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江,你别玩老子!”许父死死瞪着他的双眼泛着红,像一头嗜杀的猛兽。
但两辆车的车距逼得紧,许父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许父又重新瞥向身旁的闻江,他手机的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许父一眼便清晰地瞧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第一次,闻江选择了挂断。
第二次,他仍然毫不犹豫,并且拉黑了她。
......
电话铃声响起的第三次,他突然间停顿了几秒,是紧跟在一条微信语音上,她的语音通话打进来。
留下的备注,
我最爱的侄女。
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家属院,宋忬潼拿他的手机亲自输入进去的备注。
闻江突然有点恍惚了,好些年,他每每盯着这个备注,都会无故走一会儿神。宋忬潼长大以后极少和他联系,这几个字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留意了。
一时间竟然忘了到底是不愿改,还是懒得改。
他记得那个时候顺手做的,只是把置顶取消,后来许多工作上的信息,渐渐把她联系方式的这一栏从屏幕上挤下去。
他分不清对宋忬潼是什么感情。
恨是恨的,那是他爱的人和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爱她。
可宋父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他在家属院附近租了套房子,陪伴她们母女。每次将他迎进家门的都是宋忬潼,因为顺手带些东西过来,小姑娘涉世未深,将他当作父亲一样依赖。
与他交朋友。
现在想来,对她恨不彻底。
许父看得清楚,闻江是把宋忬潼当作女儿,在她身上倾注父爱。否则又怎么会在逃亡的时候带上她一起呢?
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想回到从前。
铃声显示对方已取消。
闻江回过神的时候目视着那条八秒的语音。
那边说话的语气像是打了好几个电话却无法得到回应那样的疲惫,也似感受不到周斯宴是否还存活那样的绝望。
宋忬潼的语音从三秒后才传出,她说:“闻叔叔,你又让我一个人了吗?”
闻江出奇耐心的听完。
他顿在原地。
四周围安静得只有车子摩擦的声响,她还能叫他一声叔叔。
而非姨丈,亦不是他的名字。
宋忬潼还求他,能不能把周斯宴留给她?
这条语音在无意间外放播出,逼仄的车厢内,声音回荡在周围。
闻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许父尽收入耳。
几乎立刻将目光停留在闻江身上,看出他有些动容。
他或许真舍得用自己的命去交换周斯宴的命,因为宋忬潼。
闻江本身就是个极难猜的人,有时候会觉得他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手段阴毒,面色冷淡。但有时候他又会表现出特别为人着想,重感情的一面,根本分不清真假。
或许那些都是真的。
现在的情形容不得许父再去思考真假,闻江不愿意活,他得活下来。
他先一步看到闻江的犹豫不决,趁着他走神的间隙,轻声举起旁边的枪支,瞄准周斯宴的位置扣动扳机。
宋忬潼与周谨安走上斜坡后就看见不远处的两辆车,眨眼间,身前有枪支击碎玻璃车窗的声响,车子在倒退,宋忬潼急忙压下刹车。
又一声枪响。
只见到两辆车还在倒退。
却在某个瞬间,许父压下油门往前驶出。
宋忬潼赶下车的时候,两辆车已经撞到一块儿去。
车头破损严重,渐渐冒着白烟,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车身点燃,浓烈的黑烟冲着天边跑出。
宋忬潼僵在原地,目视着这一切。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瞬间,她从原地跑出去,到达车头的位置被周谨安拽了回来,前面是烈火,烟雾愈发大了。
车子随时都可能爆炸。
或许都等不及她跑过去。
太冒险了,他由不得她这么做。
但宋忬潼还在拼命挣扎着,眼圈泛着血丝的红,她的神情还是恍惚的,那浓烟似乎飘过来,熏着她的双眼。
她蓦地回头,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了,泪珠止不住滚落下来,很用力地甩开周谨安,挣脱开时,她险些摔倒在地。
周谨安皱着眉道:“潼潼你不能过去,你忘了阿宴——”
“滚。”宋忬潼冷声打断他。
她双眸沉静,无神地看着他,也不做过多的事情,只是转身往火场走。
她是坚强地走向周斯宴的。
右手去擦脸上的眼泪时,粗鲁又倔强。
两三步宋忬潼没站稳摔倒在地,双膝跪倒在地面的石板路上,道路粗粝,挣着地面起身的时候,膝盖骨上摩擦出血。
周谨安还想上前拦她,他顾不得许多,不能放纵宋忬潼靠近,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可刚抬眸的一瞬,他却看到一个影子。
走得东倒西歪,是迎着火光走出来的周斯宴。
那一刻,周谨安止住了脚步。
宋忬潼也看到了,她边快速往他身边跑边看到周斯宴走出来,他走得不稳,破了额角,血一路留下来,划过下颚,滴到各处。
宋忬潼从没跑的那样快过。
她见到周斯宴往地上跪倒,在那的前一秒碰到他的手腕奔上前,终于拥上他。
哪里都是血,后背被玻璃扎进去。
身子倒下的那一刻,周斯宴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地面上已经沾了很多血了,周斯宴再也没力气抬头看她。
宋忬潼压着生理上的哽咽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周斯宴,周斯宴......”
“阿宴,你回答我......”
警车已经包围了现场,两辆车相撞彻底毁坏,许父和闻江已经无路可逃了。
宋忬潼拼着力气握上周斯宴的双眼,似乎弄疼了他,周斯宴闷哼了一声,没想到那里也有伤口。
她捧着周斯宴的脸,周斯宴艰难地睁开眼看她,笑了声,“哭什么......”
他抬手想给她擦眼泪,但手上满是鲜血,还混杂着些尘土,看到这就停住了。
宋忬潼看着他的手掉落,周斯宴像个傻子一样笑着,明明身上很疼,他做什么都撕扯着伤口。
还是想告诉她:“以后就没理由不和我好好在一起了,老婆......”
他把心剖出来,把命借给她,这次她欠的可多了。
这次之后,命运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就不单单是一份爱情,他为她死过一次,而她也可以做到连命都不要。
宋忬潼唇边淡笑着,重新抱上周斯宴。
目光所及之处,她隐约从火场里看到个身影,只是在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好像什么都被燃烧殆尽了。
宋忬潼下意识皱了下眉。
她不知道周斯宴是怎么走出来的,但好在他活着出来了。
第65章
周斯宴拆线出院那天,宋忬潼在处理完宋家的烂摊子后,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替他办理出院手续。
后来推开周斯宴病房的门走进去,他已经将换洗的东西收拾好了,行囊放在床上,上面的拉链还没拉上。
他站在病床前,手里拿着面镜子。那是刚缝完针让家里阿姨拿过来的,周斯宴这几天总是照着镜子发呆。
他额角处留了条疤,三公分长度,但疤痕不深,平日里有碎发遮挡,也看不出什么。
而这次车窗大面积破裂,压在他后背以及胸膛,甚至大腿上的几条疤痕,都比较深。
宋忬潼大概这辈子都没法忘记,周斯宴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撕开衣服,裸露出大面积的皮肤,都是血淋淋的。
光是消毒药水,都用空了好几瓶。
后来缝合的时候,周斯宴仅靠他那一点清醒的意识让她到外面等着,不要看。
周斯宴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宋忬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自尊心还是别的什么。
心里挣扎之下,她当时只好站远了些。
周斯宴昏迷后醒过来的几天里,话变少了很多。
总是看着别处发呆,像是在想些事情,可具体是什么,他记不太清了。
他甚至忘了那天是怎么从车里逃出来的。
私下里也问过医生,只是告诉他不用急,或许等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会想起。
周斯宴感觉并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就没再多想些什么。
现下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他能每天看见宋忬潼,她一有时间就会到病房里守着他,有时候还把工作都搬到医院来。
他在睡觉,她就在窗前的小桌子上办公。
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
周斯宴似乎没注意到身后的她,没过一会儿就抬手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好几秒,似乎满意了,才把镜子放回包里,拉上拉链。
人笔直地站着,脑袋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忬潼就是在这时走过去的,周斯宴格外在意他额角上的疤,他觉得那是破相了。
偶尔在她休息的片刻时间里,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周斯宴抱着她时,两人聊着聊着,他就会不自觉地说起这个话题。
他有些敏感,毫无里头的问她:“老婆,现在怎么办?”
“你还爱这张脸吗?”
当时她回答什么来着?
噢,她那时候被他问烦了,就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你自己很帅吗?”
因为这句话,周斯宴给了她三个小时的黑脸。
宋忬潼哄了他好久,后知后觉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好像把周斯宴惯坏了。
娇气许多。
某种角度来说,人大体都是视觉动物。
她毫不避讳的说决定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多半是因为他这张脸看得过去,他身上其余的一些品质都不是他们恋爱的前提。
周斯宴就呵呵两声,认可了,同样把话这么丢回给她。
周斯宴第一次感觉到宋忬潼话多起来的时候,原来嘴这么毒。
这就是事实啊,他们什么都不缺,确实是看中对方的外貌才有的下一步。而能支撑起这份感情慢慢发展下去的,绝不是因为那一张脸。
周斯宴明白宋忬潼不会因为他破相,就少看他几眼。
他感受到他停在腿边的手被人轻轻挠了下。
他侧头,看见了靠在他手边的宋忬潼。
周斯宴牵着她的手,交换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而后空出来的那只抱住她的肩,拢她入怀时顺势亲了下她的额头。
“累不累?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宋忬潼的脸完全抵在他的胸口,实话说忙碌了好几天,因为闻江对宋氏污染而令上下元老及员工心寒的问题,信誉问题,宋照影有些束手无策。
而她见到宋照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并不好受。
宋照影绷着,她也不能散发出负面的情绪扰乱心神。
而宋忬潼没有宋氏的股份,她无责,还能逃到周斯宴这里说说话。
但宋照影逃不掉。
宋婉芝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也因此憔悴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拥抱还是周斯宴的声音太过轻柔,以及对她的担忧,宋忬潼心里有点酸涩。
她说不上话,就是抱着周斯宴的腰摇了摇头。
周斯宴边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边安慰她,问:“......我现在也出院了,我过去帮你?”
宋忬潼恍惚了一下,很快摇头拒绝。
周斯宴明白了。
她不希望他插手宋家的那堆烂摊子中,再次波及他。
宋忬潼从他怀里退出来,看着他,又笑了笑。
“下飞机后你回家住几天?你爸妈都回来了,我和你回去,给你父母道个歉就回我阿姨那边了,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就过去接你。”
周斯宴轻皱了下眉。
宋忬潼瞧见后又踮脚去亲了下他的唇,但周斯宴还是板着张脸。
周斯宴:“我是小孩子?还有,道什么歉。”
闻江的那件事都是他自愿的,他们是夫妻,自己的事有什么好道歉的。
宋忬潼垂着眸,脸上的笑意僵住,而后抿了抿唇。
周斯宴知道她嘴硬,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拽不回来。
为了让她别多想,他反握上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了蹭,故作委屈地叹口气道:“那你要快点过来接我。”
“好吗?老婆。”
宋忬潼这下就转过来了。
她笑着点点头。
周斯宴瞧多了几眼,一时不知道该陪着她笑还是什么。
他想,即便自己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的,但笑着总有点苦。
有些事还可以慢慢来,他想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教会宋忬潼,自那以后,再没什么能困住他们。
屋外阳光正盛,折射进病房的白色墙壁是金灿灿的,照得人心里一股暖意。
阳光下,周斯宴弯腰,笑着与宋忬潼拥吻。
两人几乎都忘了上次接吻如这次一般松弛是什么时候,可又仿佛那只是昨天的事。
门外突然进来个护士查房,宋忬潼听到动静后赶紧缩进周斯宴的怀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视野里撞入满脸尴尬的护士,他顺势抚摸上宋忬潼的头,朝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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