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看见边扬,她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安定,边扬冲她点头以示感谢。边宇枕着白花花枕头,只偏了偏头瞟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拒绝交流的意思极为明显。红姐扯他的手臂,两人走出急诊病房,到走廊去说话。
“......医生说发现及时,割得也不是很深,没有伤到里面的筋骨,”时隔几个小时再回忆起来红姐依然感到阵阵后怕,炎热的盛夏她后脖子却凉嗖嗖的,手臂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你是没看见,那样子真吓死人,到处都是血整个卫生间红通通的,我......”
说到这里,她蓦地停住。
唉――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呢,事情已经过去徒惹闹心。她满心满眼看着眼前年轻人,不过就比自己儿子大个几岁,这么想着眼睛竟不知不觉潮润起来,赶紧把头撇到一边,抹抹眼角,继续说:“不要担心伤口已经缝好了,再输两瓶液今天就可以先回家了,之后每天来医院换绷带,快的话十来天就可以拆线。”
边扬道了声谢然后让她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她管,话毕又加了句,“打车回去,钱我微信转你。”如红姐所说,之后护士来换了两瓶药水,走时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伤口不能进水,每天按时换药,边扬无视她上下打量的母光,一一点头应下。
曹贵生始终没有出现,倒是听红姐说有个中年女人下午来过,对着边宇冷言冷语说几句话没待多久就走了。输完液拿完药,边扬在手机上叫了辆车带着边宇回到西山苑,餐桌上有一小盆捞汁海鲜,一份清炒油麦菜,还有一碟酱瓜,看上去一口也没动,依旧摆盘干净整齐。拿来垃圾袋,他大手一挥三下五除二全数倒掉,用扫把和抹布将地上地下不小心洒出来的汤汁和菜叶清理干净。
边宇靠在沙发上,默默看着这一切,她失血过多,一天没吃东西,这会眼前直冒金花。“你把菜都倒了我吃什么?”她没什么力气说起话来轻飘飘,但能听出来不高兴,“想饿死我啊。”
收拾完这一切,边扬坐在餐桌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两个人距离隔得远,她又高声不了,说什么他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就这么死寂般度过半小时,边宇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睡过去两回,接着被伤口疼醒,恍惚中听见有人说话,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睛,空气中弥漫出食物香气。
边扬点了份砂锅粥,他从厨房柜子里拿出小碗和汤勺,盛出一碗放在旁边。“你去哪里?”边宇看他往门口走,紧张问道。边扬低头换鞋,冷冷回:“我给曹贵生发消息,他今天不来以后也别过来,你自己问他拿笔钱过日子,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边宇气极,抄起一旁的靠枕就往他扔过去,忘记自己还有伤口,立时疼得眼泪水直往外冒,“曹贵生那狗东西爱来不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狗娘养的。”
边扬换完了鞋,两手插兜立在门口,嘴角扯出一抹笑,看着她,“嗯,我他妈就是狗娘养的。”
“滚。”边宇额角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大喊,连伤口崩开都顾不得。
晚上八点突然下起阵雨,雨势来得急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路上行人躲闪不及,当头浇得一身水。丽丽家里不放心,撑着一把伞从街口狼狈穿行过来,到了店门口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虽然是阵雨,但天气预报显示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停,雨势稍小一点时,丽丽跟着妈妈又消失在路口。
徐筱茹也不急了,一边跟卢芝惠打着视频一边在店里做最后的清洁工作。卢芝惠问她晚上吃了什么,等下怎么回去,她跟卢芝惠说芬芬姐的孙女雪团,说丽丽,母女两个着实温馨了一会。
好在这场雨没有持续更久,只二十来分钟就转成了小雨,徐筱茹忙挂断视频关闭店门往家赶,就怕再多耽搁说不好雨一会又下大。路面因为雨水变得很湿滑,徐筱茹又急,在一个路口拐弯时差点摔倒,好在她及时刹住,但脚踝在急停中还是被水泥路沿磕碰到。
雨虽小了些,但夏季穿得都是轻薄衣物,一路骑过来躲不过还是洇得潮乎乎,停好车,她快步上楼往家走。边扬闻声抬头,女人披肩长发因为沾了雨水有几缕塌在脸上,或许是因为刚摘下头盔的缘故还有几丝高高拱起,显得有些乱糟。脸上和裸露的手臂上被雨水打湿而泛着水泽,小腿和脚背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泥点子。
“我饿了。”他恹恹启唇道。徐筱茹对他种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迈步踏上最后几个台阶,“饿了你就吃啊,我又不是......”她想说“你妈”,脑袋里突然蹦出上次那个打扮精致但行为可怖的女人,抿抿嘴清了两下嗓子,“这么大个人外卖不会点吗?”
徐筱茹没管他,自己打开门又关上,脱掉衣服洗澡去了。舒舒服服冲了个温水澡,身体干净心情舒畅,她才又有心思挂念上别的,将信将疑地踱到猫眼前面看,哪还有那人的半分影子。
――大骗子。
徐筱茹跟卢芝惠撒了谎,她因为来月经胃口不太好只啃了几口面包当作晚餐,现在洗过澡舒服很多,饥饿感便涌了上来。橱柜里备了一堆速食,她想吃酸辣粉,烧水的间隙还是换成了三鲜伊面,加了鸡蛋和火腿肠进去,煮出来满满一锅。
有人长了狗鼻子,隔着两层防盗门闻着味就来了,徐筱茹也没再出言轰他,开门后转身就自己先吃上了。两个人都饿极,埋头吸溜个不停,满脑门都是汗,想起冰箱里还有前两天在门口小超市买的绿茶和香蕉,一人一份摆在一旁,渴了热了就喝上两口。
男生吃饭快,加上真的饿,没几分钟碗就已经见底,连汤汁也一口不剩。“里面柜子里还有饼干。”徐筱茹见他像是没吃饱,索性救人救到底。边扬摇头,用手揩嘴,“要保持身材。”
徐筱茹都乐了,他这么高的个,两条腿长的跟筷子一样,自己和他站一块活像个茄子跟豆角,现在豆角跟茄子说要保持身材,这话谁听了不觉得好笑。“怎么,你要去参加选美大赛啊?”
他一脸认真,“不去参加选美,只是得有肌肉,好几块的那种。”
“为什么?”徐筱茹也吃完了,放下筷子开始一口一口啃香蕉,“谁还给你规定的任务不成?”边扬抛了个哀怨的眼神过去,意思不言而喻。徐筱茹嘴里含着香蕉,满脑子疑惑,忙吞咽两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边扬不作声,只是长臂一伸把她面前的碗拿过去,咕咚咕咚把里面的汤底喝个精光,起身去厨房洗碗了。
彭城活了二十五年,总共也就谈过两个女朋友,其中一个甚至都还算不上,只是他个人单方面喜欢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亲妈林玉淑当成了一个私生活不检点,到处败坏小姑娘的渣男。对此,林玉淑有自己的理由,“不然你为什么整天痞里痞气不着家。”
彭城心里一万个不服,力求清白反击道:“哦,我不在家呆着就是出去乱玩乱搞是吧。”
“你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个小时都在外面浪,班也不好好上,”林玉淑底气十足回问道:“怎么了,这个家现在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吧。”彭城跟他妈说不上,两个人现在坐下来没几句就要点炮,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不想费功夫跟她吵嘴,游戏打到一半也不管,抄起手机就进房间。
“我跟你卢姨约了过两天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你别又忘在脑后。”林玉淑不管不顾,追到房门口冲他喊。林玉淑跟卢芝惠有一年多没见了,听她说最近彭城老往徐筱茹那儿跑,还吵着嚷着要给徐家当上门女婿。上不上门暂且另说,但两家人好久不见,加上彭城没事就串门给人添麻烦,一顿饭是要吃的。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就好交朋友,小时候那会也没少上你家霍霍,谁知道现在长大还这样。”老邻居许久不见,先是互相问候彼此的身体,又聊了聊各自现在的生活情况,最后说来说去自然而然扯到彼此子女身上。
徐彭两家都是平市本地人,在吃的方面口味很一致,没花多少时间选择就约在一家距离适中的本地菜馆。
“这叫什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彭友良没什么好气道:“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小孩儿,心智太不成熟。”
第34章 她的身体比她的言语更诚实
彭友良和林玉淑二人对彭城从小贯彻的是打击式教育,说打击式教育也不算完全准确,毕竟小时候彭友良一直在外地工作,林玉淑整天在牌桌上,要这么看来,那应该算放任教育。两个人秉持着一致的态度,都是生活上对他不甚关心物质上不缺衣少食,在别的小朋友没有零花钱或者只有几毛钱的年代彭城每天手里拿着两块钱,真是羡煞一众小伙伴。
与零花钱同时掌握在他手里的,还有就是挂在脖子上的那把大门钥匙,这把钥匙从一年级开始,一挂就挂了十二年,中间几度换过挂绳,由麻绳变成毛线,又变成了钥匙扣,直到最终他十八岁考上大学。
卢芝惠看了眼彭城的脸色,笑咪咪道:“老彭,你可别这么说,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要多学会肯定,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彭友良对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一个小孩一种教法,卢芝惠这种受西方影响所谓“爱”的教育对彭城来说简直是隔靴搔痒,起不到半分作用,“你这种方法只适合你家筱茹,她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用不着你们多操心。”
林玉淑左右环顾,发出疑问道:“筱茹人呢,这菜马上都要上齐了,再不来等会可就凉掉不好吃了。”徐筱茹关了店门紧赶慢赶地,还是在聚餐快结束时才赶到,或者说大家专门为了等她才多坐了一会。她一早就在电话里跟卢芝惠说过时间上来不及,他们大人自己聚就行了,但卢芝惠非说是两家人一块,林玉淑多年不见她也想看看她。
“玉淑姨,彭叔,”进了包厢,她先是礼貌打声招呼,嘴上连连抱歉说结束工作就往这边赶了,最后再将手上的一个包装袋放在二人面前,“这是自己店里现做的面包,你们一会带回家明天当早餐,这样方便省事不用自己做了,上面都有写保质日期。”
又从另一个包装袋里拿出一个八寸大的奶油蛋糕,款式简单,上面缀着草莓和芒果,“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两家好多年没一块坐下来一起吃饭了,我叫店里的师傅做了个蛋糕,怕你们吃不习惯,糖特意少放了一些,吃着健康对身体负担小,你们要实在不喜欢,吃两口是个意思就成。”
她做事礼数周全,说话也乖巧,这一套下来着实赢得一众好评,林玉淑从小对她印象就不错,这么一来更是赞口不绝,夸得徐筱茹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卢芝惠也难掩高兴,一面将菜往徐筱茹面前转,一面咧嘴回应,“你家彭城也很好,性格活泼朋友也多,出去在哪都吃的开。”
该说的话在吃饭时已经说的差不多,徐筱茹这一出现又打开了新的话匣子,徐正天接不上茬,就拿着蛋糕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去分,林玉淑忙出声阻止他,“老徐你别动,让彭城去,”又转过头冲彭城道:“快去,还等着让你徐叔伺候你啊。”
彭城在林玉淑的催促声中不慌不忙站起身,绕过徐筱茹,站在徐正天旁边要去拿他手里的塑料刀,“徐叔我来吧,你去坐着。”
“多大点事,你上一天班也累了,去歇着吧,我来。”徐正天客气道。彭城没动,一脸无奈道:“叔你还是让我来吧,省得我妈又要唠叨。”
林玉淑和卢芝惠还在就你家孩子好还是我家孩子好彼此谦虚,没听见这边两人的对话,只是看徐正天半天没动,林玉淑又高声道:“老徐,你让彭城切,不然他一身精力没地方用,晚上又要到处乱跑不归家。”
彭城耸肩摊手,冲徐正天投去一副“你看吧”的表情。时间有些晚了,徐筱茹不好让大家干坐着等她,只在话题抛向自己时出言回答几句,其余时间闷头专心吃饭。彭友良趁出去抽烟的功夫偷偷把账给结了,两家人在大堂又客气了几句,宾客尽欢就要挥手作别。
“你们先回家我还有事。”一行三人刚走出餐厅,彭城就对父母道,林玉淑见怪不怪,但每回难免都要问上一句,“这么晚你不回家还要去哪里?”当着外人的面被批了一晚上,好在他今天还算乖,没有摔门就走,给他们夫妻二人留足了面子,这会也是好声好气地报备,“之前就跟朋友约好了,临时放人家鸽子不合适。”
林玉淑与彭友良对视一眼,脸色虽说不上好,语气倒也温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徐筱茹叫了辆车,站在餐厅门口等,车到的功夫,彭城也从左侧路口走了过来。
“徐叔没送你?”
“太晚了,我让他们先回去。”徐筱茹顿了顿,问:“你还好吧?”徐筱茹习惯了彭城的活跃,今天晚上他却安静的出奇,让她有些不不适应。“我很好啊,你哪里看出我不好了。”他又恢复成了吊儿郎当模样,坐也坐的没个正形,大腿敞开,膝盖都快顶到她这边。
徐筱茹见他无意细说,也就不再纠结。“要不我还是先去你家玩一把吧,顺便再搞点吃的。”彭城一路跟着徐筱茹走到门口,冷不丁开口道。徐筱茹眼疾手快,开门的功夫就兔子撒欢一样窜进去,火速关上门,怕有意外还上了反锁。
边扬开门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嘀咕“小气鬼”,边扬闻言瞥了眼对面紧闭的大门,侧身让他进来。彭城怕父母念叨出门时没带游戏手柄和卡碟,但他早有准备,在边扬这边多留了一份,两人单独相处时没什么交流,主要是他说的话边扬全当耳旁风。
他没客气,坐下就自行打开电视加载游戏,边扬没有回房间,站在一侧冷眼看着彭城,凉凉问:“你们晚上一起出去的?”
“对啊,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彭城头也没回,这破电视越来越卡了,加载条半天不动,遥控器摁半天也没反应。
“两家人?”边扬眉心皱起,呼吸也停住,难以置信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彭城懒懒起身,在电视机上拍了两下,不出意外,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爸妈,我爸妈,再加上我们两个,可不就是两家人。”说完才扭头去看边扬,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心里却突然有个主意。
“上次卢阿姨来的时候你也在的啊,我那话不是随便瞎说,是真的有意......”上次“上门女婿”是他开玩笑一时口嗨的,现在再让他说就有点说不出口了。他这人说话做事总有些不着调,边扬不愿相信他的话,可又不敢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大门“啪”地一声关上,只留下那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彭城奸计得逞,仰躺在沙发上独享一人时光――要是电视机再给力点就更好了。
徐筱茹不知道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有人已经被彭城下了套,而她则是这陷阱里火辣喷香的诱饵。作为诱饵的她全然无知,穿着吊带睡裙在客厅里四处游荡,因为边扬的到来,她不得不在外面披上件开衫,将扣子从上到下扣紧。
认识时间久了,徐筱茹已经习惯他的沉默,甚至慢慢能从这种沉默中窥视到他的一屡情绪,例如此刻的不郁,好似有万千烦心事涌上眉头一般。
“她又来找你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的事让他这么愁闷不堪。
她?边扬意识到她指的是谁,缓缓摇头,“没有。”他没有把边宇进医院的事说出来。徐筱茹再猜不到别的,拿着喷壶去卫生间灌水,再次回到阳台蹲在那几盆花草旁边一个一个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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