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俊尧坐不住,左看右看视线又回到近前,漫不经心地挑眉看着边扬:“说一句话给你十块钱,上不封顶。”
“有钱就多去华成路走两圈。”沉默的边扬忽地张嘴,不冷不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我不好看吗?”丁俊尧不解,转过头冲彭城和童童问道。
华成路就在附近,出门拐两个路口就到,属于平市热门商圈之一,人流量大当街乞讨卖艺的也多。
奶油意面在彭城的狼吞虎咽下快速光盘,抽出纸巾随意擦擦嘴,继续对着小食拼盘下手,见她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出于好心彭城挑着后半句回到,“说实话――不知道。”
女生更加疑惑,眉头轻皱,“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什么叫不知道。”
“他的意思是你的美貌与否暂时是个未知数。”童童找回声音,食指指着女生的脸隔空画了个圈,“......视力不好看不清五官。”
“你们两个共用一个脑袋吗?怎么还带互相解释的。”女生本来不饿,看彭城气吞山河的架势,挂满珠串的手叮铃桄榔地往餐盘里伸。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到了表演时间,在重金属音乐的带动下,几人也顾不上其他,跟着摇头晃脑起来。
半小时过去,众人神智昏迷,嗓子冒烟之际,表演进入中场休息,一直坐着的边宇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了熄,熄了又亮,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时,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场内本就热火朝天,声音纷杂,起初谁也没把这吵闹当回事,直到有女生大叫,伴随着杯盘摔砸的声音往近处传来,众人才意识到出了事。
彭城等人隔着几个卡座伸长脖子往远处看,只看到两个男生你拉我扯,有几个像是一起的围在旁边帮忙劝架。
场面闹得有些大,有工作人员很快将安保呼叫过来,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好一会将彼此分开。
一阵闹哄过后,有好八卦的渐渐厘清内情,原来是男生带着心仪女孩来看表演,百般讨好女生仍旧无动于衷,苦恼伤神之际哪料女神又被别有用心之人看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漂亮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爱,更何况这场所本就是酒壮怂人胆的地方。
可气就气在上一秒还爱答不理的女神面对陌生人的示好不但不拒绝反而看上去很享受。
这是十足的挑衅和尊严的践踏,男生气不过,一忍再忍,在“插足者”三番五次挑衅下还是没忍住,先动起了手。
“谜”的一个角落,两个女生隐藏在晦暗的灯光中,透过看热闹的人群缝隙朝着冲突中心遥遥瞥了几眼。
“你要出去帮忙吗?”一个圆脸女生问。
“不去。”另一女生思索几秒,摇头。
冲突结束,围观的群众热热闹闹吃了个瓜,心满意足地归位,喝的喝酒,聊的聊天,继续等待下一场演出。
“傻逼。”
丁俊尧曲指敲桌,“当着女生的面好好说话。”
彭城来劲,就着方才的纠纷起因发问,“如果你是那个女生,你选哪个?”
丁俊尧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傻逼。”彭城没反应过来,“你说哪一个,高的那个还是矮的那个?”
边扬“蹭”地起身,将一直攥在手里已经开始发烫的手机塞进裤兜,“都是。”他声音轻,但动作突然,是故三人目光皆转向他,也就听到了他今晚的第二句话。
丁俊尧拍着光洁的大腿爆发出一阵大笑,“此人甚得我心,爱了爱了。”她的嘴不大,但被涂抹的黢黑,在五彩流离的灯光下猛地一看有种妖冶怪异的感觉。
彭城和童童隔空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双手交叉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君秀姐?”女生刚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见前面有个身影有几分熟悉的人,试着叫了声。
“若岭。”前面的人转头,微笑回应。
庄若岭微张嘴,十分惊讶,“还真是你啊,我在后面犹豫好半天要不要叫你,怕认错人。”
曹君秀依然笑,“这么惊讶吗?”
庄若岭点头,“可不嘛,你可是公认的乖乖女。”
“还好吗?没有受伤吧。”曹君秀不答,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关切地问。
庄若岭神色有一瞬的窘意,“你刚刚都看到了?太丢人了。”
“没什么丢人的,又不是你的错。”她云淡风轻一笔带过,连带着庄若岭也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放在心上的必要一般。
“曹君凡知道你来这里吗?”
“不要告诉他,他这人最爱面子,要是知道他跟人打架被我看到,指不定又要干什么。”
庄若岭一经提醒,也好似想起些什么,止不住乐,“我不说,你放心吧。”两人从卫生间走廊一路聊至内场。
“君秀姐,”作别后,两人各自往不同方向走去,舞台上表演继续,声音震耳欲聋,庄若岭的大声淹没在这喧闹中,只招来附近几人目光。
“加油。”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旁边的人一脸莫名,但曹君秀却听懂了,隔空点头招手。
“看什么这么入迷?干活了。”
不远处穿着统一深色短袖,带有白色反光条,手上端着餐盘的人冲旁边静站着望着前方的人碰了碰胳膊肘,提醒道。
第20章 你该听妈妈话的
周三下午,月谷商场,Dawn日出咖啡店。
一男一女隔着原色漆木桌临窗而坐,从远处看应是一起结伴而来,只是年纪和打扮相差过大,一时很难分辨得出两人关系。可若再走近些就能发现游离在二人间疏远和生分的气息。
“跟银行经理谈点事情,来晚了。”
来人戴着黑色方形墨镜,墨镜很大,遮掉一半的脸,身穿浅色短裙套装,脚踩同色系细长高跟鞋,手上提着个黑色迷你手袋,提手一端吊着个带有logo的圆环。言语间只简单交代缘由,并没什么抱歉的意思。
“您贵人事多,哪像我一个闲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时间多。”边宇闻声起立,笑容在脸上瞬间绽开,言辞客气,但知道需要把握分寸,不能过分卑下免得被人看轻。
周明婷落座,将黑色手袋随意放置在面前的桌上,服务员上前递来菜单,点了一杯美式后便不说话,摘掉墨镜后的眼神明亮且直白,大剌剌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你怎么会想起来约我喝咖啡?”
边宇跟周明婷见过几次,但都是跟在曹贵生后头做陪衬的时候,二人不过点头之交,这回求人牵线搭桥的确是有些勉强,更何况搭的还是她亲侄女。
“我平时没事就喜欢到处逛,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不管需不需要就是一通瞎买,听青青说您喜欢喝下午茶,刚好前不久买了套茶具,放在家里也用不上,希望您别嫌弃。”
边宇从脚边拎起一个浅蓝色包装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两套杯碟,杯碟用蓝紫色,黄绿色,配以深浅不一的花朵荷叶点缀,雅致清新,很有夏天的味道。
“太客气了,”周明婷语中带笑,示意边宇将东西收起来,似乎这时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人,迟疑道:“这位是?”
“边扬,我儿子。”边宇从旁答道:“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流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您别看他打扮成这样,可是正经平市大学毕业的,毕业的时候学校还有保研名额给他,他不肯继续读非要自己出来闯,骨子里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哦?”周明婷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神中充满兴味,“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边宇扬起的嘴角凝固一秒,继而缓缓道:“这孩子不像我没什么大的理想抱负得过且过,又不想依靠他爸老实在家做个二代,就自己在外面倒腾一些事情。”
说着不忘补了句,“现在年轻人挺流行创业的哦。”
只是声音明显弱了些,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的。
周明婷无声地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跟边宇聊起一些琐碎日常,诸如家里最近阿姨请了假饭菜不合口味,孩子大了不听话,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影。
咖啡店在三楼,从窗外可以直接看到商场对面街道以及一二楼的场景,边扬偏着头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有五对情侣,六个家庭,还有二十一个只身一人穿过,有一对情侣似乎还发生了争吵,一路拉拉扯扯叫嚷着走进视线死角。
街上的车亦不多,有一辆红色本地车牌的小轿车轮胎出了问题,车主将其停靠在路边反复蹲下身查看,焦急地打着电话,距离有些远,具体什么牌子看不清。
在心里默算着时间,时间一到,起身,点头,打招呼告别。
“你这儿子――挺特别。”
边宇望着远去的背影,一脸无奈地笑,“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我们以前,见到人也不会说话,您别见怪,他心是好的人也上进,就是为人处事这方面欠缺了点,年轻人通病。”
她将边扬的行为打扮笼统划分到“现在年轻人”一列,有意模糊他个人的特殊,似乎这样就可以很好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周明婷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应声。“我一会还有点事,咖啡也喝了天也聊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们......”
今天邀约的目的还没起头,下一次要再约她出来也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边宇忙截住话头,“其实今天是有点事的,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您开这个口,怪不好意思的。”
难开口也得开,人要面子活受罪,她从来就不是个要面子的人,不然也走不到现在。
“周葆春周总,我听说他在给女儿周馨文相看朋友,我们老曹虽然说生意做的没有周总红火,但在平市也能算得上门当户对,边扬那小子刚才您也见过,不论是从个头,年纪,还有学历也是百里千里挑一的......”
"不应该啊,怎么说他也是老曹的亲生儿子,结亲这种事老曹完全可以自己去跟葆春聊嘛,我一个外人这种事不好插手的。"
边宇急了,“怎么是外人呢,生意场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周总跟您关系最要好,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那馨文就是您亲亲侄女。”
三言两语,“周馨文”转眼变成了“馨文”,从未见过面的人仿佛已经十分熟络。
周明婷算半个生意人,家里生意上的事情虽然不直接参与,但重要的事情总要过问几句,也知道做人凡事留三分,事不能做狠,话不能说绝,更何况感情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馨文你别看她年纪不大,脑子里想法多着呢,她爸妈把她当宝贝一样养到现在,事事都顺着,谈朋友这种人生大事更是马虎不得。”
边宇连连应和,“那是那是我懂的,也不是说现在就要怎么样,只是彼此互相认识,做个朋友嘛。”
周明婷略微思索,给边宇透了个底,“多交朋友是应该的,但我们周家思想传统可能跟不上时代,对小辈的穿着打扮还是比较保守的,说不好听是老土,就连馨文打个耳洞都是十八岁之后才可以做的。”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边宇早就看不惯边扬的穿衣打扮,此时被人当面摁着头抽打,心里更是气得牙痒痒。
边扬出了咖啡店在商场百无聊赖逛了两圈后直奔西山苑,前两次走时都跟边宇起了冲突,仓促间东西没能带齐全,想着干脆趁这次回去好好收拾一番,一股脑全搬到和馨苑去,也省得以后来回跑了。
边宇到家时,边扬已经收拾了一大半,书籍资料,衣服鞋子,几个电脑显示器已经装箱摞在一起,全堆在房间门口的过道上。
“哟,就这么迫不及待啊,知道的是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母老虎会吃人。”
边扬不知道她又在抽什么风。
“我就奇了怪了,说你不听话吧你也听,不然怎么会一闭嘴就闭了二十几年,”边宇越来越靠近,近的边扬都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磨刀霍霍的声音,“那为什么不继续听话,为什么要往脸上整这些丑不拉几的东西,为什么千方百计要离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
她欺身上前,一把拽住边扬耳朵,胡乱地去拉扯他脸上满布的饰品,耳钉,唇钉,眉钉,直撕得满手血淋淋黏湿一片才停住。
边扬正在书桌前收拾上次被边宇泼洒在地面的拼图,有几块已经找不到了。他比边宇高一个头不止,只需要站起来边宇就不能拿他怎么着,但他没有,只是坐在书桌前任由她发泄。
血从四面八方渗进眼角,嘴角和鼻腔,空气中有淡淡血腥味,这血腥味冲淡了边宇的怒火,使她从愤怒的边缘清醒过来,清醒的边宇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抚摸边扬的脸颊。
她的手在发抖,语气中充满心疼和怜爱。“你该听妈妈话的,你该听妈妈话的......”
边扬叫了辆小货车,独自将东西全搬进车里,他没有叫搬家服务,司机师傅在电话里跟他确认完位置后就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车里玩手机,直到听见有人开关门上车,他才通过后视镜朝后看。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把自己吓一跳。“你......没事吧?”
边扬只在家囫囵用毛巾擦了擦脸,毛巾甚至都没完全打湿水,确保看上去不至于太骇人后就继续埋头收拾,将东西一一搬下楼。
徐筱茹今天心情很不错,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到有个中年女人从超市出来,手里拎得东西太多,走没几步就停下歇息,她上前帮忙才知道对方跟自己住同一小区,二话不说就把人连带着两大包东西送到楼下,对方为了表示感谢回家切了半块西瓜给她。不拿还要生气,徐筱茹没办法拒绝,只得拎着鲜切的半块西瓜回来。
钥匙在门锁里旋动,门缝将将拉开,隔壁先闪出一个人来。
“去扔垃圾啊?”徐筱茹心情好,笑脸盈盈地主动跟他打起招呼,嗓音轻快,似空中飘动的跳跃音符。
边扬垂着头“唔”了声,手里拎着黑色垃圾袋,趿拉着深蓝色拖鞋与她擦身而过,楼道里只有“啪嗒,啪嗒”的声音渐行渐远。
徐筱茹觉得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自己的好意对方不一定会领情,但做好事这种事情有时会上瘾。
第21章 你是不是故意的?
天气越来越热,躲懒成性的徐筱茹在心里反复纠结衡量,在家里拖拖拉拉一个多小时才磨磨蹭蹭换上运动短袖套装出门。
这边门刚打开,人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从门口探出个黑色的头。“这么热的天你要去哪里?”
徐筱茹正弯着腰换鞋,就着姿势抬头看来人,其实也不用看,这声音都快成她这段时间的噩梦了。“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
“请了天假,”彭城一脸无所谓,末了又说:“你可别又跑去我妈那告状。”
徐筱茹冷不防被噎住,“你当我一天天闲的。”
鞋子换好,转身关上门的同时后方再次闪出一个人――原来人一直在,只是被大门和彭城挡在死角,徐筱茹看不见。视线在那人脸上稍作停留,然后若无其事往旁边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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