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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一颗绿毛球【完结】

时间:2024-12-24 23:04:08  作者:一颗绿毛球【完结】
  馥梨将瓶塞盖好:“世子爷,药涂完了。”
  陆执方慢慢坐起来,右手给自己套上衣袖:“你去杨柳村集会,我让荆芥保护你,他没护好,还让当主子的冒险受伤。他和你一样,想补偿。”
  陆执方定定看她。
  “可他心思粗,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
  所以他跪在了屋外头。
  馥梨攥着那瓶药酒,有些受不住陆执方的眼神。陆执方生了一双冷清的眼,此刻认真解释时,很容易叫人生出一种被他放在心上的错觉。
  “再有半刻钟,叫他起来,就说跪坏了膝盖,爷不介意再换个贴身护卫。”养尊处优的郎君,衣裳下皮肤白净似冷玉,那张嘴冷言冷语更像淬过冰。
  不过有时淬的,是糖霜壳子。
  馥梨伸手过去,拉起了半边他因为左肩不灵活,死活都套不上的衣袖。衣襟拢好,遮住了比她想象中更精壮结实的胸膛,她低头帮他打了个结,指背隔着薄薄衣衫,触到陆执方腰际的温热,燎得她想躲。
  世子低磁的声线在她耳边淡声提醒:
  “打错了,两条系带没对上。”
  “……”她幽怨地抬眸。
  彼此视线触到一处,某些无限贴近过的隐秘氛围涌上来,陆执方率先移开眼,不甚利索地重新绑结。
  “三个孩童的画像,已经给程司直了?”
  “给了。”
  馥梨站到了另一边,距离拉开,又忍不住好奇。
  “世子爷如何猜到?”
  陆执方给自己套上外袍,恢复了衣冠楚楚的齐整模样,两步慢慢踱到她跟前,“你问我,不若问问镜子,这两层粉都盖不住的。”话依旧不好听,拇指的温热指腹极轻柔地在她眼底抹了一下,又一下。
  馥梨来不及反应,青年郎君撤手,出了里间。
  这日里,整个静思阁的仆役都莫名其妙得了休沐,所有人都可以猫在屋里赏雪躲懒,除了一日三餐不歇的小厨房,得的是实惠的银子奖赏。
  大理寺的人却忙得脚后跟快擦出火星子。
  程宝川歇了晌午,再回公务案头,向同样休整了半日,就赶回衙门的上峰递交审讯证词,厚厚一擂。
  陆执方翻了翻,“哪个是躲在炼丹炉里的?”
  程宝川两指夹出一张,“这个。”
  “小陆大人,这是重要的人犯吗?”
  “不是,重要的我已夤夜亲审了。”
  陆执方抽出那证词,起了身,“这人我再审一遍,去帮我捡颗小石头来。”
  “小石头……是多小?”
  “砸不死人就行。”
  小姑娘不记仇,他替她记。
第22章 生了妄念的人是他。……
  陆执方一连好几日早出晚归。
  馥梨跟着席灵在静思阁做事,眼见除夕将至,席灵就要得自由身出府了,很是羡慕。
  席灵面上不是单纯的喜悦之色,伸手轻轻掐了她脸颊一下:“外头自在但也有难处,哪像静思阁里,好吃好喝,把你养得脸蛋都比来时鼓起来不少。”
  相处一阵,她已知晓,眼前的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就是世子明里暗里偏爱,也不懂恃宠生娇。
  这几日偶有落雪,馥梨手里拢着把伞。
  席灵见了问:“这是要去哪儿?”
  “静思阁的腊梅快枯了,我瞧着前院的开得还挺好,再剪一些回来。”
  馥梨笑,露出袖底的剪子,那袖边阔,还缝了一层白乎乎的细绒,遮住了被虚攥在她手里的纸蜻蜓。
  就像席灵说的,静思阁日子好过。
  她已很久不曾去畅和堂的树洞丢纸蜻蜓。明日是除夕,她还是想去一趟,穿着这身新年衣裳去一趟。
  畅和堂距静思阁不远,都在镇国公府的前院。
  一来一回,静思阁里来了客人。
  是好些日子没见的戚姑娘戚幼晴和她的婢女香梨。主仆二人就坐在堂屋的厅里。
  “世子爷还未到寻常下衙的时辰,戚姑娘恐怕还有一会儿好等。”席灵给她上了茶和点心,又添了炭炉。
  这位表姑娘是二房太太邀来长住的客,若非如此,世子爷不在,南雁守着院门,连堂屋都不会叫人进来等。
  戚幼晴没在意席灵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不是来找二公子的,我来找她。”她目光一转,落到了捧着花枝刚踏进屋的馥梨身上。
  馥梨意外,戚幼晴却示意席灵先离去,“我有话想私下里同馥梨姑娘说说。”席灵福身,出了堂屋,却没走远,就在外头候着。
  戚幼晴也知道她没走。
  她看向了馥梨,那日画技惊艳的小婢女又变了些模样,发髻衣裙更精致了,这还是其次,关键是眉眼又长开些,顾盼间有了楚楚动人的情态。
  她原来还猜不透大太太叫个漂亮小婢女来奉茶的用意,后来得知馥梨被调到了静思阁,再联系那日里陆执方的言行,心中就有了某种猜测。
  “上次画作,得姑娘指点,我回去再改了,还想请姑娘再过目,要是画得还可以,我就请人装裱,待新年送给老夫人作为迟来的寿礼。”这个老夫人,就是陆执方的祖母,戚幼晴朝馥梨招手,请她靠近些。
  香梨随她的话,展开了带来的卷轴。
  馥梨走近了,低头细细看,橘衣小童的面孔经过修改,俏皮灵动许多,不止橘衣小童,整个画面结构都变得更疏松有致,有透气流动的感觉。
  她当即弯了弯眼:“婢子并非名家大师,指点谈不上,但觉得戚姑娘的这幅画比上一幅更自然动人了。”
  戚幼晴看着馥梨,好一会儿没回答。
  她上回在独幽亭说,《烫练图》是给家中长辈做寿的,眼下挑明了是给老夫人,其实既不妥帖,又言辞暧昧。毕竟她同陆执方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
  眼前少女夸赞得真心实意,面上未见异色,丝毫没有嫉妒、黯然、不悦等神情。
  是猜错了吗?
  戚幼晴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此处无外人,我说话直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先给馥梨姑娘赔罪。”
  “戚姑娘要问我什么?”
  “我想问,馥梨姑娘是世子房里人吗?”
  她话落,堂屋变得寂静,馥梨满脸错愕,继而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头快摇成拨浪鼓,“不不是啊。”
  “不是房里人,抑或是,眼下还未成?”
  戚幼晴盯着她,还在轻声追问。
  馥梨在想如何解释她才能相信……蓦地,有人冷声接过了话,“戚姑娘个性直率,何不直接来问我?”
  陆执方施施然踏进堂屋,满身清寒气,披风上还沾了几粒刚飘下的细雪,一双眼先看馥梨,“毕竟问的是我房里的事,整个静思阁无人比我清楚了。”
  他身后敞开的屋门处,席灵已经退避了。
  陆执方不知听了多久。
  满脸通红地尴尬的人成了戚幼晴。
  “我……”她咬唇,深吸了口气,还是定定地直视陆执方的眼睛道,“我只想问个清楚明白,有何错处?”
  她同陆执方接触是大太太和姨母促成的,对弈是陆执方主动邀请的,她是有意争取,可也不想被蒙在鼓里,成为别人郎情妾意的陪衬。
  陆执方缓了声,看的是馥梨:“你先出去。”
  馥梨点头,越过陆执方的时候,被他塞了一卷纸在手中,轻飘飘的,被细雪打湿了一些。她出了堂屋展开看,是大理寺还未贴出来的公文,老柴抓到了!三个孩子都找回来了!之前散落各地的孩子正在根据口供来追查。
  细雪转大,变得细密急促起来。
  簇簇落雪声,衬得堂屋更寂静。
  陆执方看着屋外那道捧着公文低头看的身影走远了,才回过头,看向戚幼晴,“戚姑娘。”
  戚幼晴还想辩解,陆执方折身而下,对她一躬,是个再标准不过的赔罪礼,“陆某邀戚姑娘对弈,确实另有原因,并非真心相交,在此赔罪。”
  “皇都有崇文楼,来年春闱揭榜,新科进士们会登楼谈诗文,论篇章,是以文会友的好去处。”
  “城北有稀音阁,常驻礼乐官,以曲论道。”
  “戚姑娘才名远播宝陵,料想在皇都亦能脱颖而出,寻得两相契合的知音人。”
  陆执方罕见一次性对她说那么多话,再听不懂的就是傻子了,戚幼晴不傻,不过感到几分气恼,攥着茶盏的手紧了起来。
  “我是自幼钻研琴棋书画,想博得才名,而且把这些视为婚姻嫁娶的又一筹码。但我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未曾想倒叫二公子生厌,将我视为汲汲营营……”
  “我未曾想过。”
  陆执方打断她,“我同戚姑娘三次对弈,两次都拿出全力,未有过轻慢之心。”
  戚幼晴一愣,感觉隐隐寻到了与陆执方说话的门道,这人不喜迂回曲折,以真求真才是最快的捷径。
  她试着提议:“陆二公子,幼晴来皇都的确是为寻亲事,一求夫郎身家清白、前程锦绣,二求人品端方、婆母和善。二公子人中龙凤,样样符合我所想,何不与我合作?”
  她不待陆执方拒绝,径自把提议说了:“二公子若娶了门第高、脾气大的旁家闺女,就不怕日后正妻会磋磨你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容不得你偏爱?若是我就不同了,我只求一个体面尊荣的正妻名分,旁的一概不管。”
  戚幼晴的指头点点画卷,“二公子连问都不叫我问,急匆匆赶来维护,可别假惺惺否认。”
  陆执方默然片刻,拂袖起身:“我送戚姑娘。”
  竟是连考虑都不考虑,就下了逐客令。
  戚幼晴起身,任由婢女香梨替她披上斗篷,看见陆执方已走到堂屋门槛处。她经过他时一顿,“二公子或许觉得我曲线救国,另有企图,但我的提议是发自真心的。”
  “我亦真心祝戚姑娘姻缘顺遂。”
  暮云乱雪下,陆执方口吻很轻,“人生百岁说长也短,无论是嫁是娶,若非两情相悦,无甚意思,还不若一人自在逍遥。”
  “我竟看不出,二公子竟还有几分天真。”
  戚幼晴怔然,摇头轻笑一声离去。
  除夕夜,镇国公府按惯例在翡翠堂办团圆宴。
  戚幼晴露面给老夫人敬了茶,就称病先离去了,把团圆宴留给他们真正的一家人。一顿宴散,陆执方往静思阁走,听见苗斐在他身后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他顿步,“母亲得风寒了?”
  苗斐揣着暖手炉,冷冷睨他:“许是被气的吧。”
  陆执方拢袖在她身侧站好,规规矩矩摆出听训的模样,倒是叫苗斐不好开口了。也不知这臭小子到底同戚家表姑娘说了什么,人家不愿意再接触了。
  “我看你啊,是想娶个仙女!”
  “娘亲,我也想娶个仙女~”
  小儿子稚声稚气地打岔,拽了拽她的衣袖。
  苗斐“噗嗤”一声,拉下来的脸没绷住。
  陆执方暗暗勾了唇,看向幼弟,幼弟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下,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苗斐连忙给他拢了拢衣襟,“明日请安我再说你。”说罢赶紧同嬷嬷带着小儿子回清夏堂了。
  静思阁里,欢声笑语,杯盏交错。
  小厨房外搭起了暖毡帐,仆役们正在吃暖锅。
  馥梨被围在中间,左边是洛嬷嬷,右边是坚持要守完最后一天的席灵。
  暖锅是陶瓷做的尖嘴汽锅,仿了五熟釜的样式,外圈分了五格,放猪、羊、牛、鸡和素菜,每一个调的汤汁都略有差别,咸香辛鲜口味不一。
  她涮了两片切得薄薄的羊肉,沾了香料,吃得快要摇头晃脑,“这个是不是小羊羔肉,太嫩了。”
  “是咧,得提早一日让肉铺送,今日晚些肯定都买不到了。”厨娘笑眯眯,把肉盘子推到她面前。
  馥梨回以一笑,忽而对上了廊下的一双眼。
  世子不知何时从翡翠堂回来了,满院的人都忙着吃吃喝喝,连提早吃了饭守院门的南雁都没通传。
  她正要说话,陆执方一指抵唇。
  馥梨没吭声了,洛嬷嬷给她盛了一碗牛肉汤,她捧着小口小口喝起来,喝得浑身暖热,出了点汗。
  待众人吃饱喝足,才觉出世子屋里亮了灯。
  静思阁的习俗,饭后就能跟世子拜年讨红封。
  陆执方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等,手边托盘摆得满满的,红封堆得鼓鼓囊囊,摇一摇,还稀里哗啦响,拿过的人都知道,里头有铜板、银叶、金瓜子。
  仆役们一个个排队,说着喜庆的话。
  荆芥身高体壮,一站到眼前就完全挡住了后头的人,朝他一拱拳,“世子爷新年吉祥!属下祝世子爷仕途顺利,步步高升!”
  陆执方递去红封,“好好当差,少跪跪拜拜。”
  荆芥身影一挪开,身后露出个穿妆花云锦对襟袄配百迭裙的少女,一双杏眸乌润含笑。她脸颊飞霞,红唇润泽,鼻尖还盈着吃暖锅吃出来的一抹清汗。
  陆执方失笑,明明在翡翠堂胃口不畅,看她吃暖锅,却看得自己有几分饿起来。
  “世子爷身体康健,万事胜意。”
  她吉祥话一样的中规中矩,说得还慢吞吞。
  陆执方挑出那只画了林间小鹿的红封,递给她,没说什么,示意下一位来。
  下一位是席灵,席灵难得有些鼻酸,好话念了一半有些哽咽,到底在静思阁那么多年,对大家都有感情了。陆执方没给红封,看了木樨一眼。
  木樨掏出张银票递过去,笑道:“爷给的,往后几十年的红封都在这里了。静思阁是你半个娘家,要碰上了麻烦事解决不了,回头来找你木樨哥。”
  席灵啐他:“世子爷面前,装什么豪横!”
  陆执方放松地靠着椅背,“我准的,是半个娘家,都歇会儿吧,迟点来庭院看热闹。”
  馥梨正在房间里研究她的红封。
  纸面画了一只幼鹿,正低头喝水,耳朵、脑袋和躯干四肢都是寥寥几笔湿而重的墨,水迹晕出浑然天成的毛绒质感,鹿眼一圈枯笔,四两拨千斤地点睛。很巧妙又老练的画法。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倒出里头的三色钱,把红封理平整了压在灯台下,手指头在上面摸了摸。
  好像真的能摸到那软而细的毛皮。
  静思阁只有她的红封有画儿,很可爱。
  馥梨还未欣赏够,屋外席灵在唤她:“小梨妹妹出来看热闹!快快快!”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屋外的静思阁满庭华灯,松枝高高低低间,冷冷暖暖的荧光错落。暖的是烛火,冷的却似翡翠幽绿。
  她惊奇地睁大双眼,眼见陆执方从一个小陶罐里,盛出一点青绿色的粉末,倾注到了有缠枝外壳的琉璃灯盏里,暖色火苗眨眼间,变成了幽幽青绿。
  这焰色,好像她在杨柳村集会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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