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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阳边理解边记录，觉得自己答应父亲去吃饭太过草率了。他怎么可以跟别人家孩子一起吃饭？去照顾别的小朋友？虽然女儿还没见过他，但这对女儿而言，算是一种背叛。
他想了想，打电话给白一凡：“一凡，你在家吗？”
“哥，我拉练完刚到家，怎么了？”
成阳把吃饭的事情讲了：“麻烦你去帮我结个账，就说我临时有事去不了。”
“哥，这样不好吧。”白一凡挠头，“罗阿姨会生气的。”
“如果她知道我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吃饭，她也会生气的。”
白一凡感慨，他前嫂子管得这么严吗？都分手了，跟别人吃个饭都不行？他停顿片刻，才反应过来成阳说的“她”是指佩奇，忍不住八卦：“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孩子叫什么？”
“我会知道的。麻烦你过去一趟，就在香满楼。”
成阳挂断，想到母亲那脾气，打算再发个微信跟罗女士解释一下。他点开和罗女士的微信对话页面，看到了一张照片，大脑像是停止了思考，呆呆看向她，小心翼翼触摸着屏幕。
她的笑颜温柔恬静，眼睛满是爱意，看向他们的女儿。
成阳屏住呼吸，手指颤抖将这张照片保存。他在照片的美好与爱意里沉沦，直到手机息屏才重回现实。
他紧张到无措，以为罗女士知道了他和陶希的事，但转念一想，按照罗女士的脾气，对方会杀来这里将他生擒回家，让他跪在客厅老老实实交代全部经过……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成阳耐着性子，把母亲发来的消息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得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结论：罗女士一直催他去见的相亲对象，正是陶希。
“怎么会这样。”
可他现在没时间感慨这是个多么离谱的巧合，拿了车钥匙往香满楼赶。如果相亲对象是陶希，那他爸爸觉得特别可爱的孩子，就是他女儿，罗女士也见过孩子了……连白一凡都见过！
只有他没见过。
这真是……太残忍了。
陶希一直记着要结账的事，刚好灿灿想上厕所，她就牵着灿灿先去洗手间，再下楼结账去。灿灿没了厚衣物束缚，在楼梯上一格一格往下蹦。
“灿灿，好好走，刚吃完饭不能蹦蹦跳跳。”陶希拉着女儿，“今天很开心吗？”
孩子平时没见过这么多生人，还是一堆特别捧场的人，吃口菜都会被夸灿灿真乖真棒不挑食……就连对女儿有天使宝宝滤镜的陶希都听不下去了。
灿灿点点头，小脸蛋红扑扑的，“哥哥玩。”
“那不是哥哥，是叔叔。”
陶希笑着纠正女儿。她一直以为和灿灿联系的“大白哥哥”，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两个小朋友一直用图片联络，没想到对方是罗主任家儿子。
本来她还担心和陌生男人一桌吃饭会不太自在，没想到对方活泼开朗，像个大男孩，一直在逗灿灿，餐桌上孩子的笑声就没停过。
这么看，她们和罗主任家还挺有缘的。
陶希走到收银台：“您好，二楼一家亲包间结账。”
“好的，请您稍等，我把单子打出来。”
陶希拿出手机，调出付款码，等着结账。
灿灿牵着妈妈的手，仰着小脑袋四下打量，这里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一有人看她，她就紧紧贴着妈妈。她打了个哈欠，想要和妈妈一起睡觉觉，等她再睁开眼时，就看到公园的大树――哦，是个长腿叔叔。
她仰着小脑袋好奇观察对方，好像有小雨滴落在了脑袋上，原来房间里也会下雨吗？
长腿叔叔蹲下身折叠长腿看向她，灿灿也看向对方。她看到他不会眨眼睛，还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原来不是下雨了，是叔叔哭鼻子啦。
灿灿伸出手，示意他靠近一点，努力踮起脚尖，要凑到他脸颊边玩亲亲。她发现自己突然会飞啦，是长腿叔叔在托着她。灿灿兴奋地晃了晃离开地面的小脚丫，在长腿叔叔脸颊上一边亲了一下。
“不哭。”
完成任务的灿灿开心地拍手，很快又嘟起嘴巴――她都亲两下了，叔叔怎么还在哭呢？
37 她叫灿灿
“您好，一共516元，这是结账单。”
“好的，支付宝。”
成阳掀开香满楼厚重的挡风帘，意外看到陶希就站在眼前。他大步流星上前，把自己手机递到收银台，“蔡阿姨，您扫我的。”
负责收银的老板娘认识成阳，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姑娘是他们家的客人，笑着去扫成阳的手机：“哎呀，我刚刚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人没回来呢。”
“刚回来没多久。”
陶希没想到跟罗主任一家吃个饭也能见到成阳，听他的语气，像是经常光顾，想来也在这一片生活。罗主任的儿子刚刚讲了他跟灿灿认识的经过，陶希猜他应该是认识成阳的，对方吃饭时拍了照片，估计成阳是循着照片找来的。
她低头去看灿灿的反应，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孩子介绍……总不能真的让灿灿叫成叔叔吧？
成阳想让她别紧张，可他看到紧紧贴着妈妈的孩子时，想说的都堵在喉间。他蹲下身去看女儿，细细打量孩子的眉目口鼻――陶希小时候也长这样吗？
孩子虽然紧紧贴着妈妈，但她并不怕生，还会主动靠近他。成阳很想抱一抱她，又怕控制不住力度吓到孩子。他伸手托着孩子的腰，让她可以不用踮脚就能靠近自己。她的身体软软的，他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孩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软乎乎的一团靠过来――他的隐忍在女儿面前不堪一击，溃不成军。自知道她的存在，他就无数次幻想见到她的场景。他于她而言是个陌生人，孩子会害怕他，不一定会接受他，他已经做好，孩子不喜欢他的心理准备，此刻却溺死在了女儿甜甜的吻里。
“灿灿。”
陶希压低声音，把女儿抱起。她没想到灿灿还记得哭了就要亲亲这件事，这个习惯得赶紧纠正，不然到了幼儿园得亲多少小朋友啊。灿灿被妈妈抱着，歪着脑袋看向成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哭啦。妈妈的怀抱是她的安全区，灿灿靠在陶希肩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她叫……灿灿？”
成阳顾不上擦眼泪，他正被接踵而至的幸福砸晕。恋爱中的情侣总爱畅想未来，成阳也不例外。他陪陶希逛街时，陶希看了些儿童家具，他说以后有了孩子就叫小希希。比起儿子，成阳更想要一个像陶希一样的女儿，这样他就可以陪着小陶希长大。
陶希摇摇头，她不喜欢。她低头沉思许久，低声念了一个名字，成阳没听清，她却不肯再说了。
他那时以为他们的未来还很长，以后总会知道的。
原来她当时想到的名字，是灿灿吗？
成阳觉得这个名字悦耳程度不啻于她在耳边说爱他，证明他于她，于孩子都不只是精子提供者。她每一次叫名字的时候，看到女儿的时候――应该也会想到他吧？
“别站这边，挡到别人走路了。”
陶希感觉店里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见灿灿已经睡着，她小心地托着孩子后背，向旁边疏散。
“我来抱吧。”
“不了，她吃饱了就会犯困，我带她回家睡觉去。”陶希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你等我一下，我上去跟人家道个别……我们再聊聊吧。”
“我去就行。”成阳不想陶希抱着孩子爬楼梯，“你有东西要拿吗？”
“我有包，还有外套。”陶希听他的语气，像是和罗主任一家人非常熟悉，“你认识罗主任儿子吗？你是不是看见他发的照片了？”
成阳沉默，猜测是白一凡让她误会了，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他爸妈都很喜欢陶希和灿灿，如果陶希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很可能会带着孩子避开他们，还不如现在这样。
“我们认识的。”
成阳含糊道，他拉开一旁空桌边的椅子，让陶希坐着等他，自己大跨步向楼上走去，等他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成恒背着手站在这里，像是在等自己。
成恒见陶希久久不归，猜她可能去结账了，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这么一幕。成阳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这个反应，说明他和陶希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以成恒的视角来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灿灿的父亲是成阳已经牺牲的战友，要么灿灿就是他的女儿。成恒从未听成阳提起他有什么战友牺牲，那灿灿就是他的亲孙女。
怪不得他和妻子一见到孩子就挪不开眼，原来是血缘关系使然。
狂喜过后，成恒觉得十分惭愧。陶希一个单亲妈妈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孩子，想想就辛苦。他虽然想让儿子赶紧交代前因后果，但陶希还抱着灿灿在等，还是让两个当事人先沟通一下。
“爸？”
成恒面色凝重，自己进了包间，把陶希的包和外套拿给成阳，“你赶紧下楼去吧，别总让她等。你妈那边，我先帮你瞒着。等你处理好了，回家讲讲这是什么情况。”
灿灿今天早起，还跟着秦园长又唱歌又跳舞，此时窝在妈妈怀里，沉沉睡去。陶希试着叫了叫，有点犯愁要怎么回去。
“你开车来的吗？”
“嗯，车停在前面那个小区南门。”
成阳提议：“我把车开过来，送你们回去。”
陶希觉得这样也行，灿灿睡熟了，也听不见什么，她还可以把外套拿给他。
得益于最近看的书，成阳面对陶希，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措。
“陶希，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不会和你抢孩子的。我就是……太想你们了。”
“我知道。”
虽然知道灿灿不会醒，但陶希还是轻轻捂住孩子的耳朵，“你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
成阳何尝不想死缠烂打，他做不到潇洒放手，退让只是怕给陶希带来压力：“我准备了一份抚养权放弃声明，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签。如果你还信我，就暂时先不要拿出来……我怕她会误以为爸爸不爱她。”
陶希知道成阳的人品是可信的，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女儿他是爸爸。
“我很想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你要是介意，她叫我叔叔也行。”成阳声音渐低，“可我觉得她需要父亲。”
“她不需要。”
“我知道你的经济条件很好，一个人养灿灿没有任何负担。可你也不能确定，灿灿长大以后会走哪条路。”成阳坚定道，“我不是在炫耀自己的家世，而是作为她的父亲，不管她以后想走哪条路，我都会尽我所能，让她选哪条都是阳关大道……你不要这么早替孩子拒绝，好吗？”
见陶希沉默，成阳知道她在犹豫，一鼓作气：“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不会发生，我的爱只会给她……”
“成阳。”陶希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我怀孕了，就要跟你分手吗？”
“我知道。”成阳闷声道，“你不想结婚。”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陶希停顿片刻，“我还不希望你为我牺牲太多。我听到你跟别人打电话，说不想参加集训，可我想你去，我希望你能按照你原本的人生轨迹走下去。我们不需要你转业，不需要你迁就……我不希望你的人生留有遗憾。”
“你不用记挂我们，我会告诉灿灿，她的爸爸是个大英雄。”陶希轻声祝福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陶希。”
成阳深呼吸控制情绪，他现在确认陶希不仅缺乏安全感还非常敏感，是他以前太过粗心，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他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一字一顿告诉她，“你和事业于我而言，从不是单选题，我会去拼前程，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他看向她和女儿，久久不愿移开视线，把每次见面都当成最后一次。
“陶希……你还要我吗？”
38 我能抱抱你吗
成阳在联系她之前，一直是个完美的前任。
陶希觉得他这样问，主要还是家庭观念和传统思想：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怀里的小家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咧开嘴甜甜地笑了，小梨涡在脸上停留了三秒才散开。陶希低头观察女儿，见灿灿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余光瞥见成阳嘴角噙笑，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我来抱吧。”
“不了，别吵醒她了。”
“好。”成阳低声追问，“那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陶希知道，现在答应他，下一秒他就会将车开到民政局。他还和以前一样，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擅长制造浪漫，就算耳朵红到滴血，都不会当着她的面提爱这个字。
成阳以前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写信，他会事无巨细向她汇报五公里拉练成绩、负重越野跑步用时、枪支组装射击成绩，然后在信的最后写上：“我会不断在实际行动中完善自己，坚定不移向你的高标准迈进。”。
陶希觉得这封信可能还不完整，下面再补充一句“请组织考察我”，就跟安闲东拼西凑的入党申请书一模一样。
他坚信，只要他不断努力，提升自己，两人之间的爱情就能够永恒。可陶希从不信永远，她厌恶兰因絮果，始终认为萍水相逢的关系只要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足够了。
她低头避开成阳炽热的目光，知道他很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可她和成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给不了成阳需要的稳定婚姻关系，甚至根本没打算为了成阳走进婚姻的围城。但成阳需要婚姻，他也不能没有婚姻。
长久沉默后，陶希轻声回答：“不了吧。”
“请告诉我具体原因。”
陶希知道，不管她提出什么借口，成阳都会想方设法解决，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权利。她捂住孩子的耳朵，把话题引开：“成阳，你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就不会喜欢别人呢？”
“不要说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
“这不是没有发生，是我作为过来人的忠告。男女之间，没什么非谁不可。不要去美化爱情，很多时候，这只是人的欲望和需求而已。”
“别为了拒绝我说这样的话。”成阳否认，“你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陶希把一绺碎发抿到耳后，自嘲道，“你不会觉得，我是个贤妻良母吧？”
陶希在国外留学，接触的男生很多都是家境优渥的二世祖，他们信奉“好女孩要珍惜，坏女孩别浪费”。然后把爱购物的女孩归为拜金女；将换过男友的女孩叫做公交车；收礼物是捞女；胖点是坦克；瘦子是飞机场；不爱打扮的是土鳖……还有更难听的，陶希都说不出口。
她不爱交际，被叫做“乖乖女”，中性词经过他们的嘴巴，也会自动带上贬义色彩。她经常穿希呈的套装，又被叫做“好嫁女”。如果标签能自选，陶希想贴上“顶级恶女”的标签，以此远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鄙夷这些明明只爱自己，却去相亲结婚，轻易许诺永远的男人。
“我知道，你不会是一位妻子。”成阳补充自己的问题，“我问的是，你还要不要我，不是你要不要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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