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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才去跟他见面的。”柳如絮说道。
可端端关心这个么？她只在乎自己的好友对那个曾经选择了别人的人是不是还心怀一份情意。
“你和章泫现在是什么关系呢？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还是还有别的一层关系？”端端直截了当地问。
脑海里浮现出那晚被章泫拥进怀里的景象，柳如絮赶紧喝了杯柠檬水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和章泫现在是工作关系，只在工作层面上有接触。”那个拥抱只是出于善意。对，只是善意，不代表任何。
柳如絮这么告诫自己。
端端把目光转向盘子里的餐食。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柳如絮的解释放松下来，而是别有深意的说：“最重要是你的感受，絮絮。”
“啊？”柳如絮还在装傻。
“你还喜欢他么？”端端问。
“我，呃，他，没有啊，我只是不讨厌他。”
柳如絮以为端端问的是还把他当作崇拜的音乐剧演员么，没想到端端直接来了句：“絮絮，章泫和赵宴旎分手也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他找过你吗？在你回上海后，他有私下联系过你么？有把你当作过粉丝以外的人来看待过么？”
“……”柳如絮哑然地看着端端，像是听不懂对她说的话一样。
“你对他的喜欢，不是他总是吊着你的理由。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我真的不希望当初的事情在你身上重演。”端端直视着柳如絮，话语里带着她对好朋友深深的无奈。
绿蛙里的照明比较昏暗，可能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幽暗的氛围。但在夜晚，这种幽暗只会给餐厅增添一丝吊诡的感觉。
柳如絮有点委屈，又有点感动。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她有没有被善待，但还好，她还有端端这个好朋友会替她着想。
“不会了，他吊不到我的。就算是鱼，我也是一条长腿的鱼，可以自己从塘里逃跑。”柳如絮安慰好友道。
听柳如絮这么说，端端才稍微放心下来。
瓦解的信任要重建需要漫长的时间。两年的时间并没有让这道裂缝自动修复起来，它像东非大裂谷一样横在柳如絮的心底，有时也会在深夜里隐隐作痛。
“所以接下来，你还会因为工作的原因跟章泫接触么？”喝了几口奶油蘑菇汤后端端问。
“嗯，目前《唱响舞台》录制还没完成，我应该会跟到节目播出以后。”柳如絮回答道。
“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感觉怎么样？”对这个端端是真的好奇。
“就是平常工作的感觉啊。”柳如絮用叉子去戳沙拉里圆润的小番茄，结果因为表皮太滑了怎么都戳不进去，小番茄甚至还滚到桌子上，“音乐剧演员也是普通人，工作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看赵宴旎这次也参加了节目录制，你碰到她了么？”端端小心翼翼地问。
“碰到啦。”柳如絮表面故作轻松，但回想起那两天发生的事还是来气，“她还是老样子，态度傲慢。”
“她和章泫――没什么了吧？”端端试探地问。
“那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我也没问。”
解释就是掩饰。一个简单的问题柳如絮用了三个短句去回答，不正反映了她内心对章泫和赵宴旎之间的不确定么。
端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作罢。
她想，章泫一定给柳如絮带来过无尽的快乐，才会让柳如絮始终选择停留在他的身边。既然好朋友做了这个决定，她要做的不是反对，而是默默在她身后支持她。
“如果。”端端突然开口。
“嗯？”柳如絮从牛排上抬起头。
“没什么。”端端摇了摇头，心底的那句“你们真能在一起就好了”没有说出口。
在物欲横流的现在，谁会等一个人超过两年？
从绿蛙出来，端端提议去非洲大厦转转。
“今天萌檬也有演出，不知道会不会出来SD。”端端说。
“前两天刷小绿书，我还看到有人发萌檬的谢幕返场图。现在萌檬也有粉丝了，太不容易了。想当初她只是个大学生，每次放暑假的时候才会屁颠屁颠跟着我们一起看演出。”柳如絮有种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感慨。
非洲大厦外仍站着不少粉丝。柳如絮赶紧低头，假装跟端端只是随意经过的路人。
“你说十年后，这里还会有这么多剧场驻扎么？”端端问，“十年后的音乐剧还会像现在一样有很多粉丝么？能有百老汇的那种地位么？”
以前畅想未来总会有很多美好的愿景，在经历过去几年的萧条后，大家对未来似乎只剩更多的悲观。
十年后，每个人会在哪里呢？
柳如絮不敢多想。
十年后的自己还在虹创么？十年后的章泫还在舞台上演出么？
在分别如此容易且廉价的时代，要用情谊把一个人留在身边太难了。
她能向谁要一个永远的承诺？恐怕谁也无法给予她想要的那种不变的永恒。
四十一 有时爱你，有时不爱
《唱响舞台》第一集播出的当晚，小绿书几乎被音乐剧相关的帖子刷屏。
就连完全不关注音乐剧的同事也给柳如絮发来消息，说：“小柳，这是你负责的case啊？真厉害啊，话题度挺高的。”
银河萃梦是所有参加了节目录制的团体中唯一一家发布了比较正式且官方的宣发图和文案的音乐剧制作公司。当然，这一切得归功于柳如絮的坚持。
起初公司层面给到她的支持很少。Tom虽然嘴上总说很看重这个项目，但每次需要其他部门协同时他的表现都显得很不积极，甚至背后让设计组的人优先给Flora作图，哪怕是柳如絮先跟设计提需求的。
在层层阻碍之下，柳如絮还是艰难地拿到了《唱响舞台》相关的宣发素材，保证了官方账号的活跃度。
欧阳楠和段亦仝被留在公司进行舆情监控，因为大家也都没看过节目内容，所以柳如絮约了个有电视屏幕的会议室。她点了个披萨的外卖，召集了包括老周在内和项目相关的所有人一起在会议室看《唱响舞台》。
节目的开场是一些知名音乐剧或音乐电影的剪辑，配上一段说白，然后在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深绿色幕布。随着镜头向外移动，广角变得越来越大，可以看到有很多穿着晚礼服的音乐剧演员排成好几排站在幕布前。
柳如絮在人群中很快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咦！那个不是那个章泫么？还有第一排中间，是那个徐建！”欧阳楠反应最快，她伸手指着屏幕，兴奋地叫着他们的名字。
节目给到每个人的镜头都很有限，除了徐建和其他担任主要角色的演员外，其他人更像是背景板的存在，身影全被虚化掉了。
柳如絮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章泫。虽然之前见过他穿这身，但电视里看到的感觉跟真人还是有区别的。
镜头会使一个人的五官扁平化，肉眼所能看到的美会被镜头削弱。或许是她自带滤镜吧，即便如此，柳如絮依旧觉得章泫的颜值可以排进前三。
她的目光跟随章泫的走位移动，看得入了神，连老周叫她都没听见。
“如絮姐，如絮姐，老周叫你。”欧阳楠探出头，用手轻轻碰了碰柳如絮的胳膊提醒她。
“啊？哦哦。”柳如絮这才回过神，将注意力从电视上转移到老周身上，“怎么了？”
“后面几期节目的宣发计划都做好了么？”老周问。
“做好了呀？上次不是给你邮件了么？每一期节目都会配合当期的节目出一个主题的宣发图和文案，这些已经整理好了，等播出的时候发布就行。”柳如絮回答道。
老周听了后点了点头，“那就好。明天的直播也安排妥当了吧？”
“已经跟银河的人沟通过了，晚上十点以后可以开始。”柳如絮说。
“确认四个人都在？我记得前天你跟我说有一个演员不太配合？”老周问的是许珍妮的情况。
“我从那边得到的反馈是不一定，要看那个演员的行程安排。但其他三个人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他们三个人会在休息室进行直播。”柳如絮如是回答。
“明天怎么安排？你会过去？”老周的意思是让柳如絮必须到场盯着，只是用反问的方式委婉表达。
“当然。”柳如絮自然知道老周的意思，也没有因为他的表达方式觉得不高兴，“明天我会带小楠一起去。”
“啊？”突然得知噩耗的欧阳楠惊呼出声，“我明晚约了朋友去club啊。”
“是吗？”柳如絮假装惊讶，“你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要么让亦仝替你出席呢？”
段亦仝坐在旁边虎躯一震，显得更无助。
“我约了朋友去gay吧啊。”欧阳楠瞥了眼段亦仝，又说，“亦仝去不合适吧？我的好姐妹们都喜欢帅哥，我不能坑他们。”
“有趣的灵魂胜过无趣的容颜。”柳如絮随口接了句，“你的gay蜜当中说不定也有喜欢初音未来的呢。”
《唱响舞台》一集节目大概持续四十五分钟左右，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会议室已经走掉了一大半的人。
大亮相的演出部分没有太多亮点，只是主要演员炫技还有背景板们合唱。后半部分由个人介绍组成，虽然节目想要拼命渲染每个演员都很厉害的气氛，但柳如絮只感觉到了一种撑不起场面的无力感。
章泫在自我介绍环节提了自己的毕业院校，还有出演过的剧目。令柳如絮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提到了一部其实在粉丝里讨论的并不多的冷门剧目。这个剧目演了三个月就因为上座率太低被腰斩了，柳如絮当时也就看了五场不到，因为彼时的章泫还只是个小喽，是作为B角参与演出的，上场次数不多。
“我最近在出演《红玫瑰》这部音乐剧。我很喜欢里面说的一句台词：‘她是蚊子血，也是朱砂痣。’。就像音乐剧之于我，有时我待它像蚊子血，有时我待它像朱砂痣。”章泫在结尾说了这么一句。
柳如絮听完后愣了，她从未了解过章泫对音乐剧的看法。很久很久前她还只是个小粉丝的时候，章泫告诉她因为自己选择了音乐剧专业所以才从事了这个行业。
现在看来原来她对章泫的了解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完整。
章泫这块拼图，她自以为拼了百分之八十，然而事实却让她看到她手握的这些拼图其实只能拼凑出章泫的百分之三十。
因为许珍妮被淘汰了，所以小绿书上也有不少人在讨论以她的实力究竟配不配留下来。
“一个刚演一年的新人，能被银河送去参加比赛已经很厉害了。要我说银河不缺实力派演员，能打败其他竞争对手也说明了她是被认可的。”有比较了解银河萃梦的粉丝留言。
“上次去看了许珍妮的剧，感觉中规中矩，不好不坏吧。有时候刷到她的小绿书，不知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什么，感觉她在刻意营造出一种她在银河很吃得开的表象。但一个音乐剧演员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演技么？花那么多时间社交有什么意义。”另一个人在帖子底下回复。
“想做zyn二代呗。”有粉丝一语道破。
“你们都在讨论被淘汰的人，怎么不讨论下晋级的人呀？这次银河晋级的有三个呢，xj、zx、wdd都晋级了，三个都是我很喜欢的。”
“xj晋级没悬念吧，他都能被淘汰这个节目就别播了。zx这两年人气暴涨，粉丝又多，实力又强，感觉晋级也没问题。”
“所以zx到底恋爱了吗？怎么都吃不到他的瓜。”
“SD那么多次，没见过他跟哪个女生单独离开过啊？”
“他个人简介的那颗草是指女朋友么？”
“之前不是有人说过是一个老粉的昵称吗？”
“把粉丝放在个人简介上？”
“可能是因为陪他度过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漫长的岁月吧。”
“真羡慕啊，如果我也能被我喜欢的演员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就好了。”
“不建议有这么高的期待，喜欢演员去剧场支持他们就好。毕竟我们只是粉丝，粉丝就做好粉丝应该做的事。”
因为是粉丝就要放弃所有的期待么？因为是粉丝就要大度的说“我不介意他们记不记得住我”么？
这是个柳如絮至今都没能给出一个答案的问题。
那些被粉丝们捧到天上的“神明”，经过这段时间跟他们近距离的接触，柳如絮并没有觉得这些人跟自己认识的其他行业的人有什么不同。
只是谁都希望被憧憬的人放在重要的位置，希望被珍视，希望得到一份偏爱。谁都希望自己之于另一个人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这些情感柳如絮都能理解。
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自己能因为跟章泫关系更近而变得不同，希望自己成为被其他粉丝艳羡的那个不一样的人。
所谓粉头站姐，无非就是觉得同样是粉丝，但喜欢的偶像对她们的辨识度远高于其他粉丝。
在寻常生活中无法被看见的自己，唯有在这时才能成为被瞩目的存在。
想到这里，柳如絮突然有些释怀。从前她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好让章泫背下所有的罪名，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女人。
几年过去，再回看当时，她对章泫的喜欢也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纯粹。她把真实的欲望包裹在水果硬糖里，想用五彩缤纷的外包装欺骗自己。
内心像有块巨石陡然滑落，两年来困扰她的心结终于解开。
何必再纠结谁爱谁多一点谁负谁多一点不放？喜欢这件事就像9.9咖啡里的冰。有它觉得不划算，没它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柳如絮下班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坐在出租车上，车窗外夜色已深，万家灯火照出疲惫孤独的她。
犹豫了一会，柳如絮给章泫发了条消息，“刚看了节目，我觉得挺不错的。”
本来以为章泫不会那么快看手机，没想到他却秒回：“我还没看呢，但建哥截了张图给我，说要做成表情包。”
接着，他把一张徐建截的自己的表情包图片也发给了柳如絮。
那张图片里章泫半张着嘴，但眼睛是闭着的，看上去有点搞笑。
“做好了记得分享给我，我要拿你的表情包刷屏。”柳如絮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没曾想章泫突然又发来了一个问句：“明天的直播你也会来么？”
“会呀，我和我这边的小朋友会去协助直播。”柳如絮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过了会，章泫又跟上一句，“下次去北京还是你同事去么？”
“下次的话应该换我了，不过暂时还没给到安排，所以不好说。”柳如絮只觉得章泫怪怪的，从没见过他一下问这么多有关自己的问题。
“行，我知道了。”章泫没有就自己的行为做出太多解释。
柳如絮捧着手机琢磨了一会，想着既然都聊了五毛的，不如再加个钟，再聊个两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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