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时常刮几缕料峭的寒风,她穿着合身的银白色大衣进来,脱了外套之后内搭也是贴身的乳白色毛衣,白色长裤贴着她的小腿晃动,全身上下都是波光粼粼的白色,雪白的光泽璀璨到让人感到冷酷。
她坐到导演身旁和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小腿从裤脚中露出一截,白色的短靴鞋跟轻轻点着地面,偶尔用力踩一下。
说了什么猜也猜到了,谢姝立马站起身叫萧绥和导演跟她一起上了樊元梨的保姆车。
跟着谢姝一起来的汪念念抱着谢姝的大衣站在保姆车外面守着,执行制片过来跟她打招呼:“来了?”
汪念念乖乖点头,“陪谢总来的。”
“谢总是不是事情太忙了?看她脸色不好。”
汪念念笑笑不接这个话,心里腹诽谢姝何止是心情不好,今天樊元梨要惨喽。
“樊小姐,”谢姝倚着保姆车的门,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樊元梨摆弄她的手机,助理想要代为回答,谢姝果断出声打断他:“我要本人跟我说话,保姆站在一边保持沉默就够了。”
这话让萧绥蹙眉,谢姝可从未这样说过话。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助理推推樊元梨的肩膀,示意她放下手机。
樊元梨人还坐在保姆车的沙发上,抬头冷淡地说:“想谈什么?”
“你的表演。”谢姝直截了当指出问题。
樊元梨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反问她:“有什么问题?”
谢姝的鞋跟敲敲门,“很烂,你的戏太差劲了。”
“我觉得很好,我的粉丝也觉得很好,收视率也觉得很好。”樊元梨眉眼间尽是冷漠的不屑,“大家都觉得好,就你觉得差劲。”
谢姝沉默了一瞬,萧绥抓紧空挡解围:“樊小姐,你的戏好不好现在应该是导演说了算。”
樊元梨真的挑眉问:“我演的不好吗?”
导演在一旁的无声彰显了答案。
“樊小姐,现在我们有两个解决方案。”谢姝的声音冷酷平静:“一个是你必须每场戏都听导演的建议,不管是眼神、动作还是说话的方式,全部都听导演的。”
樊元梨不置可否,问:“第二个呢?”
“你看过吧?”
库布里克的作品,也是影视经典作品,要当演员的人大抵都看过,起码萧绥是这样。
《闪灵》除了导演的能力非凡以外,几位主要演员的表演也极其富有张力,其中导演对女主角表演的调教也常为人津津乐道。
“不是每个导演都是库布里克或是希区柯克,少有导演会那样教导演员,主要是担心演员的精神会崩溃,连带着整个职业生涯都被毁掉。”谢姝居高临下看着樊元梨,“但是你作为演员,什么时候有过职业生涯呢?你只有作为女明星的生命就够了,不如把作为演员的生命献给这部电视剧,成就自己唯一一部优秀的作品。你觉得这种方法怎么样?”
导演和萧绥在角落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觉得谢姝的处理方式有点过激了,用毁掉作为演员的生命来威胁演员,确实不会触犯法律,却实在违背道义。
樊元梨是被捧得久了养成清高的习惯,她又不是傻,知道谢姝能说出来就会想法设法做到,导演虽然没有表态,但樊元梨也不认为她会得到导演的支持。
眼前谢姝的长裤晃了一下,上面浮现出波光粼粼的纹路,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你可以跟你的经纪人商量一下。”
《老友记》
下车后导演和谢姝打过招呼回去看她的拍摄,谢姝叫汪念念去把车开出来,她在原地回复手机上的信息。
被忽视的萧绥挠挠鼻子,开始没话找话:“明天越衡新片首映你去吗?”
谢姝头也不抬:“去。”
“我听说你要了两个位置。”
“我要带个人一起去。”
“不是何导吧?”萧绥试探道:“越衡应该会给他留位置。”
谢姝终于放下手机抬头看他,因为消瘦镜框在她鼻梁上显得更宽大,她的眼神比春天的寒风还要料峭。
“我要带新男朋友去。”她说。
越衡焦虑好长一段时间了,自从她邀请朋友来新片首映礼,她的焦虑就开始酝酿了。
越衡的朋友没多少,把红之前红之后算上去也就屈指可数那几个,其中当然会包括她第一部电影的几位朋友。
一开始,状况就显出它的与众不同了。
谢姝与何温呈乔叭喂叵担还是分手不到两个月的前任,他们现在是有情意还是有敌意越衡不得而知,但越衡觉得他们处在同一场合绝对会尴尬。
并且越衡知道谢姝和萧绥的关系是暧昧的,她不记得是自己发现的还是纪行告知的,反正这两个人的关系远远超过制片人和演员。
那么问题来了,萧绥有没有插手谢姝和何温车母星椋啃绘和他分手是不是因为萧绥?何温澈拖羲缡欠竦卸裕
以上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谢姝又给她一记重击――她要带新男友一起来首映礼。
好哇,前男友、现男友、情人和谢姝,这几个人在一起能有多热闹越衡想都不敢想。
最先出现的问题,是观影时的座位安排。
这几个人绝对不能连着坐在一起,在每两人之间插一个陌生人又显得太过刻意,但这几个人无论如何组合排列都一定不会保持安静。
谢姝和男朋友肯定要坐一起的,另外两个人绝对不能坐在谢姝另一边,于是越衡决定以身饲虎,坐在谢姝旁边,把萧绥和何温掣艟开,而萧绥和何温嘲ぷ抛。
略略构思了这个安排,越衡里面把方案否定了。
何温澈拖羲缱在一起有极大的可能会发生争吵,这俩人绝对不能挨着坐。
越衡又想了几个方案。
她坐在萧绥和何温持屑洌隔开这两人?
不行,那必定有一个要挨着谢姝和她的男朋友,也有可能吵架。
让谢姝和新男友分开,她坐在萧绥和何温持间?
更不行了,那简直是世界末日。
让他们在场内分散坐,大家都不会有面对面的机会?
那也不行,越衡怕全场都被当成火药桶点着了。
前思后想,越衡想出了个透着点荒谬的方案。
当天他们的位置安排从左到右是萧绥、谢姝的新男友、何温场⒃胶狻⑿绘。
越衡采用了古早且质朴的排位方式――男的坐一边,女的坐一边,男女之间有矛盾的坐边上去,没矛盾的在中间充当隔膜。
堪称完美。
越衡直到电影开始前都这么想。
电影里越衡不是第一主角,她饰演男主角的女儿。这个角色像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结合体,她对父亲有完全的忠诚乖巧,对厌恶的人却冷漠恶毒。
有一段表演专门用来展现这份反差,父亲在背后呼唤她,女孩背对着父亲迅速换了一副表情,从同学眼中的恶魔变成了父亲眼中的天使。
眼神、笑容、动作甚至面部肌肉都发生了变化,感情的无声演绎却精准到极致。
这段表演让观影的人发出了轻声的赞叹,谢姝也不例外,她侧头想对越衡说些什么,正好面对面碰上同样侧头想跟越衡说话的何温场
两人看着对方,嘴边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静静对视了几个瞬间,沉默地扭头重新看向屏幕。
夹在中间的越衡感觉自己像一对离异夫妻的女儿,爸爸妈妈问自己想要跟谁,自己做不出选择爸爸妈妈也跟着保持沉默。
越衡被这个情况尴尬得头皮发麻。
谁能料到这还只是第一波冲击,后来越衡沉浸在电影剧情之中,身边的人又都保持安静,她短暂忘却了自己处在战场中心。
电影结束放映时,观众站起来鼓掌,越衡鞠躬接受身边人的赞誉,侧身向着谢姝的方向时,突然发现谢姝另一边坐着她的新男友!
越衡僵硬地转身看男生的一边,不知何时谢姝新男友和谢姝旁边的人交换了位置,就在电影放映的过程中交换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难道会魔法?这不合理!
沉浸在震惊中的越衡都忘了去观察现在萧绥和何温车牧成,也忘了倾听谢姝那侧的窃窃私语,她没听到谢姝的新男友在谢姝耳边轻笑说:“你看,我就说她会被吓到吧。”
鼓掌的谢姝给了他一个责怪的眼神,小声嗔怪道:“今天是她电影的首映礼,你还吓她。”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好笑,”晏岸生拥有和他姐姐相似的眉眼,他却用这双天生含着情意的杏眼调戏别人:“她坐在中间像兔子一样,你们哪个有点动作就吓得跳一下,和电影里一点也不一样。”
主创上台回答媒体和电影人的问题,谢姝托着下巴侧耳倾听,问晏岸生:“你看这部电影怎么样?”
“质量还不错,但节奏不太符合现代人的偏好,要讲的内容太多了电影篇幅不够,虽然演员演技都不错但导演没拍出他们最有魅力的一面。结合目前的营销来看,票房应该不低,但口碑就不一定了。”晏岸生的评价总结下来就是一般。
谢姝和他看法相似:“导演和剪辑是最平庸的,拖累了演员。这个配置换我来做会比现在的成片质量好很多。”
晏岸生上下嘴唇一碰就是好听话:“你来做有什么是你做不好的?”
“如果演员或是导演或是某个人不配合,制片人也不能扭转乾坤的。”谢姝听夸奖如过眼烟云。
“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了,”晏岸生继续吹捧:“你永远能让不配合的人配合你,你现在的剧组不就是吗?导演都不敢在你发话之前说话。”
消息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制作庞大的剧组,事情一发生消息就会不胫而走,晏岸生这样耳聪目明的人会知道也不足为奇。
谢姝抱起手臂,“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太八卦了吧。”
“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更多你的事呢。”晏岸生随着人群鼓掌,声音夹在掌声里像海里的鱼游进了谢姝的耳朵:“我还知道你现在有些婚恋的需求。”
谢姝意外地挑眉,“这你都知道?”
晏岸生谦虚地微笑,“不要误会,我是看到了我姐姐给你挑选的新郎备选才知道这件事的。”
“听起来你有兴趣加入我的新郎备选。”
“我确实有兴趣,”谢姝转头看他,晏岸生面对她审视的目光温驯地解释:“你要的是纯粹的商业婚姻,我不介意加入你的商业版图,反正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受益的不止你一个人。”
谢姝用淡漠的眼神扫视这个发出婚姻邀请的人,对方则回以温和的笑容,像是天生画上去的。
晏岸生的姐姐晏舟潮和谢姝的哥哥谢黎目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晏岸生和谢姝大概是十几岁时认识的,跟他们哥哥姐姐恋爱的时间点差不多。
谢姝不知道自己和谢黎有多像,在她眼里晏岸生简直是男版的晏舟潮,笑容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温和却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一听就是一家人。
晏岸生对他的事业有想法,不局限于继承祖辈的方式,他想要成为富有破坏性的开拓者。这份心情谢姝很能理解,他们在这方面的想法是同样的,与其作为某人的亲属被记住,不如让自己的姓名被铭记。
和他结婚应该会得到一段完美的商业婚姻,各司其职的默契夫妻在对方的帮助下精进事业,他们能在婚姻这个充满缺陷的模式里得到完美的婚姻生活。
“两家人的兄弟姐妹相互搭配成夫妻,会不会太奇怪了。”
主创对观众鞠躬,观众们起身鼓掌,谢姝和晏岸生并肩站着说话。
晏岸生漫不经心地拍着手掌,“你和我觉得合适就够了,别人的想法不要紧。”
首映礼结束了,观众们散场,中间少了越衡隔离,他们就和萧绥以及何温痴镜搅艘淮Α
晏岸生抬眼看看警惕的萧绥,再看看低眉顺眼的何温常笑容里多了玩味,“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大概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他很快藏好玩心,和萧绥握手打招呼:“萧先生,久仰。”
萧绥拿出他的社交笑容:“晏总,久仰。”
跟这个客套完再跟另一个握手,雨露均沾地友善道:“何先生,初次见面,请放心我和谢姝只是认识,她邀请我来观影,我赴约而已。”
何温撤从ζ降:“谢谢你特意告知我,但我们既然是朋友,就不会干涉对方和谁约会。”
“您可真大方。”假模假样地感叹一些,晏岸生低头和谢姝告别:“既然电影结束了,我就先走了。不要忘记我的提议。”
他路过萧绥还不忘顺手带走他:“萧先生,不如跟我一起先走一步,等会的场面我怕你尴尬。”
前任见面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萧绥的身份哪怕只是个陌生人在这里都会尴尬,更不要说他还时时刻刻在紧张谢姝的反应。
但被旁人直接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等会萧绥会不会尴尬他不知道,他现在是挺尴尬的。
他都这么说了,萧绥顺势应下:“好的,晏总这边先请。”
《消失的爱人》
“我第一回见他,跟你那位嫂嫂很像。”何温车挠锲和他们在恋爱中毫无分别:“越衡说你带了新男友来我还吓了一跳,发现是他又放心了。”
“怎么?”谢姝抱起手臂,“我和他看起来不配?”
何温承πΓ“他对你来说太有野心了,你不喜欢这么有攻击性的男人。”
虽然不甘心,但谢姝得承认何温扯运的了解程度,这句话没有任何毛病。
谢姝语气里带点恼怒:“恋爱又不一定需要互相喜欢,只有一个人喜欢不就够了吗?”
何温炒磴档乜醋潘,千言万语都被谢姝一句话顶回去:“这是你说的。”
洛杉矶那晚的话犹在耳畔,谁也反驳不了。
谢姝在影厅里坐了很久,清洁工打扫完,这里才真的像个电影院,安静得仿佛只有电影是一切的圣经和神明,只有电影是永恒的。
安静的影院突然熄灭灯光,银幕上放起了黑白老电影,熟悉的演员出现在银幕上,谢姝反应过来这是默片。
有人走到身旁的座椅坐下,问她:“还不走?”
谢姝托着腮懒散说道:“还不想走。”
“那是新男友?”
“不是,”谢姝懒得说谎,“朋友而已。”
萧绥放心地松下肩膀,“我就知道。”
没有情侣的肢体会这么客气,看向对方的眼神里皆是警惕和疏离。
“我能不能问问你和他是为什么分开的?”
银幕上的滑稽景象老派却有趣,主角盲目地撞上看不见的墙,对着观众困惑挠头。
谢姝躺进座椅里,说:“他说我不喜欢他,说我们会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我本能回应他的喜欢而已。”
“跟我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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