜祭他的母亲,今年长公主需得筹备婚礼事宜无法离宫,便由臣带他来。”
说着,他拉了拉身旁的少言,向面前之人展示,威胁之意鲜明。
“不知王爷是来拜祭谁的?也是母亲吗?”
他显然是故意这样问的。克茶公主葬身在皇宫之中,没有尸骨,没有名位也没有真实记载,梁怀夕只能在庙宇之中为她供一座牌位,点一盏长明灯。
她有个好听的汉人名字,无人知晓,叫做苏荼。
梁怀夕并不打算理会这条拦路犬,只于少言对视一眼便准备离开。
文渊却仍要纠缠,死皮赖脸地贴上来,“王爷你说,微臣与王爷如此相像,微臣又无父无母,会不会是同一个父亲或母亲呢。”
二人相像的相貌和相似的做事风格在朝臣所言之中,最多的便是二人的身世之谜。但梁怀夕倒是不这样觉得,这死皮赖脸讨人嫌的样子分明是和梁怀琛一模样。
“文相这是怎么了?装模作样把自己都骗进去了?”他嗤笑道,“容貌可以作假,血脉可冒充不了。”
文渊对上他那双泛着蓝的双眸,那是他血脉最好的证明。
“王爷说话还真是犀利呢,真叫人伤心。”他并不恼怒,依旧假意笑着,“微臣送了王爷平津侯这样一份大礼,王爷要怎样报答我呢?”
梁怀夕轻笑,“这份礼难道不是本王送给你的吗?没了谢祈昀,陛下便再也抓不到你的把柄。”
他想要将谢祈昀送进大牢并不容易,毕竟有这样恰到好处的官位,又胆小怕事容易拿捏的人,文渊又怎会轻易放过。
可这人偏偏做事留一手,如今还将这点有利之处宣扬了出去,那么文渊便绝不会留下他。从大局来看,梁怀夕应当将这枚棋子留着做最后的筹码,但从私心讲,他只觉得如今的刑罚太轻了。
文渊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像是照镜子,又像是在仔细探究些什么。如今看来,他学习模仿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些许的疏漏。
“不得不说,我突然对这位南将军有了很大的兴趣,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能驯服你这样的人。”
他对于女人没什么兴趣,却对这个让梁怀琛憎恶,叫梁怀夕痴迷的女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那你就等着吧,”梁怀夕侧眸瞪视,怒火蔓延而出,“刺杀的账,日后同你一并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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