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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之所——重光【完结】

时间:2024-12-21 14:48:01  作者:重光【完结】
  餐厅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下车站在一旁。他走出来,臂膀上挂着大衣,身上有男士香水混合着酒气的味道,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咔擦的声音。
  “林小姐,我送你回去。”他礼貌性的询问,脸上有微笑。
  “不必麻烦了,我住的很近。”
  “你喝了酒,独自走夜路很危险。”他暗示她上次就是这样差点没命。
  春浮连声拒绝:“唐先生,我很清醒。我保证明天出现在你面前。”
  西装男为他拉开了车门,上车前他说了一句:“你的裙子很美。明天见,林春浮。”
  春浮怔怔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神情漠然。
  白酒后劲太大,平时也不轻易喝这种高度数的酒。快到小院时她的脚步已经踉踉跄跄,咬牙坚持着锁上房门才彻底瘫软在床上,摸索着脱掉外套、裙子、靴子、保暖裤。打开台灯,用纸巾慢慢擦掉残存的口红。
  ***
  这个晚上,她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她看见还是幼童的自己,穿梭在春天的大片油菜花田之间,耳边是蜜蜂嘈杂如同电流的的嗡嗡声。成群的白色蝴蝶围绕着白色花树飞舞,天空是阴沉的淡灰色。她听见母亲在呼唤,囡囡,囡囡,回家吃饭啦。幼童赌气般的钻进油菜田里,家里那只三个月大的小黄狗找到了她,咬着她的衣袖试图将她带回去。女童挣脱了小狗,跑出了油菜地,爬上了高大的李子树,云团般的花朵遮住了她的身躯。她想,这下谁也找不到我了。
  场景变幻,昏暗的光线里,她跪在水泥地板上,父亲用皮带狠狠抽在她的背部,恨不得打断她的脊背,并大声斥责谩骂:“林春浮,认不认错!认不认错!不认错老子今天要叫你脱层皮!野杂种!”
  母亲麻木地站在一旁。
  “林中延,你去死!”她尝试反抗,挣脱束缚。
  回到现实里时,她已经连被带人的滚落在地上。回想起这个梦,仍控制不住浑身战栗,愤怒无处发泄。父亲死了三年了,现在已经很少梦见他,有时梦见他们,就像无孔不入的鬼魂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对他们的恨意又怎么会随着时间而黯淡呢。
  她只知道,要走很远很远,才能忽略那些残缺不堪的过往。她的父母不爱她,却让她完整地体验了他们的地狱
  她取下脖子上一直佩戴的一枚白玉,玉佩体积不大,类似钥匙之类的形状,上面雕刻诡异纹路。父亲去世之前,她回去过一次。站在父亲病床一侧,他浑浊的眼睛以及骨瘦如柴的身躯饱受病痛折磨,干枯的手指颤巍巍的揪着床单,声音嘶哑无力,告诉她其实她是被意外捡到的弃婴。二十六年前的夏天,深夜暴雨,他从山里出来,在废弃工厂躲雨时发现了她,旁边还放着一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有大量现金。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玉。没有任何书信或字条说明她的身份。
  “我用那笔钱在老家的城里买了两套房,三十万给宇杰和宇贤买了车,剩下的二十万在这张存折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他把存折从枕头下摸出来塞到她手里。
  她盯着手里的红本存折,脑袋有些发懵。呵,原来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看着眼前她曾经称呼的父母,还有弟弟,嘶哑的开口说道:“小时候,我以为你们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原来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孩子。”
  “囡囡,是我们对不起你!”她曾经的母亲周香余,扑到病床上失声痛哭。
  “妈妈,别哭了!身体要紧!”林宇杰和林宇贤立即抱住母亲安慰。
  病床上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喘着气,终于在最后一刻,他在春浮面前流了泪。
  “这些钱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你们养我一场,就算扯平,从此互不相欠。爸爸,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保重。”在他们悲痛茫然的注视中,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林中延在生命仅剩的一点时间里,把她亲生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钱交给了她。春浮不会觉得他是内疚,不过是出于死亡与绝症带来的恐惧,他害怕死后魂魄会下地狱。她不会相信他们一家人会良心发现。
  七月的柏油马路上,她躲在高大粗壮的梧桐树后面,终于失声痛哭。
  春浮在地上发呆很久,终于意识回笼。慢腾腾的起身。手机上显示五点十五分。天色还未亮。两只狸花猫以及一只黑猫窝在阳台上的藤椅里睡觉,猫咪肚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身体互相挤在一团取暖。她裹着被子,透过微弱的光线注视着一幕,忽然悲从中来。
第三章
  她一直在床上枯坐到天色泛白,太阳从黑暗中逐渐亮起,光线洒满山顶和房屋。
  她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邮件。六点五十分,邮箱显示新的邮件提醒。她打开邮件。对方自称是她的读者。
  我现在在拉萨,在大雪纷飞的深夜里,我决定写下第一封信。在三十五年的人生中,我还未尝试过与人建立起亲密信任的关系。十二年前,我背上装着母亲骨灰盒子的背包,独自一人来到拉萨,请喇嘛超度母亲的灵魂。我不知道母亲是否能够去到很好的地方。在点满酥油灯的佛殿里,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常常失控大声哭泣。那年我二十三岁,在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我迅速往下坠落,看到命运的深不可测。在其之上是超越人所能够理解的秩序。
  我出生在一个大山深处的村落里。
  印象中,那里风景极美,山峦层叠,峰回路转,薄雾笼罩。深山里有各种奇花异草,珍贵药材及野生动物。
  幼年时候,我常独自爬山,采摘野生浆果,在溪水里洗澡,捕捉小鱼小虾,累了爬上老桑树,躲在巨大而荫凉的树冠里,深绿色桑叶遮挡太阳,醒来时太阳快要落山,金色夕阳洒满山谷。而母亲早已等候在树下。
  我不喜欢与同龄的小孩玩。经常会被他们捉弄嘲笑,而我通常都会与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最后惊动大人。
  四月漫山遍野盛开紫色鸢尾。山谷之中有许多野生桃树、梨树、李子树,花期时这些粉色白色的花朵像火一样燃烧,吸引成群的蜜蜂和蝴蝶。等到果实成熟后,孩童成群结伴爬树摘果子。吃不完的果子用来喂猪。五月野生苹果树开始开花,椭圆形叶片边缘有锯齿,叶子还没有完全舒展,枝头上粉色花苞开出粉白的花朵,花蕊淡黄色,野生苹果成熟后整棵树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有些苹果好吃,有些口感苦涩。
  每一年不同的季节,我都会爬到山顶在高处俯瞰这些寂寞而热烈的花树,观察它们在不同时期与季节的所展现出来的形态。
  我总是会痴迷的沉浸到这片山谷中,仿佛自然之中有太多的奥秘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从小我就发现自己比别的小孩敏感。气味、光线、声音、春天的花朵、秋天收割后的田野有被太阳炙烤的干草气味,天上的飞鸟,大人的衣服上的纹理,粗糙的手掌、掉落在尘土里的别针……种种组成对我来说是意识进入另一个庞大的微观世界。
  我的母亲年轻时非常美,她来自遥远的沿海城市。母亲二十四岁认识在外谋生的父亲,两个人很快相爱,一年后母亲跟随父亲回来大山里。心甘情愿放弃优渥的物质生活,放弃了交通便利,物质丰富的花花世界。
  我的邮件将会继续讲述这个故事,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十分,我有些累,需要休息。晚安。
  这封邮件没有署名,她为它单独建了一个文件夹存放。故事的开头文字所描绘的景色非常美,细微之处层层叠叠。目前判断不出对方性别是男性还是女性。
  她下楼烧热水,脑子里一直想着那封邮件,心不在焉,不小心在藤椅上睡了一个小时。深沉的睡眠缓解了昨夜喝酒导致的头痛及麻木状态。她起身去厨房煮面条,今天她还要带他出门。她决定带他去喜洲,一个十几公里以外的古老小镇。
  “唐先生,十点钟我们在古城外的十字路口汇合。”她给他发信息。
  对方很快回复一个“好”字。
  春浮把猫粮倒进铁盆里,装好清水。出门时套上一件藏蓝薄棉外套,仍旧是浅蓝牛仔裤,绒线衫,运动鞋,手里携带一个保温瓶。随即,她又返回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黑色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有三个优盘。这是搬来寂城的第三个月快递员送过来的。这三个优盘她用红色棉线串在一起。她把黑色木盒放进棉衣大口袋里出了门。
  邻居院子种了滇藏玉兰树,粗壮的灰褐色树干笔直,树冠巨大而坚硬,高度超过五米。此时仍是光秃秃枝桠,每年三月玉兰花开,白色,粉色的花朵美丽之极,这种花朵就连凋落的时候,也是整朵完整地死去。每一年花期的时候,她都会搬藤椅坐在花树下赏花、看书、喝茶。享受阳光和微风打在脸上和身上,迷迷糊糊睡到黄昏日落时分。美好的日子总是使人懈怠闲散。
  一直沿着曲折巷子走,即使是在凛冽冬日,寂城的花草从不缺,家家户户种植花草,精心伺弄,这里的人无论老少都有一种气定神闲,哪怕是独自散步,也没有大城市的低头看手机的习惯。有人种了满院的茶花,硬实的墨绿叶片,绿色花苞似是蓄满力量,等待全力绽放的那一刻。
  从巷子里出来,便是古城外,一辆庞大的货车开过,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出神的春浮。路旁种植了银杏树,现在叶子还没有发芽,在十月,她常看见许多年轻人来路边捡金黄的落叶及果实。
  ***
  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达路口。春浮看见他从黑色商务车下来,这次他换了一身普通装束,深灰色灯芯绒长裤,白色短羽绒服,戴一顶黑色毛线帽子。她看见唐t一步一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穿过拥挤的车流。
  “我们现在等大巴车,然后去喜洲。坐车半小时左右到达。”她对他说。
  “你常去那里吗?看起来很熟悉。”唐t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盘发,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膀上。
  “往年常去,今年春天只去过一回。”她的声音漫不经心,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随即转开视线。
  他们之间言语稀少,她不想说话,平静的表面终究会被撕开伪装。
  一辆灰尘淤积的绿色大巴车停在路口,他们穿过马路,上车时她踌躇,问他:“你能习惯吗?”
  唐t听懂她的意思,开口回答:“没有问题。”随即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她让唐t靠车窗的位子坐下,她伸手打开玻璃窗,大巴车长时间未清洗过,车身尘土斑驳,车窗模糊肮脏,车厢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唐t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仍强忍着下车的冲动,车厢里挤着人,空气不流通,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面。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新口罩递给他,再把清凉油涂抹在他的鼻子下面,以此缓解闻到车厢里的气味所带来的不适。唐t闻到浓烈清凉的香味从鼻孔钻进去,不适感缓解许多,他戴上一次性口罩。看着她,似乎她早已预判他的反应,提前做好了准备。她靠近时,他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味,她这样照顾他的的感受,让他几乎忽略掉了她的冷漠疏离。
  车子开动,一车的人叽叽喳喳不停,时时剧烈欢笑声仿佛刺穿耳膜。她双手紧握保温瓶,脸朝过道那边的窗口望出去,群山环绕的村庄,白色有金顶的古塔隐隐若现,绿色的山峦与杉树,白雪覆盖的高寒山顶云雾缭绕。
  她转过脸对他说:“可惜现在是冬天,不然你就能看见大片稻田了。”
  他微微一笑,说:“下次我们再来。”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我这样说让你不开心了吗?”她的沉默他是预料到了,只是如此直白。
  “并没有。”她说的是实话,她已经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在她计划更换地方的时候,预料之外的种种因素接踵而至。比如唐t的出现,她意识到她平静的生活很难再维持。
  他看见她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山峰田野,清澈的像一面高山湖泊,是年少与同伴探险时偶遇过的一面湖泊,平静、古老、深远。
  他们不再交谈,车子还在运作,偶尔会有颠簸。
  她闭上眼睛短暂的睡了一觉。
  她在他轻声地呼唤中醒了过来,头发有些乱,整理好头发,起身跟随人群下车。
  新鲜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唐t摘下口罩揣进兜里,看着不大的古镇,白墙青瓦,流水潺潺,非常静谧。他知道这是她喜欢的地方。村口有许多古老的香樟树,也许已经存在几百年甚至更早,能闻到树木散发出独特香气,绿色叶片闪烁着细碎的阳光。
  她站在树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包裹,有孩童在树底玩游戏,嬉笑天真,无忧无虑。
  她回忆起秋天时,家家户户晾晒玉米,金黄玉米在秋日艳阳里呈现出一种饱满的、完整的、丰富的视觉盛宴,猫咪睡在竹篾席子上玉米堆里,幼童仍在秋千上摇晃,铃声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我们从这条小路进去,我带你去看湖和阁桥。”
  他跟随在她的身后,看她熟门熟路如入无人之境。她知道这里的所有分叉路径,知道哪一处有别于观景园的美景。她总能另辟蹊径。
  从大片斑竹林中的小径穿出来,眼前是一面平静而萧瑟的大湖,湖水碧绿清澈,水草如丝,有些湖面局部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在剧烈的太阳底下反射刺眼的白光。唐t靠近木头栏杆,看见薄薄的冰层下面有硕大肥美的黑鱼悄无声息的游动,隐藏在水草里。湖面还残留枯萎的荷叶与荷花根茎,白色水鸟在水面游动,互相梳理毛发。
  “等到夏天的时候这里会开满白色与粉色的荷花,水鸟会把蛋产在荷花深处,当地人会摇着小木船进入湖面深处,采摘新鲜的荷叶与花苞。”她缓缓地向他描述这面湖最美的时候。
  “我喜欢听你说话,感觉像是在听人朗读诗歌。”他微笑,眯起眼睛看湖面模糊倒映着对岸的房屋。
  一座古老的阁桥横在两岸。纯木结构,用木头纵横组合,不需要一颗钉子就能牢牢固定,桥面用粗木立柱,顶起屋廊,屋顶用青瓦铺满。斜脊高高掠起,划出优美的线条。廊柱涂上红漆。屋檐处有彩绘,花卉、仙鹤、孩童。蓝色颜料尤为亮眼。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这些颜料已经剥落的剩无几。夏日午后,会有老人坐在桥上喝茶赏荷,清风凉爽。
  她对他说:“这座古桥曾在繁华时期,吸引许多游客来观赏。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地方成为网红打卡地。”
  他们踩上阁桥的木头台阶,脚下发出咯咯是声响。
  此时此刻她站在桥上,眼神沉寂,静静地观看一面冬日荒芜的大湖。桥与大湖,与山峦,与房屋,与缓慢飞过竹林的白鸟,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当下呈现出一种和谐,秩序。
  唐t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大脑里有一股他无法看清的能量在灌进,从意识流入心脏。这与他以往的任何经历都不同。
  “你喜欢古老的事物,尽管它们看起来已经不合时宜。”他低头看她,一只手轻轻抚摸过红漆剥落的栏杆。
  “不合时宜?也许是因为我在吵闹的人群中得不到安全感。这些老去的东西让我感觉平静。”说着便转身往桥下走去。他跟在后面,看着她瘦削单薄的背,他能感受到她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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