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三座简单的泥像,有鼻子有眼,从头到脚都刻画得很细致。
从左到右,依次是陆旭阳,上官寞,和华慕南他自己。
华慕南看呆了,他站在蒲团前面仰着头,甚至都快要忘记呼吸。
香火台上放着新鲜的水果,燃放着香和蜡烛。
即便在这样艰难的时期也没有断过。
后来把华慕南从思绪中拽出来的是呛人的火油味,有什么东西在猛烈燃烧,烧起来的灰尘伴随火油味直直往华慕南鼻子里面钻。
他环顾一周,寺庙还好好的,但是门外能看到有滔天浓烟,那是后山的方向。
怎么可能?
第164章 我可以帮忙
他来之前分明还好好的,怎么短时间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难道是干燥失火?
但是这个天气明明温和无比,怎么可能会出现因为太干燥而燃烧的情况。
华慕南想冲出去一探究竟,脑海里同时疯狂思考着起火的原因。
他最不愿想的是起火的原因来自于城门外等候的人,他都说了自己要进来一探究竟,陆旭阳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会这么执拗放火。
毕竟这里面可还生活着亲戚或者邻居,哪怕是点头之交的路人,亦或是只问过价钱的商贩,都是活生生见过的人啊。
但是华慕南并没有跑出院子,他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就感受到有滔天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的头发眉须都吞噬殆尽。
他只能往后退一步重新回院子,漫天的烟尘已经开始阻塞呼吸,他不得不掩着口鼻。
举目四望之处,皆是疯狂舞动的火焰,越长越高,呼啸着像浪一样的扑过来。
到处都是红色,不光是后山,到处都是。
火焰蔓延的速度让华慕南心中陷入绝望,这是有目的的的放火,并非意外。
热浪逼得华慕南在院子里急得转圈,却怎么都无法出去一步。
上官寞正在床上躺着看书,鼻子便钻入了一阵燃烧的火油味,并且这火油应该燃烧的很猛烈,他还闻到了烟尘味。
顾不上腰疼,他直接坐了起来,然后龇牙咧嘴的扶着大刀往外走。
在门口守着的侍卫赶紧扶住了上官寞,上官寞出来之后第一眼就是去看临安城的方向。
那里正燃烧着滔天焰火,仿佛一处红色的江海。
燃烧的声音将咳嗽声尽数淹没,明明只有草垛烧起来时而发出的炸声,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阵阵哭声。
上官寞皱眉,他扶着侍卫,让他带着自己去找陆旭阳。
他赶去的时候,陆旭阳正坐在帐篷里喝茶,手上捧着一本书,面色淡然的仿佛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上官寞掀开帐篷,进去后便开口问道:“华慕南呢?”
陆旭阳喝茶的手一顿,视线从书上挪到了上官寞脸上,他看着他,然后叹了一口气,“华学士因为染病已经……”
他没说完,而是摇了摇头把茶杯放了下来。
上官寞盯着他,“我虽是个粗人却也不是个傻子,这才过了多久你就下令放火,明显没想让华慕南出来。”
陆旭阳面色不改,他仰面看着上官寞,嘴角扯出一个笑来,“你是要揭发我吗?”
上官寞被他这样的神情激的紧紧皱起了眉头。
眼前人却不慌不忙朝着身旁的心腹伸出了手,心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封信放了上去。
陆旭阳将信捏在手里,随后又递给了上官寞,他抖了抖手腕示意上官寞看,眸中带着几分大局在握的笑意。
“不如看看这封信在说话吧,鄙人虽是才上任的丞相,但手上也有几分权力,上官寞,为你的父亲想一想。”
他笑盈盈的看着上官寞,笑容分明和蔼温和,却像极了狩猎场上隐藏在暗处的虎豹豺狼。
上官寞本来不为所动,最后听到父亲二字时眉头抖了抖,他紧咬牙关,最后还是拿起了陆旭阳手中的信。
他打开来,上面的内容让他眼睛忍不住瞪大。
知道他看到了自己想让他看到的重点,陆旭阳笑着开口:“老将已死,上官寞,这是你往上攀爬的机会。从此以后,我文你武,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
上官寞面色复杂的把信纸重新折了起来,他看着陆旭阳的笑容,然后把信纸随手扔在了地上,“不需要你的帮忙,我的能力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他的拒绝并没让陆旭阳的笑容变化,陆旭阳继续加码,“而你的父亲,我知道他一心想入仕,我可以帮忙。”
上官寞盯着陆旭阳,这回没有直接开口拒绝。
凡是临安城的人都知道上官寞的特性,是一个万分孝顺的孝子。
砍树救父母便证实了这一点。
但很不幸,在上官寞和父母去京城之后,母亲因在山上封闭一个月落下了病根,到京后不久就撒手人寰。
只剩下了父亲和上官寞相依为命。
自从上官寞考上武状元后,父亲便越发消沉下去,每回都坚持来接他下朝,目光在那些文官身上久久无法挪开。
那里面全是渴望的光。
上官寞的父亲是个书生,但二十年科举不中,入仕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结。
而上官寞虽是个武状元,但是到底还是缺点人脉和心眼,看在眼里却始终没办法帮忙。
这一回,陆旭阳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父亲成了上官寞的唯一软肋,他看着陆旭阳的笑,腰痛突然猛地一刺痛,让他低哼了一声,再抬眸时,里面便换了坚定的神色。
他声音很沉,缓缓道:“好。”
陆旭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他起身将信纸捡了起来,“你我虽在临安城生活,但是临安的百姓又帮过什么呢?你当时砍树救人,可曾有人帮你砍过一分?”
上官寞没说话。
确实没有人帮他砍过,当时他露出天生神力后,来看的人一拨一拨,但却又有些惧怕,只敢在后面远远的望着,没人帮他。
都是劝他的。
但也有人给了他吃食和水,那一个多月都是靠那些人的接济撑下来的。
陆旭阳循循善诱,“上官寞,他们后来给你食物和水,不就是想让你继续砍树吗,受益最大的人就是他们,你把树坚持砍完了,后来临安城不就少了一个后患?”
上官寞没应声,他抬眸看向陆旭阳,“记得你承诺的就行。”
说完,便转身自己佝偻着腰离开了,腰痛让他直不起身子。
等人行远了,陆旭阳看向扶着陆旭阳来的侍卫,“解药可以喂给他喝了,别让他发现。”
侍卫上前接过他递来的药包,弯着腰退出去了。
身旁心腹却有些担忧,“丞相,这步棋是否太险,万一上官寞出去后悔了,岂不是……”
第165章 故事结束
陆旭阳笑了,“一介武夫,后悔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
华慕南不管是往哪里去,面前等待着他的都是一堵火墙,哪里都去不了。
火已经在整座城蔓延,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火势也越来越大。
有些火苗已经攀过城墙蹿到了院子里,他不得不回头往寺庙里面走。
华慕南面对大火,眼中已经多了几分绝望。
生路,生路,生路在哪里?
他转身四望,环顾一周后最终和台上的三座泥像对上了眼。
这些泥都是新,应该是才加固过。
华慕南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然后从腰侧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走近几步后深吸一口气将水尽数倒在了泥上。
……
粉黛白面的戏子仰头,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可叹那临安,在旭阳手中建起,又被旭阳亲手烧毁,最终化为一捧土灰,只剩曾经空名――”
一声拉长的叹息声后,这一段长长的故事终于落幕。
整个云春茶楼一瞬间寂静无声,每个人都被这一段故事惊骇,脸上神色不一,有人为临安城的百姓哭泣,有人为陆旭阳的冷漠无情愤怒,也有人奇怪。
“华慕南呢,华慕南最后走了吗?”
戏子缓缓低下头,雌雄莫辨的脸神情冰冷,他没有理会,而是收了收袖子行了一个礼。
知道这也就是故事的结尾强求不来,询问的人长吁短叹,最终还是从怀中接下荷包扔到了台上,赏钱不断被从台下扔到台上,落在戏子脚边满满的。
都快要看不见戏子穿的戏鞋。
戏子弯下腰来将东西一一捡起,揣进袖子后便转身下台。
场下的人还在议论,声音不小,都在感叹这故事的后劲,云春茶楼的说书先生每回都会带来不同的故事,但都比这个故事的精彩程度要差些。
若论差在哪里,有人嚷嚷,“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说些这种大逆不道的故事,我听这个戏子的声音不想上京人,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不然肯定也不敢讲这种故事。”
这差啊,到底还是差在真实性。
疫病在大楚向来是闭口不提的话题,一旦有大的疫病爆发,那些被感染的人若是救不回来,基本都是锁在屋子内自生自灭,所谓隔离。
要再恶劣一些,就会全部处死,防止窜逃以绝后患。
但是烧城这一点,至今无人敢做,更别提故事里的临安情况还不明了。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做出烧城的举动,那就是罔顾人伦,草菅人命!
所以这故事给人心中留下的印象就是――大胆。
沐姝听着这故事,心中也五味杂陈,这看上去是个开放性结局,但华慕南到底逃出来没有这一点也算明显。
因为花家不还好好的?
花羡,花家的起源人,开国功臣之一,当初是赫赫有名的三部侍郎,职位仅在卢丞相之下。
而那位皇上之所以把这三个临安人都安排过去,最后又说出那番话恐怕都有所深意。
陆旭阳,上官寞,华慕南,都是极好的苗子。
若是放在现在,也都是会被皇上重点关注的存在。
所以这三个人的性格,皇上不可能不了解。
而他也正是了解,才把这三个人都送了过去,如果沐姝没猜错,皇上心里早就做好了要让这三个人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打算。
但是左膀右臂绝对不能太过和谐,需要制衡,不然这朝臣就变成了这左膀右臂的戏台子。
临安病疫便成了他离间的最佳契机。
皇上还特意提醒了陆旭阳――如果不能把疫病控制在城内,那就让疫病隔绝在此城。
这不就是变相的提醒陆旭阳,可以把临安城直接“处死”吗。
沐姝看那戏子的衣摆从门后一闪而过,便从椅子上起身追了过去。
戏子没有脱下衣服,出去后也没急着去休息室,而是上了楼梯,一路往上行。
沐姝紧跟了上去,对方一直走到了四层,然后进了一个房间。
门并没有关。
沐姝在门口停下,并不打算进去,对方仍穿着那身戏服,正站在窗户门口背对着她往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但是态度很明确,正是在等她。
沐姝仔细打量着这个背影,却发现这个人在台上的时候还没发精确测量,但现如今站自己面前之后便能感受到这人真的很高。
大概是八尺。
她想起了江晏景之前告诉她的消息,江南有一个世子过来了。
这个故事恐怕不是那些江南世家里的核心人也说不了这么清晰。
沐姝打破沉默,“世子说的可是江南世家最初的故事?”
戏子没动。
沐姝又问:“世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戏子袖袍动了动,他转过身来,然后突然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索着。
最后似乎是捏住了一个边沿,然后往下一撕。
这是一张人皮面具,等戏子撕完后,露出来的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脸,但那张脸的表情不像唱戏时那样丰富,而是极为冷淡。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沐姝,“去延陵,那里有人等着你们。”
沐姝心里一跳。
延陵,正是她打算去江南待的地方。
她面色不改,又问:“世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戏子仍面无表情:“临安,那里有能解决一切的办法。”
沐姝听的云里雾里,怎么一会儿提延陵,一会儿又变成了临安。
临安,对啊,为什么这个故事的地名要用到临安。
这个故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临安她了解过,那里从未出现病疫肆虐的情况,更别提有草药盛行。
草药之城分明在江南的某一个地方。
沐姝还想问,突然看到戏子打开了窗户,连最后一眼都没看沐姝,没有任何犹豫和顾及的往后一倒。
戏服宽大,如一只翩跹的蝴蝶,给沐姝留下了一道美丽的残影。
沐姝一声惊呼,迅速往前跑去想要把人拉住。
但是人跳的太果断,她冲过去往窗外看,看到的是地面上躺着一只残破的“粉白蝴蝶”,红色的血从背后缓缓蔓延,最后成了这只蝴蝶的画布。
第166章 拜师
云春茶楼的楼下两边都是商摊,一个人从高处摔下死亡顿时引起了无数声尖叫。
人群变得混乱不已,更是有人跑了起来,也不知是去报官还是害怕殃及自己。
杂乱不堪的人群里,一个男子站在中间,冷静的和慌乱的人们割裂不已,他看着那红色的血蔓延,然后突然抬头看向了四楼。
不过瞬息,男子便又收回了目光,转身穿过人群离开了。
如果沐姝能看到这个人的话,便会发现自己很眼熟,这个人,不正是没有位置时突然离开位置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吗。
因为有不少人都看到沐姝站在门外,和那个戏子掉下去的时候有时间差,因此京中府尹并没有多留沐姝就把她放走了。
沐姝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江晏景的耳朵里,沐姝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打算带着沐亦书出去呢,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她抬头去看,江晏景穿着一身黑色喘着气跨门而入。
隔着屏风,江晏景呼吸急促问道:“阿姝,你可有受伤?”
沐姝笑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拉着江晏景坐下,一边给对方倒茶,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完后,江晏景陷入了沉思,“这个人恐怕不是世子。”
沐姝点头,“应该是那个人派来的,但是这个世子到底是哪一家的还是有待确认,我听着像是花家的,但也不排除是欧阳家良心发现。”
江晏景:“确实有这个可能,那我们后面是先去延陵还是先去临安?”
他眼中露出几分担忧,“阿姝,临安不一定是个养病的地方,现在延陵也不见得多好,不如再找个地方吧。”
69/73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