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虞宝意依然更用力,选择握住他的。
“A还是B,如果我和Terrance都不想要,那这道题,就可以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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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楼出去以后,虞宝意才发现,今天这里没有客人进出。
霍邵澎亲自开的车,他落了车窗,目光淡淡眺着远方,安静地抽了两根烟。
中间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是,夸她的脾气终于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还没等两人就这件事有什么深入的交谈,虞宝意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其实不为今天的事情而感到沮丧或者别的,只是路途漫漫,兴许会没想象中走得简单。
那又如何?
A或者B,如果她觉得不对,那就都不选,亲手创造出第三个选项。
电话来自北城电视台的负责人,想邀请她以及整个胜意团队,做一个有关陆上丝绸之路综艺形式的纪录片。
为期一年,边拍边播。
负责人说,这边深入研究过虞宝意做非遗类传统文化节目的风格,明快、活泼、踏实,不炫富,内容又在娱乐和严肃的界线上,把控得刚刚好。
刚巧近些年北城电视台出品的传统文化类节目,都逃不开“闷”“乏味”的怪圈,不如找一位有相关经验的制作人。
而且《“玉”见》的热播,让年轻人都能接受的内容形式,上面领导终于还是点头了。
“国”字兜底的节目,交给她一位出身娱乐圈的制作人,不可谓不大胆。
但一切敲定以前,还是要先见一面,当作面试了。
对于这种面试,虞宝意恨不得多来点。
她第一时间给霍邵澎分享了这个消息,但来不及分享他的喜悦,又打电话给左菱。
最终的结果是,她连夜收拾行李回南城,亲自向大家公布这个消息,再上北城。
她的确有想要追求的更高价值。
人往高处走,但更高的,是虞宝意决心独自闯荡的世界,不是任何人打造的金丝笼。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赋予,才有价值。
第88章 占有
深冬时节的北城, 像涂了一层薄薄的灰色颜料,尤其飘雪时分,触目所及灰白蒙蒙的一片, 从近到远的景物都似长出毛刺一样。
亲身走进后, 也无暇欣赏这北国风光, 寒冷蚀骨又酸心,冻得虞宝意恨不得缩在霍邵澎的私飞上不下去。
他派了自己的私人飞机亲自接送她, 原来也想跟来, 但终归人在香港,多的是绊脚的公务,抽不开身。
电视台负责人同她约了明天会面。
晚上,虞宝意依次打电话给父母好友报平安,临近十一点时, 挂断完梁思雪的电话, 下一秒, 霍邵澎的就拨了进来。
虞宝意笑他时间掐得真准, 多一秒少一秒,都不算恰好。
“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啊。”她心情很好, “你是每座城市的六星级酒店,都有一间从里到外,都根据你喜好设计的套房吗?只留给你的?”
“没有每一座,一年能去一到两回的,一般都有一间空房, 我会付一年的房费。”霍邵澎的声音经听筒传来,多了几分能挠得耳根轻痒的魔力, “不过按照你的职业,以后可能全世界大部分城市都会有了。”
虞宝意拽着被子翻了个身, 将自己卷起来,声音听过去闷闷的:“霍生,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电话打进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幸福。”
“嗯?”
早前,虞海和真心祝愿她把握住这个机会,而关知荷,尽管仍旧表露出希望她工作生活都定居香港的意愿,但还是说出了——“既然想要,那就努力争取”。
落地北城后,梁思雪更是为她兴奋得一塌糊涂,好像她也亲身来到,陪伴虞宝意经历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
亲人,好友,以及……爱人。
爱人保驾护航,让她风雪无阻地降落到北城机场。
“虽然霍叔叔不喜欢我……”
“他喜不喜欢你,都影响不了什么。”
“我知道。”
虞宝意蜷起身体,长时间打电话,耳边手机微微发热,好像她奋力跳动的心脏,迄今为止仍未平息。
“但是我发现,我在他面前说的话,都是有底气的。”
哪有人不曾畏怕过高高在上的权威。
尤其是她这种家人都在香港,像天生戴了镣铐一般。
“我的底气不来源于你,也不是你的爱,而是我自己。”
来自终于收到命运礼物的她自己。
如果说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那么这份礼物,是过去的她亲手埋藏的,等未来的她挖出,成为赠予此刻自己的最好礼物。
所标价格,就是她一路走来,不曾动摇的选择。
作为一个人的成功与失败,对于她而言,已不是权势大小,地位高低所能比较衡量的。
她最终得到的自己,独立且有价值。
那就是成功的。
“Babe。”霍邵澎如同在她耳中呢喃,“我永远为你骄傲。”
“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虞宝意难得诚恳地谦虚了下。
“不早不晚,刚刚好。”
男声沉沉,如时间的蛊咒。
“记住,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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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宝意没有做什么准备。
说是面试,其实只是相关负责人约她敲定一下节目制作的主题内核、大致方向、风格,她才能回去和胜意的人共同出企划案。
当然,说是面试也没错。
负责人这边也要考察下她的实际能力,一位优秀的综艺制作人,接到一个项目的第一时间,一定对市场、观众偏好有着独特而敏锐的嗅觉。
“旅游主题?”负责人杨弦滑动着平板,翻看虞宝意临时找的相关案例。
“对,这两年的旅行网综都有不错的热度和回报率,而且观众现在不爱看勾心斗角的剧情了,选几位路人缘好,又有综艺效果的嘉宾做搭子,出来效果应该会不错,也符合上星综艺的调性。”
“我担心……”杨弦欲言又止。
“当然要做好背调了。”
近年出事的明星一茬接一茬,虞宝意也有点顾虑,“甚至是我会着重考虑的,而且嘉宾之间的化学反应很重要,不能同质化太严重,也不能凑一起就火星撞地球。”
“明白。”杨弦笑着舒了口气,“你果然没让人失望,电视台那些做惯文化节目的,仗着捧了个铁饭碗,现在都成老油条了,赞助商有熟人,内容保证不出错就行,最终效果和收视率通通都不管的。倒是你,三言两语就让我很期待了。”
作为那些老油条的后辈,虞宝意不敢明说自己赞同杨弦的看法。
但北城电视台近五年输送的文化类节目,她观看过数十档,无一例外,都透露着照章办事的乏味。
大致内容敲定完,杨弦邀请她一道吃个中饭,两人选了家人烟旺盛的羊肉店,支了个小锅尝涮羊肉。
“你是香港人吧?还吃得惯吗?”
“吃得惯啊。”虞宝意夹了一箸羊肉,蘸满麻酱后放进碗里,“以前拍节目跑的城市多,现在又待南城,哪有吃得惯吃不惯的,而且大冬天的,这样吃也暖和。”
小锅间白气蒸腾,人与人之间的目光,好像隔着一面纱窗。
杨弦透过源源不断的热雾看她,“我听若兰提起过你。”
虞宝意咀嚼的动作凝住,抬眸,顿感困惑。
“别误会,不是因为她提到你了,我才跟领导推荐你的。当然,她也夸过你不少好话,不过最终决定用你,还是因为你这个人的能力。”
“之前去找Jessica,说服她投我的节目,但后期因为一些事情,我把投资款退给她了,辜负了她的信任。”虞宝意三言两句概括了两人认识与交往的过程。
杨弦笑着摇摇头,“她没真跟你计较,反而因为……”
她欲言又止的片刻,门口停下一辆大巴车,率先下来一个摇着小红旗的导游,后面紧跟一群年过六十以上的叔叔阿姨。
推门进来时,因为人数过多,行动又不快,夹杂着风雪的寒气也趁机灌入室内,吹斜了她们桌上的白雾。
“都跟紧啊,来来,六号桌七号桌十号桌,都是我们的,坐坐坐。”
导游的普通话口音很白话,虞宝意一耳听出是粤城或港澳人。
不出所料,大部分游客也都是那边人,之所以要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是因为还有几位游客交流时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估计听不懂粤语。
吱吱喳喳中,两种天差地别的语言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头脑发胀。虞宝意没有任何含义地看过去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位老太太狐疑打量的眼神。
老太太一头白发,却妥帖地梳到两耳后,一丝不苟,穿着也较为时髦,可以看出想努力摆脱这个年纪的落后和土气感。
她拄着一根拐杖,暗处里,戳了戳前面的老头,这个年纪的老人讲话声音都偏大:“喂伯爷公,你睇下个位靓女,系系早几日新闻报个个啊?(喂老头,你看下那个美女,是不是几天前新闻上那个)”
虞宝意垂下眼,仍然感觉到老爷爷听从妻子递过来的视线。
“好像是啊,狗仔说想当小霍太太那个,长这么漂亮,肯定要拿这张脸做点什么的,见怪不怪啦。”
“喂喂喂,我楼下有个邻居,还认识她妈妈,说……”
另一个年纪相仿的老太太凑上来加入,话题便好似具有传染性,迅速蔓延在三桌人中。
声音太大了,好像仗着人多,连声讨别人也能明目张胆了。
连那几位只会讲普通话的游客也一并加入,传到杨弦耳中。
“‘捞女’来噶,贴埋小霍生个度,万一跟得成世喔,肯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拉(捞女来的,贴着小霍生,要是跟一辈子,肯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啦)”
“要是我女儿也长这么漂亮就好了。”
“哎,这些先天的你羡慕不来,不过你可别以为一张脸就够了,背地里不知道玩多少花样呢……”
杨弦听到后,照常夹羊肉,状若无意地续上刚刚的话题:“若兰说,当时你为了不牵扯到她退了赞助,还要和香港那位霍生作对,她很欣赏你的……固执吧。”
原本想说胆识的,可思来想去,杨弦还是不想鼓励虞宝意这种螳臂当车的行为。
尽管希望她不失去这种特质。
在体制内待久了,这种固执到略显笨拙的人,已经灭迹了。
可那永远令人发光。
“有时太固执,非要争个是非对错也不好。”伴着那些议论声,羊肉和汤一口接一口送进虞宝意嘴里,在胃中化开一股暖意,“还好已经学会这个道理了。”
“是非对错要争,也得跟对的人争。”杨弦大致猜到虞宝意的处境,故意提高音量,用一口标准呛人的京腔说道,“比如那些半只脚踩进棺材也要嚼舌根的姥爷姥太,跟他讲道理,还不如等死了你烧点纸下去管用。”
恶毒归恶毒,虞宝意捂着嘴忍笑,好半晌才说:“要不是一会还有事,我怎么也得跟杨姐你喝一杯。”
“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吗?而且你没跟若兰喝过酒吧,她才是能喝的,到时我招架不住,可要她来替我的啊。”
话落,杨弦给两人杯中倒满茶,举起,“不喝酒也能交朋友,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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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宝意帮梁思雪采购了两大箱北城这边的特产,就在当地寄回香港后,第二日便启程回了南城。
比起当初一个人策划一档节目,事事都要过眼经手的繁琐,如今则轻松了许多。
但不代表不忙。
尤其是这条陆上丝绸之路从起源到终点横跨几十个城市,摘选个中分量较重的,也多达十余个。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变迁与风俗,整合加策划符合当地特色的活动,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霍邵澎在连续三日拨电话过去,深夜十一点,虞宝意都还在加班时,终于深刻认识到这点。
她真的比他还忙。
便也不讲霍礼文的夫人汤少岄要生日的事了。
之前在南城说要见,但霍老夫人玩心不止,全世界各地的飞,后来又出了许多事,两人始终没机会见上一面。
为此特地回港一趟,估计还会打乱她的工作节奏。
想想就罢了。
“公公原来已经见过了?”
说起这事时,黎婉青正在霍邵澎的书房中找某诗人的一本绝版手稿,“Terrance,你还真大胆啊,不怕你爷爷直接把你们赶出去?”
她说得心有余悸。
霍邵澎还小时,黎婉青亲眼见识过霍礼文对儿子的管教和约束,比起现在霍启裕对他的,其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霍家三代人,若领略过霍礼文的手腕,后两代便称不上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但那是一个乱中凿金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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