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灵玲从北京给她寄来了龟背竹和康乃馨,还有两小盆多肉,她的阳台上与之前相比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春意盎然。身边有黑影欺近,略微急促的呼吸,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安,“你要跟他结婚吗?”
徐筱茹扭脸看他,他蹲在旁边距离自己很近,身上的体温和呼出来的气体不用特意感知就能清晰相闻,徐筱茹的动作有一瞬间顿住,故意不去看他认真凝视的双眼,低垂下头,努力去找自己的声音,“什么,你说谁跟谁要结婚?”
“你,你和彭城。”
徐筱茹惊讶他哪来的这种猜测,转念一想,指定是彭城跟他乱说什么他当真了。“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恋爱都谈不上,怎么会结婚,”徐筱茹觉得他简直太好骗,什么话都相信,“而且他比我小好几岁,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说完她瞟了他一眼,说:“你也一样。”他却并不认同她的说法,那只不过是她单方面的自以为是,“我不是你弟弟。”
“从年龄上来说就是。”
“你介意年纪?我现在就去改。”他固执己见,誓要打破横亘在二人间的一切阻碍。他的话听上去幼稚可笑犹如漏洞百出,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无比真挚的眼神,她无法做出嘲笑他的行为,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践踏他人的真心,那是对至纯至真的一种亵渎。
“我想亲你。”
他说。
他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徐筱茹的心漏跳一拍,她的身体比她的言语更诚实。
第35章 接你下班
曹君秀赶到派出所已经过晚上十点,她今天下班后去逛了两圈买了两件衣服和几本书,接到警局电话时刚回到家放下包,打算跟小龟玩一会就去洗澡,电话开的是震动好一会才接着。
临近开学,严远山本应该收拾好行李去学校报到,可他放不下这份工作,打算多干两天直到月底再提离职。八九点钟客人陆续进场,他穿着店里给工作人员统一定制的黑色带荧光条制服端着酒穿梭在卡座之间。冲突发生的时候他正在给隔壁座客人上酒和小食,有反应迅速的工作人员察觉到不对,立马通报给管事经理。这事跟他没关系,上完酒他就离开卡座往吧台方向去。
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伸长脖子眼巴巴往冲突中心挤,严远山一个不防,不知道被从哪儿伸出来的手推了出去。那厢正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娘,不知道哪一方的哪一句惹怒了对手,抄起桌上的酒杯就砸过来。严远山先是感觉到如水一般的液体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双眼仍然因为酒精的大量侵入而感到异常不适,不过这种不适只短短一瞬,继而就被猛烈持久的钝痛代替――那是被硬物砸中的疼。
有好几秒钟的头晕眼花,脑海里像是放了一场热烈绚烂的烟火,他顾不上眼睛传来的刺痛,用掌心去摸索触碰额角的伤处,有什么东西黏黏的附着在他掌心。
“啊――你流血啦。”
管事经理很快出面制止这场闹剧,事情起因本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因为两个卡座距离相隔太近有人聊天声音太大且粗俗难听,被隔壁桌看不惯好心出声提醒,一来二去就引发出一场嘴仗。
“谜”所在的位置是平市著名的休闲娱乐街区,吃喝玩乐场所数不胜数,街上人流常年络绎不绝,每天各类安全事故发生不计其数,是片区派出所重点巡查关注的对象,因此从接到报警电话到出警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严远山在员工更衣室进行短暂休息,同事来来叫他说警察来了需要去警局走一趟说明情况协商后续。虽然他已年满十八岁,但派出所民警考虑到他刚高中毕业就出来声色场所勤工俭学,又了解到他是从外省乡镇考入平市大学的,不由得对他多关注几分。听他说有亲戚在本市居住,便想着打声招呼,也好让家里多留意他的情况。
肇事双方一到派出所就安静下来,还就严远山的伤处争相要出医药费,曹君秀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协商达成和解。伤口不是很严重,已经进行简单的包扎消毒处理,只是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几天。出了派出所,彼时已经过十一点,曹君秀上了一天班神色有些疲惫,但考虑到他现在的状况,还是问:“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头晕眼花也迟迟没有缓过来,严远山露出几分倦怠,依旧强打着精神回,“住在员工宿舍,不是很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曹君秀知道他是个犟脾气,便不吭声错身站在一边看他蹒跚往远处走。
从派出所门口出去不到几百米就是一条辅街,辅街两侧摆满了各式小摊,烧烤,凉皮,水果捞......一直绵延至街道尽头。“小心。”曹君秀冲上前一把将严远山拽住,险险避开疾驰而来的共享单车,看见着就要撞上人那车速却丝毫未减,骑车的人扭头骂了句“傻逼”就扬长而去。
街道因为被小摊占了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也不少,因而留给行人的空间并不多。曹君秀被刚才惊险的场面吓得完全清醒过来,要不是自己不放心跟在他后面,这会他就已经躺在地上成一处被人围观的景点了。
“你先跟我回去,把伤养好就去学校报到。”这下也顾不得他愿不愿意,拽着他就往前走。
徐筱茹上高一的时候学业还没有多紧张,卢芝惠和徐正天对她要求不高,她自己在这方面开窍的也晚,周末不是跟同学出去逛街就是在家看电视和小说。彭城就更别提,彭友良和林玉淑两口子那时候对他的要求是只要在学校不要惹事,不要动不动就被请家长。
两个人没有家长的管束,各自过的都有些无法无天,彭城没事天天在楼底下跟他那群小伙伴翻纸片,打弹珠,徐筱茹则一到周末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吹着风扇吃着冰棍看言情小说。
后来,也不知道彭城从哪儿听说她家有冰棍和西瓜,隔三差五就来窜门打秋风。他也聪明,总是趁卢芝惠和徐正天下班的时候来,几次下来他已经摸清楚两人秉性,知道只要自己多坐一坐叔叔阿姨就会拿出吃的喝的招待他,不论什么,有的吃他就高兴。
事情发展到后来,周末白天家里只有徐筱茹他也不时敲门进来,徐筱茹听爸妈提过他家的事,念着他平时连顿饭也没人管加上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就任由他去。高一那年的暑假不知道为什么比往年要热上许多,同学约她去网吧聊天玩泡泡堂,放学前她从校门口的书店租了好几本言情,到现在一本都还没有看完。徐筱茹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同学的邀请,好说歹说以要留在家补暑假作业为由让卢芝惠给自己批发了一大兜的冰棍。
彭城放假比她早,听说第二天就被他妈送去爷爷奶奶家。徐筱茹暗自庆幸,那小子不在,这些冰棍都可以进自己肚子里,她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小老鼠跟自己抢零食和电视。爸妈上班不在家,昨天晚上特意多煮了饭留给她今天中午炒饭吃,但天气太热她不想开火,一直熬到下午两点多才从凉席上爬起来,打算到楼下随便买碗馄饨凑合一下。
楼上有人下来,脚步缓又轻,上上下下走着似乎犹豫不决,滚烫的热浪从楼道中窗口呼啸着扑来,徐筱茹抖着胸前的衣料一下一下的扇风。“你来找彭城啊,他不在,去爷爷奶奶家了。”
应该是彭城的小伙伴,上次还一块在后面地头里撒尿呢,徐筱茹见过几次,可能他不住这附近,所以两个人见面次数不多。他瘪着嘴,通红的脸蛋上满是不快,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徐筱茹没再管他,独自下楼买小馄饨去了。
上楼时他还在,可能是站的有些累了,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墙皮因为年代久远发生剥落,他就着斑驳的墙面用食指一点一点地抠,手上和脚边都是灰白色的碎屑,空气中有扬起的尘土。
徐筱茹瞟了两眼,开门,又关上。不出两分钟,铁门再次被打开。“你进来吹会风扇吧,外面太热小心一会中暑。”
徐筱茹是独身子女家庭长大,没有跟其他小孩相处的经验,但相比彭城那群调皮捣蛋吵的人脑袋嗡嗡叫的伙伴,她明显更喜欢眼前这个。就连吃喝也都愿意主动分他一份,馄饨,西瓜,冰棍......
吃饱喝足她继续翻开看到一半的小说,不爱说话有不爱说话的好处,她可以完全忽视掉他的存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边扬有一阵子没有出现在春天花园,丽丽私下跟徐筱茹说起自己的担忧。“他老是不来,卡里还有这么多钱怎么办啊?”除了彭城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就住隔壁,不过丽丽的嘴倒是很灵,跟徐筱茹说完的当天下午,消失已久的人就再次出现在春天花园。
丽丽很激动,高声打起招呼之余还上前推销起今日刚出炉的焦糖核桃肉桂卷。她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他脸上的那些亮闪闪的钉饰,但努力克服心里恐惧,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款面包是店里新出的哦,你看上面撒了满满的坚果,一口咬下去可不得了,我一次就能吃两个。”
男人没接茬,从冰柜里拿出瓶酸奶要去收银台结账。丽丽忙跟上去,还不忘一边嘟囔,“这可是筱茹姐花了不少心思研究的呢。”走在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住,折回去拿了两个一并结账。
徐筱茹的车子昨晚忘了充电,本来还能勉强够她下班骑回家,但若是要再多载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估计走不到半路就会熄火。算了,她刚好要去超市买些抽纸和洗发水,走过去比打车方便。
那晚的记忆依然清晰,在徐筱茹的脑海里反复来回游荡,现在的她既无法像之前那样将他视若无睹拒之门外,也无法心平气和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安然处之。不知不觉两人进入一种似有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期。
“今天怎么过来了?”徐筱茹清清嗓子,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边扬倒是安之若素,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甚至还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来接你下班。”
“你干什么?”徐筱茹反应很大,惊得忙撤回。
第36章 只服务你一个人
徐筱茹超市也不去了,带着边扬匆匆赶回家。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之前就说过帮你是出于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么小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你......要以身相许吧。”徐筱茹感觉到头大,浑身燥热嗓子渴得要冒烟,进了屋子就忙不迭打开空调然后四处打转找水喝。
以身相许......
他喜欢这样的说法。
“你说话啊。”他半天不吭声,徐筱茹急了。他将得意暗藏,露出委屈,“你说的,不同意我不能骚扰你。”
放你妈......那天没有经过同意上来就亲的人是谁,不行,她要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能一生气就飙脏话,那样很不淑女。深呼吸几口然后缓缓吐出,上下左右活动一下面部肌肉,心绪平复之余让自己看起来面色温和一些,“我现在允许你可以说。”
“你想做吗?”话音未落他立马接上,言语诚恳到无以复加,“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做?”徐筱茹反应半晌,面上露出些难为情来,心底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臆测,“难道说你、你的工作是......从事那方面的?”
“那方面?”
徐筱茹无意太过直白,但既然已经决定今天要把话说个清楚,干脆两眼一闭直接挑明,“性服务工作者,难道不是吗?”边扬顿了顿,歪着头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启唇道:“我只服务你一个人。”
这话是几个意思,合着她的钱好骗是吧。“我没有钱,也不需要这种服务。”还有一点她没好意思说――她嫌脏。
“不需要钱。”他犹疑片刻,有些不确定,“还是说我要给你钱?”
好家伙,这回两人对话内容彻底游走法律边缘了。徐筱茹正正神,郑重思索后意识到自己荒谬的猜测将话题偏移到了别的地方,可他到底为什么要坚持跟自己发生一些亲密关系呢?
她实在不是一个自恋的人,这会也难免想入非非――
“你喜欢我?”
边扬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复读机,“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还说什么为我服务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大多时候她还算是一个不太看重脸面的人,可再不要脸她也是个女人吧,一个年轻的女性要跟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男人讨论这种私密的两性话题,难免令人有些羞耻耳热。
相比较她的躁动不安,边扬则在面对这种话题时显得过于冷静淡定,很符合他一贯作风。往好听了说是淡定从容,要按照徐筱茹来看他可能是得了什么表情障碍之类的病症,导致对于外部刺激做不出任何正常反应。
“亲你是因为喜欢你?”他语带疑问,问徐筱茹,也是问自己,“我只是想这么做,如果这算是喜欢的话,那应该是吧。”
“嗯,我喜欢你。”说完他自我肯定道。
我真是谢谢你。
聊着聊着突然就被表白,徐筱茹也没有多高兴,他们之间的沟通似乎从未到达过同一维度,用职场上的话来说,都属于无效沟通。而这一切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徐筱茹苦思冥想,最终将问题归咎于被他偷看到的床头小玩具。打从他在自己房间看到那个东西以后,便在她面前便毫不掩饰作为男人的欲望,在她的卫生间放肆解决生理需求,还多次对她进行大胆露骨的言语挑逗。天可怜见,那只是一个正常女性解决需求的一个工具而已啊。
“你知道......”久久,她才再次开口,因为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语言组织便有些混乱,“这种事情是需要双方同意的吧。”
徐筱茹坐在沙发上,他那么大的人不往别处去非得往她与沙发围档间那半人不到的缝隙中挤,徐筱茹本来就燥热难耐,想说他两句怕话题又被岔过去,便无奈地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两寸。
“嗯,你说过的。”他乖乖作答,好学生的模样。徐筱茹咳嗽两声,双眼视线虚虚落在茶几上,“我把你当朋友,过去的就算了我可以当作一切没发生过,以后那些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徐筱茹试图用掩耳盗铃的方式将一切掩盖过去,可哪里知道边扬一点也没有要配合的意思,“我不需要朋友。”他是个寡言的人,多数时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常常给人一种非常好相与的错觉,这时候徐筱茹才意识到那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谬解。
这人简直比茅坑的石头还冥顽不灵,可以说是无可救药。她丧失继续沟通下去的欲望,只感觉身心俱疲,心里有些惋惜又有两分松快,“看来我们对彼此有不同的定位,可惜了。”
严远山在曹君秀三令五申之下把自己的行李从“谜”的员工宿舍搬进她家,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背了多年款式简单的黑色书包加一个红白格子蛇皮袋,一只手就拎得过来。
收拾东西的时候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休息,听见动静问他要去哪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曹君秀和自己的关系,也不想多加解释引人在背后议论便模棱两可回复说去亲戚家。
“之前也没听他提过在这边有什么亲戚,现在干了才多久就冒出这么个人来,说出来谁信啊。”关门声刚落,有人迫不及待出言怀疑,言语中带着讥讽,豆大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手机,几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嘴上却也没闲着。声色场所多的是上不了台面的交易,认真工作,学习优异跟爱慕虚荣攀龙附凤并不冲突,他们在店里做得久看得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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