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端来一盆水给妹妹擦洗,将她脸洗净,手洗净,顺着擦了擦她的背,撩上衣看到她整块背竟变成了暗黑色,她躲在后面落泪,故拿起梳梳头发,一梳一把落,她紧捏着发丝藏在手心里,身体又止不住颤抖。
她躲过她的眼又将她带来的汤粥,一一喂予她。突然赵本唯像发怒似的说道:
“你晓得王婆子有多恶,我做月子每天一碗寡面给我,我奶子发炎还想着亲喂孩子,她咒我‘要流脓流血,切了你的,我孙也不惜得吃你的奶,莫吃坏肚肠’,我下身没净流血不止,她咒我‘屙血屙痢兮,要屙出一条河来,屙死你。’
我躺在床上已半死,她竟恶毒说这话,我听了气得发抖,挣扎起身溜在她面前,在她脸上一汽撕,拳头一汽擂,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要和她同归于尽!”
说着她激愤抡起两爪在被面上撕抓,嘴里嘶吼犹如发疯之形。本沫含着泪两手在她身上摩挲安慰她,待她慢慢平和些,接着她又说:
“从小到大我性子烈且拗蛮,家里从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总以为自己厉害,现在明白,从前误把拗当厉害,如今遇到狠角色,才知道拗在厉害面前就是小把戏。你不来,我会死在王婆子手里!”
本沫让她躺下休息,看着妹妹这张愁苦的脸,眉头皱着,紧闭的眼睛里滑出一道悔恨的泪水,本沫看了不禁也泪眼婆娑。
躺在旁边的孩子身体一顿扭转,继而嚎啕大哭醒来,王婆子急忙跑进房时,突然赵本唯的眼睛闪电似的睁开,竖起身体嗔视王婆子,目眦尽裂。
王婆子如睁眼瞎,眼睛几乎埋进扣眼里才能穿好衣服,贴进的屁股里才能换好尿片。换好抱住孩子出门时,赵本唯眼睛仍锁住她,忍不住在她背后戳指她,王婆子耳尖心尖骂道:“不要在后面指指点点,我心不瞎。”
说着愤怒走出房门,本沫也跟了出去帮忙,只见王婆子左手抱娃,右手不断地搅糊,本沫把孩子接过来,赞道:“婶啊,调米糊你像是老手啊!”
“你哪里晓得,几年前我亲生女儿就受了她恶婆婆的狠,做月子竟不帮厨不帮娃,我女儿她上面吐血下面屙血,还自己起身做饭带孩子,这样数十天人熬得不像人,最后油盐不进昏死了,这样他们才肯告诉我们接回来。自此她回来后,我看式自做主让她睡上三天三夜,我每日调米糊给孩子喝,这才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本沫暗自思忖: “好哇,难怪你藏这恶劣手段,当是从前记下的狠,如今要用同样的手段用在赵本唯身上,也让她去闯鬼门关,让她受罪受罚。”
忍了半久,本沫暗讽道:“人性不知深浅,好在你们待她那样好。”
王婆子不知其意,反理直气壮说道:“我对赵本唯竟没有少她吃,少她用,我做到这份上,总挑不出破绽来。”
本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怒:“你是没少她吃,我没来之前你总是一碗寡面给她,你还骂她,咒她,这不比不管不顾的恶婆婆更狠!”
她又回到妹妹身旁守着她,此后她对妹妹百般看护,将妹妹吃的尽心思竭力做好,常伴她左右宽解她,使她的心渐渐平稳,只求不添病。
一周后,赵荣芝与云秀仍来王家坊看望,赵本唯看见父母来了,又将她心中的委屈、愤怒以及在王家所受的一切悲哀涌出来,她把自己受的一切罪孽全归为父母,不管不顾只把心中对父母的怨恨吼出来。
当云秀抱着她的脸抚摸时,她发出一声垂死的呼号,在云秀身上一顿乱锤,紧接着暗哑嘶叫如狗。云秀看着心里阵阵揪心,含着眼泪走出房间,与荣芝坐在一起。
一时,王婆子搬着椅子靠着她,在她耳边说道:
“我跟你说说赵本维,世上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你没见过她穿的那件蓝牛仔工服,一进门含着那汗骚狐臭味,弥漫满屋啊,闻着作呕,我总是她一进门就要敞门敞窗。她还不勤洗,十天半个月挂在洗手间,她的洗手间我不敢进,莫熏坏我!
她在家时自己用面粉做包子、馒头、总是腋下里r一下,鼻子里吸一下,鼻涕一擤,身上一摸,啧啧……,我总说‘你不要做,做了我也不敢吃。”
王婆子一面说一面点手g脚,大笑起来,接着严厉说:“世上总没见过她这样的邋遢女人,就是贴身的底裤自己不手洗,竟丢在洗衣机,我当面说她‘女人的底裤不要放洗衣机,莫洗坏风水,你再不听信,搅烂你的胯。’不晓得以前在娘家是不是这副样子,你是当娘的,总不至于如此。”
云秀一听耳尖发冷,默不作声转脸望着王婆子,她倒要看看究竟这是凌老太还是王婆子,当真如荣芝说的一差毫厘,竟与凌老太如出一辙。
她阴着不说话,勉强地笑了笑,王婆子见云秀不耻反笑,心里想:“哼,跟你讲这些不起作用,你这娘老子一脑壳浆糊,如癫子一般,合该你养的女儿这般邋遢。当娘的没教导,如今嫁到我家坑苦人!”
赵荣芝是个傲慢之人,光听王婆子在一旁指手画脚,便知是背地里数落赵本唯。他来已是客套,更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受人贬薄,只见他声色并厉转向王婆子,当面说道:
“嘿!莫讲,我养的女儿,有哪一个差的。供她读书,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指甲事,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不需要做事的命,总是有人伺候她。”
荣芝说了几句心里又憋着几句:“若不是我女儿,你们王家有今天,你们全吃住了她,天仙似的女儿下嫁到你家,如今到头来数她的不是,大人无量!”
“好哇,那我没话谈了。”王婆子气得灰溜溜走了。
荣芝一句话堵了王婆子的嘴,荣芝眼里早没有王婆子,没有这亲家,她对王家只有恨,自从赵本唯嫁到王家,如摇钱树一般,王家现在住的是洋别墅,坐的是轿车。他已经明白,王家的算盘,就是把赵本唯当摇钱树,在外当摇钱树不算,在家里还要她卖命、摆布她、使唤她。
荣芝越想越怨屈,养活闺女别家人,娘家没有得到她一分钱的好处。荣芝还是心善心软,结婚前要求赵本维头两年工资给他也是气话,基本没有兑现,他自己不愿意,这样一来还不等于卖女一般,他不愿这样的名声,宁愿一个个当赔钱货,他也不想女儿难做人。
赵荣芝见王婆子气溜溜走了,心里还有气,又恨声对云秀说道:“你不要听她讲,在我面前做神气,莫谈!现在他们比我还要神气,就连王业唯在我面前也变得傲慢少礼,他当真以为是他自己有本事,如若不是赵本唯,他们家现在如鱼得水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哼!你身为亲娘,要告诉赵本唯自己睁大眼珠子,看清了他们的本质,今后自己挣钱握在自己手里,不要再像本华一样赚钱给公家建房,到头来自己一场空。”
王婆老总是在厨灶,已忙得头昏眼暗,又受一肚子气,故拿着拖把在客厅蹭来蹭去,又假已客套问:“最近生意还行吧。”
“生意做不停,不如你们五十几岁就能歇在家里,我呀,如今六十多岁还要做。”荣芝说。
王婆子也听不得荣芝故弄虚张,拖把故意在他腿边,嘴里也不饶人说道:“你拼死拼活给别人做,做到老还去拼命,是时候让他们下一代去闯干,你总是拼命握着主权不放手,他永远负不起责任。我是享着子女的福,他们有本事,我们就享清福。”
这一句着实打在荣芝心上,王婆子不仅抵踩了他,连同自己的儿子赵本逵也视为窝囊物,他是有自尊的人,识破但点头,忍了下来。心里仍在想:“何尝自己不想卸下担子,只要两老还在,他的担子就不会停,上有老,下有小,怎能卸下担子给赵本逵一人,他现在所做的不仅维稳家庭温饱,还要维护他在地方的脸面,不落后于人。”
越想越苦闷,脚底下又有王婆子的拖把擦来擦去,他忍不住喊道:“嘿,脚下扫不停,这是赶我们走吗”
“嘿,不是!你坐着不要慌。”王婆子说着转身来到浴室,见本沫在洗衣物,把嘴巴挂在她耳边上细声说道:
“你听见你爸爸说话吗,人蛮差味,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哪个爸爸这样说话的,不教育着女儿孝敬公婆,反使性子说这癫狂话。你娘不敢说话,你爸是话得出,没一个正常的。你说赵本唯嫁来王家,这上半辈我帮着做完,难道她下半辈不用当家做主人,不用招待客人理事。”说着两人笑起来。
本沫走出凉衣服时,云秀也跟到窗台,问道:
“王婆子说什么这样笑?”
“她说爸爸不教赵本唯孝敬公婆反堵狠说大话。”本沫说。
“话说女人就是不容易,她说的也在理,按理自嫁来就是要上敬公婆,中敬丈夫,下辅子女,这是中国女人自古以来的规矩。坏就坏在她人心,这样厉害还要去孝敬她,哪个人受得住。不像我,为人老实惯了,凌老太这样恶毒待我,我心里依是上敬着她,若不是这个理,忍着一辈子做这小媳妇,这也是命。”云秀沉吟很久。
这时王业唯进门来,王业唯见了荣芝,他只冷声冷气的喊了一句,本沫晾衣走出,已有几年没见他,今再看他更加陌生了。只见他眉凸眼凹,颧骨凸起,眼神游移不定,尤其炸腮反骨,看到他的面相,忍不住猜想他尖酸劲全使在脸上了。赵荣芝见王婆子一遍遍借擦地赶人,连王业唯也冷面冷心赶人,自己早已坐不住,嚷着云秀要走。
云秀走之前又轻脚来到赵本唯身旁,轻唤了她一声:“满女,我和你爸爸先回家去,你好生照顾自己。”
赵本唯坐起来背靠在床头柜,云秀将其枕放在她背后,让她舒舒服服的倚着,云秀说道:“满女,现在要顾好自己,养好身体要紧,今后王婆子再要骂你,我教你一招:你抓住机会咒骂她几句,快脚走出门,事后忘去,只当她的话如‘瞎婆子屙尿,信鳖撂’不去理会她。”
两人说了一会话,接着云秀避着人从裤袋里拿出钱放在赵本唯手里,说道:“满女,我拿几百块钱给孩子,你收着!”
赵本唯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喊道:“你不是又讨我恶骂你几句,一世人活到这岁数,这点人情世故不懂,你做人情,不当着王业唯、王婆子的面去堵他们的嘴,反是藏着掖着背地里搪塞给我。我难道不晓得你的心眼,你不过是想做个样子,晓得我不得收你的,你就是舍不得几块钱,钱就是你的命!”
云秀虚心冷气,等女儿一句话。
她又骂道:“合该王婆子骂,你不晓得她背地里怎么说我们家的,从上骂到下全骂光了。你越不晓得做人,越是让她拿捏住把柄,往恶处骂,不是连累我一世挨恶受狠!”说着扬手将她手里的钱丢在地上。
云秀是惜钱如命的,早已俯下地上拾,满心里也是愤恨不已,她的确有些不情不愿,王家这样的人家,不凭良心,不凭人情,再者荣芝没给她一分钱,这钱还是从她先从药钱里挪用的。
云秀抬起头阴凄凄的看着女儿,心里下决心将钱当面给王业唯,正要大喊时,被赵本唯用腿一踢止住了,怒斥道:“你这时喊,又迟了,他们是什么人,早看穿了。意是不要给了,收起来,以后王家人情不要做,他们一家子薄情寡义的,一分钱不要给。”
一句又说到云秀的心坎里,脸上又似乎显出笑色,手里的钱握住又紧了紧,揣着钱正要放包里。
赵本唯见了心里凉了半截,冷声道:“你看看你的德行,还说你不是做样子!”一语惊得云秀揣紧的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单是阴着眼睛望赵本唯,像个奴仆似得听她下令。
赵本唯声:“快收起来,丢人现眼的!”说完躺下去头埋进被窝里,不肯瞧人了。
待父母一走,赵本唯的脸渐渐的变得很坏,恰王业唯端着一碗红枣肉汤进来,涎着脸走到赵本唯床边,陪身下气,持勺往她嘴里送,说:“嘿嘿,唯唯,老公喂你一口。”
只见赵本唯两手一拍,把碗摔个稀碎,嘴里大喊:“我求求你把我休了,我们从此两清。让我离了这牢坑,我现在就剩一口喘气了!”
“不要气了,我知道我父母不会讲话伤了你,你赖烦些,我会去说他们。”
“千万别!当着他们的面越说,反更嫌我!”
“哎,你的脾气也是,哪里跟家婆对着干的!”王业唯咬着牙只身向后退了一步,看见门口的本沫,勉强笑了笑,而后走出房。
待王业唯一走,本沫又凑近妹妹,细声说:“爸爸叫你今后工资卡自己保管,自己要为自己着想。”
“工资卡这些年都是王业唯保管着,我自己保管,不是逼着我们分心,再者我在他面前没有秘密。”本唯说。
本沫听了心里凉透了,妹妹这样没有骨气叫她生气。突然她感到与妹妹的感情,原来自出嫁后,姊妹情分已经疏远了,她的性情还是孩子般天真,但心里全是丈夫,在丈夫面前,姊妹感情已不值一提。
第十七章 赵本逵反哺之情动人
她服侍着妹妹睡下,自己又顾着两个孩子忙到深夜,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睡梦中仿若看见赵书记坐在房里,低着头摩挲腿脚骨,一遍遍的哀嚎‘怕是不中用’。
最后叫不出声,眼睛里流露出幽怨的神色,继而倒了下去,孤独的身影消融在黑暗中,本沫呼喊……”她被自己的叫喊声惊醒来,仿佛还听到刚刚梦里的叫喊声。
突然梦见爷爷让她身心不安,一上午耳热眼跳,正服侍妹妹躺下时,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凌老太,她抢步走出门接听。
“你爷爷今日送去医院了。”凌老太说。
“怎么样了?”本沫听了心跌入谷底。
“两日前因扫院子没站稳跌倒地上,自此就站不起来,他自认为是腿摔肿而不是摔断,执意不肯去医院。
哪知这几日,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手扶摇椅转轮不得,气绝劲了,肚内倒空,吃一滴照吐净,气短心慌,躺时身难倚,坐时头埋地,屎尿不分,身子就如车散架一样,不成样子了。我今日跟你爸爸说‘去了医院,倘若医院果真不能治,断不能让他死在路上。’”
挂完电话本沫陷入一种梦境的恍惚中,恨不得立刻就回家去,再看一眼妹妹其身形,这些日子照顾她眼见着身体好转来,只怕自己一走,妹妹便挺不过来。因此藏瞒着不肯告诉她,也不愿离开她。
晚上收拾好后,她心里放心不下给母亲打电话询问道:“爷爷去医院好转了吗?”
“在医院治疗,你爸爸在医院陪着。你这是在哭么?有什么好哭。”
“他还好吧,一生正义,没有恶意。”
“哼!一模一样!凝想着那年摘辣椒给赵本红,他确是用石头砸我,若不是我跑得快,被石头砸死了!”
“他脚都不利索,他跑得?”
“那日就是兔子起躁,跳起来跑。我是个心慈面软的人,凭人怎么欺辱我,我还是一片痴心,心里从没有记他们的狠,见了他们那样呼号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换个人试试,会有这样的好事服侍。”
“我恰昨天梦见他。”
“梦见死了没有?”
“嗯嗯…呃呃……”本沫不肯说。
“梦见活过来要不得,要死了才好,梦死得生,人总归有一别,心放宽些。更看不得凌老太,一见她我就心里起窜,这两日见老头子进了医院又全怪我头上,总是又贬娘贬女骂我 ‘H你屋里的娘’ 这样骂,可怜你外婆在黄土垄中几十年,还要挨贬受骂,‘毒蛇牙齿马蜂针C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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