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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闲歪着脑袋看向玻璃隔开的办公室，只见沙发上端坐着一位高挑纤瘦的短发女人，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套装，站起身和安闲打招呼。
“安闲，好久不见。”
“于总？”
安闲既惊又喜，之前在调解中心，她跟夏明宇说于婷婷回来的事都是听文丽丽说的。安闲觉得就算于婷婷回来，她也没脸去见对方。不知是不是揍了夏明宇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现在站在于婷婷面前，算得上坦然自若。
“我们找你呢，是想跟你聊聊调解中心的事。”
葛芸关上门，给安闲介绍：“于总的公司也要做催收业务，会跟我们公司合作，采购我们的系统，你不是刚调研回来嘛，先介绍一下业务系统现状。”
“您也要做催收业务呀？”
“做，而且我们会整合债权人的资源，对接银行的征信系统。”
安闲找来在成县整理的资料，给葛芸、于婷婷一一介绍。于婷婷对成县的调解机构非常感兴趣，问了不少细节问题，安闲就把从李鹤那里了解到的业务细细讲了一遍。
她聚精会神回想自己和李鹤的交谈内容，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她觉得李鹰的名字耳熟呢，李鹤的学霸弟弟也叫这个名字。
“他叫李鹰，老鹰的鹰。”
不会这么巧，自己认识的李鹰，就是李鹤的弟弟吧？
33 女高管不起床吗
李鹤在成县租了个套间当宿舍，四室两厅，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月租一千五。和每周末都要回北京的夏明宇不同，调解中心的姑娘们都特别喜欢这个在县城里的家，这里不仅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可以洗澡，还不用面对家里长辈和繁重的家务。
因为周六要去北京拍摄，李鹤周五晚上一直在对银行流水单，把一周的还款情况整理出来发给夏明宇。夏明宇最近天天阴晴不定，李鹤觉得他每月都有的那几天好像过长，真心建议他找个医院看看是哪里不调。
周六清晨，李鹤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被一阵甜香味唤醒，不用睁眼也知道这是美琳在做点心。美琳爱琢磨这些，每天都在期盼拼多多买的材料快点送达。
“哎呀这个比肯德基的还好吃。”
“美琳姐，你可以开蛋糕店啦。”
李鹤听到李凤和来娣的声音，这两人都是美琳牌糕点的忠实粉丝。她洗漱完，看见李凤戴着耳机窝在沙发上追综艺，来娣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沓翻旧了的资料，正在逐页摘抄学习。
“姐，桌上有美琳烤的蛋挞，特别好吃，还有我们昨天晚上包的馄饨，我给你下一碗吧。”
“馄饨就不用了，我等会就走，简单吃点就行。”
李鹤拿了一袋牛奶，坐在来娣对面，她本以为来娣正在复习功课，凑近一看，那资料非常眼熟，正是自己编的催收话术。
来娣在调解中心待了一个月，养得面色红润，见了谁都笑盈盈的。她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包吃包住，电话没打通几个，李鹤就给她发了三千块的工资。来娣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是奶奶去世，大伯他们翻箱倒柜也就搜出一千来块零钱。她现在不担心自己会饿死，只担心自己做不好催收工作，李鹤会不要她。
“鹤姐，我听她们说，只要把这些都背下来，就算没提成，也能拿四千块。”
李鹤有心想劝她还是复习复习功课，可照顾来娣的父母已经有了新家庭，提到这个女儿只会踢皮球，也没人供她上学。李鹤低头见来娣默背话术的样子，又觉得来娣父母都不管她也不全是坏事，来娣还小，自己先攒点钱再考虑以后。就怕以后，来娣的父亲或者母亲突然出现，把来娣说个人家，收一笔彩礼钱。
“转正后底薪是四千。”
“哎呀，那要是有提成，我就发财啦。”来娣喜滋滋，“要是我能每个月赚五千，一年就是六万块钱。只要工作五年，就能在县里买房了！”
李凤不解：“你一个人买啥房呀，跟我们一起住多好。”
“我可以买了先租呀。”来娣畅想五年后买房的场景，“我要是在县里买房了，还可以租出去，这样我就不担心买了房没钱吃饭了。”
“你要想买房，在外面就不要提钱的事，对谁也别说。有人问，你就说每个月都完不成业绩，也就混口饭吃。”
李鹤怕小姑娘没心眼，在外把自己的收入存款抖落干净，被人惦记。
“我知道，我奶说了，我以后赚钱给她花就行，别人不给。”想到去世的奶奶，来娣眼眶泛酸，决定等过年就给奶奶烧个大别墅，让奶奶也住上舒适的楼房。
美琳把新出炉的红豆黄油面包端上桌：“我也想买房，就是门面房太贵了，买不起。”
李鹤拿起面包尝了尝，味道不错，卖相也好，但她不看好美琳开店。这边人流多的步行街最便宜的店铺都要五万一年，还要装修，加上采买设备原材料，最少也要二十万的投入。李鹤认识不少人，不管多有钱的老板，想赚钱都得锱铢必较。美琳天天免费做给大家吃，哪里有一点生意人头脑。
“做得挺好的，不是很甜，红豆有颗粒感，配上黄油特别香。”李鹤点评完，又给她提意见，“你想开店，还是先学学算账吧。你上周的两笔回款金额对不上，给人抹零了，下次要是再对不上，得你自己补差价。”
美琳唉声叹气，也是哦，她只想做糕点，不想学算账。就是等额本息与等额本金计算公式，鹤姐讲过很多遍了，她还是搞不清。
见李鹤要出门，李凤凑上前：“姐，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想看看人家怎么拍摄的。”
“不行。”
李鹤一口拒绝。在调解中心，夏明宇放权给自己，是因为她能给夏明宇赚钱，夏明宇得了利益，就不会太计较一些细节。但陶希不一样，对方这周一直在跟自己沟通拍摄事项，连她的饮食习惯过敏原都问了。李鹤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和尊重，不能得寸进尺。
*
希呈的新品拍摄，都是陶希把控整体风格，有磨合得比较好的团队，每次都可以快速完成拍摄工作。对于云灿，也许是嵌入了女儿的名字，陶希非常慎重，她希望云灿可以让人眼前一亮，因此选了很多主题在尝试。当然这些素材也不会废弃，陶希打算把它们剪成纪录片以及短视频，所以敲定整个拍摄过程以采访的形式进行，全程录像。
“姓名。”
“李鹤。”
李鹤试穿的第一套服装是拼接的西服套装，几何色块拼接衍生出艺术感，跳色彰显年轻张力。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她感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有点手足无措，努力摆出几个样片的pose。
“职业？”
“电话催收。”
李鹤觉得灯光全开时，四周衍生出巨大的空旷感，她听不到摄影师的声音，只听到阵阵嘲笑声。她看向周围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并没有人在笑她。
“先停一下。”
陶希觉得李鹤可能是第一次拍摄有点紧张，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状态也不对。她需要先跟对方聊一聊，再继续拍摄，于是倒了两杯水，把插了吸管的那杯递给她。
“喝点水，休息一会。”
“不好意思，我做得不好。”
“你第一次拍摄，紧张是正常的。”陶希说，“我们等会改变一下方式，聊一点别的话题。”
“聊什么呢？”
“就聊一聊未来规划呀，比如你下一份工作，想做什么呢？”
李鹤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找工作，一直是跟着钱走，什么赚钱做什么。能答应陶希，也是陶希开的报酬让她无法拒绝。
她摇头：“我没想过。”
“可你一旦想到，就会去做，是吗？”
“是。”
“这就是我想拍的呀。你认识我妹妹安闲吧？我现在不用给她打电话，也知道她这个点还在睡觉，也可能饿醒了，但是肯定还没有离开床。”陶希端起自己的杯子，“可是你，我想象不到你会做什么，你像是每天都有一种新的可能。我现在认识你，你在做电话催收，或许明年的时候，你又有了全新的身份。”
“是这样吗？”
“怎么不是呢？”陶希笑着和她碰杯，“你现在就是我们的模特啊。”
李鹤刚刚信心全无，小声问陶希：“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选我吗？”
“怎么说呢，你要听真话吗？”陶希环顾四周，低声告诉她，“因为我总喜欢干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就是根据一个人的形象，想象对方的生活。你站在我面前时，我能从你身上看到无限的可能性，但其中唯独没有母亲、妻子、女儿的形象，这点很特别，让我想用镜头和你聊聊天。”
“这很特别吗？”
“很特别。我有个女儿，明天得带她去排练面试，得试着接受被别人叫做灿灿妈妈。”陶希露出无奈的神情，“但是你，就只是你自己，这一点就是云灿想要的。我们可以慢慢磨合，成片也不一定会选这个主题，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李鹤用力点头，“我试试看。”
“你不用试，你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你就是这样的。”
陶希给了李鹤一个拥抱，李鹤觉得她有点不敢看陶希的眼睛，她怕自己会爱上她。她这一次充满自信地走到聚光灯下完成拍摄，等结束时才想到不对。
安闲她不是精英女高管吗？女高管周末不起床吗？
34 叫爷爷就行
“小希啊，要不明天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园长家里吧。”
今天拍摄时间比预期久，见陶希电话打不通，蒋文静订了果切咖啡，带上灿灿来摄影棚探班。
孩子吃午饭前就在找妈妈，蒋文静哄她，说等她睡醒了妈妈就回来了。灿灿吃完饭就乖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认真睡觉觉，结果醒了还没见到妈妈，整个下午都不开心。
“毕竟是去人家的家里，没事先说，就先这样上门不大好。我后面想请罗主任和秦园长吃个便饭，她们要是有时间，我再联系您一起。”
孩子幼儿园面试，陶希本来没那么紧张。灿灿语言能力很强，已经可以自己穿一些简单的衣服鞋袜。可此时看到枕在自己肩上委屈到双颊鼓鼓的女儿，又有点担心，孩子太黏妈妈，上幼儿园时，会不会出现严重的分离焦虑反应？
“妈妈在这呢，只是今天有自己的事情。”
陶希有心纠正，可孩子的世界还很小，她现在几乎是女儿的全部。灿灿看不到她，会产生负面情绪也正常。
“小希，今天拍得顺利吗？”
灿灿想妈妈，蒋文静也想女儿。她明天又要回深圳，要对希呈五百多名员工负责。
“你要是不想找保姆，要不跟小闲商量一下，两人住一起，遇见什么事孩子能有个照应。”
“她已经帮了很多了。”陶希摇头，“灿灿挺好带的，明年就上学了，没什么。”
“晚上妈妈陪你睡觉好不好？”
她低头碰了碰女儿额头，“妈妈刚刚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接灿灿电话的。”
李鹤换完最后一套要拍摄的衣服在改妆造，从镜子里看到陶希抱着女儿在哄，忽然有点理解陶希刚刚说的话了。
陶希有才华、性格温柔、非常漂亮、还非常细心、待人谦和有礼……她身上的优点像是数不完，可李鹤第一次见到她，见到她漂亮可爱的女儿，第一反应居然是对方的丈夫应该非常优秀，才能配得上陶希。
她身边的人，评价年轻女人以婚姻论，婆家有钱，丈夫老实就是命好的；评价中年女人以孩子论，孩子学习好、工作好、早点结婚抱孙子，就是有福气的。至于没有结婚的，不管对方取得什么样的成就，评价就只有一句“这么大岁数还没结婚”，好像女人只有结婚生子，才是正途。
可陶希不是这样看她的。
陶希一点都没有这样想过她。
她觉得她能力出众。
李鹤低下头，她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有点辜负对方的信任。暗下决心，在下一次拍摄前至少要了解今天所有提到的术语名词。她这么想，目光又落到陶希身上，还是好奇，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能娶到陶希？
“陶总没结婚。”
听到李鹤嘀咕，负责造型的Andy悄声告诉她，“灿灿没爸爸，你可千万别在孩子面前提。”
李鹤不敢置信，感觉手有点痒是怎么回事？怪不得她在陶希家里没有看到男人的衣服或鞋子。
*
忙完工作回家，陶希把外套挂起来，见蒋文静已经换上昨天在商场买的羊绒衫，“妈，您穿这个花色还挺好看的。”
“我就是觉得有点冷，就穿了。”
蒋文静最近一直在跟罗进步聊天，对方劝她不要给陶希安排相亲，说陶希有自己想法，她这么安排容易让陶希反感。这几天和陶希相处，蒋文静没提找对象的事，明显感到母女关系有所缓和。
这个罗主任，人真不错。
她被陶希看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你别担心孩子面试的事，罗主任说，明年幼儿园的小朋友可能会安排去大剧院表演节目，秦园长见了灿灿，肯定喜欢。”
“您认识罗主任？”
“就上次加了个微信，我们也算同一行业的从业人员，年纪也差得不多，能聊得来。”蒋文静问她，“对了，你知道罗主任家里有几口人吗？”
陶希摇头：“我不清楚。”
“她家应该有个儿子，也得教灿灿叫叔叔了，明天要是见了人，管人家叫哥哥不大好。”
“好。”
陶希应下，领着带灿灿去挑明天穿的衣服。灿灿想穿蒋文静新买的毛毛外套，她喜欢帽子上跟小熊一样的耳朵。
“这个有点重，你可能会摔跤哦。”
“不怕。”
灿灿摇头，又跑去找蒋文静，要外婆把相机拿给她。昨天拍了不少照片，相机都没电了。
陶希看着她卖力地把相机挂到脖子上，又想到成阳做了结扎手术的事。她深吸气，希望自己不要对成阳的事情过度反应，那张纸也许不是他的，而且男性结扎也可以恢复。等蒋文静走了，她找成阳要个地址，把他的衣服寄回去。等搬走了，成阳再买东西就说搬家了不方便……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放弃。
“见到比妈妈高的人，就要叫叔叔和阿姨；像外婆这样的年纪大的，就要叫爷爷和奶奶。”
周末清晨，灿灿如愿穿上小熊同款外套，跟外婆学叫人。
陶希把给罗进步买的衣服和两箱水果放到后备箱，把灿灿放到儿童座椅上固定好，开车前往罗进步给的地址。她家离工业园不到两公里，陶希导航到可以停车的南门，在南门保卫室做了登记，提着东西领着灿灿找3号楼。
“妈妈，我提。”
灿灿平时走路都是妈妈牵，伸出小手去够妈妈，就看到妈妈提着不少东西，扑到她身边要帮忙。
“你慢一点走，这些东西妈妈拿。”
陶希有点担心，这件外套有点厚重，她怕灿灿会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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