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没做错,只是运气不好,仅此而已。
颁奖典礼是正菜,还有作为饭后甜点的名利场派对等着他们登场。
亚裔在好莱坞不受重视,白人们对他们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忽视,但今天谢姝和她的剧组却受到了热情的欢迎,他们主动跟她握手,毫无芥蒂地谈笑风生,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有没有发表过几句种族歧视的话。
谢姝心有疑惑也不声张,她微笑接受了这些来路不明的好意,帮助她的人融入其中。
别人都可以尽情喝酒交际,谢姝不行,她还要打越洋电话控制国内的舆论走向,确保今天越衡和温言乐两个人都能享受女主角的待遇,不会有某一方偏颇,炒作也要把两人同等地炒上热搜。
一半的心放在现场的社交上,另一半的心放在国内的舆论变化上,就这样忙忙碌碌一个热闹的晚上就逐渐过去了。
谢姝是获胜的人,她的第一部影片在奥斯卡上斩获奖项,她挑选的女演员一个在中年时重新迎来事业巅峰,一个出道就被冠上天才女演员的称号,她本人在全世界的电影制作人中都拥有了姓名。
谢姝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可以说她非常满意,但她的感情也就只到满意为止了,她根本没有机会沉浸在兴高采烈的情绪中,还有数不清的事项需要她花时间精力去忙,还有下一部作品需要她筹划
直到晚宴结束后,何温车莞她一个汉堡,谢姝才有自己在参加奥斯卡的感触,低头看他们手里的小金人,头回意识到她和何温衬孟铝税滤箍ā
“没有酸黄瓜和洋葱,放心吃吧。”何温程匾飧嫠咚。
谢姝抓着汉堡浅浅咬了一口,何温沉⒙硖统鍪只,对准她拍了一张她、小金人和汉堡的合照,完成了一项惯例。
谢姝只咬了一小口,很快吃完了,她擦掉蹭到外面的口红,笑说:“应该是你吃汉堡的,你可是导演啊。”
“没有你当制片人,哪来的我?”何温辰庸汉堡也尝了一口,感慨道:“虽然味道和以前没有区别,但拿奖后吃感觉很不一样。”
他们就在名利场的晚宴上分着吃完了一整个汉堡,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只有他们能闻到对方手指上残留的芝士味。
谢姝和他心照不宣地分享了又一个小秘密。
晚宴逐渐有人离场了,谢姝拉起何温车氖郑用眼神示意他们现在就走。
在出去的路上何温郴共环判牡匚剩骸拔颐遣坏人们吗?”
“他们”指的是剧组其他人。
谢姝飞快地迈出步伐,头也不回地说:“我才不想管他们呢,今晚他们喝酒还是搞一夜情都跟我没关系,我管他们管得够多了,今晚我要自己享受了。”
“你现在这么说,”何温成锨昂退并肩走着,调侃她:“明天起来要是真的有新闻不还是要赶着去处理?”
“起码让我有一晚上的清静吧!”他们疾步走过街道离开记者们的镜头,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走到他们的车子旁,谢姝拉着何温匙杲后座,握着他的手兴奋地说:“今晚应该只有我们在一起。”
司机不在车上,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谢姝凑近何温城崆嵛撬的唇,享受成功后温柔的亲吻。
“等一下,”何温撤鲎潘的面庞,稍稍推开她,鼻息扫过谢姝的唇角,他说:“我有话要说。”
谢姝想过何温郴嵩谡馔砀她谈些事情,谢姝认为最有可能是何温骋向她求婚。
为什么不呢?
他们恋爱了快五年,作为情侣来说感情稳定,过去青梅竹马认识的时间将近二十年,他们成为相互守护一生的伴侣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现在的工作异地问题,谢姝乐观地认为总会有解决方案的。
至于萧绥和她的关系,谢姝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她不会在处理异性关系上犹豫不决,如果何温痴娴那蠡椋那谢姝会把一切都和萧绥说清楚,确保他们不会产生纷争。
谢姝愿意和何温吵晌夫妻,他们会打造一段完美的夫妻关系,她会拥有温柔体贴的丈夫,何温郴嵊涤星看蟠厦鞯钠拮樱他们会完美地长长久久下去。
就在谢姝幸福地浮想联翩时,她听到何温乘担骸拔颐欠挚吧。”
谢姝从不知道短短五个字有让她心碎的力量。
《闪灵》
何温巢皇堑谝惶烊衔他们的感情出问题了。
其中有很多问题可以追究,比如萧绥的介入,也比如他们异地的工作。抛开所有其他因素,最根本的问题还是他们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二十岁之前他们共享一片天空,她的光芒自然会照耀在他身上,他可以独享月亮的关注。等到他们进入社会,这片天空就飞进了其他星宇,或是流星,或是常明的长庚星,每一颗都在抢夺月亮的光芒。
人总是会被更耀眼的存在吸引目光,谢姝是天之骄女,她聪明、美丽且强大,她自然而然会被周围的人注视,包括他。
何温橙床皇钦庋的人,他只是比普通人幸运一点的人,有微末的才华,仅在机会到来时才能施展。
就像他们的小金人,哪怕没有他,谢姝也会千方百计找到替代的导演拍摄,何温巢蝗衔会比他来拍摄的效果更差。
他不是不可替代的,任何人都可以顶下他的位置,导演、合作对象、谢姝的男友任何一个位置里他都不是必须存在的。
他们此刻身处洛杉矶的夜空下,谢姝是完美无缺的月亮,何温呈撬从属的群星,不足以让月亮注视,得到她施舍的光芒才能发光。
而现在别的星星在抢夺他的月亮,失去了光的他变成消沉无光的一颗星星。
他难过伤怀,却无计可施。
谢延歧晚上还在处理他该死的工作。
跟民意分析人、记者、客户、客户的妻子、客户的朋友打了无数通电话之后,事情才稍稍显得可控起来,后半夜他还要跟客户竞争对手的公关负责人扯皮一整夜。
喝完了三罐黑啤谢延歧已经喝不出啤酒的苦味了,他甚至能在满嘴的苦涩中找出一丝甜味,跟他的生活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无尽的苦涩中寻找一丝丝的幸福。
幸好谢姝今晚不会回家过夜,谢延歧庆幸谢姝有男朋友陪伴,今天这么个盛大的场合享受了事业的成功后还能享受爱情的滋养,不用回家来看他这副憔悴怨恨的模样。
至于谢姝的男朋友本人
谢延歧仔细回想了何温车男愿窈统は啵虽然听起来很刻薄,但谢延歧真心认为何温撑洳簧闲绘。
毕竟谢姝很优秀,她的男朋友也应该很优秀,而何温呈粲诓荒敲从判愕睦嘈汀
不过谢姝喜欢他,谢延歧也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
门铃响了,应该是对手的公关负责人来找他商谈之后的舆情控制,谢延歧挪动脚步去门口开门,他用完美的笑容迎接客人:“科恩先生,欢迎你怎么回来了?”
敲门的不是别人,是今晚本该志得意满、风光无限的谢姝。
她今晚打扮得简单得体,黑色的吊带裙裹着她柔美的身体曲线,手上穿着双黑丝绒手套,头发做了精巧的编发,优雅又大方。
脸蛋的模样却不如身上穿的雅观,眼线在眼角晕出一小团,唇上的口红斑驳得只剩一点红色,几缕发丝从编织的头发里掉了下来。
这造型称得上杂乱了,谢姝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于是谢延歧一言不发让谢姝进门,在谢姝坐到沙发上之后蹲在她面前问:“想跟我聊聊吗?”
僵硬的手臂在充满暖气的室内慢慢回温,像一块冰慢慢融化,上下排的牙齿碰了碰,有种陌生的易碎感。谢姝舔舔嘴唇,说:“我和何温撤质至恕!
“你想仔细说说吗?”谢延歧的语气平缓温和,一点不像有成堆工作等着他的人。
谢姝摇摇头。
谢延歧了然地点头,跟着谢姝站起身,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湿润的呼吸喷在他的薄毛衣上,是贴着他心脏掉下的雨滴,他的下巴抵着谢姝的发顶,他的话温和贴心:“我随时都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找我。”
胸口的人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谢延歧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臂,目送谢姝上楼休息。
谢延歧再挂心楼上的妹妹,也依旧要跟科恩先生在楼下扯皮。
“谢,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他们在门口握手,谢延歧迎他进门,客套回复:“我们这种人是没有早晚的,只有工作和不工作的时间。”
“我不这么认为,”科恩先生的面部线条硬朗得能把人手割伤,他脱下外套不客气地扔到谢延歧的沙发上,说的话富有指向性:“你有时间打给那些拍电影的犹太人,却不愿意跟我在餐厅正式见面探讨解决方案。”
谢延歧的神色淡淡的,他今天确实给好莱坞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在今晚对谢姝展现出客气的态度,因为时间紧张,所以他的手段也比较粗暴,会走漏风声在谢延歧预料之中。
科恩先生提到了特殊的名字:“姝,这是她的名字吗?她在照片里是个漂亮的姑娘,那么漂亮,又那么年轻,你的妹妹?”
名字念得模糊,谢延歧还是听出了他说的是谁。他也意识到科恩在暗示一些危险的举动,专门针对他的家人,阴损且有效的举动。
谢延歧咧开嘴笑了,在科恩眼里这是他第一次笑得那么放肆,他穿着黑色毛衣,却像一只花色斑驳的猎豹或鬣狗,对着猎物露出贪婪渴望的笑。
“科恩先生,”他保持礼貌,风度翩翩地说:“我想在我们进入这场比赛之前,你就听过我的姓氏在其他领域的声名。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真的愚蠢到去触碰我的妹妹,在你被我撕碎之前,我们的家族会先毁灭你。”
科恩和他是同行,他清楚谢延歧说的是事实,他也有准备好的应对方法:“我不想死,你不想你的妹妹受伤,我还不想我的客户名誉受损。我们应该达成一致,避免任何人受伤。”
鬣狗收回了它的爪牙,和善地回应:“这也是我的愿望。”
太阳从山脉中冒出个头,柔和的光线充盈了整个房子。谢延歧送走了科恩,把桌上的啤酒罐收拾干净,上楼在谢姝的房门前停下,敲敲门,里面没有声音。
不放心地推门进去,室内没有出现谢延歧担心的景象,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和烟灰,谢姝则抱着被子蜷在床上熟睡,凑近一看眉心还是皱着的。
谢延歧坐到床边,搓搓手,犹豫一会还是出声:“你没睡吧?”
谢姝听到他说话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嗡嗡的:“没。”
抽了这么多烟,能睡着才怪。
“还伤心吗?”
“我不是伤心,”谢姝转动脖子,重新露出煞白的一张脸,眼睛睁开全是血丝,“我在后悔,后悔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他恋爱。”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的我做的决定害了现在的我,他马上就要彻底从我身边消失了。”
眼角沁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
一晚上谢姝想得不能再明白了,她跟何温车姆质植还庑告了恋爱关系的终结,还代表她时长将近二十年的友情结束了。不论如何他们都回不到曾经的朋友状态,这辈子除了尴尬的前任以外再无别的选项。
二十岁时的担心真的实现了,她成为自己曾经鄙视的愚蠢女孩。
谢延歧伸手抹掉谢姝眼角的泪滴,凶狠的模样都留在了楼下,用罕见的轻柔嗓音安慰她:“我们起来吃早饭吧?吃完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后天飞去大哥那边跟他们住两天,总有一天能忘记的。”
“怎么忘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她哽咽道:“我认识他二十年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忘掉?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刻骨铭心的是恋爱吗?如果只是恋爱就好了,如果他们最开始不是朋友就好了。
“我感觉,身上有一部分消失了。”
年后剧组开工,萧绥最先接手的工作是谢姝制作的《粉红女郎》翻拍。
他的角色是一位女主角的前男友,戏份屈指可数,正常情况下两三天就能拍完了。
可能是年后开工状态不对,也可能就是演技逊色。总之,萧绥的拍摄出了点问题,问题不在他身上,却拖延了他的拍摄进程。
出问题的人是跟萧绥演对手戏的演员,也是这部剧的女主角之一,女演员名叫樊元梨,其实在萧绥看来,称呼她为女演员是个不合适的说法。
樊元梨十六岁开始演戏,第一部作品就是经典文学著作的电视剧翻拍,她在里面饰演女配,从那以后一炮而红。
她如今二十八岁,这十二年来她产出的作品并不多,不是萧绥这种定时拿出精品巩固地位的曝光模式,而是不时播出一部口碑平平无奇的电视剧彰显她的存在的方式。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在演技逊色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女顶流地位的?
答案很简单,只是因为她漂亮。
因为漂亮,才会在十六岁一炮而红;因为漂亮,才会在屡屡产出烂片之后照旧有粉丝吹捧;因为漂亮,才会丝毫不在意她可怜的演技,大脑空空地来跟萧绥对戏。
电视剧和电影的呈现形式不同,萧绥习惯演电影,在开拍前特意研究了电视剧的风格,表演中把情绪收回来,重点在眼神和细节的动作上,为了电视剧调适出内敛的表演模式。
他们第一场对戏,演了不到半分钟,就被导演喊停了。
就萧绥的片场经验来看,导演的心情并不好,她对某位演员的表现感到失望,却碍于某些因素不能直言,所以她失望地挥挥手,要求换一场其他人的戏拍。
从导演的态度来看,出问题的不是萧绥。
现状并没有因为导演的暗示变好,萧绥再次站到摄影机前重新演刚才的戏,这次坚持的时长不超过一分钟,导演又一次喊停了。
这个情况的尴尬程度在萧绥的经历中都是名列前茅的――导演调教演员有自己的习惯,她想要演员主动向她请教该怎么表演,所以只表态不行动。而演员心高气傲,不把导演的暗示放在心上,一意孤行地用自己的方式表演。
谢姝挑选的导演和演员都没有问题。
导演是经验丰富的女导演,曾经捧回过不少电视剧的奖项,在拍女性角色上尤其有见解,不少女演员是在她手里红的。
樊元梨作为女演员虽然演技逊色了些,但外貌在女演员中是出挑的,本身流量大在剧播出前可以炒出一波热度,收视率绝对可观。
至于演技的问题,谢姝似乎寄希望于她的对手演员和导演能调教好她。
不过眼下她们配合不好的情形,也是谢姝料想到的吗?
说曹操曹操到,下午萧绥和樊元梨的戏第无数次被喊停之后,谢姝来探班了。
颁奖典礼之后有一个月没见她,萧绥今天差点认不出她。谢姝剪了头发,发梢软软地贴着肩膀,不知道是发型变化还是怎么回事,她面部的线条比以往更加干净凌厉,脸颊上的肉全都消下去了,人站在那里不说话自会发散出一股冷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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