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筱茹收拾收拾都打算睡了,彭城的视频又打了过来。
“碰到一个傻逼。”
徐筱茹不打算追问,她这会对八卦没什么兴趣。“你之前问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彭城调整好情绪,再次重复起之前中断掉的话题。
徐筱茹认真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不记得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还挺喜欢他的,还专门给他买过什么礼物。”
“有吗?”
彭城对此很肯定,“有,虽然背着我,但我就是知道。”
徐筱茹苦思冥想,实在是没什么印象,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揉不完的面团,洗不完的烤盘,算不完的账。
不过经彭城这么一提醒,她这两天还真有事没事回忆了一下以前,结果真就想起了一些。
“你想了两天就想起这事啊?我没事偷拿你情书干嘛,我又不关心你喜欢谁。”
――只不过想起来的不是彭城想听到的。
“对啊,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吧?”
“不是。”彭城迅速否认。可他否认的越快,徐筱茹越是怀疑,因为除了他,别无第二人选。
十四年前,彭城还在屿丰路小学读五年级的时候,徐筱茹在平市二中上初三,两家住上下楼,但由于年纪相差几岁,彼此并不认识,只是每天上下学的时候会在楼道里碰见。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双方父母开始互相来往,见面打个招呼,客气几句。不过也不算奇怪,一栋楼住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长辈总有自己独特的交际方式。
一来二去,徐筱茹跟彭城也说过几句话,但终归男女有别,彭城还在跟其他小男孩玩追逐打闹游戏的时候,徐筱茹已经开始一边题海战术,一边上QQ跟朋友互踩空间了。
彭城爸爸工作忙,经常不着家,妈妈沉迷打麻将,也是早出晚归,徐筱茹见他脖子上常年挂着个钥匙,钥匙用麻绳串着,长长一条,直接垂到肚挤眼。徐筱茹记得是一个周末,她那天不用上学,跟朋友约好去网吧打泡泡堂,一下楼就撞见彭城急吼吼地跑上楼。正是大中午,他晒得面红耳热的,脸上两个红团团,跟年画上的娃娃差不多,只不过身型只有一半宽。
“你干嘛?”徐筱茹忙一个侧身往墙上靠,晚一秒就要被他撞上来。
好心问话没人搭理,还蹭的身上一身墙灰。“没教养。”
居民一楼沿马路一排是商铺,修鞋配钥匙的,收售旧书的,还有几家早餐小炒店。常常有附近商铺和居民楼里的小孩没有地方去,就聚在路边打弹珠陀螺,踢键子,还有斗鸡。
“诶――我问你,彭城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欺负他了?”徐筱茹绕过聚成堆的小孩,往网吧方向走,走出去没几步又折回来,差点又被玩斗鸡的男孩撞上,这次她没避开,而是上前将他稳住。
男孩虽然只比她小几岁,但因为还没到发育期,身高比她矮了一个头不止,使得画面看上去颇有一种大姐欺负小弟的压迫感。
“我们才没有欺负他,是他钥匙丢了,上楼去找了。”
“钥匙?你说的是他脖子上挂的那把啊?”徐筱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小孩很热心,尤其是一群小孩在一起,更喜欢七嘴八舌,还没等徐筱茹再问,几个小孩已经凑上来将事情前后说的明明白白。
“停,打住。”徐筱茹脑瓜子被吵得嗡嗡作响,头顶上的太阳照得她眼睛睁不开,她忙抽身后退往屋檐下躲。
彭城还没下来,算算时间怎么也有五分钟了,家又进不去,在上面呆那么久干嘛?
“彭城今天完蛋了,等下他妈妈回来肯定要打他。”
“他妈妈可凶了,像个母夜叉。”
“可是他妈妈给他好多钱买大辣片,我妈就没有。”
小孩围成一团,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徐筱茹看着眼前充满稚气的脸庞,扯着嗓子你争我赶跟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的幼鸟差不多,鸟妈妈从外面叼回虫子,那些刚出生还不会飞的鸟儿就是脖子伸得长长的,嘴张的大大的,不停地发出叽叽叽叽的声音。
“真是烦人。”徐筱茹扭头望了眼远处的网吧,原地跺了下脚,愤愤然地上了楼。徐筱茹家住三楼,右手边方向,彭城家在五楼,与她家是对门。
“喂,你蹲在地上干什么呢?”走到四层半的拐弯处,就看到小小一个人,蹲在家门口,头冲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筱茹没什么跟小孩相处的经验,关键是,她在学校也不怎么跟男生玩,而且几次跟他打招呼,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
“你是不是在找钥匙?”
“要不要我帮你?”
送上门的好意没人领情,她真是脑子进水了。
“都找了,找不到。”徐筱茹转身正要下楼,楼上的小人说话了,只是听着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的。
看来是真害怕了。
“去过的地方都找了?”
小人吸了吸鼻子,抬起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从额头淌到嘴角,留下几条清晰的印子,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都找了,宝云家和童童家,还有后面的菜地,都找过了,没有。”说着说着嘴巴瘪了起来,眉眼开始下搭,竟是像要哭出来一样,
“别哭啊,哭了我不帮你了。”徐筱茹赶紧出声恐吓,光是小孩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哭了还得了。
“你真的能帮我把钥匙找回来吗?”
“不能,”徐筱茹说:“但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徐筱茹带着彭城下了楼,毫无意外,一群小孩又凑了上来,开始纷纷询问彭城找寻结果,懂事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一边拍着彭城的肩背一边出言安慰。
徐筱茹独自走进旁边的门面房。修鞋铺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跛脚,修鞋摊旁边放着一根拐杖,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
徐筱茹也没干过这种事,平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爸妈操心,小到修鞋缝衣服,大到换煤气罐和灯泡,唯一需要她自己出马的就是卢芝惠炒菜时没油了,要她帮忙跑一趟对面的粮油店。
向师傅说明来意,师傅嫌麻烦不愿意爬楼,让她问家里再要一把钥匙直接来配就行,徐筱茹脸皮薄,傻不愣登站在老板面前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但也知道彭城不敢跟家里说,不然也不会坐在门口哭了。
最后还是旁边卖包子的老板娘过来说情,加上跟彭城玩的好的几个小孩争相过来要搀着修鞋师傅上楼,师傅才不情不愿撑起拐杖。
“我问你同学的事情,竟跟我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都是一些污蔑我的事,毁我形象。”
“我哪污蔑你了,情书那事暂时不提,你就说钥匙那事是不是我帮的你,没良心,连句谢谢都没有。”
“那配钥匙的师傅是胖阿姨说的情,人是宝云他们扶上去的,钱是我自己付的,你帮什么了?”
气得徐筱茹立马退出聊天框,改备注。
――麻秆(白眼狼)
第7章 能吃辣吗?
周五的时候春天花园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让徐筱茹很是惊喜。
“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过来?”
来人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坐于靠窗的白色座椅上,“请了半天假去补牙,一看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你这里弄的还挺好的,有模有样。”
秦卫理来的时候,徐筱茹正在店里例行转悠,检查检查货品顺便看看上午的售卖情况,听见有人进来,“欢迎光临”喊到一半,就看见秦卫理龇着大牙,正冲自己笑呢。
徐筱茹待他坐定,转身从旁侧立式冰柜里拿出两瓶酸奶。
“你还说,之前就说要过来看看,结果半年才露面,我没事还在想这人走茶凉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秦卫理坐了一小时公交倒了两趟车,这会是真渴了,也不跟她客气,接过酸奶就大口喝起来。
“最近太忙了,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之后,公司就开始搞什么架构调整,整一堆乱七八糟的形式主义,没事就开会每天脑子都是懵的。前两个月又跑了几次医院,动了个小手术,然后就这么拖到现在才有时间来。”
他不提,徐筱茹也不好问具体是什么毛病,只是问:“严重不?现在恢复过来了吗?”
秦卫理摇头,“没事,微创手术,一个来星期就出院了。你呢?怎么样?”
创业初期,徐筱茹还常跟朋友抱怨生活艰难,赚钱不易,今天手上一道口子,明天手臂上一个疤。朋友都很有耐心,包容她每天的长篇大论和无数条六十秒语音,上班之余还要抽空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不过好在现在都慢慢好了起来,她也学着将负面情绪和能量自我疏解消化。
“还行,”徐筱茹笑,“一开始嘛,总是会有点难的。”
秦卫理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不禁好奇发问,“我一直有个疑问,像你们这种从公司出来创业的会不会还想回去上班啊?”
这个问题,秦卫理不是第一个问的人,第一个是卢芝惠――徐筱茹的妈妈。
卢芝惠担心她开店太累,干不了多久就坚持不下去,又怕她亏本,最后变成一个年纪大没有工作没有男朋友的穷光蛋。
“不会吧,反正我暂时没想过。”
两个人聊了会以前的同事,随后扯到现在各自的情况。中途徐筱茹还被强叔叫进后厨核对今天的出货,秦卫理没有再继续坐下去,而是起身向她告别。徐筱茹也没挽留,送秦卫理至店门口。
“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一点?”秦卫理看了她好几眼,说。
徐筱茹手背碰了碰脸颊,无奈,“是不是很明显,现在工作比上班可累多了,而且我还开始运动打球了,结果没想到竟然胖了五斤,”说着她张开五指,大大的比了个“五”。最后一句话总结,“真是没天理。”
秦卫理露出两排大板牙嘎嘎笑,“累是累,但没有公司那些糟心事,吃得香睡得好,可不得长几斤肉嘛。”
徐筱茹一想,还真是,想起他刚才提到的手术,开口叮嘱:“你也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行,有数呢,下次再约。”
目送秦卫理走出几百米,最后消失在街角,徐筱茹才收回视线,转身,脸上还带着些微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怅然。
她跟秦卫理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入公司,两个人刚好是上下游关系,从试用期开始就强绑定,徐筱茹干的是运营工作,加入的是新项目组,分工不清晰,从用户调研,市场分析,商业模式等等都需要她出方案,而秦卫理是支持徐筱茹所在部门的数据分析师。
那时候两个人为了赶任务和排期,常一起加班,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情谊在。
不过就是去年的事,此刻想起来,却有一种隔着万水千山的飘渺感。
徐筱茹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只是看见老熟人,难免有些感慨。回过神来,左右甩了下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呃.....”头甩到一半,视线里出现熟悉的身影,不远,正正好就站在自己面前,尴尬一闪而过,抬起手往店里指了指,“你来了,要进去吗?”
说完又想万一对方不是来店里而只是路过呢,自己这样会不会道德绑架。
“......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那天多谢。”
徐筱茹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几天前路口摔倒的事。
“不会,我也有错,后来回去后有检查吗?没有受伤吧?”
边扬摇头。
“筱茹姐――”
徐筱茹出来的时间有点久,后厨需要帮忙,丽丽隔着收银台叫她。
“哎――来了。”徐筱茹推开店门,头朝里应了声,随即转头,“我还有事,先忙了,你......”
边扬没等她说完,抬腿就着她打开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徐筱茹头一回觉得店门开的有点小,导致两个人挨得太近,错身而过时,他夸张的耳饰在眼前荡悠了一圈,又迅速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春天花园上午接到了一批团单,今天需要先把面团打好发酵分割,明天早上来就可以直接用。于是,剩下的时间徐筱茹和强叔在芬芬姐的帮助下就是不停的计算比例,备料,打面,醒发,分割。
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才得空歇下来缓口气。
“芬芬姐,你赶紧走吧,这里剩下我和强叔慢慢收拾。”
芬芬姐要带孙女,每天比大家早一小时下班,现在已经过了她下班的时间了。
“我跟家里说了,今天要加班。”
徐筱茹累得都直不起来腰,一手扶着工作台,一手敲打着腰背处,还有闲心开起玩笑,“我可没有钱付加班工资啊。”
芬芬姐也习惯了她耍无赖,手捏着面团,只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加班工资没有,晚饭却是报销的。
“隔壁新开了家烤鱼店,我馋了好久,要不要一起去?”徐筱茹热情邀约,丽丽疯狂点头,只有强叔和芬芬姐不为所动。
“我不爱吃那玩意。”
“雪团在家吵着要我回去给她讲故事,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一腔热情被两盆冰水兜头泼下来。
“那我们还去吗?”丽丽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徐筱茹也不是非得今天去,只是想着找个由头犒劳一下大家的辛苦,但除了丽丽没人买账,她也很头疼,毕竟发奖金这种形式对目前的她而言还是过于奢侈了些。
――多余的钱她是一分没有。
她下意识想说“不”,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去,干嘛不去,我们两个单约,女孩之夜。”
烤鱼店是上个月新开的,徐筱茹入座后点了份招牌――鲜椒麻辣口味的。
食材选的是三斤多的草鱼,配上豆腐,莴笋,白菜,鱼上桌时,上面覆着厚厚一层青红椒圈和新鲜的青花椒,看上去让人食欲满满,味蕾大开。
“说好的女孩之夜呢?”
丽丽看着坐在斜对面的人,趴在徐筱茹耳边说起悄悄话,哀怨的表情透出重重的不满。
徐筱茹像个渣男一样,认错速度极快,态度极其真诚卑微,“都是我的错,下次再单独请你好不好,丽丽小美女?”
时钟拨回二十分钟前,强叔和芬芬姐下班后,徐筱茹和丽丽如往常一样进行闭店前的检查工作。
“他怎么还赖着不走啊?”
徐筱茹从收银机前抬头,顺着丽丽的目光往窗口看过去。
“hello,”徐筱茹上前主动打了声招呼,露出服务人员招牌式微笑,“你......还有什么需要吗?我们......”
说完便停在此处,试图通过中国式意会而不言传的方式让对方知晓她隐藏的深意。边扬看着她,两秒钟,一动也没动。
徐筱茹脸都要笑僵了,脑子里盘算着,正欲再度开口时,边扬起身往外走去。徐筱茹舒了口气,双肩下垂,余光瞥见桌角的物什后,又转身将人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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