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心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喝多了似的在门禁前凑近,后仰,凑近,后仰。门禁不厌其烦地语音播报:“请重试、请重试。”
第一个来上班的人可算是走运了,不仅在领导面前狠狠表现了一把,甚至还解救了内急又进不去工区的领导。
季茗心认可地冲对方点点头,扭头冲去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时,下属的聊天灌水群里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大家都在猜测为什么季茗心来这么早,有人说是公司要倒闭,领导正在筛选裁员名单,也有人说是公司要做大做强,领导正在励精图治。
帮季茗心开门的下属站出来澄清:都不是,老板只是恋爱了。
平地惊雷!大家纷纷询问这位同事何出此言,得到的答案是亲眼看见他在路边下车,车是他的,驾驶座上却是一个女人。
于是大伙儿又为了“男人会不会让普通异性朋友开自己的车”而争执不休,群里的小助理默默潜水,她是这里最接近真相的人,在全知视角下看大家猜来猜去挺有趣,她决定让大伙儿再猜一会儿再公布答案。
秦郁棠这边的情况就简单多了,她的同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在律所门口见她停车,张嘴就问:“哟,买新车了?”
“朋友的车。”秦郁棠解释。
“恋爱了吧?”同事意味深长地说。
“还没有。”
“懂了,试用期。”
律所里八卦会长脚,秦郁棠回所里拿份资料的功夫,再去法院,就连法院的看门保安都知道她最近走桃花运,深受爱情的滋润,问自己何时能吃上小秦律师的喜糖。
人言可畏啊,传播范围越广,离事实真相就越远。
昨天,秦郁棠还是一婚恋自由的独身女青年,今天她就成了某某人的准未婚妻,某某某未来的亲妈。
这简直没处说理去,秦郁棠忙碌一上午,抽上厕所的时间在微信骂了季茗心几句。
季茗心莫名其妙,中午下楼取外卖,半个轿厢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还以为自己衣服穿反了,后来悄悄问了助理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传傍上富婆。
晚上,秦郁棠来接他下班回家,俩人特意在地库找了个角落碰头,轻轻地来,轻轻地走。
还没到家,他们就开始算机会成本的账,互相攀比究竟谁因此流言失去的相亲资源更好,按他俩最后的态度,他们的相亲对象只可能是迪士尼里的公主或者头顶上在轨运行的航天员。
这些话越是不切实际,真心就越是欲盖弥彰,暧昧的妙处就在这样毫无意义的拌嘴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明明吵了一架,互相欠着一屁股账,嘴角却全程没放下去过。
到家已经是晚上9点多,秦郁棠不打算吃饭,季茗心坚持要烤一根红薯,他用空气炸锅烤了根块头最大的蜜薯,剥开的瞬间,满屋飘香。
秦郁棠也被吸引过来,站在他边上,要求尝一口。一口接一口,最后吃了半根。
“这样下去我会长胖的。”秦郁棠洗完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目前平坦的小腹道。
“没关系,是幸福肥。”季茗心戴着副框镜,查看小助理发来的数据报告。
“我很幸福吗?”秦郁棠反问,她刚刚才合上电脑,甚至洗完澡还在回邮件。
这是一个触及灵魂的话题,说完,俩人都愣了一下,季茗心扭头向下盯着她,顿了顿说:“其实我不喜欢公主,也没那么喜欢迪士尼,所以……”
他鼓起勇气道:“对我来说,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不会有比你更值得爱的人出现,我觉得我幸福。”
秦郁棠想了半晌,从地球70亿人里找到自己最爱的那一个做伴侣,听起来的确是应该感到幸福的事情,她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轻声说:“你这算是表白吗?”
“算吗?”季茗心也有点儿忐忑,住在秦郁棠家里,如果秦郁棠有什么不爽,完全可以半夜把他扔出去。
“你表得有点迟。”秦郁棠脑子里,谈恋爱的逻辑应该是这样:先暧昧,再推拉,后表白,最终完成生命大和谐,他俩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剧本反过来写了。
季茗心学她的动作清除杂念,两指并拢从她头顶上方捏住一缕空气,拔出空气扔开,边扔边说:“棠棠,你把那些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秦郁棠久久沉默着,季茗心也不催促她的斟酌,直到自己扔空气的手腕都累了,她才开口答到:“好啊。”
季茗心的手掌摁在了她的头顶上,秦郁棠顺着他的力道昂起下巴,俩人对视着,此刻也无需什么言语,彼此的面孔在对方的眼中逐渐放大。
直到嘴唇贴在了一起,呼吸缠绕着,分也分不开。
这是秦郁棠接过最长的一个吻,温柔、湿濡,她已经干燥的皮肤又冒出湿意来,仿佛将身体沉入温泉中,灵动如游鱼。
季茗心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脖子、锁骨上,手指向下,不急不忙地解开她睡衣纽扣,上次被评为“不太熟练”,这次他迫切地想要表现出色些,至少得让秦郁棠看见自己的进步吧!
睡衣两襟打开,各自滑落,季茗心埋首下去,他的头顶拱在秦郁棠脖间,发丝蹭得秦郁棠很痒,她忍不住想翻滚着躲开。
季茗心捏着她的腰不让动,大拇指在腰窝上磨蹭着,闷声确认说:“你生理期都结束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哼。
“哼的什么?”季茗心没听懂,自己伸手去触摸。
秦郁棠很为自己的生理反应不好意思,身子一扭,挣开了他的桎梏,都箭在弦上了,不发也不行,她慌里慌张地坐起来,思考时间大约0.1秒,接着一把将季茗心推到,自己欺身上去。
秦氏兵法第一条,要想摆脱不利局面,就得学会化被动为主动。
第七十章
当生命中很多个场景第一次发生时,你会在恍惚间意识到,这一幕无比熟悉,也许你在想象中见过,也许你在梦中见过,它们分毫不差,以至于你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看见了平行时空的未来。
对秦郁棠来说,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时刻。
她坐在季茗心身上,垂下视线看着他的脸,泪眼朦胧,这是她第一个性幻想对象,曾经沧海难为水,后来她的性幻想对象名单里,也没出现过任何其他人。
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想到牵手,想到的画面就是将手指挤进季茗心微蜷的掌心,皮肤磨过他手掌的薄茧,那一点温热就能掀起甜蜜的浪花。
牵了手,就要幻想拥抱,最好是冬天,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体不至于紧紧贴在一起,以免对方会觉得不好意思,他们的双臂穿过腋下在背后拢紧,两颗心隔着衣物一起砰砰直跳,好像暗夜里呼应的烛火。
再接下去是亲吻,爱人对于彼此的身体总是怀有无穷的探索欲,没有谁会控制住自己止步于外表,身体本能会牵引他们,往深处去,用自己最柔软的唇舌,撬开恋人的齿关,如果对方也想要回应你的热情,那么这就不是攻占,而是缠绵。
随着她一点点长大,对于自我欲望的审视逐渐客观,她渐渐抛掉了有关于性的羞耻心,那些闪现、停留在她幻想中的画面越来越直白、越来越……非礼勿视。
没有人可以管得了她的想象力,所以她可以尽情放纵自己的声音,操控自己的身体,直到最高点来临。
好多个夜晚里,秦郁棠就这样想着他,独自演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哪怕后来他们分开,她在心里发誓再不原谅这个人,他还是隔三岔五出现在梦中,秦郁棠醒来时常常埋怨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
后来她埋怨次数太多,也就想开了,太久没梦到过他,或是生理期前几天非常空洞的时候,还会特意把他从心底揪出来想一想。
那时候她因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想象中的画面就和现在一样,她在上,对方在下,她主导着一切,房间里所有涌动的情欲,都盛在自己这双水光潋滟的眼里。
只是缺乏经验的想象往往与现实有许多细节上的出入,比如想象中身下不会有这样胀满的感受,抬臀时的动作其实既考验腿部力量,又考验核心肌肉,肌肤与毛发的摩擦一下让她觉得别扭不习惯,一下又让她爽到小腹收缩。
当她又一次无法控制地夹紧时,季茗心捏住她臀的手也忍不住用了力,仰头粗声喘息着,喊她宝贝。
他掌心有湿漉漉的汗水,无法分清是来自谁的,季茗心顺着她腰身往上摸,在她腰上留下一道看不见的水痕。
秦郁棠的几缕长发落在胸前,搔得她很有些痒,于是她抓住季茗心的手,用他的手掌隔开了那些恼人的发丝,这双手赖着不走了,想方设法给对方制造一些感官上的刺激,好回报身下的服务,恰好对方也是这个意思,咬着唇默许了他的动作。
幻想中的性事不会消耗atp,真实践起来可太累了,秦郁棠在这几十分钟里庆幸了无数回,还好自己有常去健身。
累瘫了的她趴在季茗心身上,季茗心也不平静,每次呼吸带起的胸腔起伏都很大,托着她隆起,又下落。
俩人就这样谁也不吱声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下的颤栗逐渐平息,欢愉的浪潮慢慢回落,季茗心也抬起手腕,卷了一缕她的发丝在手指上玩。
秦郁棠扬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季茗心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秦郁棠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抓住他的右手凑在嘴边亲了亲,沙哑道:“周六复查去吧。”
“好。”季茗心温柔地答应,他现在算是理解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别说秦郁棠让他去医院,哪怕秦郁棠让他去把月球炸了,他也能二话不说背上炸药包出发。
听他这百依百顺的语气,秦郁棠也不由得笑了下,轻声问:“爽吗?”
“死都值了。”
“第一次哦。”秦郁棠语气里有藏不住的优等生骄傲,接着说:“但是我在梦里模拟过很多次。”
“那时候想着的人是我吗?”
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秦郁棠意料之中,轻轻笑了,懒得回答这种问题,又不忍令他期待落空,顿了几秒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秦郁棠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说:“你在麦当劳的洗手间里亲我的时候。”
其实她也不确定,或许更早一些,看见季茗心打球起跳,球衣下的腹肌线条时?他坐在自己对面吃饭,球鞋在桌面下夹住自己双脚的时候?
那些瞬间都太小了,一晃而过的细节,不如第一次亲吻那样有里程碑意义。
季茗心轻声笑了笑说:“这么早。”这话说的违心,其实他的肖想开始得更早些,他因为违心又多说了一句:“如果咱们不分手,你也不用意淫我这么多年。”
“我那个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秦郁棠缓缓道:“大概是因为学习好吧,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我那时候除了成绩好之外一无所有,明明自己也陷在泥地里出不来,还要怪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呵呵,挺自负挺狂妄的。”
季茗心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有狂妄的本事。”
“其实没有,正因为知道自己没有,所以不能接受自己的弱小,后来好长的一段时间,我都特别恨你,每天要在心里骂你很多遍。”
“难怪我后来那么倒霉。”季茗心玩笑说。
“我上大学的时候,除了春节基本不回家,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每天像个陀螺一样,最多的时候,手上有4份家教,上完了课回来,宿舍灯都熄了,我有时候直接不回去,背着我的二手笔记本去24小时自习室通宵,所以虽然翘了很多课,等到了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我还是第一名,有些老师就拿着成绩单去问我们辅导员,这个叫秦郁棠的是谁?真是我的学生吗?”
秦郁棠说着,自己也笑了:“那个老师找到我,劝我别掉在钱眼里,精力应该用在刀刃上,所以我刚上大三就进了他的组,那段时间我们组里有个研二的师兄对我有点意思,我呢,又觉得时间都过了好几年,也该从你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我就还真尝试了一下,说服自己接受人家的示好。”
“然后呢?”季茗心手指从她发中穿过,绸缎似的,说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和鼻子都很酸。
“学校办羽毛球比赛,他请我去看他比赛,我坐在场边看他――赢一个球就扭头朝我笑一下,我忽然觉得很烦,那一瞬间我觉得……一个爱球不专心的人,爱我也不可能专心。”
可是几个人能像季茗心一样,不论是对羽毛球还是对她,都付出百分百的纯粹爱意呢?
但是秦郁棠固执地不愿意降低自己的严苛标准,那没办法了,世界上总归只有一个季茗心。
后来她为了体面地拒绝这个师兄,花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乃至金钱在羽毛球上,终于把对方斩于马下,笑着说自己不能接受水平不如自己的人做男友。
烂桃花是拦住了,打球的习惯却没能停下来,一坚持就是许多年,每当她握住球拍走上球场的时候,她总觉得季茗心就在自己身边。
“没了吗?就这一个?”季茗心揉着她的后脑勺问。
“没有了。”秦郁棠也没思考过为什么,总之她异性缘一般,大约是看起来很难搞吧。
“你呢?”她反问,季茗心这些年的跌宕起伏是个谜团,他大概吃了很多苦,足以令他反复回味对秦郁棠的恨,才会让他一开始表现得那样冷漠无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秦郁棠这样掏心掏肺,无非是想听听他的故事,结果季茗心上下嘴皮子一碰,轻巧地躲开了重点。
他说:“很多,都不如你。”
第七十一章
周六,本该是休息日,秦郁棠却是向饶律请了假来陪季茗心复查,结果不好不坏,医生建议季茗心冬天尽量带着护腕。
“带护腕有什么用?”季茗心其实不太理解,他从诊室出来,陪秦郁棠在走廊的长椅上略坐了坐,下巴搁在秦郁棠肩上,看她往橙色购物软件的购物车里添加男士护腕。
“你手腕里有金属零件,可能会对温度变化比较敏感吧。”季茗心当初因为腕关节的磨损,骨头边缘都出现了一定的锯齿状,手术切掉了一部分,用骨钉代替固定功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算是一只改装机械臂。
“扯呢。”季茗心皱皱鼻子,难以置信道:“咱看的不是西医吗?”
“你管那么多,戴着总没坏处。”其实秦郁棠也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仅从科学上来说好像不太成立,但……反正也不花几个钱,哪怕只起心理上的改善作用,她也愿意为季茗心上这个当。
季茗心毫无底线,领导即正确,秦郁棠一锤定音了,他马上就改换立场,凑近了屏幕指指点点说:“我要这个蓝色的。”
秦郁棠给他买完护腕,俩人连饭都来不及一起吃,在医院门口各自打包了一袋麦当劳,便分头走了。
季茗心本想送她去机场,但秦郁棠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她说自己是去工作的,没有时间和季茗心在机场演依依惜别的煽情肥皂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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