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这么说。”
张荷远反倒面露疑惑:“我不理解我的片酬哪里令人不解了,事实上,在我看来这里的演员们片酬都有些过于膨胀了,你们的许多演员拿到的片酬堪比大热电视剧集的主演片酬,这令我无法理解。”
对此谢姝作出解释:“好莱坞的这里的规则是两套规则,在好莱坞编剧和制片人会是老板,在这里演员们的话语权则有所上升。我明白你有自己的习惯,但你既然来到了内地出演电影,是否要入乡随俗增加你的片酬呢?”
能减少制片成本是件好事,可倘若电影上映后女主演的片酬过低会引发争议,那反而是得不偿失了,谢姝总要防患于未然。
“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与我的经纪人商讨。”张荷远的想法明确:“但我并不希望我的片酬被提高,我认为收获高片酬的人也需要为作品的成绩负责,我想我暂时还没有那样的能力。”
张荷远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无所谓,她并不在意自己的片酬和待遇,一切都交由经纪人处理。
长久以来谢姝见过的这种演员少之又少,她对张荷远也多了几分好奇:“张小姐好像不是很在意收入?”
“比起收入我更在意我表演的角色,只要角色足够有趣哪怕没有片酬我也会出演的。”
“我还以为你这次出演是为了偿还你经纪人的人情,原来你对我们的剧本有兴趣吗?”
“这是个值得尝试的剧本,但我选择出演还有另一个因素,”张荷远指指对面的谢姝:“你也是我做出决定的理由之一。我看过你制作的电影,我觉得你是位优秀的制片人,你的制作都值得我相信。”
谢姝感到意外:“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他们继续聊了些关于电影的事情,谢姝无意谈及张荷远的出演是谢延歧插手的结果时,张荷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有什么问题吗?”谢姝试探问道。
她歪头想了会,似乎在从她的大脑词库中挑选中文词汇来形容他:“哦,其实他在演员里很有名,你知道的,他在洛杉矶工作,那里最不缺演员。他的工作很特别,又拥有不输于男演员的外貌,很多女演员希望能跟他一夜春风,或是成为他的固定女友,不管是为了获得庇护还是得到片约。总之,他是个热门的男人。”
这话让谢姝大脑空白了一瞬。
用“热门”来形容谢延歧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如张荷远所说,谢延歧的工作具有权威,还是个样貌不俗的年轻男人,在异性恋女人中受欢迎并不奇怪。
可这些事实在谢姝听来实在是别扭?
仿佛她只能理智上接受谢延歧会跟异性交往,情感上却不能接受这事实一样。
“好吧我应该感到荣幸吗?为这个人是我的丈夫而感到荣幸?”谢姝随口开了个玩笑。
“我不这么觉得,”张荷远平淡说道:“你和他都是优秀的人,谁也不需要感到荣幸。”
话虽如此,可当谢姝回家看到谢延歧娴熟地给谢裕换尿布时,谢姝还是不免感激她的幸运。
她自然而然地联想起餐桌上张荷远对谢延歧的评价――被好莱坞女明星们争抢的热门男人,旁人的话给他戴上了黄金桂冠,仿佛他是多么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而现在这位已成人夫的黄金单身汉在给她的女儿换尿布,动作远比她这个生身母亲更加熟练。
谢姝从这样的状况中感到一丝趣味,婴儿床里的谢裕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为了不吵醒她,谢姝只能压着喉咙发出沉闷的笑声。
谢延歧擦干净手,在谢姝的笑声里抬眸不解问道:“笑什么呢?”
谢姝起身离开房间,站在门口用眼神示意他们到外面说。
“今天我和张荷远吃饭,我们说到你,她说你曾经很受欢迎,很多女明星喜欢你。”谢姝轻轻合上房门。
谢延歧听罢也笑,“非要这么说也没错,但她们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大多数是希望我能跟她们交换些物品。”
“什么物品?”
“比如某个品牌的代言人位置,或是某个成为女主角的机会,也有想要通过我认识别的人。”
“你都能做到吗?”
谢延歧笑得更开怀了,他撑着下巴笑道:“怎么可能,她们的需求对我来说都是很麻烦的,我既不想大费周章去达成她们的需要,也不想欺骗她们,所以我一般会拒绝。”
谢姝沿着扶手下楼,谢延歧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在楼梯口回头对着谢延歧感叹:“那可是女明星啊,漂亮又有名的女明星们。”
“那又怎样?”谢延歧倚着楼梯扶手说:“你的前夫还是有名的男明星呢。”
《女教徒》
尽管他们十分了解对方,清楚知道对方的表情背后的含义,可这世上没有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所以有时谢延歧在想什么,谢姝也无法洞悉。
“话这样说出来,就显得有点奇怪了。”谢姝抿抿唇,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道:“你很介意他吗?”
谢延歧走下楼梯,一步步靠近谢姝,他说:“妹妹,他是你的前夫,我是你的丈夫,我不该介意他吗?”
现任介意前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谢姝不介意旁人和她说起谢延岐的往事,因为她作为最了解谢延岐的人之一,谢姝心知他不会轻易对别人动心,如果他真的喜欢过别人,那按照谢延岐的性格就不会和谢姝结婚。
而谢延岐介意萧绥,似乎再正常不过,也似乎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
未竟的话语徘徊在谢姝嘴边。
但是谢延歧其实是她的哥哥啊。
“妹妹,我在别的事情上做了许多让步,在这段婚姻里我想尽量以你为中心,但是关于我的心情,”谢延歧弯腰抚平谢姝裙子布料上的褶皱,“这方面你就让让我吧。”
为他的嫉妒而谦让,为他对妹妹的感情而谦让。
那晚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昭然若揭,可谢姝没有时间来细细琢磨,更没有时间来跟谢延歧谈论他们的感情。
她的电影逐渐进入拍摄的状态,秦琛明离职后的部门也需要她出面帮助调整,此外谢姝还要参加电影节与年轻的新锐导演见面洽谈
甚至由于不久后就到了谢姝母亲的忌日,谢姝得提前安排料理好工作才能挤出时间回香港扫墓。
紧赶慢赶甚至加了几天班,谢姝终于在母亲忌日前回了香港。
这次回家谢姝把谢裕也带了回去,想让她也去见见家人。
谢裕现在还不会说话,她在飞机上睡饱了,在墓地时睁着双大眼睛望着妈妈。
扫墓时不知是不是被气氛感染了,平日里活泼的小姑娘安安静静趴在谢姝怀里,左边右边张望来张望去,被换到爸爸怀里时挣扎了两下,被妈妈哄着亲了亲也就不闹了。
从墓地回到家之后谢裕被阿姨抱走去喂奶,宝宝在阿姨的怀里依依不舍地向妈妈伸手,谢姝坐在椅子里朝她边招手边笑安慰她。
谢延岐手里拎着双拖鞋走来,谢裕看到爸爸来了更着急了,在阿姨怀里不停挣扎。
“你看,叫你晚点过来,她看到你来了更不想走了。”谢姝嘴里埋怨他。
她对谢裕总是有些严厉的,不会屈服于她的可怜。谢延岐却见不得谢裕委屈巴巴的样子,他放下手中的软底拖鞋,走过去把她从阿姨手里抱过来,轻声细语地哄了一会,等小女孩又喜笑颜开了,再把她交给阿姨。
谢姝坐在椅子上俯身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脚底踩上柔软的拖鞋,下面垫着厚绒的地毯,她的双腿和脚终于从磨人的痛苦中解放了。
“呼……生完孩子之后我应该把之前的鞋子扔掉的,人长胖了鞋都穿不下了。”
谢延歧在谢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把谢姝的小腿抬到自己的膝盖上,按照怀孕时的习惯帮她按摩浮肿的小腿。
“香港的路不好走,穿高跟鞋肯定会难受。”
“来之前我想穿得正式一点,选的也是之前习惯穿的那些衣服,”谢姝扯了下腿上的黑色丝袜,“没想到现在穿实在是不舒服。”
房门开合,两人回头望去,谢黎手臂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正不耐烦地拽开脖子上的领带。进门后他将手中的外套扔到仅剩的椅背上,身体重重地摔进椅子里。
谢姝敲敲椅子的扶手,懒散地调侃谢黎:“看来还有别人被他的着装折磨惨了。”
“我就不该换新裁缝做衣服,从手肘到领口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谢黎对着谢姝抬抬下巴,“你穿的也不舒服?也是,哪有人穿这些会不难受。”
谢延歧猜测:“说不定是我们在外面站太久了,才劳累成这样。”
“孩子呢?抱去睡觉了?”谢黎对他外甥女的兴趣更多一些。
“嗯,刚嘶”
谢延歧的西装裤上似乎沾了针形的树叶,谢姝感觉她的小腿被扎了一下,刺痛感让她下意识缩起腿,脚踝恰巧被他握在掌心。
谢黎睁开假寐的双眼,抬眸问:“怎么了?”
丝袜似乎被勾出一个洞,那块裸露的皮肤正好贴在谢延歧的手心,轻薄的丝袜落在他掌心,像蛛丝在他手心里结网。
脚踝像挨着铁炉被烫得发痒,谢姝不自在地摇头:“没什么,脚上被磨破了。”
谢延歧指腹在她的脚踝上摩挲,嘴上冠冕堂皇:“我等会给你找药膏擦擦。”
房间总共一亩三分地的大小,他进门时两个人立刻能察觉,任何动静都瞒不过房间里的三人,他们俩的小动作谢黎必然不会漏看。
这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引得谢黎眼皮直跳。
他很想说服自己接受他的弟弟妹妹是夫妻,有亲密举动也是情理之中。
但从道德伦理上谢黎实在是无法将他们的关系当成顺理成章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谢姝的苦衷,也感激谢延歧愿意献身成全谢姝,他们两个都没错,那做错的人只剩下谢黎这个大哥了。
谢黎时常会反思,他在家庭里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使得他的家庭变成如今这种畸形模样――妹妹和弟弟成为了夫妻,妹妹的孩子将母亲的哥哥当作爸爸。
若是想出来缘由,谢黎或许还能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尝试原谅自己。可思来想去,谢黎都想不出他在弟弟妹妹的成长过程中到底犯了什么错,百思不得其解的后果就是歉疚越发加深。
尤其是最近几天――他们母亲的忌日,这种日子难免让人心生悲凉,父亲因母亲离世而消沉,他这个大哥就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他希望在天上的母亲能不必担心尚在人间的家人们,他企图代替母亲照顾家中的弟妹。
目光一旦从天上掉到地下,看见眼前气氛暧昧的弟弟妹妹、以夫妻之名共同生活的弟弟妹妹,谢黎看了只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早早逝世的母亲,恨不得重回母亲墓地上多磕两个头赎罪。
除了赎罪以外,再也没有他能做的弥补了。
他痛苦地闭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捞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推开房间的另一扇门:“外边还有些亲戚在,你们要是累就先休息,别在这熬了。”
“哥哥辛苦了,你也记得早点回去休息。”谢姝连忙跟谢黎告别。
《玛克辛》
媒体推出了几篇关于谢姝的稿件,说是位高权重的女制片人因母亲忌日特地回了一趟香港,又在文章里写了她的家世背景、几位比较出名的家人等等。
稿件的浏览量不多,影响力不足根本不需要特意撤稿,因此汪念念也没有打扰远在香港的谢姝,只自己和媒体联络叮嘱了几句,警告他们别乱炒作。
工作间隙里萧绥无意间看见了报道,盯着手机半晌没回过神,他想:“原来都是一年前了。”
原来他和谢姝的婚姻已经结束整整一年了。
他们在法律上离婚的时间不是这天,在社会公众看来离婚的日子要更晚些,唯独在萧绥眼中,他和谢姝的关系彻底破裂是在去年的今天。
谢姝应该过的很好吧。
她有了新的丈夫――一个比他更成熟的丈夫,绝不会给她惹麻烦的丈夫,萧绥想谢姝应当是很爱那个人的,不然也不至于为他怀孕生子。
要知道谢姝怀孕就意味着她在许多方面的牺牲,值得让谢姝做出如此决定的,需要多少爱呢?
节目的工作人员上前来提醒他到时间了,萧绥回过神,低低应了声,把手机交给助理保管,调整姿势重新面对节目的记者。
记者先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诸如之后的职业规划、即将上映的电影此类。
这些问题在采访前都和萧绥通过气,他只需要端坐着说出背下的答案就好。
不知道主持人是不是在采访休息时也看见了关于谢姝的那条新闻,她竟然问出了剧本上没有的问题:“我们都知道您在去年结束了一段婚姻,我想代表好奇的网友们问问,您的婚姻到底为什么结束得这么突兀。”
旁观的助理变了脸色,快步靠近导演低声质问采访为何突然改变了话题。
在萧绥的位置能看到对面女主持人眼妆浓重的眼睛里藏着的算计,似是算准了他会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笃定令萧绥感到不解,他完全可以在这时暂停采访保持缄默,即使真的需要他回答,萧绥也能跟她绕圈子避开问题,哪怕他真的说了不该说的,他的工作室也会通知节目后期剪辑掉这段内容。
理智上是这样的,可萧绥大脑的另一边却在不停回想休息时看到的新闻,媒体对照片的使用并不考究,企图混淆时间线来引发争议。
用的谢姝的照片还是很多年前的,她穿着吊带上衣和宽阔的工装裤,长发披在背后,因为是夏日才有发丝黏在肩膀上,她扭头看向摄像机,眼底兴致盎然,像是头回被记者的相机选中,透过屏幕几乎能闻到她齿间衔着的烟卷气味。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大约是《第一炉香》在颁奖季大获全胜之后,谢姝在私下里被拍到的照片。
在萧绥的记忆里,自那之后谢姝就不常穿吊带衫和工装裤了,她如今也不大抽烟。
是啊,《第一炉香》的颁奖季,那时他们应该是全世界最得意的一群人。
仿佛是被那段记忆震慑住了,谢延歧鬼使神差般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我很爱她,我想在这世上我不会爱任何一个人超过爱她,和她的婚姻也是我一生中发生过最幸运的事。”
在主持人、导演和助理惊愕的目光中,萧绥慢慢说完了下半句话:“可我们没办法维持我们的婚姻了,我真的很爱她,也真的无计可施。”
透过漆黑深邃的镜头,在他最熟悉的观众面前,萧绥像是企图通过镜头里看向这世上与他联系最紧密的一个人,嘴里呢喃道:“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谢姝在香港的家中刚结束了一天的应酬,今天的亲戚不比前两天多了,他们对她的好奇却丝毫没有减少,一个个围上来用委婉的尖酸话语探求她的隐私。
“要说结婚,谁的经验能比得上谢小姐呢?她可是我们这里经验最丰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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