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姻其实来得仓促,为了让谢裕的身世显得合理,谢姝匆忙和谢延歧组成了家庭,成为她孩子的父母。
也是因为仓促,许多事情在结婚前没有一一说明,婚后由于谢延歧顶替了谢姝的繁忙工作,并且谢姝时常被孕期的反应折磨,他们没有多少次明确的沟通,关于他们婚姻中的很多问题,一直都是被搁置的。
比如他们两人的性需求问题。
如果他们仅是合约夫妻,并没有作为兄妹的那一层关系,这件事或许还没那么难办。
如果丈夫与她之间毫无感情,谢姝不介意他在感情上背叛婚姻,去和婚姻外的人寻欢作乐也好,爱上别的人也罢,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后果也将由他一人承担,除非无法挽救的必要情况,谢姝不会插手任何关于他的事。
但现在她的丈夫既是丈夫,也是哥哥。
或许是占有欲作祟,或许是谢姝在谢延歧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期望他成为完美的模范丈夫――既能照顾孕期不适的她,也能顶替她在公司中缺失的位置,并且不能有一丝取代她的野心,甚至对这段婚姻保持完整无瑕的忠诚。
谢姝对丈夫的要求完全不符合常理,她相信谢延歧会符合她的期望,也相信自己会在谢延歧做出类似背叛的举动时再次崩溃,尽管在他们这种婚姻里很难说清背叛的标准。
奇异的是,谢延歧竟然真的完成了她的所有要求,生活里只留下她和工作,诸事都以谢姝为先,从头到脚她挑不出一丝错处。
有时睡前迷迷蒙蒙时,昏黄的灯光下谢姝眯眼看着给她按摩的谢延歧,会情不自禁说:“我的哥哥是耶稣啊。”
长期生活在信教地区的谢延歧第一次听到这话时既无奈又好笑,他会敲敲谢姝的膝盖,说:“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
总之,在结婚的初期,谢姝和谢延歧都保持着纯粹的无性婚姻,偶尔谢延歧亲吻她的侧脸就是最大程度的肢体接触。
尽管对已成年的兄妹来说,这种行为已经过分亲密了。
在谢姝经历了一系列可怕的孕期反应之后,她的身体逐渐平息下来,身体里一些难以启齿的需求也逐渐显露出真面目。
然后他们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来实现双方的需求。
当她的大腿感受到谢延歧的头发和手时,谢姝以为自己在做梦,或是被孕期的反应折磨疯了。
倘若就事论事,对谢姝这个年龄阅历的人,他们之间做的程度甚至都算不上性行为,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才会用这种禁忌但不过火的行为排解过剩的荷尔蒙。
可那感受实在是太微妙了,浮肿的身体本就无力,大腿在他的手里止不住打颤,谢姝咬着唇没敢发出声音,在蔓延的快感中,有个念头在意识的边缘不停浮现――这个人是哥哥。
埋首在她腿间的人是哥哥,和她十指相扣的人也是哥哥,甚至对着她自行纾解的人也是哥哥。
谢姝不敢深想,一旦她开始仔细地思考,她就再难忽视眼下这病态到极致的关系。
在云雨初歇后,谢姝会用余光瞥见谢延歧的神情,他们通常在睡前做这些,所以谢延歧的发尾都还湿漉漉的,他和往常一样笑着看她,睫毛掩映下的眼眸却和嘴唇同样舒润,能看出身体在这个时期的疲惫感。
现在,谢延歧在她的书房里,也是这副神情。
《神女》
谢姝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视线刻意避开谢延歧,若无其事般随口问道:“你呢?今天宝宝闹了吗?”
“没有,她很乖,阿姨比我更辛苦。”谢延歧又走了两步,靠在书桌边和谢姝说:“幸好有阿姨在,我才有时间休息。”
噢谢姝手中的钢笔头不轻不重敲在书桌上,她似乎明白了。
谢延歧并不是匆忙中来不及整理自己,他是故意的,故意给谢姝看他的情状,故意袒露他的需求。
他想让谢姝知道他的想法,就像让饲主知道鱼需要水一样。
谢姝搁下手中的钢笔,眸光聚焦于她书桌的一角,冷静开口道:“今天试镜”
话刚开了个头,家里的阿姨上楼来敲门,说饭好了。
谢姝从座椅里站起身,“去饭桌上谈吧。”
他们家人不多,准备餐食也比较简单,两个成年人和一个婴儿的饭量也不大。家里人的口味都提前告诉过阿姨,谢姝和谢延歧如果有别的需求会提前跟阿姨提。
谢姝和谢延歧都在香港出生,虽然生活在香港的时间不多,但口味上还是更偏向南方,阿姨做的菜式也多半是粤菜菜系。
“今天的试镜还算圆满,我和导演编剧商量过了,男主角的人选大概定下了,但是”谢姝给谢裕擦了擦嘴,阿姨继续给她喂饭,“但是那个演员的名气很一般,这导致女主角的人选有点麻烦。”
谢姝在电影选角上一向要兼具商业和艺术两方面的考量,主演对电影票房有至关重要的影响,除非是投资体量小的爱情电影,或是以流媒为主要收入来源的cult片,谢姝是不会挑毫无名气的小演员来承担所有主要角色的。
哪怕是在她的第一部作品《第一炉香》时期,时间那样紧张的情况下,谢姝还是大费周章特意请来萧绥扮演男主角。
谢延歧听着放下了筷子,他清楚自己在谢姝身边的定位,在谢姝与他谈论工作上的问题时,他通常会给出比较中肯的意见:“未必一定要当红的演员,现在的观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明星在他们眼里是208万,并不能保证作品的质量,反而会激起普通人的厌恶。再者名气高的演员也会索要更多的片酬,这部分如果省下来了拿去宣发也是一样的效果。”
“我考虑过,但当红演员毕竟有粉丝基础,起码能保证一部分的票房。这部电影的内容我拿不准,对于市场来说它会不会太偏激了。”
“偏激?”谢延歧不解,“我还以为观众会觉得老套。”
“对某些观众来说是老套了,但我们是在国内上映,女人犯罪的故事对内地观众来说就像是外星人一样新奇。”说到这儿,谢姝话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埋怨:“上次你负责的那部电影,甚至有舆论认为它价值观不正确,为了避嫌我连国内的奖项都没有申报,本来那一季度的奖项都应该是我的。”
不提倒也罢了,一提起来谢姝就觉得晦气。
生产期间谢姝对电影的关注有限,都只是听谢延歧囫囵说个大概。而在孕期后期时,谢延歧担心她的状态,一直报喜不报忧。
所以谢姝直到生产后接手项目时才仔细分析电影的票房成绩和舆论,票房成绩倒还不错,根据成本来看肯定是盈利的,也确实如她所料在互联网上引起了讨论。
关于电影的讨论里各类声音都存在,不少人认为这种女性出走的电影会引导出非正向的社会风气,连带着许多用户在软件上为电影写下了差评。
坐在办公室的第一天看到这样的报告,谢姝气得把手里的钢笔都摔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谁都有错,引导舆论的竞争对手有错,跟着舆论随意揣测的盲目观众有错,没有提前跟她商量的谢延歧也有错。
谢延歧听出她隐晦的抱怨,低低笑了两声,顺着她的意思哄道:“好,是我的错,我早该告诉你。就怕你在医院里听报告听得心急如焚,来不及生下宝宝就想出院工作了。”
“我不会的,”谢姝侧过身给谢裕整理口水巾,“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的所有事情,我不想有超出认知的事情发生,上次上次就是这样,差点把我毁了。”
谢姝所说的上次指的无非是她上次婚姻,她是个追求秩序感的人,而在她的上段婚姻将要结束时,谢姝身边由她构建的秩序几乎全部崩塌了。
体验过那种崩溃的无力感,当下的生活中只要出现一丝失控的苗头,谢姝会想的只有掐死铲除。
白瓷碗里的汤冒着袅袅的热气,做饭的阿姨在汤里添了许多味药材,煲出来味道倒还不错。
手指捏着汤勺搅弄着汤水,谢延歧垂着眼眸沉默不语,餐桌上暂时陷入累了寂静。
他不喜欢谢姝提到萧绥,尽管这个男人占据了谢姝生命中重要的数年时光。
在萧绥出现之前,谢延歧从来没见过谢姝那样对待一个男人。
处于谢延歧记忆里的谢姝,是个高傲得仿佛全世界都只配亲吻她裙摆的女孩,她的美貌和聪慧给了她高傲的资本,她有资格蔑视这世上所有的男人,没人配得上她,不论是谁。
可谢延歧眼中不会施舍一丝目光给别人的谢姝,她的视线竟然有了焦点。
她在看着谁呢?
谢延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萧绥在银幕上的侧脸。
令谢延歧无颜以对的,不止是他的妹妹被别人吸引,而是在那一瞬间他心底涌现出的扭曲念头――他希望那个被谢姝瞩目的人是自己,他企图让谢姝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而那时谢姝还全心全意将他当作哥哥。
“哥哥,汤要凉了。”
谢姝轻声提醒,谢延歧回神,将汤碗端给了她,说道:“这时候喝应该正好。”
“你在想什么呢?”谢姝浅浅抿了口汤。
“在想”谢延歧撒了谎:“你的女主角要怎么选。”
汤勺与汤碗磕碰,谢姝依旧被这个问题困扰:“我都还没有头绪呢。以前纪行还在这行的时候,她总能给我推荐出几个还不错的演员,现在她也不干了,旁的经纪人推来的演员又入不了我的眼,主演的位置只要空着,赞助商就想往我这塞人,虽然也不难应付,可总是烦人。”
搅动汤勺的手一顿,谢姝撂下勺子,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说:“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格外想念越衡。”
在谢姝看来这部电影的整体气质将会迷离且微妙,罪恶平等降临于所有角色身上,人性中黑白相间的灰色区域将无限膨胀直至填满整个银幕,主演、观众包括编剧,没有人能为任何一个角色举办正义判决。
如果这个角色由越衡扮演,用她的才华和演技填充这个角色的细枝末节,在银幕上说服所有观众相信这个角色的存在。
这部电影和这个角色都将拥有独特的气质,越衡作为演员也将再添一座丰碑,她的伟大将再一次被传颂。
“我平时也会想念她,想我刚认识她的样子,她好年轻,我又哄又骗让她躺了这趟浑水。”谢姝又一次被她的愧疚心压倒了,“我以为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我不求回报地帮了她,让她从籍籍无名的小演员成为戛纳常客,我以为她会幸福。可是我实在太傲慢了,我傲慢到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幸福,以为她能在那个社会里像我一样如鱼得水地活下去。”
再漫长的时光也无法说服谢姝将罪责从自己身上撇下,在现实生活中,她就是那个有罪者。
“怎么说到这里来了,”谢姝将自己从情绪中剥离,重新将话题引导回原点:“扯得太远了,都忘记原本在说什么了。女主角我还是不想从现在市面上的女演员里选,她们不论是演技还是外貌都不出众,强行和电影配合既麻烦导演,风险也太大。如果实在找不出人,那就再试镜吧。”
谢姝不愿意探讨她的负罪感,谢延歧就只谈工作:“时间来得及吗?”
不同方案也有不同的处理措施,谢姝预料过这种状况:“来不及的话就先开机,拍摄其他角色的戏份。”
晚饭在对于工作的讨论中结束了,谢姝继续去书房工作,谢延歧抱着谢裕回房间哄她睡觉。
工作结束后谢姝想去看看睡觉的谢裕,谢延歧站在房间门口像是在等她,谢姝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快步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谢延歧的面容在夜间暖色的灯光下更显温润柔和,他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作为丈夫,作为兄长,不论世事如何变化,有多少的不得已,谢延歧都不会选择会伤害谢姝的道路。
谢姝了然轻笑,她说:“我知道。”
因为谢延歧是家人,所以她能相信仿佛天方夜谭的承诺。
《完全控制》
尽管和谢延歧商议过,谢姝的选角工作依旧一筹莫展。
有意愿接下这个角色的女演员不少,但几乎每一个都被剧组成员以不同理由驳回了。
考虑过所有知名的业内女演员,谢姝必需承认这个角色根本无人胜任。
“虽然很丢人,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著名演员水平都处于一个平庸的档次,”谢姝苦恼地敲敲桌子,“样貌算不上上乘,演技也是次品,以至于我们无人可用。”
选角导演端着咖啡坐回位置,灌下一大口咖啡后轻咳两声,问道:“那这样还是得试镜了吧?不知道又要多花多少时间。”
选角不顺利对时间和资金的拖累都是谢姝管辖范围内的问题,她当然也要给出解决方案:“我的设想是在选出女主角之前先开始拍摄其他角色的戏份,女主演进组后立刻开拍,新人的话日程安排也比较宽松,能配合剧组的时间。只是这样要导演受累了。”
“与其选出个难调教的演员折磨我,倒还不如我加紧一点。”导演接受良好。
“那我就尽早安排试镜了,我们也不能确保试镜中一定会选到合适的演员,所以我留下了几个备选,诸位可以考虑考虑。”
正讨论着选角,汪念念突然推门进了会议室,走到谢姝身后沉默听着他们的讨论。
谢姝和汪念念共同工作的时间不短了,有时无需言语也能知道对方的意思,于是谢姝加快了会议的节奏:“目前的问题就是这些,几位还有什么想谈的吗?没有的话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各自回去准备下之后的工作,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导演和编剧纷纷起身告辞,等他们全都退出了会议室,谢姝面上的笑逐渐淡去,她转身问背后的汪念念:“出什么事了?”
汪念念深深吸了口气,把刚刚从媒体的电话里被告知的事情一一给谢姝讲清了,谢姝听完也吃了一惊,她一刻不停地起身三步作两步走出会议室,吩咐身后跟着的汪念念:“把秦琛明给我叫来。”
从几年前开始,谢姝就不再多过问秦琛明手中的业务了。
一方面是她的精力只够用于电影和电视剧的制作,她本身对于制作综艺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另一方面是秦琛明确有能力作为一个总制片人统筹全局,这几年他的作品在市场上也大受欢迎,每每年末交出的财务报表都足够亮眼。
这种状况下谢姝的插手反倒会打乱秩序,于是她给了秦琛明很大的自由,但事实是过度自由带来的麻烦赤裸裸摆在了他们面前。
秦琛明站在谢姝办公室的中央,他像是早知自己闯祸了,垂着头面如死灰地静静等着发落。
谢姝抬脚踢开椅子,掐着腰站在办公桌后面,她在办公室里徘徊了几圈,最后还是选了这个位置来质问她的得力手下:“看来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了?”
秦琛明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自己才二十三四岁,你已经快三十岁了。那时候你愿意恭恭敬敬礼遇我这个比你小这么多的领导,愿意做好我要求的每一件事,我很感激你的配合,所以我也投桃报李,给了你该有的和能有的。你到目前为止也没出过错,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谢姝双手撑着桌面,目光灼灼盯着秦琛明,“想不到你是个一等一的蠢货,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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