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另一个人的身份确定了吗?”
“另一个死者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法医正在取证,有些细节还要等回局里做进一步分析。”
说得这里的时候,季严风走了过来,向孟子兵敬了个礼。季严风三十二岁,当过兵,进入警察队伍之后就一直跟着孟子兵,近些年来,业务日趋熟练,在很多刑事案件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师父,这不像是普通的械斗。那个束心来死于机械性窒息,应该是被另一个死者掐死的。而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有多处贯穿性刀伤,死因应该是颈动脉破裂而失血过多,鉴定科的同事会尽快出尸检报告的。”季严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孟子兵环顾着四周,这里离村庄其实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生态环境是真的好,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鸟鸣,空气中有一种鲜花和青草的淡淡香味。
孟子兵的寒冷目光突然射向季严风,缓缓开口:“小季,你说啊……当时有没有可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啊?……”季严风一愣,“我……我觉得应该没有。”
“为什么?”孟子兵皱起了眉头。
“因为现场丝毫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痕迹。”季严风说。
“小韩,你说呢?”孟子兵又看向一旁的韩泽鸣。
“我觉得,有可能存在第三个人,但是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哦?”孟子兵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致,“你那说说看,为什么现场侦查不到第三个人的痕迹呢?”
韩泽鸣托着下巴,看了看躺在河边的那两具尸体,又看了看河流的尽头,说:“正如师哥所说,现场勘查不到第三个人的痕迹,所以当时现场很有可能只有这两个人。如果现场真的存在第三个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当时站在河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上岸。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凶案的发生。至于他在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这就不得而知了。师父,师哥,你们看那边。这条小河的尽头是那座小石桥,桥下还有石阶可以拾级而上。如果当时真的存在第三个人,他也很有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离开的。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孟子兵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而一旁的季严风则张大了嘴,或许是惊讶于这个年轻师弟的飞速成长,震惊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天晚上,局里的工作一直忙到了凌晨十一点多。下班的时候,韩泽鸣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以前因为饮食不规律,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只要一不按时吃饭,就时常反酸烧心。此时此刻,他肚子里正时不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今天白天发现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头肯定很不简单,因为在尸检过程中,法医发现那个人的身上新伤、老伤不计其数,在腰部的位置还有枪伤留下的疤痕。
这座城市中的罪恶就像是看不见的细菌病毒一样飞速传播着。当刑警是发不了财的,而且工作危险至极,这一点韩泽鸣早已看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满腔的热血何时会凉。
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当初的誓词还在耳边回荡,但是他心里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迟疑与痛苦。
“师哥,咱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就去十字路口的张记牛腩。”韩泽鸣问正在收拾东西的季严风。
季严风看了看手表,面带倦色地说:“今天就算了,我得回家洗个澡,太累了,你也回家随便吃点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一大堆的糟心事呢。对了,明早的会议千万不能迟到啊,副局长会参会。”
“知道了,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嗯,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一脚油门的事情。”
“不用了师哥,我那电驴速度快得很。”
“那行吧,你路上骑慢点。”
季严风走后,韩泽鸣松了一口气,他骑上他那一辆老旧的电动车径直往张记牛腩赶,因为那家店晚上十二点准时打烊。
一碗牛腩米线下肚后,韩泽鸣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然而,就在韩泽鸣起身付完钱的时候,他看见了十字路口有一辆正在等红绿灯的车。
他没有近视,可以看清车牌。
没错,那是季严风的车。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季严风回家的路。
韩泽鸣心里泛起了一阵不安的疑惑。他看向不远处一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食客,那是个出租车司机,他认得此人,因为对方也老是夜里来这儿吃牛腩面。
韩泽鸣咬了咬牙,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要看看师哥究竟要去哪。
“司机师傅,能不能拉我一趟。”韩泽鸣给那个司机递了根烟。
司机喝下最后一口面汤,看向韩泽鸣说:“你要去哪儿啊?”
“咱们车上说吧。”
“主要是我快到交班时间了,如果地方太远就算了。”
“师傅,车费我付双倍,帮帮忙。”
司机也是个急人所急的热心肠,把嘴一擦,说:“那好吧。”
好在这个红灯的时间较长,季严风的车还没有通过路口。
“师傅,你看见前面那辆白色丰田了吗,跟上它,看看它去哪儿。”
司机师傅懵了,斜着嘴巴笑了笑,说:“怎么?你媳妇儿该不会在那辆车上吧?”
韩泽鸣顿时哭笑不得,其实他很讨厌这种下流的玩笑,为了避免接下来的种种误会,他直接掏出了警官证,急切地说:“师傅,其实我是警察,有案子发生,希望您帮帮忙,就当是警民合作。”
司机看了看韩泽鸣手里的警官证,又看了一眼韩泽鸣的脸,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猛地踩下了油门。
果然有鬼,季严风的车开始往郊区飞驰。
韩泽鸣的内心既有恐惧也有好奇,并且伴随着一种在心房上击鼓的不安感,这种感觉是每次案件临近才会的。
而此时此刻的季严风正在加速赶往约定的集合地点,与另外两名组织成员碰头。
五年前,季严风刚刚加入刑警队的时候,由孟子兵带着调查一起儿童被活取器官的案件。在案件毫无眉目的时候,竟然有神秘的电邮一封又一封地涌入他的邮箱,而那里面居然是一条又一条隐秘的案件线索,比如罪犯行凶的动机、时间、手段以及罪犯的藏匿窝点。
由于不知道线索的真假,季严风并未将线索上报,也没有告诉师父孟子兵。但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在一天夜里,季严风还是带着枪径直去了邮件里所说的罪犯藏匿地点。
然而事情果然和邮件中所说的一样,他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废弃仓库,里面有六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被关在铁笼子里。就在季严风准备救人的时候,肩上突然中了一枪,痛得他跌倒在地,转身便发现有三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站在后面定定地看着他。
季严风知道自己此次凶多吉少,便决定鱼死网破,与对方决一死战。他果断地从腰间掏出配枪,在仓库里与对方直接对射。或许是因为不知道季严风是警察并且配有枪支,那三人防备不够,其中一人被季严风当场击毙,另外俩人则迅速地躲到木箱之后。
带伤的季严风也蜷缩在角落,做着困兽之斗。在枪里的子弹全部打空之后,季严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他听见了依稀的脚步声,知道那是毒贩正在渐渐逼近。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三男三女带枪杀入仓库,不仅解决了毒贩,还救了孩子们。那六个人就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炽热地照射在季严风的胸膛上。
这次案件之后,季严风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不仅升了职,而且成为了“雨”的一员。“雨”组织以七人为一个小组,代号分别为“霜、雾、雪、霞、雷、露、零”,所委派的任务分为五个难度等级,分别为A级、B级、X级、Y级以及S级。S级为最难,A级为最易。“雨”所接受的委托,都是全中国市民的求助、心声以及警方一时间难以侦破的疑难案件。因为在这起轰动整个广东的器官走私案中的英勇表现,季严风成为了“雨”中的其中一个“零”。
凌晨的夜有一丝微凉,在桥洞下见到“雷”和“霜”之后,季严风松了一口气。
“雷”的名字叫陈彬,本职工作是一名杂货店老板,陕西西安人。六年前,他因为出色的攀爬能力和打听消息的能力,被“雨”看中。
“霜”的名字叫冷诚云,北京海淀区人,本职工作是一名小区保安。五年前,因为拼死救助正在逃命的另一名组织成员“霞”而被吸纳进队伍里。
今天在河边发现的那个年轻人,同样也是“雨”的成员,代号是“雾”,名叫张晶,甘肃兰州人,本职工作是一名快递员。他目前是在调查一件毒品案件,本来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没想到事情却演变成这样。
“警局查出他的身份了吗?”陈彬问。
“没呢,好在他的手机不在身上,不然就遭了,现在警局的黑科技可是一大堆。”
“那他手机去哪了?”冷诚云问。
“这我哪里知道啊?我今天接到了他电话,说是发现了束心来那个毒虫,然后他又给我发了个定位,我就急忙朝那里赶。”
“然后呢?”
“我快要到的时候,他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别去了,他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估计当时人已经快不行了。抵达定位的附近之后,我发现那边有条小河,为了不留下痕迹,我是水过去的。结果发现,他和那个束心来都已经死了。法医鉴定过了,颈动脉被割断了。”
陈彬和冷诚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他妈就是命。”陈彬恨恨地说。
季严风吸了吸鼻子,问:“那接下来该咋办?”
陈彬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冷诚云,又递了一根给季严风。他自己没点,只是淡淡地说:“这条线应该会继续让我去跟,毕竟毒品不是小事。”
陈彬的答案,季严风其实已经猜到了。
“雨”是天上的水,善始善终的。而且毒品是全社会的公敌,在城中肆虐必定带来血雨腥风和无边的罪恶。
“彬哥,那你得注意安全啊。”季严风说。
“嗯,你也要注意安全,毕竟你是在明处和他们斗。”陈彬说。
“咱们去吃点东西吧,”冷诚云掐灭了手里的烟,“咱仨也好久没见了。”
“嗯。”季严风点了点头。
陈彬没说话,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枪,然后子弹上膛,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废旧拖拉机。
“不想死的话快点滚出来吧,我们其实早就发现你了。”
躲在拖拉机后面的韩泽鸣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暴露了。情急之下只好现身,对着对方大声地吼道:“别过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陈彬和冷诚云看了看韩泽鸣,又看了看季严风,笑着说:“哦,原来是韩泽鸣啊,我还以为是别人呢。”
见对方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韩泽鸣顿时感到万分惊讶。
季严风神情凝重地走上前,用双手握住韩泽鸣的肩膀,略显无奈地说:“泽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回家去,今晚的事千万别告诉别人。”
韩泽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绝望地看着季严风,又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拿着枪的陈彬和冷诚云。自穿上警服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虽然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是正义和邪恶之间,应当存在清晰明了的界限。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师哥,你……你是黑警么?”
“不,我不是黑警,我是一个好警察。他俩也不是坏人,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韩泽鸣的提问让季严风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他看着韩泽鸣怀疑的目光,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他不是黑警,你才是黑警。”陈彬冷冷地说。
“放狗屁,你们这帮罪犯。”
“罪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犯罪了?别以为我们不懂中国法律,我们甚至比你更懂。你刚才那句话才是犯罪,《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是什么知道吗?诽谤罪。”冷诚云斩钉截铁地说。
韩泽鸣的眼神从之前的刚毅已经逐渐转化为惊恐。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加入我们吧,成为一个更加出色的警察。‘雨’里的警察,只会更强大,更英勇,更正直。韩泽鸣,其实你今天不来,‘雨’也会去找你的,你早就进入组织的观察名单了,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名字。”陈彬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枪插回了腰间。
“不,我不会加入你们的,我身穿警服,头顶国徽,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混在一起。”韩泽鸣拼命地摇着头。
“呵,我们见不得光?你以为白天就是白天吗?白天有的时候比黑夜还黑,就你这点觉悟还当什么狗屁警察,你能保护谁?”
“白天那俩人是你们杀的么?”
“当然不是,死的那个年轻人是我们的人,束心来从前几年开始就成了毒品分销商,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就是这种臭虫一样的人,却害得我们的组织损失了一名重要的同伴。”
陈彬话音刚落,就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季严风顿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
陈彬和冷诚云大惊失色,立刻掏出枪处于戒备状态。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猛地跳出了一个黑影,朝着道路尽头的河流奔去。
“韩泽鸣,这里交给你了。”陈彬撂下这句话,便和冷诚云拿着枪追了过去。
起风了,有一种淡淡的寒冷。月光洒在脚下的沙地上,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师哥,你撑住啊?”韩泽鸣捂着季严风不断淌着鲜血的伤口。
“泽鸣,我……我恐怕撑不住了,你快走,这……这里危险啊,说不定附近还有别的枪手。”
“不,师哥,我们一起走。”韩泽鸣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季严风的脸上,“他们,不,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你快告诉我。”
“我们是‘雨’,无处不在的雨,我们……我们也是这座城市的拯救者之一。”季严风剧烈地咳嗽起来,丝丝的血花飞射在韩泽鸣的脸上。
霜,是在气温降到摄氏零度以下时,近地面空气中水汽的白色结晶。
雪,是从混合云中降落到地面的雪花形态的固体水。
雷,是带异性电的两块云相接近时,因放电而放出的强大声音。
雾,是在接近地球表面、大气中悬浮的由小水滴或冰晶组成的水汽凝结物。
霞,是日出、日落前后天空及云层上因日光斜照而出现的彩色光象或彩色的云。
露,是空气中水蒸气因地面或地面的物体表面发散热气而凝结在其上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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