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闻言,淑妃的脸色瞬时灰败下去,只自顾自地唤道。究竟是谁要害她,这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就像是被人设计好一般,只等她落于网中,是谁,究竟是谁?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本是大皇子生病一日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
正在此时,两位御医从偏殿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惶恐,“皇上,微臣已尽力为大皇子诊治,只是大皇子服用安神药过多,一时还未苏醒,若是明日还醒不过来,恐怕......恐怕日后会留下痴傻之症啊。”
“将伺候大皇子的人,全部杖毙。淑妃,禁足拾翠殿,等候发落。”元景年眼神一凛,脸色有一瞬的空白,随后便从嘴中吐落出这几个字。
完了,淑妃此刻心里只余下了这两个字,一切都完了......
听完御医的话,沈骊珠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此事难道是方才人所为?为何她会如此自作主张?若非她将此事告知方才人,早些告诉皇上,此事会不会就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她胸口突然有些发闷,腹中传来隐隐阵痛,一时有些心慌,伸手抓住皇上的袖口,“皇上,臣妾,臣妾有些不舒服,想要回去了。”
忽然感觉到左手边微微传来的拉扯感,元景年侧首便看见女子脸色发白,来不及多想什么,他立即起身将女子拦腰抱起,“叫李御医来长乐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皇上抱着昭婕妤快步出了殿门,眨眼功夫便不见身影。刘亓赶忙吩咐完人去请李御医,便神色慌张地跟了上去。
皇后眼神复杂的看着皇上远去的身影,大皇子昏迷未醒,淑妃被禁足,拾翠殿的宫人们都被带下去审问了,而恐怕这些在皇上心中都比不上他怀中的一人,罢了,总归这些也非她能左右的。
“将大皇子带去坤宁宫,两位御医随行。拾翠殿的人便按照皇上吩咐处置,等候发落。”转头看了瘫在地上不明神色的淑妃一眼,皇后沉声道。
长乐宫。
沈骊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皇上抱了回来,被放在榻上,神色一时有些失措,“皇上,臣妾没事的,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大皇子,皇上去看看大皇子吧。”
见女子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身子蜷缩在一起,却还咬着牙让他去看大皇子,元景年心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或许是他薄情罢,此刻他眼中所看,心中所想只不过是面前之人罢了,用手摸了摸女子的脸,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怜惜,“无妨,大皇子那边有皇后在。别怕,御医马上就过来了。”
并非是今日值夜的李御医被人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整理着装,便随意套上了一件长袍便赶到了长乐宫,见到皇上还未行礼便给赶去给昭婕妤诊脉了。
“皇上,昭婕妤许是今日受了些刺激,一时心神不宁,故而有些动了胎气。待臣给婕妤娘娘开一副安胎药,喝完睡一觉便好了,只是有孕之人切记要保持心绪平稳,不可受惊。”李御医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大半夜将他叫过来。
“今夜你便歇在长乐宫罢。”元景年颔首,神色放缓了些。
“是,皇上。”李御医应了声,带着人下去给昭婕妤熬药了。
今夜一时发生了太多事,元景年看着女子虚弱地躺下床上不由得有些愧疚,早知便不应任着她的性子让她一同去拾翠殿了,一时竟疏忽了她。
过了一会儿,文岚正端着药走到床侧准备给主子喂药,便见皇上朝她伸出手,她识趣地将药碗递给皇上,退到了一边。
沈骊珠躺上床上,不一会儿疼痛便渐缓,不知不觉睡意涌了上来,在半梦半醒中似乎感觉被人哄着喝了两口药,正皱眉想要说苦的时候又被塞进来两颗蜜饯,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女子睡地沉了,元景年又将女子的手塞进被子里,定定地看了好半晌,方才轻声朝文岚吩咐,“好好照顾着,若有什么事,随时让李御医过来。”
“是,皇上。”
又看了女子两眼,元景年方才给刘亓使了眼色,走了出去。
第092章 赐死
御书房。
“大皇子那边如何了?”察觉到刘亓走进御书房, 元景年微微抬头看向他,询问道。
“回皇上,坤宁宫传来的消息说大皇子高热已经退了, 暂无性命之忧, 但其神智尚未完全恢复清明。大皇子本就体弱,又经此大难, 恐怕日后心智发育有迟缓之虞。”刘亓瞧了瞧皇上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答道。
闻言, 元景年的眼神有一瞬的暗沉,良久方才开口道,“皇后如何说?”
“皇后娘娘说大皇子此番受罪是她失察,愿暂时代为抚养大皇子, 直至大皇子病愈。不过也这也得看皇上的意思。”
“那便按她的意思办罢, 将私库中的那支千年参送到坤宁宫, 皇后若有其他所需, 皆可尽力满足, 是朕亏欠了她。”元景年微微放下心来, 现如今将大皇子交由皇后抚养最是稳妥, 只是因着先前皇后不愿抚养皇子, 他也不好强行下旨,好在皇后一向识大体, 未曾让他为难。
“是, 皇上。”刘亓恭敬应道, 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欲言又止。
“说吧, 淑妃那边查的怎么样?”
“淑妃身边的那个婢子静鸢已经招了, 先前红颜之毒的确是淑妃给丽修仪的,丽修仪的那个婢子用银钱收买的, 静鸢还提及淑妃曾让人除了刘采女,就是先前诬陷昭婕妤伤了皇后娘娘养的白玉的刘采女,那张带血的帕子便是刘采女身上的。此事被当时同住在拾翠殿的方才人知晓,这才起了心要杀她灭口。想必刘采女当时也是受了淑妃指使,这才起心对昭婕妤不利。还有便是昭婕妤马场惊马一事,似乎也有淑妃娘娘参与其中。
只是,唯独给大皇子下药一事,这婢子咬死未认,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她,那些放在她屋内的证物,她也不知是谁所为。”刘亓一一将这婢子的证词同皇上汇报,他先前倒未曾想过淑妃在背地里竟这般胆大妄为,简直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了。只是这静鸢既然将其余事情都承认了,倒也没有必要特意隐瞒给大皇子下药一事,特意放在她屋内的箱子也有几分蹊跷,谁会将这些罪证留在自己屋内呢?
“她倒真是好手段!若非大皇子之事,岂非阖宫上下都被她瞒在鼓里?”元景年脸色黑了下来,眼中带着森然的冷意,“婉婕妤与大皇子此事可有关系?”
“回皇上,奴才查了婉婕妤这几日的行踪,并未见其与拾翠殿的人有怜惜,不过方才人前些时日倒是亲自为三公主的满月宴给婉婕妤送过礼,另外......”刘亓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将此事告知皇上。
“还有什么?”元景年皱眉,见刘亓吞吞吐吐的有些不耐。
“另外,方才人这些时日与昭婕妤倒是关系密切。”刘亓心里有些打鼓,大皇子之事牵涉事情众多,皇上下令彻查,那这些时日各宫的动静自然都需要打听清楚,结果查下来,此事竟与长乐宫也有些关联。再加上,淑妃先前对昭婕妤所为,昭婕妤是否知情也未可知,他可还记得昨晚在拾翠殿,也是昭婕妤支持皇后娘娘审问怡佳的。
“不是她。”元景年顿了顿,下意识否认道。昨夜女子听见大皇子病症之时脸色苍白,眼底的意外和担忧之色没有作假,在长乐宫里身子不适却催促他去看大皇子的意愿亦然,更不必提女子两次以身相救皇嗣,她不会利用大皇子做这般事情,更不会有心加害皇嗣。
“皇上说的是,奴才也觉得此事并非昭婕妤所为,昭婕妤与方才人交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许是平日里便来往的频繁。”刘亓急忙附和道,只不过方才人与昭婕妤这般交好,难道她当真不知淑妃记恨方才人的事情,以及淑妃陷害于她的事情吗?昨日之事又是当真毫不知情吗?
不过此事既然他能想到,皇上心中必然也一清二楚。皇上一口咬定此事与昭婕妤无关,他又何需再多言呢?做奴才的最忌讳的便是自作聪明了,有时候闭上嘴比睁开眼要更重要。
“此事不必再继续查了。淑妃谋害宫中妃嫔,纵容宫人毒害大皇子之事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赐死。拾翠殿与这些事情有关的宫人全部杖毙,其余人等杖责二十,贬为杂役。”元景年闭了闭眼,神色肃然,“另外传朕口谕,左仆射教女不善,难辞其咎,即日起停职候审,闭门思过三月。”
“是,奴才这便去传旨。”
御书房的门帘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元景年看着腰间系着的明黄色香囊神色不明,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案上的折子上,手中又重新拿起了朱批。
淑妃坐在殿内,她从未想过这拾翠殿竟也有一日如此冷清,似乎比那日的长春宫更为空寂。
皇后,丽修仪,婉婕妤,昭婕妤,方才人,是谁?究竟是谁?
她分明桩桩件件都计划得毫无疏漏,怎会突然被人发现,那些罪证若非她身边之人怎会如此清楚?难道当真是静鸢背叛了她,不,她这个脑子想不出这么些法子,究竟是谁?
“吱呀”一声,殿门被人打开,几个内务府的宫人端着一个檀木托盘走了进来。
“淑妃娘娘,听旨吧。传皇上口谕,淑妃俞氏,胁迫他人谋害宫妃,纵容宫人毒害皇嗣......赐自尽。”领头的内侍高声道。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三个宫人举着三个托盘放在了淑妃的面前。
“这白绫,毒酒,匕首给给您准备好了,您请自便,莫要让奴才们为难了。”方才说话的内侍垂首低声道。
看清面前摆着的物件,淑妃瞳孔微震,身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不可能,皇上不可能赐死本宫。本宫的父亲乃是朝廷重臣,有从龙之功,本宫乃功臣之女,怎会被赐死?说,是谁指使你们要来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一定是你们这些奴才,想要谋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淑妃娘娘,您还是莫要在为难奴才们了,皇上已经吩咐了不愿再见您。左仆射托您的福如今已经被皇上闭门思过,停职候审了。奴才们可不比娘娘胆子大,敢假传圣旨啊。”内侍看向浑身发颤,不敢置信的淑妃,尖声道。
“不可能,你们说,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赐死宫妃的先例,你们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是婉婕妤,不,是方才人,昭婕妤,不,是皇后,你们说是不是皇后为了丽修仪那个蠢货让你们过来的。”淑妃神色慌张,语无伦次道。怎么可能会是赐死?不过是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妃子和宫人罢了,大皇子也不是她害的,怎么就至于被皇上赐死呢?
见淑妃不肯配合,领头的内侍皱了皱眉,正准备让人将淑妃强行控制住,便被身后一个个头矮小的内侍扯了扯袖子,打了个手势。
“那你动作快些,咱们还等着交差呢。”领头的内侍低语一句,又看了淑妃一眼,将其他人带了出去,掩上了宫门。
那个小个头的内侍朝淑妃走了两步,缓缓抬起头,竟是个女子面容。
“你怎么在这儿?”淑妃看清此人的面目惊道,但只是瞬间便明了所有事情的始终,为何大皇子会被喂下安神药,为何静鸢房中会搜出红颜,又为何怡佳会装疯卖傻,当面揭穿她,“是你,竟然是你!贱婢!你竟敢背叛我!”
那女子冷眼看着淑妃的狼狈模样,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嗓音却意外的难听,仿佛从未开口说过话的人第一回 开口,声调显得十分艰涩和怪异,“娘娘很意外?婢子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
说完,她弯腰捡起地上托盘上的那把匕首拿在手上,一步一步地朝淑妃逼近,“十几年来,我跪在你身前的每一刻都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怎样才能报我心头之恨?”
淑妃站起身,神色癫狂,“你竟然敢装作哑巴!贱婢,若非我留你一条性命,你早该和你那短命的娘一起死在外面。”
“哈哈哈哈哈,若非我是个哑巴,又怎会被你带在身边,又怎会知晓长了一副菩萨面孔的淑妃娘娘有一副恶鬼心肠。”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多可笑啊,你竟觉得我会感谢你。”
女子用左手将外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揭开,露出身上新旧交替,层层叠叠,让人见之触目惊心的鞭痕,带着厚茧的粗糙的手指从身上划过,“这满身的伤痕,哪一处不是拜你所赐?”
“这是你应得的,你就该和你那狐媚子娘一样被千人骑万人骂。”淑妃看着眼前的女子,语气中带着嘲讽和冷意。
“你闭嘴,你不配提她。”女子声音变得凄厉,“若非你父亲见色起意,侮辱了她又怕你母亲怪罪,她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可笑的是她临死竟然还在说对不起你,她看着你长大,费尽心力照顾你,只换来了你白眼相对,暗地里将她卖到青楼,对她的女儿日日折磨,你怎么配提她?”
“你竟然知道!呵,知道又如何?“淑妃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转而又带着讽刺,俯首看向女子,”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我好心待她,她却背着我爬上了我父亲的床,还敢生下一个孽种。”
呲的一声一股鲜血从淑妃右肩喷出,女子用手拔出匕首,“我说了,你不配提她。”
淑妃痛呼一声,用左手捂住肩膀,眼神中终于带了几分恐惧,往后退过去,“贱婢,你敢!”
“我有何不敢?淑妃娘娘,你莫要忘记了,你马上便是一个死人了,还是死在一个你从未放在眼中的贱婢手下。”血顺着匕首沾染了女子的右手,又滴落到地上,女子未曾低头看上一眼,只是看着淑妃的眼睛,一步一步将淑妃逼向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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