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杯橙光,加橄榄。”
谢姝喜欢喝橙光,酒的颜色像薄薄的落日,谢姝看着酒就能回想起她十八岁时在意大利的生活,轻松惬意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还是家里的小女儿,刚收到成年礼物,兴高采烈地去度假。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哥哥做有夫之妇的小三了要怎么样才能让家里人原谅他,第二的烦恼是不能和青梅竹马上同一所学校要怎么样解释他才不会生气。
现在呢?她烦的是她的下属能否完成她的任务,烦的是自家公司里的腌H烂事,烦的是作品之后的发展
她无疑成了更强大的人,也承担了更沉重的责任,似乎两者是分不开的。
从父母的羽翼下逃走,从大小姐变成领导者,谢姝说不清她更喜欢哪一种生活,也说不清她现在的生活是否值当。
她只是在努力向前走着罢了。
今天的酒来得格外慢,谢姝都反省过一遍过往人生了,她的酒还没端上来。
她随便叫住一个酒保:“你好,请问我的酒什么时候给我?”
那酒保一抬头,露出一张过分熟悉的脸,他勾唇一笑,端上她点的橙光,说:“客人,你的酒来了。”
“你怎么在这?”谢姝暂时不想搭理她的酒。
酒保赫然长了一张萧绥的脸。现在这个时间太晚,来喝酒的人不算多,尽管如此,大明星来当服务生没有引起骚动不说,甚至没有人认出来。
随后萧绥的动作告诉了谢姝答案,他给谢姝看清了自己的脸就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声音隔着口罩发闷:“来学习,我下个角色可能要会调酒。”
学习调酒来她下榻的酒店里学习,谢姝不拆穿他,端起酒杯悠闲地感慨:“真敬业啊,不愧是影帝。”
“天天都有新人出头,不努力怎么当男明星?”萧绥露在外面的眼睛笑得弯起,他说:“你呢?你在想什么?感觉你愁眉苦脸的,之前拍戏没钱用你也没这么愁。”
谢姝回味着酒的余韵,散漫地笑笑,说:“要是我只需要制片,打理片场的一些事情,就不会这么烦了。现实是我不光需要制片,还要从公司里抢钱,还要调和某些经纪人的矛盾,还要跟投资商尔虞我诈,这些是最让我烦的。”
他们在吧台两侧一站一坐,话语只会传到对方耳朵里,谈话私密且放松。谢姝不否认她对萧绥有好感,或许是因为他的外貌,或许是因为他擅长利用自己的悲惨吸引她,总之谢姝是喜欢萧绥的,她躲避这种感情但不否认它。
此时她喝着自己喜欢的就,面对有好感的人,说一些心里话排解烦恼,有什么问题呢?
萧绥说来做酒保就真的做酒保的工作,认真地擦杯子再放回去,工作之余和她闲聊:“韦恩斯坦会因为这些事烦恼吗?”
“谁知道,”谢姝无所谓地耸肩,“可能他会利用职务之便潜规则女演员,这种烂事让他心情舒畅,帮助他缓解焦虑。我又不能去潜规则男演员。”
《八恶人》
“你也可以潜规则男演员来缓解压力。”顶着谢姝质疑的眼神萧绥不慌不忙地补充:“毕竟你手上有资源,男演员们为了一个角色,跪下在你脚边喊妈妈都是可能的。”
牙齿嚼碎了橄榄,和酒一起咽下去在她的味蕾上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等到奇妙的味道从咽喉里消失了,谢姝才张口说话:“我还没有找小男孩做狗的想法,而且潜规则可是很危险的,我不做这种事。”
萧绥眼睛定定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有这方面的喜好。”
“为什么?”谢姝拿自己开玩笑都很自在:“我看起来是很像会愿意去调教别人的人吗?”
“你看起来像会愿意控制某个人的人,他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能不能和别人接触,都要经过你的同意,难道你不喜欢吗?”萧绥手下擦着杯子,嘴上却语出惊人。
谢姝困惑地瞥他一眼,“我不喜欢这种关系,这样他连一个基本的人都不算,我不喜欢不健全的人。”
萧绥终于擦完了杯子,摊摊手承认:“好吧,我误会了。”
橙光的杯子很大,瓶口也大,这样才看起来像承接了落日的地方。谢姝还想睡个好觉,所以她喝得很快,两三口把一大杯酒喝完了。
来这里是为了喝酒,喝完酒她就要离开了。
萧绥还在用闲话牵住她:“你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偏好吗?”
他没细说哪方面,谢姝挑了最单纯的方面说:“有啊,我喜欢稍微壮一点的,但不能壮得过头,腰要窄,如果腰和肩膀差不多宽就太难看了。”她站起身踢踢鞋跟,到了告别的时间,“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送你上去。”萧绥开始解身上的酒保马甲。
“你?”谢姝舒展肩膀,“你下班了?”
“我又不是他们的正式员工,本来就没上过班。”
谢姝住在顶楼的套房,酒吧在个位数的楼层,他们在电梯里等待的时间称不上短暂。
她回来之后换了一套类似睡衣的家居短裙,出门只在外面披了件披肩,白色的裙摆贴在膝盖上方,针织披肩松松揽住肩膀,头发柔柔地贴在颈侧,柔软得像块夹心棉花糖。
“如果我今天没下来呢?”谢姝突然问。
萧绥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他脱了马甲里面还是酒保工作服,因为健过身所以把材质剪裁都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得合身帅气,身材清瘦却不消瘦,衬衫勾勒出他精瘦的腰,和使力时隐隐透出身形肌肉的清晰模样。
他轻轻笑了声,“那就学我的技能呗,吃亏的总不会是我。”
他们在庆功宴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了,细细算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谢姝拒绝了萧绥所有的邀请,现在猝不及防遇到,又不得不肩并肩站在一间不宽敞的电梯里,空间里只有对方的呼吸声,好像也没有尴尬难堪,只是平常地说些话。
“调酒有趣吗?”谢姝漫无目的地问。
“挺有趣的,”电梯门开,萧绥帮她拦着门,在她之后出电梯,落后谢姝半个步伐,不急不慢地说:“和演员有点像,总是会遇到不同情况,要做不同的处理。”
鞋子踩在瓷砖上发出踢踏的声响,谢姝不自觉放轻脚步,她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彰显她的存在感,这很无礼。长长的走廊里她的声音像是有回响:“看来你很喜欢当演员,会说工作有趣的人是很少的。”
“是,我喜欢当演员。”萧绥微微低头,视线里她的长发顺滑且富有光泽,凑近了还能闻到浅浅的香味。
他不知怎的想起有人说过,喜欢一个女孩会下意识闻她的头发。
谢姝的头发是什么味道呢?萧绥自然联想,谢姝的头发一直很漂亮,她细心地时时打理,应该会是香的,白天被太阳晒过是干燥的温暖香味,夜晚是湿滑的冷淡香味,像白天和夜晚有两幅面孔的花。
萧绥曾经有机会细闻谢姝的头发香味,不过那次他太紧张,气味和触感都难以感知,他想的只有这个人的反应。
萧绥不自觉舔舔下唇,那里的伤痕早已好全了,齿印的轮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到了,”谢姝在房间门口站定,不给他留恋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赶人:“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绥没有动身,他站在原地问:“现在就睡吗?”
“睡不睡跟你有什么关系?”谢姝倚着房门,嘴角的笑自在惬意。
“我在想如果你不是马上就睡,有没有时间给我一个晚安吻。”
谢姝不语,她看萧绥微微垂下眼眸,睫毛打下一片阴翳,又是他最擅长的楚楚可怜模样,演员的能力在这时候就有所体现了,只靠一双眼就能引起旁人的怜爱。
“我觉得不行,”谢姝铁石心肠拒绝:“我要给何温炒虻缁傲恕!
这时候洛杉矶正是工作时间,她怎么会打电话过去打扰,是在提醒他不要越界罢了。
萧绥不依不挠:“一分钟就够了,他又不会知道你在做什么。”
豁得出去的人总会比胆小怯懦的人更有机会成功,萧绥能从小县城走到大银幕,自荐枕席这种事虽然也是第一次,但他丝毫不觉得羞耻。
他是在做第三者,他明知这点还在一意孤行地引诱他,萧绥承认他没有道德,可如果事事以道德为先,谢姝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谢姝抿唇笑笑,说:“我和他约好了,不能迟到,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又一次逐客,再不走萧绥就是不识时务了。萧绥还不想走,他隐约感到谢姝并不是完全不动心,她顾虑的也不是大洋彼岸的男友,她是因为其他事物拒绝了他。
那天何温车幕跋煸诙畔,抬眼看到谢姝眼眸里的冷淡,萧绥在瞬间明白了他被拒绝的缘由――谢姝讨厌他利用外貌影响控制她。第一次第二次都可以当成情趣随手揭过,次数一多,谢姝发现她经常会被萧绥影响之后,她会在心里拉起警戒线。
“抱歉,”萧绥想通了这点,他明智地退让,“我太心急了,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见。晚安。”
“晚安。”
萧绥和谢姝都是事业成功的成年人,除非提早安排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有机会在非节假日见面,当然刻意造成的偶遇除外。
他们的“再见”本该是摇摇欲坠的承诺,却在某人的特意安排下真切实现了。
“他怎么会在这?”
谢姝抬抬下巴指向坐在她右侧隔着两个椅子的萧绥,左侧的刘欣晨在手机上疯狂打字,闻言回答她:“今天选的演员跟他有感情戏,他来帮忙看看哪个演员反应更好。”
萧绥无辜地笑着,“不欢迎我吗?”
谢姝脱下外套露出里面香槟色的衬衫,她翻阅今天试镜的人选简历,头也不抬说:“你会让试镜变得有点麻烦。”
如她所料,萧绥的出现让试镜变得比往常麻烦。
倒不是他的明星效应影响,来试镜的女演员或许有他的粉丝,但少有会当着他们的面要签名合照的,顶多是结束后绕到旁边小声提出签名的请求。
萧绥影响的是试镜本身。
他的演技本就处于国内男演员的金字塔顶端,长时间的电影拍摄让他对于入戏出戏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萧绥一低眉一抬头,再次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不再是萧绥,而是他的角色。
今天来试镜的女演员,迄今为止还没有能与他匹敌的存在,毕竟越衡的天赋和温言乐的经验都是极其少见的,造成的后果就是今天的试镜变成了萧绥的个人秀。
侧脸的眉眼微蹙,他担忧地低声问:“一定要去吗?”
“机会太难得了。”女演员念台词,面上做出不忍的表情。
“我知道了,”萧绥几不可闻地哽咽了一下,他抬头盯着对手演员,眼睫毛和唇角在无声震颤,眼里满是留恋和悲怆,“所以我们现在要分开了吧?”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一滴泪从眼角滴下,泪痕在侧脸上蜿蜒,他尝试再次开口说话,却发出了类似于悲鸣的吸气声。
又一次,试镜的女演员说不出话了,她呆在原地,剧本上要求她忽视内心的动摇强行拒绝他,表演中她竟然被萧绥带领着进入他的情绪里,不自觉感到哀伤,甚至想要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
顷刻间萧绥换了副面孔,他迅速后退避开对手演员的手,脸上残留着泪痕但笑得很随意,他抱歉地说:“小姐,你做错了。”
“好了!”谢姝终于忍不住了,她拍拍手,“先暂停休息一下。”
她站起身踢开椅子走向萧绥,手指敲敲他的肩膀,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们一起到吸烟室里,谢姝熟练地点烟,把烟盒丢给擦眼泪的萧绥示意他自取。
烟在肺里过了一遍变成白雾被吐出,谢姝皱着眉问:“你想干什么?你自己的工作呢?你什么时间悠闲到有时间来打扰我了?”
“刘制片请我来帮忙,我就答应了,这也是工作。”萧绥咬着烟,在自己的口袋里找不到打火机,伸手向谢姝要:“打火机给我一下。”
《情人》
谢姝捏着打火机放到他掌心,又在他抓取前先一步把打火机收回手里,金属外壳在萧绥手里滑了一圈,连火星都没够着,他好脾气地笑笑,“不用这么生气吧?”
“你有点越界了,”谢姝耿直地指出:“你不该介入我的工作。”
萧绥摩挲掌心,心不在焉地辩解:“我们之前还一起工作过,那时候你不生气的。”
鲜红的唇印在烟蒂上围着一圈,谢姝有点牙痒,她舔舔牙根,不客气地反驳:“你觉得两件事性质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呢?”
“我不管你怎么定义两件事的性质,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影响了我的工作,我只告诉你,回去之后你只能照本念台词,不许自己做一点表演。”谢姝捏着打火机的外壳敲敲他的手肘,警示他:“你听明白了吗?”
萧绥抬手去接打火机,比金属外壳先一步落到他手掌里的是谢姝的手指,纤细的手指用力绷着,足见她有多生气。
萧绥蓦地填了下嘴唇,他把打火机和谢姝的手一起握在手掌里,另一只手绕过谢姝夹烟的手搂住她的腰,掌心贴在她的腰侧,像跳交际舞一样把她钳制在怀里。然后在谢姝惊讶的眼神下,低头亲她的红唇,和她的唇舌跳你来我往的交际舞。
起初谢姝似乎对眼前的情况始料未及,任由他撬开牙关和她的舌头交缠,吮吸她两颊的软肉。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罩在萧绥的怀里了,指间的烟燃成灰烬掉下去,在瓷砖上砸出一片烟灰。
香槟色的衬衫在挤压下皱起,谢姝被放开后喘着气抻她的衬衫,可褶皱产生后仅靠拉拽无法复原,她身上可不只有这个需要整理,晕开的口红和唇下的水渍她又要如何处理。
抬眼看萧绥,他正用大拇指擦嘴唇上的口红,越擦越多,之后他索性不擦了,叼着烟拿自己刚抢到的打火机点烟,烟点着了他又取下烟,食指和中指夹着递给谢姝。
谢姝低头就着他的手叼住烟头,湿润的嘴唇擦过他的指根,鼻息扑在他的手指上。她重新挺直背,唇间衔着他点的烟,眯眼观察他片刻,然后抬手对着萧绥珍贵的侧脸扇了个耳光。
力道不轻不重的,但足够在皮肤上留下红痕。
萧绥被打得侧过脸去,舔舔嘴唇,无奈说:“你都抽我的烟了还打我?”
谢姝对着他的脸吐出一口白雾,冷冷地说:“是我的烟,我的打火机。”
“你要是想,”萧绥抓了把头发,平静说出:“我也可以是你的。”
谢姝又吐出一口烟,她掸掸烟灰,说:“我不喜欢放荡的男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听话的,安静的,何温衬茄的人?”
“起码不是会来打搅我的人。”谢姝扔掉烟,推开萧绥到一旁,先他一步出门。
刘欣晨感觉事情有点奇怪。
她印象里谢姝是个敬业的人,她几乎不会在工作中途缺席,尽量做到事必躬亲。可今天她把萧绥叫出去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直到一小时后试镜了几轮她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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